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一)

“怎麽樣,這幾天前麵還辛苦嗎?”

設在百花洲邊的前指裏麵,從前線趕回來的馬鼎南、黃翼升、林忠坐在楊滬生麵前,聽司令員詢問。馬鼎南正衝在楊滬生身邊的李雪龍擠眉弄眼,見楊滬生問到自己,連忙坐好了身子回答道:“還好,自從法國的佩霍號觸雷沉沒後,江麵上的英法軍艦老實許多,不大敢再進入我們控製水域活動了。現在根據情報馬壋那邊已經有一萬三千名英法士兵登陸,不過他們隻是略微擴大了一下登陸場,壘了不少的石牆,並沒有什麽其他行動。我們現在正在和黃司令研究,看怎樣在晚上讓黃司令的小船攜帶幾枚漂雷投放到敵人軍艦駐紮的江麵去,給他們一點意外驚喜。”

聽完了馬鼎南介紹,楊滬生點點頭轉頭問林忠。“林司令你說呢?你們在天上有沒有發覺那些外國人有什麽不尋常的舉動嗎?”

“從湖口到東流的江麵上泊滿了英法兩國輪船,大大小小足有數百艘。根據空中偵察,敵人現在還沒有什麽新的動靜,不過在安徽方麵,苗沛霖所部匪徒有南下八裏江意圖,他們的前鋒已經到了望江。馬壋附近的英法軍隊在近期有西進意圖。”

楊滬生打斷林忠所說的話,問道:“我想問一下,從天上看下去,英國人有沒有可能在九江上麵挖一條運河,讓他的輪船避開我軍重點防禦的湖口要塞?”

林忠想了下道:“……這個可能性是存在的,在馬壋長江對麵,安徽宿鬆的泊澇湖與長江最近地方不足四裏路,並且有河道溝通,也許他們隻需要將河道拓寬並且挖深,船舶就可以使入到泊澇湖了,另外在宿鬆西南的感湖,這裏距離九江外的長江北岸直線距離也就十來裏路,挖運河並不費力。如英國人真的想到這一點,他們的船舶可以經泊澇湖過龍湖、感湖進入長江。隻是現在從天上看去,好像敵人還沒有挖運河的打算。”

楊滬生鬆了口氣,“林司令,你們飛艇在有月光的夜裏運送幾枚水雷安放到泊澇湖去,既然有這種可能性,我們一定要將他扼殺在搖籃中!如果發現敵人開始挖掘,你們飛艇部隊一定要全力以赴破壞他們的計劃!”

“是,明白了。”林忠站起來回答後又坐了回去。

楊滬生轉頭朝黃翼升笑道:“昌岐兄,你們海軍是不是沒有參加前期作戰?從戰鬥簡報中沒有見到你們戰果啊!”

黃翼升愁容滿麵,搓著手喃喃道:“唉,見前麵打的火熱,我的弟兄們都想過去好好的幹一仗,可馬師長卻不許我們湊這個熱鬧。”

馬鼎南一副被黃翼升誤解後很難過的樣子反駁道:“我說黃司令,我這可是為你們海軍好。江裏麵布滿了水雷,這玩意可是隻認船不認人的,它可不管你是洋鬼子還是自己人,誰碰上都是‘砰……!’一下讓你喂王八去!而且你又不是沒看到洋鬼子軍艦,那火力可猛著呢!你的那些破船在他們眼裏算什麽玩意?我看要是正麵一接觸,一眨眼的工夫水麵上就沒你們什麽事兒了!”

黃翼升眼睛一瞪就要反駁馬鼎南,怎麽說他在投奔解放軍後,楊滬生也任命他擔任過副參謀長,跟馬鼎南比起來官銜高了老大一截。隻是因為見楊滬生極為重視海軍發展,自己才投奔了這個前景遠大的兵種,與陸軍沒什麽事了。見以前的屬下極為瞧不起自己管的海軍,黃翼升自然很不服氣了。

黃翼升雖然很想大幹一番事業,可他的“海軍”規模還很小,唯一一艘大一點的軍艦還被英國人堵在閩江裏麵出不來。說是海軍,現在成了“湖軍”了,幾十艘大小火輪委屈地躲在鄱陽湖裏麵,隻能聽陸地上大炮打的震天響,要多憋氣有多憋氣。前兩天法國的佩霍號強闖防區,岸上的炮火對它沒有什麽實質性威脅。黃翼升還以為自己大顯神通的日子終於到來了,可誰知道這艘英勇的軍艦隻挨了一枚水雷馬上咕咚咕咚沉了下去,桅杆成了江中航標。船上人員除了死了的,其他的都被陸軍笑嘻嘻地俘虜了。馬上好撈到仗可打,可眼前的誘人果子在進口前卻被別人摘了過去,鬱悶的黃翼升恨不得自己把外麵的軍艦引進來,好跟他們麵對麵交交手。隻是這想法過於離譜,也隻能是鬱悶之餘想想而已了。

