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你看上去很痛苦的樣子。”
莉雅輕聲說：“是傷口又裂開了嗎？”
她輕輕的摸著麥斯的腦袋，動作輕輕的，好像怕嚇到他一樣：“你還是好好休息吧。”
麥斯呆愣愣的看著她，忽然無奈的笑了笑：“我很好，傷口沒疼。”
“可是你剛才很痛苦的樣子。”
莉雅仍然固執的說：“如果實在疼的難受，我能去給你煮點藥。”
“謝謝，但是真的不需要。”
麥斯把腦袋往後挪了挪，他覺得自己還沒有淪落到需要一個小女孩安慰的地步，心裏僅存的那些自尊心讓他硬著嘴皮說：“我很好。”
莉雅猶豫了一下，然後問：“剛才看到的那些，是你的噩夢嗎？”
“沒什麽。”
麥斯晃了晃腦袋，不是很想繼續談這個話題。
“我看到了火，一場能把天都燒紅的大火。”
“那隻不過我小時候看著故事的胡思亂想罷了。”
麥斯回過頭來，用手在嘴前一停，做了一個禁聲的手勢：“拜托了，別在說這事了。”
“那些被燒焦的家夥……
是誰啊？”
莉雅絲毫不管他想要扯開話題的方法，固執的問：“那些在火裏燃燒的人，是誰呢？”
“我說了，我不想談論這件事！”
麥斯忽然火了，怒吼說。
莉雅被嚇了一跳，從床邊跳下來，看著麥斯忽然捂住了自己肚子的傷口。
那一吼讓麥斯好不容易愈合的傷口又裂開了，現在疼的他死的心都有了。
“沒事吧？”
莉雅咽了口吐沫說：“需要我給你調點止痛藥嗎？”
“剛才不需要，現在我需要了。”
麥斯揮了揮手，想把他給打發走：“最好煮的久一點。”
現在他身上的傷口疼的讓他連話都不想說了，繃帶上也滲出了一絲紅色，看起來又出了不少血。
莉雅微微點了點頭，然後轉身離開。
麥斯抬頭看著慢慢離開的莉雅，她那身白裙子下，纖細的小腿上滿是繃帶。
那些纏滿的繃帶讓他很是好奇，但是現在他並不想探究這些繃帶下麵到底是什麽東西。
他現在腦海裏，那個畫麵又變得揮之不去，每個細節都是如此的真實，幾年過去了，他再一次回憶起了那樣的噩夢。
就像那場大火把他也留在了那場大火裏一般，現在在行動的，隻不過是一個被剝奪了靈魂的肉體。
“麥斯啊，你真是個廢物。”
麥斯兩手捂著自己的臉：“你嚇到她了。”
那個善良的女孩沒有做錯任何事情，那些事情再怎麽著都跟她沒有事情，而他自己卻讓這些負麵的情緒傳給了她。
這可真是件有損陰德的事情，麥斯現在還是很在意這些會有損陰德的事情，畢竟自己死了後如果去不了天堂，就見不到自己的家人了。
“藥我放這了。”
莉雅把一個碗放在床頭：“要睡覺的時候就喝了吧，這能讓你睡的舒坦一點。”
麥斯微微的點了點頭，然後一把端起碗，幾口端了一整碗湯，完全不顧它是不是剛剛煮熟。
“抱歉。”
麥斯看著即將轉身的莉雅，慢慢的放下碗，猶豫了一下說：“真是對不起，本來想讓你高興點呢。”
莉雅忽然愣了愣，然後微微的低下了頭：“沒什麽……
你經曆過一些不想回憶的事情，對嗎？”
麥斯忽然就不說話了，他默默的躺下，不發出一點聲音。
或許是藥效太好了，也可能是他不想說，總之，在莉雅等了片刻後，發現自己等著就是浪費時間時，聽到了他用很輕的聲音說。
“也不算是不想回憶，可能隻是在埋怨無能的自己吧。”
麥斯的聲音很輕：“如果我能像哥哥們一樣，說不定就不是這個結局了。”
……
大雪之中，在城市的邊緣地帶裏，一個被廢棄了相當久的宅子中。
可是在這之中，好像有人在這裏呆著……
“達克……”那是一個年輕的女人的輕聲呼喚，雖然虛弱，但是卻是如此的溫柔。
“噓，別說話，放鬆，想想我們的寶貝女兒還在等著我們呢。”
