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還疼嗎？”
達克輕聲問，慢慢的走到床邊做下，幫她拉了拉被子，讓她除了胳臂以外全都被蓋的嚴嚴實實的，不露分毫。
“早就不疼了……”莉雅違心的說，事實上，每天她都能感覺到這些縫合的地方產生的痛覺，那如同無數螞蟻啃著骨頭的感覺，甚至能讓不少人都精神崩潰。
達克看著她那雙純淨的空無一物的眼睛，歎了口氣，然後說：“實在忍不了的話可以吃點止痛的藥物，那樣能讓你好受點。”
“嗯……
謝謝。”
莉雅不好意思的避開視線，小聲說：“那個，還是不用了吧。
止痛的藥物留給其他人吧，不用浪費在我身上。”
“那本來就是給你準備的。”
達克拉著她的胳膊，纖細的胳膊上麵也有不下十道十厘米往上走的縫線，真像是用什麽破布縫起來的東西。
他伸手摸了摸藥膏，確定溫度不燙了之後，慢慢的抹在她的胳膊上。
莉雅隻是把腦袋埋在被子裏，她的臉燒的通紅，不知道的還得以為這是她中了風寒的症狀。
忽然，旁邊的一張床挪開，一個地窖門打開。
“我快餓死了，飯在什麽地方？”
從下麵走上來的是一個長的在人族還算是很漂亮的一個女人。
這個女人大概二十露頭，正值二十五歲這個最美麗的年紀。
她的藍色長裙耷拉到地上，全身都散發著青春的氣息。
她打著哈欠，扭頭看見達克給莉雅抹藥膏的一幕。
“哦，我可愛的孩子，你怎麽了？”
她愣了愣，趕緊小跑過來坐在床邊：“怎麽讓自己受傷了呢？
是達克他欺負你嗎？”
“這事都怪我。”
達克無奈的說：“今晚家務我來幹，就當做是賠罪了。”
“不不不，先生對我很好的。”
莉雅剛想替他辯解，但是剛剛起來一點，蓋在她身上的被子就掉下來一部分。
“好，他有沒有錯咱們慢慢說，你先躺好。”
女人幫她把被子拉住，慢慢的給她裹好，將她抱在自己的懷裏：“冷嗎？”
“不冷。”
莉雅搖了搖頭。
“別逞強了，我穿了這麽多衣服都感覺有點涼……
達克！
你去添點柴火去，把屋子裏燒的暖和一點。”
“是的，老婆大人，我這就去。”
達克誇張的一躍而起，將藥膏遞給了女人：“那你給她抹藥膏。”
“冰淩青放少了（這個世界中一個很昂貴的藥草），水也放多了。”
女人皺了皺眉頭：“你辦事怎麽這麽毛躁的？”
“可憐一下殘疾人啦，我這不是行動不方便嗎？”
達克咧咧嘴，笑著說：“而且冰淩青放多了會導致體寒，所以我在裏麵加了更多的苦玲（同為藥草），多加點水能把這些東西煮的爛一點。”
“呦，什麽時候你這些學的這麽好了？
想跟我辯論一下嗎？”
女人挑了挑眉頭，看上去有點不服。
“樂此不疲啊。”
達克把放在爐子旁邊的木頭一根又一根的往裏添：“順便一提，柴火要不夠了，等下次那個賣柴火的老頭路過的時候多買幾捆子，冰臨了，每天都在變冷。”
“別扯開話題，冰淩青能很好的融合其他幾種藥材的作用，苦玲則隻會讓本來就雜的方子變得更亂。”
女孩小心翼翼的拉過莉雅的胳膊，給她往上抹著藥膏。
“那個……”莉雅拉了拉女人的袖子，看上去想要說什麽。
“可是這本來就是外敷藥，相互不融合能讓它在皮膚上呆更長時間，這能讓藥效吸收的更為緩和。”
“那個……”莉雅又拉了拉女人的袖子，但是她卻滿臉火氣的看著達克。
“其他的藥材裏有提溫效果的材料，冰淩青的副作用能忽略不記。”
“這不是正說明藥效衝突嗎？
苦玲這種大眾藥的效果要更好。”
……
十分鍾後，他們兩個將其中所有的藥材都列出來進行了一場辯論，最後達克還是以著自己略勝一籌的研究略勝一籌。