黃翼升要強壓下心頭不快,他手下的海軍將士卻沒大沒小的叫罵不已。以前總聽外國教員吹噓英國海軍如何利害,它的炮艦開到那裏,那裏就隻有投降的份,可現在浩浩****的英法兩國軍艦就在不遠的地方,卻無法再前進一步了。

而每批戰地“旅遊”團到前麵去,給那些考察隊員的感覺,英法海軍不是廢物也是白癡,江麵上密密麻麻都是他們的軍艦輪船,這麽多的船按照海軍人員看來他們就是硬闖怎麽著也應該衝進來,怎麽能觸了幾枚水雷就不動了呢?如此貪生怕死豈是軍人所為?隻是這些人沒有想到,這些裝備了上千門火炮的艦隊要真的闖了進來,豈是他們那些最大不過百來噸,全部火炮不過上百門的小船能夠抵擋得了的?當然,中國人多,死上幾十萬都沒什麽(整個太平天國運動中,中國死了一億多,占人口四分之一),而擁有人道主義精神的英國就死不起人了,不用幾十萬,隻要死個幾萬人,帕默斯頓勳爵鐵定被憤怒的人群撕成碎片。而長江上的遠東海軍司令也不用繼續幹下去了,他連抱孩子的機會都會被人們剝奪了。

楊滬生見黃翼升要反駁馬鼎南,忙笑著阻止道:“好了,不要再說了。昌岐兄,你們海軍還是繼續在鄱陽湖裏留守比較好,你們是我們最後一道防線,如英法軍艦突破了你們,那麽從九江到贛州,將沒有任何力量可以把敵人獨截住了。”

“誰說沒有?我們飛艇又不是吃素的……”林忠低著頭小聲道。楊滬生雖然聽到了,卻裝做自己並沒注意到剛才有誰在說話。

“對英法海軍還是不能小視的,尤其是英國,他的日不落帝國名頭全是海軍給他掙來的。當然,我們現在陸軍上是比以前好了許多,至少可以跟他們對抗了,但海軍呢?我現在可不想讓你們單獨與英國艦隊對抗。勢力相差太懸殊了!同時我們海軍作戰思想並沒有擺脫傳統水師,對外國教員還是需要尊重的。別以為老子有五千年悠久曆史,幾百年前我們鄭和就率領龐大的遠洋船隊七下西洋了。這些都是過去的事情,總把他搬出來有什麽意義?過去不代表現在,更無法代表未來。那隻能證明過去的中國人曾經有過怎樣的輝煌,決不能說明我們現在也還繼續著輝煌,今日之輝煌就要靠我們自己創造了。昌岐兄,有空我去到你們艦隊看看吧。”

楊滬生發覺大家對英法艦隊都不是很看重,心裏隱隱覺得有絲憂慮,別的中國人對英國海軍實力怎麽不了解是可能的,可他卻對強大的英國海軍記憶太深刻了!曾經的世界海軍第二強國德國不是在日德蘭海戰後隻能龜縮港口無法出戰了嗎?當然,英國不是五十年後的英國,他們現在的海軍實力相對於世界來說比五十年後更加強大。而中國也不是五十年後的德國,遠沒有什麽公海艦隊可以跟英國來一次大洋決戰。但不打敗英國艦隊,想要取得完全的戰爭勝利是不可能的。

“好啊!到時還請首長給我們訓訓話。”黃翼升斜視一眼馬鼎南,嘴裏說道。

“報告……張副司令到了!”

外麵剛通報,張海強已經笑著踏過門檻。“司令員,我沒有遲到吧?喲,黃司令也在?”

