第一百一十二章奧月漫步在整個樓層,低著頭,鬥篷將他的腦袋遮住。
三個小時前,當他開始慢慢解釋原因的緊要關頭,他居然因為貧血暈了過去。
這會他剛剛醒過來,那個房間裏卻是空無一人。
在那個房間裏。
娜莎不在,麥斯不在,甚至連一個精靈都沒有。
就大白跟一個守護神一般護在他的身旁,巨大的身軀遮住窗戶外黃昏的淡黃色光芒。
奧月剛剛醒過來的時候,大白就用他幾乎毫無感情可言的聲音通知他說:現在他們在忙著清理髒東西,有事的話就走出去找人就好。
他出來就知道需要清理的髒東西是什麽了。
因為一個精靈正拖著一串麻袋往前走,這個麻袋是三袋串在了一起,黃色的袋子裏,紅色的血汙將它的大半染紅。
拖過的時候留下一路的血跡。
這個精靈看見他後還沒忘記微微躬身,好像他是一個不容小視的重要人物。
奧月沒有回應,他在看著如果變成了地獄的走廊。
房間的門完好的剩不下幾個了,僅有的幾個也都多半被破壞的不成樣子。
重裝的騎士,老練的法師,或者其他的護衛,跟著他們的主人一起被裝進麻袋裏,應該會拖到底層裏去。
精靈不喜歡血這種東西,習慣歸習慣,但是骨子裏還是反感這種惡心的玩意。
所以他們現在都在大掃除。
他們把被殺害的人裝進袋子裏送進隔水艙,然後拿著拖布來擦那些地上的血汙。
時不時會傳來求饒或者痛罵的聲音,然後傳出來慘叫的聲音。
估計是一些藏的很好的人吧?
不過一個人不可能在一個地方藏的時間太久,隻要他們亂動,就會被精靈找到。
奧月晃了晃腦袋,堵著自己的耳朵往前走。
他要去找娜莎,這個環境太壓抑了,壓抑的讓他喘不過來氣。
他需要找個人聊聊天,或者被勸兩句話。
果然還是他懦弱了,哪怕是自己認為已經習慣了這些東西,也很難做到無法熟視無睹。
“醒了?”
奧月被這突如其來的話嚇了一跳,他回過頭,娜莎從一個房間裏跳出來對他做個鬼臉。
看來是在這裏等候多時了,就待著奧月從這裏路過的時候嚇他一跳。
“你去幹什麽了?”
奧月直接無視了她那張牙舞爪的樣子,問道:“為什麽你身上有這麽多血啊?”
“哦,這個是因為我去下麵找通訊石去了。”
娜莎拿出口袋裏的石頭,用衣服擦了擦上麵的血:“諾!
我可是翻了好久才找回來的。”
船底這麽大,而船又不安分,很難想象要在這麽大一個地方找一小塊石頭到底有多難。
就算是另一個通訊石能找到它的位置,也有著接近十米的誤差。
找起來同樣有著不小的難度。
不過奧月更想知道的是第二個問題,因為娜莎這身上已經不止是有點血的問題了,那感覺就像是剛剛在血池裏洗了個澡一般。
“你還沒給我解釋身上的血。”
奧月咽了口吐沫:“別告訴我你去搜羅那些僥幸逃脫的人類了?”
他咽了口吐沫,看著娜莎。
“哎,我在你的眼裏就是這麽一個變態嗎?”
娜莎聳了聳肩:“沒有,向著先祖發誓,我沒有去做那種惡心的事。”
奧月緩了口氣:“那就好。”
“那些藏起來的人類連反抗的能力都沒有,被找到後就是各種謾罵,找他們一點意思都沒有。”
娜莎捏了捏下巴說:“不過這種事情其他的精靈有在做,他們也拜托我來幫忙。
可是我覺得無聊就沒去。”
然後她拉了拉自己的衣服:“這些血是在船底沾的,現在那裏麵已經堆滿了拋棄的屍體,我為了找這個小石頭可是翻了好久的屍體堆。”
“有帶備用的衣服嗎?”
“在上一次城市裏我有買衣服,要是嫌我髒的話我這就去洗個澡。”
娜莎伸了個懶腰,然後轉身離開:“要找利維坦的話,他現在應該正在前麵的船長室呆著。
麥斯被他們關起來了,應該也在那附近。”
“知道了。”
……
“要喝茶嗎?