那是莉雅的養父，他正抱著自己的妻子在這個宅子的臥房之中。
而他的身上，卻滿是鮮血。
那是被牙齒咬出來的巨大傷口，看上去像是狼所做的事情，達克的肩膀上，血液滲出，染紅了大片的衣服。
但是達克看都不看自己的傷口，他隨手撕下用珍貴的布匹做出的被子，試圖把麵前的女人腿上的傷口給止住。
“我覺得你應該先給自己包紮一下。”
艾薇德卻如此說：“比起我的傷，你的要更致命。”
“可是你身上的傷會讓我更加痛苦。”
達克在艾薇德的頭上輕輕一吻：“都怪我，當時如果是我走在前麵……”“那就會讓我們兩個都被那頭狼給吃了。”
艾薇德笑了笑說：“你不會指望著我拿劍跟狼搏命吧？”
“嗬嗬。”
達克隻是笑了笑，他抹了一把自己臉上的血，深吸幾口氣讓自己能平靜一點。
這一切都是因為他們那天在暴雪微微緩和一點的時候來到了這裏，這是這場悲劇一開始的錯誤。
這棟巨大的宅子是達克的財產，曾經是，如今也是。
這是他的家族繼承給他的東西。
至於達克的家族，他現在完全不想提起那些混蛋，甚至都不願意給自己戴上他們的姓氏。
作為一個礦業家族，他們開創了一個用小孩來挖礦的曆史，他們從孤兒院接來不要的孩子，用最低的生活成本來養活他們，然後讓他們幹著最苦的活。
那都是沒法查到來源的孩子，就算是找不到，也沒人會去找。
僅僅是這樣，或許達克還不至於親手殺光了包括自己的爸爸媽媽在內的整個家族，而是因為他們發現了一個幾乎更為暴利的途徑。
那個途徑讓達克感到胃裏一陣惡心，甚至不願再提。
那些家夥為了開采一種特殊的礦物，將小孩子殺掉後把血溶進礦中，讓其更方便的開采。
直到隻剩下一個莉雅的孩子後，他們又打算去別的城市以著好心人的嘴臉去“收養”一些孩子……
以至於當這裏的法院判決的時候，直接就給達克判了個無罪，甚至褒獎了一番後賜予了不低的賞金。
所以隻需要知道他們在冰淩之後，有人找到了他們，想以著高價買下這個宅子來發展在本地的產業。
礦業永遠是這裏的主業，所以達克也知道一直自己占用如此一個地方卻不用是件不對的事情。
所以他們就打算把這個地方無償捐贈給那個想要努力工作的家夥，但是在那之前，需要先把這裏收拾一下。
但是沒想到這一來，雪就再也沒停過。
如果僅僅如此，說不定達克會帶著艾薇德冒著大雪趕緊趕回到自己那個雖然不大，但是卻溫暖到讓人不思進取的小家裏。
他們那個聽話的女兒會給他們煮一鍋驅寒的薑湯來驅散一切不快與嚴寒。
可是，精靈來了。
精靈襲擊的消息是如此的突然，那就像是大晴天中忽然劈下的閃電，如此的致命又迅猛。
他們站在屋外，大雪之中，隻能看見被染黑的天空與披著重甲的巨龍身影，還有火焰和爆炸。
再往後整個街區都被封鎖了，精靈沒有消滅幹淨，任何地方都有可能會突然冒出來。
那美麗的生物就像是死神，可以無聲無息，也可以驚天動地，但是無論如何，他們隻會帶來死亡。
於是，他們就在這裏躲了一個星期還要多，幸虧當年沒有一把火燒掉這裏，大部分的設施都還能用，甚至還有貯備的食物。
順便的，他們也開始慢慢的打掃這裏，這裏的屍體太多了，當年沒有收拾，現在都被凍住了。
其實，當他們看到有的屍體被啃的隻剩下骨頭的時候，就該知道這裏住進來了個了不得的家夥……
那是一隻冰原狼，兩米多的冰原狼。
在達克的映象裏，或許隻有自己朋友的一個哥哥那裏才養了這麽一個東西。
當它撲上來的時候，差一點就將艾薇德的腿給咬斷。
好在達克的劍法不錯，不然當年也不可能做出那樣的時候。
一番拚殺後，他以著致命傷為代價才將它製服。