“我說副司令啊,你可要把我急死了!怎麽過江之前還非得打一仗才肯回來?怎麽樣,部隊有沒有都過來?”楊滬生走了過去,笑著衝張海強當胸捶了一拳,可惜力氣實在太小,讓張海強若無其事地承受下來,連跟眉毛都沒有動。

張海強介紹道:“沈路的三師已經到了九江外圍,李成率領沈曄二師現在到了瑞昌,距離九江不遠了。隻是吳強第一師因為擔任後衛任務,現在剛到富池口,距離九江還有一百四十裏地。首長,不知我們前兩天發的電報您看了嗎?劉長佑率領的五萬練軍已經占領了蘄水,先頭部隊矛頭直指蘄州,有沿江殺下來的意圖。不知司令為何沒有具體指示?”

張海強所說的情況楊滬生並不知情,一聽劉長佑率領的練軍已經占領了蘄水,臉色沉了下來。“哦?有這個電報嗎?我怎麽沒收到,參謀長,你馬上查查看,是什麽人將電報擅自扣壓下了,查到後嚴肅處理!”

李雪龍點點頭站了起來,將自己判斷說了出來。“這個應該是我們在船上時候發生的,估計是收到電報的沒有及時將電報送到船上來。我查查看,當時我們在那段水域。也許沿岸的縣城規模不大,那邊電報站也沒有很注意接收電報。”

楊滬生哼了一嗓子,從嘴裏吐出一串生硬的話。“戰場情況瞬息萬變,對軍情不重視接收並且及時轉達,還要他們幹什麽?你去查查看情況到底是怎樣的。真要是思想麻痹大意,該殺殺,該撤撤!決不能姑息養奸!對了,再讓電台發電給林建華,問一下池旅長有沒有動身。”

李雪龍出去後,楊滬生對張海強道:“江北的敵人我們暫時不用管他們,告訴江北,敵人要是來了,他們在進行抵抗後如果發覺敵人勢大,轉移好了,到敵人後麵保存實力,在條件允許的情況下開展遊擊戰爭。至於江南倒是需要重視一下,一師現在不是在富池口嗎?讓他們留後麵的那個旅在半壁山與富池口之間展開,並且馬上將有線電報架設到富池口,在沒有得到總部進一步命令之前,他們必須要堅守陣地,決不能讓敵人從他們那邊登陸上岸。”

“好,我馬上派人通知吳師長。劉旅現在拖在最後麵,他們旅戰鬥力還是很強的,就讓他們負責防禦半壁山到富池口一線好了。”張海強鬆了口氣道,接著張海強想起了什麽,仔細想了想狐疑地問道:“池旅長不是負責溫州防禦嗎?讓他過來幹什麽?”

“嗬嗬,池旅長在我們與英國人打的第一仗中不是旗開得勝嘛!需要表彰一下,所以我讓他過來了。至於溫州,在池旅長走了後暫時由政委張剛代理旅長。”

張海強看著笑嘻嘻的楊滬生總覺得什麽地方不大對頭。池洪鑒的陸戰旅是九月份殲滅英國一千人的。當時總部、司令員、各級政府不都發過賀電過去了?怎麽這快過去半年了,司令員又要再次因為溫州之戰嘉獎池旅長?還把他特意從前線招了回來,也不知道司令員心裏怎麽想著。

疑惑歸疑惑,張海強不想在這個問題上太深的追問下去。有些事情司令員想讓你知道他自己就會說出來,而要是不想讓你知道,打破沙鍋問到底的下場就是把你難看掉了。

“張副司令,我看江西戰場由你全權指揮好了,李軍長下到九江擔任前線指揮員,而馬師長到湖口去,一級壓一級,級級靠前指揮,讓戰士們知道各級首長就在他們身邊!”

“好的。我到星子好了,黃司令的海軍總部和林司令的空軍總部都在那裏,我的指揮部也不應該設在其他地方啊。”楊滬生點點頭不再說什麽了。

***早晨灰蒙蒙的天空中飄著霏霏雨絲,雨水鑽入湖中**漾出一圈圈細小的漣漪。湖邊樹木吐出了綠牙,稚嫩的青草從泥土裏頑強的鑽了出來。空氣裏彌漫著一股淡淡的香甜氣息。一隊隊戰士正沿著巷子喊著口號跑動著。除了戰士街上沒有什麽其他行人。因為戰爭,很多城裏百姓都逃難去了,南昌城暫時變成了一座龐大的軍營。

城南解放門外幾騎駿馬飛快地奔了進來,馬蹄聲踏碎城內和諧氣氛。如一陣旋風擦著路邊的隊伍朝北飛馳。

“這他娘的是什麽混帳東西!?城裏麵還好騎馬真他媽的沒個王法了!”