“你……
我說冰淩青效果好你有意見嗎？”
女人沒話說了，於是就帶著一副詭異的笑容笑嘻嘻的說。
“沒！
老婆大人說啥是啥。”
達克立刻見風使舵，然後做到床的另一邊給她捏肩：“消消氣。”
“我沒生氣！”
女人鼓著腮幫說，兩手交疊在胸前，怎麽看都不像不生氣的樣子。
“好好好，你沒生氣行了吧？”
達克突然在她的臉上輕輕一吻，然後把她拉到自己懷裏。
“你幹什麽？”
女人被這忽如奇來的動作整的愣了愣，紅著臉聲問。
“就當是給你謝罪了。”
達克輕聲說：“今天是冰淩頭日，晚上記得帶著莉雅泡個熱水澡再睡覺，不然會受寒的。”
“你晚上不在嗎？”
女人不高興的皺了皺眉頭：“說！
你又要去什麽地方鬼混？”
“聖靈在上，我隻是去外麵檢查一下我們的魚池，如果沒什麽問題明天早上就能去冰釣了。”
達克把被被子包的嚴嚴實實的莉雅也順手摟在懷裏揉了揉腦袋：“咱們明天一塊去，看看能不能釣上來什麽好貨，咱家女兒不是最喜歡吃魚了嗎？”
“那個……
冰釣我就不去了。”
莉雅忽然低著頭說。
“怎麽了？”
達克想了想說：“哦，你覺得你的胳膊受傷了？
沒關係的，在旁邊看看，順便呼吸一點清新空氣，咱們屋裏的空氣不是很自然。”
“不是說柴火不夠了嗎……”莉雅猶豫了一下，小心翼翼的說：“這附近有片用來取材的森林，我可以去砍一點回來。”
空氣忽然間靜了下來，靜得隻剩下火爐裏火柴劈裏啪啦的聲音。
女人轉過身來，兩手把莉雅環抱在懷裏，達克則是將她們兩個一塊摟在懷裏。
“孩子，你不用這麽懂事的……
你這樣會讓我們很難過。”
達克輕聲說：“你好好休息，我們明天穿的暖暖活活的去冰釣，柴火的事你不用管，我們家很有錢，無需做這樣的事情。”
“可是，我這樣不就是會給你們添麻煩嗎？”
莉雅輕聲說，兩滴淚水從她的眼角微微滑過，慢慢的滴到女人的脖子上。
“你是我們的孩子啊，為什麽會添麻煩嗎？”
女人輕聲說：“你是我們見過最懂事的孩子，你能開開心心的度過每一天就是我們最大的欣慰。”
“今天是你來到這個家的第二年，雖然時間短暫，但是我們保證不會讓你離開這個家。”
達克感覺到懷裏的這個小小的身軀微微顫抖，輕笑了幾聲：“我們會一直很幸福的生活下去。”
莉雅並不是他們的孩子，畢竟達克才不到三十，她的妻子艾薇德也不過二十五歲。
他們是在遇到莉雅後才結的婚，從那時直到現在，剛剛好兩年。
不過因為某些原因，他們不可能有自己的親生孩子，但是這並不是什麽問題，因為他們有了莉雅。
“好了，所有的不愉快都過去了，再不吃我們的魚就要涼了。”
達克站起來拍拍手：“那可是咱們的小女兒最喜歡烤魚，你會喜歡今天我做的魚，我做的可是很認真的。”
“要是莉雅覺得不好吃的話你就得去把那些魚刺全都吃下。”
艾薇德笑著說：“而且她今天手拉傷了，所以你得負責喂她。”
“不用了，我能……”“遵命！”
達克打了個響指：“那需要我喂你嗎？
或者幹脆我給你們架張桌子，你們躺在**吃呢？”
“嗯哼，我覺得不錯。”
艾薇德想了想：“先說好，別給我你那個調藥用的桌子。”
“聽你的。”
……
稀裏嘩啦的水從竹筒裏流進桶裏，整個房間裏都被熱騰騰的水汽充滿。
這裏是診所的地下，一個遠遠比診所要大的多的一個洗澡間。
應該說這地下相當大的一片區域，都是歸於達克所有。
隻不過生活的區域就診所還有下麵的幾個房間，剩下的地方全都是堆放著貿易用的商品。
莉雅把半個腦袋埋在水裏，眨巴著眼睛看著周圍。