治療傷口用的時間比他們想的還要久，這個房間當年就是達克的房間，他三年前就在這裏準備了藥物，致命傷這種東西，對這兩個家夥來說隻不過是一個需要費點功夫才能治好的傷。
“你的傷……”“不要緊，本來就是個已經受傷了的胳膊。”
達克看著自己那個還帶著鋪助器械的手臂，幾下卸掉後丟到地上：“回去後你幫我接一下，試試還能用嗎，不行的話截了就好。”
那是他的右臂，他手腕的傷來自於那場複仇。
而上麵的咬痕，來自於那個大的有些誇張的冰原狼。
“那我們得快點回去才行。”
艾薇德看著他纏著繃帶的胳膊，咽了口吐沫：“拖下去的話，就真的救不回來了。”
“說什麽呢，外麵的大雪還沒停，你的腿又受傷了。”
達克在艾薇德的額頭上輕輕一吻：“不用擔心我，咱們可以在這裏慢慢的等到大雪停止，現在外麵還有精靈呢，實在是太不安全了。”
“可是你這樣會少一條胳膊啊。”
艾薇德看著他的右臂，那是他的慣用手，沒了之後可以想到影響有多大。
“沒事的，你總不能因為不要我吧？”
達克看上去毫不在乎，明明他的臉色已經因為失血而顯得有點蒼白，但是他仍然一副笑嗬嗬的模樣：“現在後悔，可是過了退貨的時間後。”
“瞎說什麽呢？”
艾薇德看著他一副不拿自己命當好東西的樣子，不禁一陣心酸：“你先休息一會吧。”
“這個也不急。”
達克坐在旁邊，深吸兩口氣，讓自己可以清醒一點：“你還好吧？
你的腿傷的很重。”
艾薇德的傷其實比達克的還要嚴重，她被咬著拖了好一段距離，一條腿都快要被扯了下來…說不定等到回去後，也要截肢才能保命。
“你不會因為我殘疾了，就不要我了吧？”
艾薇德吐了吐舌頭，學著達克剛才的語氣說。
“即使你兩條腿全都沒了，在我眼裏，你仍然是世界上最美的。”
達克笑了笑說，兩個人默默的對視，忽然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忽然，兩個人都笑了，笑的是那樣的開心。
其實他們現在都疼的快要昏厥過去了，那種疼痛簡直是從骨髓中蔓延出來的，簡直連呼吸都無法有條不紊的繼續。
可是就這樣看著對方，他們忽然覺得身上的疼痛都好像沒有一樣。
事實上他們要死了，這裏根本就不可能補充血液，這裏要到城市需要不小的一段路程，很可能半路就會死掉。
沒有足夠的血液，他們無法維持體溫，大雪沒有停，溫度越來越低，很快，他們就會死去。
“有興趣陪我去彈一下鋼琴嗎？”
達克忽然伸出一支手，握住了艾薇德的手腕，笑著說：“我好久都沒有碰樂器了，可能會需要點幫助。”
“好呀。”
艾薇德也笑了笑：“打算彈什麽呢？”
“先等到我們到了大廳再說。”
達克慢慢的把她扶起來：“哦，這真不是個好天氣。”
“是啊，好冷啊。”
艾薇德慢慢的被他扶起來，兩個人相互攙扶著，一點點的往外挪。
“認識你是我活著最幸福的事情。”
達克忽然說，他輕輕的在艾薇德的臉上一吻，但是還沒來得及把頭撇過來，她一手抓住他的下巴，轉過頭在他的嘴唇上同樣親吻了一下。
“我也是，親愛的。”
艾薇德笑著說。
“那麽，我們一起走吧。”
“行啊，去哪裏呢？
打算是去天堂呢，還是地獄？”
“我估計要被發配到地獄去了，我殺的人太多了，聖靈不會原諒我的。”
“那我就陪著你去地獄。”
“那可不行，你應該去天堂的。”
“有你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天堂。”
“嗬嗬，那麽我的天使，咱們走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