“有沒有眼睛?你他媽的差點撞了老子!”……

駿馬奔過,身後留下一連串的怒罵聲,可馬上的騎手根本沒有在乎身後那些人。

“算了算了,你沒看到他們臂章?陸戰旅!人家可是陸戰旅呢!騎在前麵的那顆星星看到沒有?你小子……居然敢罵將軍!人家真要停下來給你賠禮道歉還不把你膽給唬破了?”有老成的戰士對身邊叫罵不已的隊友連連勸導。

罵的正開心的戰士一聽從身邊跑過去的是一名將軍,後麵精彩的罵詞全被他咽到肚子裏麵去了。喉嚨咕嚕幾下,嘴裏小聲嘟囔著。“……將軍又咋得了?將軍就可以撞老……我了嗎?”

“人家可是一仗仗打出來的!就你這麽個*膽還能與人家相比?真要站在你麵前還不把你嚇的尿褲子?”

那人不服氣地說道:“你就了不起了?你才不過上等兵而已,又不是上尉,有什麽資格說我?”

“嗬嗬,我是上等兵,你小子呢?列兵同誌?”

帶隊軍官見自己的隊伍停止了跑步,嘴裏嘟囔地小聲罵了幾句,衝自己手下高聲喊道:“好了,別再廢話了!整隊!……全體都有了……向前看!……跑步走!一二……一二……”

一場風波就這樣消失在蒙蒙細雨裏,城裏又到處想起隊伍整齊地跑步聲。

“報告!陸戰旅少將旅長池洪鑒奉命向首長報到!……首長您在幹啥?”

楊滬生正拿著掃帚,哼著以前自己記得的流行歌曲,饒有興致的在瀝瀝雨絲下清掃著從樹上落下來的落葉。隻是剛將地上的樹葉掃走,沒多久,一片枯黃的葉片忽悠著又落了下來。

“嗬嗬,池旅長來了?”楊滬生一抬頭見是池洪鑒站在自己麵前,笑著站直了身子,將掃帚遞給了走過來的王一陽。“整天不活動活動人就覺得難受,反正現在這裏也用不著我操什麽心,掃掃地還是不錯的,你說呢?不是半個多月前就讓你過來了嗎?怎麽現在才到。走吧,我們到裏麵坐下說。”

“我也想早點過來,可溫州那邊實在走不開。風聞我軍打了勝仗後,已經轉移的百姓又跑了回來,最多一天竟然有五千人回城!這些人怎麽可以讓他們待在前沿?再加上遠近過來犒勞的,部隊需要訓練,傷員歸隊又要妥善安置,……唉,時間就給拖延了。”池洪鑒一邊跟著楊滬生朝房裏走去,嘴裏還在解釋著。

池洪鑒感到麵前這位首長太不可思議了,他一個統兵四十萬,掌握了四千萬百姓生死的人怎麽還做這種事情?大可讓警衛員將地麵打掃幹淨嘛!

楊滬生以前是很懶惰的一個人,隻是現在環境不同了,以前勞動是為了工作需要,而現在是因為自己吃喝不愁,想幹什麽也沒有人可以製約他,打掃地麵,或者是幫鄰居老大娘打水都成了他一種奇樂無窮的享受了。當然,如果告訴楊滬生他一定要勞動,不然沒有工資,無法養家糊口,這種享受馬上又會變成苦不堪言的刑罰。人的心理就是這麽奇怪。

回到房間,楊滬生將有些淋濕的軍帽摘了下來,放在桌子上,笑著對池洪鑒說道:“池旅長,你們陸戰旅在溫州打了勝仗,其他人該升的升,該獎的獎,隻有你到現在還是旅長,嗬嗬,真有點委屈你了。”

池洪鑒不知道楊滬生想說的是什麽,小心謹慎地說道:“沒有,沒有什麽委屈不委屈的。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何況打的是那些侵略者,隻要是熱血男兒,拋頭顱灑熱血都不在乎,還在乎獎賞什麽的?”

楊滬生點點頭,誠懇地說道:“不錯,跟那些戰死沙場的戰友們比起來,我們這些人能活著已經是最大的獎勵了。多少戰友的鮮血才讓我們活下來?不過既然池旅長打了勝仗,按照規定來說除了授予你二級紅旗勳章外,還應該提拔你的,隻是當時我一直沒有考慮好什麽地方部隊需要加強指揮力量,所以才把這事情拖延下來的。這裏要跟你說聲抱歉啊!”