這個洗澡間是相當的豪華，雖然幾曾何時這裏是個礦道，但是在長達半個世紀的修建後，這裏就如同是一個建立在地下的豪宅。
摘掉眼鏡後的她並沒有顯得眼睛小，反而更顯得像寶石一般。
去掉了臉上的那一條繃帶後，也能看清她想掩蓋的東西。
那同樣是一條縫合線，因為她臉上同樣有一條長長的傷口，看著觸目驚心。
她會是一個很漂亮的女孩，如果沒有這些縫合線的話，她現在正值花季。
很難想象她經曆過什麽，每一道縫合線都是將一道巨大的傷口強行接合在一起，如果沒有這些縫合線，那麽估計她會立刻散架也說不定。
莉雅看了一眼他們放進來的一個袋子，默默的拿過袋子，看了看裏麵的東西。
那是整整一袋子的名貴藥材，每一種不是很難種就是很難得，而這些藥材的作用僅僅是能讓這池子熱水不會讓莉雅身上的傷口感到疼痛。
她剛換完這些線，舊的那些線裏滿是血汙，被扔到了垃圾桶裏。
中午吃完飯後她被全麻了，由艾薇德來換線。
用了整整一個下午才弄完。
莉雅默默的將袋子係好，重新掛回去。
這池子水也有些許的療傷作用，順帶還能消消毒。
每一次換完線後她總會泡這麽一個澡，要足足三個小時，水溫全靠地下的柴火才不會變涼。
然後莉雅趴在木桶邊上發呆，她需還要一點時間才能出來，如果不發呆的話，她還真不知道該做些什麽。
“這麽好的東西，真的值得為我浪費嗎？”
莉雅低垂著眼睛：“我隻不過是一個垃圾罷了。”
她的眼角裏忽然留下兩行眼淚，她忽然想起來，在來這裏之前她所度過的那些生活。
別人無休止的大笑跟劇痛和饑餓陪伴，每天都在想著幹脆這樣死去算了。
直到莉雅終於下定決心自殺的時候，她站在椅子上，兩手攥著繩套。
然後她就聽到了外麵的慘叫聲跟混亂的踩踏聲，這時，她在地獄的生活就到了尾聲。
等到她反應回來的時候，就發現自己身置天堂之中，而且那個地獄已經被毀掉了。
她再也不用為任何事情擔心，因為那個叫做達克的家夥給了她一個溫暖的家。
“我得好好努力才行。”
莉雅晃了晃腦袋，讓自己回過神來，然後站起來把放在旁邊的一個人形木偶拿在手裏，還有一根尖銳的鋼針。
她這是在練習針灸，希望能有一天靠著這個幫到達克。
她用了兩年時間，學會了基本的外傷處理，甚至能獨自給傷員縫傷口。
這些都是艾薇德教給她的，她是一個醫生，聽說同樣有著值得誇耀的家室，但是從未聽她在人前說過，她就像一個普通人一樣呆在上麵給這附近的人看病，甚至不收看病的費用。
每次當莉雅好奇的問她時，她都會笑著摸摸她的頭，然後回答著一模一樣的話。
“做人需要有善良才不會變得孤單，有仁慈才不會沾染罪孽。
這是聖靈教導我們的旨意，我們理應幫助他人，理應善良，理應仁慈。”
莉雅重複一遍她說的這段話，看著天花板，可能是想看看聖靈所居住的天國，但是卻被這個天花板所擋住。
“神啊，這真的是你的旨意嗎？”
莉雅的眼角滑過眼淚，聲音很輕：“那為什麽，這個世界上還會有那樣的壞人呢？”
聖靈沒有回答她，或許是它沒有聽到，或許是它也無法回答。
這個世界混亂又複雜，現在還在打仗，道德這種東西都在被慢慢的拋棄，而又有誰還能記得經書裏記載的戒律跟旨意呢？
能夠在這種時候堅守本心，也不過是一件困難而又可悲的事而已。
這邊是一個駁論，一個不可能有答案的問題。
或者說是一個有著無數答案的問題，多到喪失了本心。
“不過，如果這真的是你給我們下的旨意。”
莉雅微微的閉上眼睛，輕聲說：“那麽我會遵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