人類弄出來的這種東西出奇的好喝。”
利維坦一邊說著一邊給奧月遞過來一個杯子,裏麵泡著一杯成色很好的茶葉,估計是從哪個貴族的房間裏翻出來的。
“這隻隊伍你是負責嗎?”
“不,恰恰相反,我是因為有一點功勞才被破例加入這個行動組的。”
利維坦喝了一口茶,坐在了奧月的旁邊:“時間真快啊,上一次的見你的時候你還是孩子的樣子,現在差不多像個成年的精靈了。”
“是嗎?
嗬嗬,也對啊。”
奧月苦笑著說,回憶著自己那個時候。
空氣忽然間靜了下來,這裏是船長的休息室,旁邊擺放的盆栽散發著香氣,聞著能讓人慢慢的放鬆下來。
“抱歉。”
利維坦忽然說。
“有什麽好抱歉的?”
奧月歪了歪頭看著他。
“我隻是覺得需要有個人代替家族對你說這話。”
利維坦頓了頓,然後說:“把你和克拉過早的送上戰場是我們最大的決策失誤,你們還沒到那個時候,是我們心急才會導致悲劇……
再次抱歉。”
“或許吧。”
奧月扭頭看著外麵:“如果那個時候沒送我們上去,現在會在哪裏呢?”
“你們會在城堡裏一直學習知識。”
“嗯……”奧月微微是托著自己的臉想著那個時候。
那個時候哪知道這麽多事?
早知道天天抱著那本能拿去蓋房子的大書翻來覆去的讀,僅僅是為了記住裏麵的幾個法術。
他那時候還是塔庫裏,克拉還沒死。
他也天天想著自己以前的身世是什麽樣的。
如果那個時候他跟克拉沒有被帶著上戰場,那麽現在會在幹什麽呢?
估計這會正在考慮要穿什麽衣服來參加晚宴。
“你在這裏經曆了什麽?
為什麽會在這種地方?”
利維坦忽然抬起頭來問:“所有人都說你死了……
我們甚至已經在你的家鄉舉行了葬禮,你的父母哭的很傷心。”
父母?
奧月愣了愣,哦,對了,自己曾經還會有這種東西。
也對,畢竟自己有哥哥,應該還會有其他家人才對。
“哦,我當時不小心被抓起來了,等到醒過來的時候,就被賣給了一個煉金術師。”
奧月說著早就想好的說辭,這段經曆他是參考之前遇到的精靈過去瞎編出來的:“當時就被正巧外出旅行的吸血鬼救了出來。”
“就是那個女孩嗎?
沒記錯的話她是恩納德茲的女兒對吧?”
利維坦頓了頓說:“本來我們是打算將她強行帶回,然後交還給他的父親,希望借此能向不死族證明我們的誠意。”
“你們沒想過要殺了她嗎?”
奧月愣了愣,他沒想到這些家夥不惜讓娜莎受傷也要把她帶走居然會因為這麽一個原因。
“如果那樣的話,我們家就徹底完了。”
利維坦深深的歎了口氣:“塔庫裏,你知道我們家族現在很難過嗎?”
“嗯…打聽過。”
奧月想起了三年前那個被救出來的精靈對他說的那些。
“現在別說競爭精靈王的荊棘王座了,就連能不能繼續呆在萬裏之森都說不好。”
利維坦繼續說:“加上現在外交上跟不死族的決裂,我們連最後的一點依靠都沒了,隻剩下家族裏僅剩的人在強撐著不讓家族完全垮掉。”
“為什麽要跟不死族宣戰?”
奧月沉默了片刻,問道:“無論從什麽角度來看,這都是完全沒有道理的。”
“這你別問我,你得知道我們精靈族的政治是由各大家族投票來決定的,隻不過以往大部分的事情都能通過吵著吵著就達成了共識,所以已經好長時間都沒有抱出來投票箱這種東西了。”
利維坦頓了頓,然後說:“但是就在一年前,羅維拉那群家夥忽然提議說要跟不死族斷絕聯盟關係,甚至提出了宣戰這種事情。”
利維坦用手比了幾個數字:“你沒參加過,所以我簡單給你講一下規則。
參加投票的總共13個家族,票數根據排名來決定。
比如精靈王所在的萊茵有13票,我們斯特拉斯有12票,羅維拉有11票。
以此類推,當達到一定數目的票數後,就會無視少部分人強行通過提案。”
“也就是說……
這是羅維拉家族的意思?”