“沒什麽沒什麽。”池洪鑒提著的心放了下來。在戰鬥過去五個月後,司令員突然命令他將部隊交給政委,自己趕到南昌去報到,池洪鑒心裏麵就十五個水桶開始打水了,過來的路上,整天提心吊膽的。現在見司令員的意思是打算提拔自己,池洪鑒不由暗笑自己膽子太小了。

“第二軍現在正指揮湖口戰役,現在光湖口這裏就有主力部隊四個師,另外還有三個機動旅,靠李軍長一人,這麽多部隊指揮起來難度很大啊!我現在任命你為第二軍副軍長,協助李軍長指揮部隊,你看怎樣?任命書就在這裏,要是感到滿意的話,你現在就可以上任了。至於陸戰旅,我另外下達了一道命令,讓榮一師的丁團長擔任陸戰旅旅長。你看有沒有什麽問題?沒關係,有什麽就說什麽好了,隻要意見合理,我會采納的。”楊滬生和藹地對池洪鑒說道。

“沒有問題!”池洪鑒正高興呢,由一名旅長直接跳到副軍長,要再覺得不滿意,說出去人家還不認為自己是官迷?!

“沒問題就好,那麽你現在就是第二軍少將副軍長了。二軍李軍長現在正在九江,等下我派人帶你過去報導好了。”見池洪鑒回答的這麽快,楊滬生也鬆了口氣。說著楊滬生走到池洪鑒身邊,拍了拍他肩膀。“對了,關於我們處決閩東軍區司令員羅一鳴,不知你有什麽看法?”

池洪鑒心裏猛地打了一個突。來的時候他曾經考慮過司令員會不會問他這個問題,可剛才楊滬生一直說的就是池洪鑒是有功之臣,應該得到晉升,將池洪鑒心裏的防線慢慢撕開了一道小縫,接著讓它變成無數的蝴蝶飛的不知去向了。可在池洪鑒心裏最高興感覺最好的時候,楊滬生突然問他關於羅一鳴的看法,把池洪鑒從九天之上立刻慣入到九地之下了。

(二)

天還沒熱,可池洪鑒臉上卻出現了細小的汗珠。“羅一鳴是罪該萬死!在他不服從上級指揮的情況下,還隻是讓他檢討過關,讓他擔任重要的閩東軍區司令員職務,說明首長是相當信任他的。可他不知自重,在根據地已經通過一夫一妻的婚姻法,他自己又有三個妻子的情況下,還派出手下四處搜刮民女,以各種名義霸占良家婦女,侵吞政府公款,真是萬死難咎其責!作為福建人,我隻能對他如此不知自愛感到惋惜,首長下令處決這個福建敗類,我是雙手擁護的!”

見池洪鑒信誓旦旦的在那邊賭咒發誓,楊滬生笑了起來。

“話不能這麽說,羅一鳴對我們還是做出了貢獻的,我軍剛到福建的時候,就是在羅一鳴幫助下才站穩腳跟的。在桐山戰鬥中,雖然羅一鳴對張海強的指揮有所保留,但他的獨一旅還是配合一師第一團作戰了的。為此雖然通過了一夫一妻的婚姻法,我自己也隻娶了一個老婆,並沒搞什麽三妻四妾,可對羅一鳴也沒讓他將老婆休掉倆個。在組建福建各級軍分區的時候,重要的閩東軍區司令員讓他擔任。羅一鳴的問題出在自從擔任閩東軍區司令員後,他放鬆了對自己的要求,閩東暫時沒什麽戰事,他成了太平皇帝,該享受了,為此什麽紀律,什麽要求統統拋到腦後。小家子氣!整天與他那些酒肉朋友混在一起,造房子、搶銀子、撈女子。自然了,跟清廷刮地皮比起來,他羅一鳴算是小巫了。可這些肮髒事情在我們這裏就是不允許!你要吃不了苦,幹脆脫下軍服給我回家種地去,既不肯脫軍服,又要享受,給查出來就別怪國法無情。事情總是有個限度的,可一不可再,更加不可三。希望你能理解。”

楊滬生所說的,這些通報上都有。隻是對羅一鳴被處決,作為一員解放軍中閩籍將領,池洪鑒還是心有戚戚矣的。自然,在對外敵的溫州戰役中取得勝利卻沒有馬上把他提升,這也讓他心裏不舒服,牢騷發了不少。

讓池洪鑒感到奇怪的是自己的這些牢騷隻是在自己信得過得閩人小圈子裏麵說說而已,並沒有傳出去,不知道神通廣大的首長怎麽連自己說的話也給知道了。也許又是該死的倪閻王搞的鬼!

現在根據地內有了一個很奇怪的習慣,不管做了什麽壞事讓人給抓到了,人們第一反應就是前監察院院長倪峰的那些眼線看到了。如果說有什麽能在根據地嚇唬人,非倪峰大名不可!

池洪鑒正想著楊滬生繼續說了起來。“有人告訴我福建人喜歡按照地域湊在一起,在我們解放軍中也出現了一些小同鄉會,如連江會、長樂會等等,有的部隊竟然按照鄉或者村劃分同鄉會,非本縣、本鄉、本村人不得參加。久而久之,他們也隻接觸自己這個小圈子裏麵人,不知道有沒有這事?成立同鄉會我不反對,畢竟本鄉本土的,聯絡一下感情還是必要的嘛!不過要是走的再遠一點就不行了。大家都是兄弟,戰場上我掩護你,實際上也是給自己增加一條活路,同樣的,受傷了是否還要先問一下你是哪裏人?說的好聽點,這是狹隘,說的難聽點,這是犯罪!……”

池洪鑒後背上的冷汗將內衣給濕透了,他自己的陸戰旅裏麵就成立了福建霞浦縣東衝同鄉會,而他就是同鄉會會長。為了工作需要平常他還是會和其他地方人交談一下的,可池洪鑒總覺得還是自己本鄉人談起來無拘無束。要想兵多,靠他一個鄉能出多少人?外地人當兵不錯,可是他的手下中東衝人就占了絕大多數,剛才池洪鑒還在想著怎麽把自己老部下都帶到二軍去,成立二軍的東衝會呢!給楊滬生一說,池洪鑒隻剩下倒吸涼氣的份,其他的再也不敢想了。今天司令員算是把他當靶子了,句句話都衝著池洪鑒而去。

池洪鑒這人牢騷會發,真讓他叛變他也沒這個膽子。首先他的手下就不會跟他走,部隊訓練、打仗歸軍事首長管,平常生活由政委與政治部主任負責,每其名曰減輕軍事首長負擔。真要叛變,頂多就他的那個同鄉會可以跟他跑,而且別看解放軍對俘虜過來的清軍給予良好的禮遇,對那些叛變的可是絕對毫無麵孔,堅決鎮壓的!前有司令員嶽父因為出賣情報被鎮壓了,後有機三旅前旅長李睦非叛變後被解放軍追著打,在亡命逃到湘西乾州廳,眼看就進去貴州了,還是被解放軍追上生擒活拿。壓到江西袁州宜春城,在烈士墓前將他砍頭了。比較好的是不管你犯了什麽十惡不赦的罪行,這裏隻有砍頭沒有活剮或者點天燈,可最後的下場都一樣,都是性命沒了,這砍頭與活剮要說有多大區別也實在是談不上,隻能是一個更加人道一些罷了。池洪鑒還沒有活夠呢!他可不想自己作為一名反麵人物被處決了。

楊滬生見池洪鑒被嚇的夠戧,隻是低著頭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覺得自己也說的差不多,該說的都說了,要真的還不吸取教訓,以後也怪不了自己不客氣。“有些事情因為從小相處的環境就是那樣子,所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也怪不了大家。不過要知道,山頭主義對部隊戰鬥力危害是極大的!前年你擴軍的事情我已經跟你說過,讓你注意山頭主義傾向,不要被心術不正的將你拉過去了。我可不想看到因為你與其他人不和,到時在戰場上有什麽危險的時候沒個人來救你!這樣損失的豈止是你一個人?損失的是整個解放軍的利益!希望你好好考慮一下。當然,也別把這事情當包袱,這話今天就我跟你談談,別人也沒誰知道。以後注意就是了。時候不早了,你還是先到九江去,馬上到二軍報到,盡快開展工作吧。希望你能盡快在新的崗位上拿出過人的成績,在解放軍裏,隻要你有能力,能夠服從根據地各項法律,軍隊中還能服從軍紀,不管你是中國人還是外國人,都會受到重用,隻是有時候要看條件成不成熟,明明是連長的料我讓你幹師長,能把一個師管好嗎?那樣豈不是既害了你也害了部隊?就說這些吧,還有什麽問題嗎?”

池洪鑒還有什麽好說的?司令員意思已經很明白了,今天隻是單獨告戒他,如果以後還犯相同的錯誤,這身上的軍服是穿不下去了,搞不好連黑房子裏麵也要待待去。不知道倪峰那邊茶葉好不好喝?