奧月沉默片刻,輕聲說。
“嗯,不死族和精靈族的建交基本上就是跟我們斯特拉斯有關,隻要能通過這個提案,那麽就代表我們就會少掉一個盟友。”
利維坦捂著自己的額頭,歎了口氣:“那群家夥是傻瓜嗎?
真要為難我們的話斷絕關係就夠了,還以著精靈族的名義跟它們宣戰?
開什麽玩笑,應付人族就已經夠困難了,要是不死族的大軍真的打過來,那他們那群灌水的腦袋來守嗎?”
“那他們為什麽要這麽做?”
“天知道!
先祖要是知道自己好不容易拚出來的家底子被那群垃圾敗壞成這樣,估計都能氣的下凡。”
利維坦把手裏的茶一飲而盡,然後頹然的躺在沙發上:“啊,真是糟透了。”
“一切都糟透了。”
他補充說:“之前我說的讓你回去,也是一時激動說出來的胡話,你不用在意。”
奧月愣了愣,他都已經準備好應對他讓自己回去的說辭了,但是當聽到他說不要求自己回去的時候,還是小小的驚訝了一下。
“你回去的話估計會被當成一個英雄吧?
畢竟從人族逃脫回去本身就是一個奇跡。
但是比起來幫助我們家族度過難關,被羅維拉家族強行拉過去的可能性更大。”
利維坦看著天花板:“你不用考慮家族了,斯特拉斯完了,如果回去的話呆在羅維拉家族或許是個正確的選擇……”“我不會回去的。”
奧月晃了晃腦袋:“我不想成為他們用來屠戮的機器。”
“但是你應該守護你的族人。”
利維坦給自己又倒了杯水,他抬頭看著奧月,直視眼睛:“無論發生了什麽,這都是斯特拉斯家族的人應該做的事情。
塔庫裏,你的姓氏……”“煩不煩啊?
到現在還在騙我有意思嗎?”
奧月忽然毛了,起身走向門口:“我的名字是奧月,不是什麽塔庫裏,到現在還在騙我有意思嗎?”
“塔庫裏,你這是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
說完後他摔門就走,甚至沒等利維坦做出解釋。
每次提到這個名字他都一肚子的火,這個虛假的名字跟著他讓他覺得自己的存在是這樣的不真實。
明明自己是被他們欺騙了這麽久的東西,現在家族都已經快沒了也不打算告訴他真相嗎?
精靈?
嗬嗬,讓他回去守護自己的族人?
多好聽的借口,要不是自己在外麵知道了這麽多事,說不定就真的信了。
他們偷了人族的供奉的聖骸,撕毀了維持了幾千年的條約。
做了這麽多錯事,別人想要向著他們傾瀉怒火,還厚著臉皮來以著守護的理由讓自己回去保護他們。
這就是精靈嗎?
真是怨不得麥斯會用卑鄙之人的詞來形容自己啊。
奧月看著牆上還沒擦幹淨的血汙,慢慢的低了頭,拳頭上的青筋暴起。
錯了,從戰爭一開始,所有人都在做錯的事情。
就連殺人這種被視為最大罪孽的事情都被合法化,破壞被任為是對的事情。
怎麽會有這麽不講道理的事情啊?
奧月微微閉上眼睛,歎了口氣,然後扭頭走向自己的房間。
他們愛怎麽弄是自己的事情,這些都跟他沒關係。
他還有一段旅途沒有結束,沒功夫去管因為自己作死而弄出來的災難。
這個時候,旁邊突然傳來一陣敲窗戶的聲音。
奧月一愣,看著旁邊那個不透光的窗戶裏有著淡淡的一個人型剪影,看上去就是像趴在窗戶上的竹條一般。
“喂,如果可以的話,可以幫我拿點肉嗎?”
一個人的聲音響起來,聽起來,像是某個瘦的像麥稈的家夥發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