到新的單位,既是首長升自己的官,同時還讓自己暫時擺脫了以前的同鄉會,與完全陌生的人們在一起共事。表現好,做出什麽成績來大家自然不會說什麽,可要是出一點紕漏,自己這“抗英名將”的麵子可就掛不住了。同時池洪鑒又想到自己已經是少將了——陸戰旅少將旅長——現在升了副軍長怎麽還是少將?他這才想起來,從軍銜上來說,副軍長跟正師級的軍銜一樣,自己名義上從旅跳到軍,可實際上卻等於隻升了半級。

“沒什麽事了,我現在就到九江去。”池洪鑒垂頭喪氣地說道,剛才聽到升官的高興勁已經不知道飛到什麽地方去了。

“好,二軍現在除了九江還有一個地方需要重點防範,你過來。”楊滬生將池洪鑒拉著走到地圖前。楊滬生認為光訓算不了什麽本事,說不定還讓人家記恨你,要在訓了後再給人家一顆糖吃,讓人家覺得訓了不是白訓。這點在中國曆史上蔣介石做的不錯,反正楊滬生是自愧不如的。

“除了湖口這裏因為英法軍隊進攻,二軍將極大精力都投了進去外,北麵的僧格林沁也蠢蠢欲動。現在第一師劉楨第一旅在富池口與半壁山要塞進行防禦,同時在他們側翼,機動第四旅馬上就要運動上來,在富池口東麵,機動第三旅現在駐紮在瑞昌,而西麵,武昌城由機動第二旅擔任守衛。就我認為,你應該帶領二軍一支精幹指揮部到富池口去負責指揮第一旅與三個機動旅,在你們後麵有五個補充旅,不過聽說你對補充旅印象不怎麽好,是不是?”楊滬生看了眼臉上微紅的池洪鑒,繼續說道:“這裏我軍全部兵力隻有三萬餘人,而敵人能夠南下的至少十萬以上,要做好抵擋二十萬敵人的準備,隻有接到總部撤退命令後才能撤下來,不然就是守到最後一兵一卒也得守住它!有沒有信心?”

池洪鑒看了看地圖上的紅藍箭頭,北麵兩條粗大的藍箭頭如同一把欲劃破地圖的利刃,從河南那邊朝長江插了過來,而箭頭兩邊有幾條細小的讓人不注意就忽略了的紅箭頭,從藍色箭頭劃過的地方朝外麵“逃”去。池洪鑒咬了咬牙,幹脆地說道:“有!”

“很好,就這麽說定了。長江西線部隊指揮權就交給你,記住,你怎麽打我不管,可沒有撤退命令,富池口、半壁山不能丟!一旦命令下來了,你就得馬上率領部隊給我撤下來!決不允許貪功戀戰。黃司令有艘交通艇在這裏,我讓他們帶你到九江去吧。”

送走了池洪鑒,楊滬生站在外麵看著眼前微波**漾的湖麵。天空的雨絲暫時不再繼續飄下來了。隻是天空還是陰霾的,看樣子隨時隨刻都有可能繼續下。也難怪,進入三月後,江南大地上雨水就特別多。綿綿細雨讓曾經不可一世的飛艇成了地上擺設。戰壕裏麵的戰士吃盡了苦頭,人等於整天蹲在泥漿中守侯著敵人。

讓解放軍戰士鬱悶的是自從占領了馬壋後,英法聯軍好像受到天氣影響,失去了繼續進攻的動力。隻是每天派幾艘軍艦隔著老遠朝湖口要塞陣地上開上幾炮。

這段時間黃翼升的海軍曾經趁著夜色,對敵人進行了幾次成功的偷襲。他的小船在半夜劃到距離英法聯軍軍艦不遠的地方偷偷放了幾枚漂雷,然後不管漂雷是否炸到敵人,馬上撤回到前沿陣地,讓戰士們給抬到裏麵隱蔽起來。

用漂雷的戰果還是很巨大的,第一天晚上放的六枚漂雷中兩枚撞到敵人軍艦,給黑色的冬夜帶來光和熱。雖然英法軍艦竭力搶救,兩艘軍艦還是成了水底冤魂。另外四枚隨著江流一直漂下去,最後不知沉到什麽地方去了。不知受到什麽攻擊的英法兩國軍艦朝可能是敵人的地方打了一晚上炮,讓蹲在觀察哨的戰士看了一晚上煙火。

初戰得勝給了黃翼升極大的信心,到了第二天下水的小艇就更多了,十多枚漂雷投入江裏後,讓英法兩國不光損失了一艘軍艦,還沉了兩艘運兵船。幸好運兵船上的士兵已經轉移到陸地,不然就船下沉的速度,英法兩國將莫名其妙損失好幾百人。

不過後麵漂雷戰術就不大成功了,也許敵人發現了黃翼升的小艇,以後每當夜幕降臨,在長江水麵上總是有英法軍艦巡邏,見到江上一切可疑東西就是一通炮火。而且不知道英法兩國聽了什麽人的話,在船兩舷緊急掛了一張伸出老遠的鐵網。黃翼升他們曾經有一次趁巡邏的軍艦疏忽之際,偷放了三枚漂雷,有一枚運氣很好,與英國軍艦熱情相擁。可伸在外麵的鐵網卻將漂雷爆炸阻止在幾米外,隻是在船上鑲進幾塊鐵皮,熏黑了側舷而已,其他的損失實在是想找也找不出來了。

發覺鐵網對水雷有很好的防禦效果,讓英法聯軍將領高興不已。隻是在他們興高采烈拖著鐵網打算進入湖口要塞時才發覺這東西也有極大缺點——鐵網讓軍艦的行駛速度下降到難以忍受的地步,簡直是停江麵給敵人當靶子打。

發覺夜晚用漂雷攻擊沒用,湖口前線的部隊將海軍又撤回到鄱陽湖裏麵。晚上打還是要打的,隻是將小艇換成了容易攜帶的迫擊炮及zha藥拋射器。到了晚上,讓偷襲敵人軍艦的炮兵與工兵在步兵掩護下,悄悄接近敵人,從岸上采取打了就跑的戰術,隻是迫擊炮與zha藥拋射器彈道實在太明顯,另外不管是zha藥包還是迫擊炮彈對木製帆船效果不錯,如果打到鐵甲艦上,對他造成的損傷就微乎其微了。

吃了虧的英國人派出部隊在岸邊進行伏擊,幸好當時掩護的部隊發覺了英國人鮮紅的軍服與周圍環境實在太不諧調,本來偷襲敵人軍艦的部隊對伏擊敵人進行了反伏擊。迫擊炮彈、zha藥包將蹲在蘆葦叢中的英國人炸的哭爹喊娘。可很快江中英國人軍艦就朝打的正開心的解放軍陣地轟擊了,一時打上癮的戰士在敵人炮火下紛紛倒了下去。

發現敵人有了防備,為了部隊安全起見,火炮偷襲計劃也隻好暫時終止。

進入三月後,英國人的攻擊突然停止了。楊滬生和前線戰士一樣正摸不著頭腦,從上海傳來了情報,在上海的地下組織在竺澤生率領下將租界裏麵的軍火庫炸了個底朝天。英國人囤積在上海的十萬發炮彈化為烏有。臨走的時候竺澤生他們還順便還埋設地雷炸了聽到爆炸趕過來的英國印度士兵,現在前麵就是想打火炮也沒了糧食。

英法兩國軍隊不打了,解放軍可是要打。趁敵人暫時無法反擊之際,炮兵再次行動起來,這次迫擊炮的口徑加大了,並且白天黑夜給敵人軍艦沉重打擊。吃不住勁的英法軍艦隻能從八裏江水域後撤,一撤就撤了六十裏。

湖口這裏局麵穩定下來,可北麵的僧格林沁在舔了大陂山之敗的傷口後,再次行動起來。為了保證後方安全,僧格林沁集中主力部隊對堅持在大別山與桐柏山地區的解放軍遊擊部隊進行殘酷的掃**。如果僧格林沁不顧後方進攻江南楊滬生倒不怎麽擔心,可現在他卻擔心自己留在江北的部隊。楊滬生原本以為自己手頭上有洪秀全倆個兒子,作為天國老臣賴文光他們應該會聽從自己指揮,可誰知道這些遊動成性的天國王爺,隻知道趁陝西甘肅清軍兵力空虛大肆擴充地盤,對東麵解放軍的死活不聞不問,這讓楊滬生惱火不已。而四川的石達開隻知道守在成都平原當土皇帝,對重慶的駱秉章放任不管。隻有浙江的侍王部隊為了自己利益對杭州之敵展開牽製性進攻。可以說那些天國大小王爺,在天京被攻陷後成了一盤散沙,大家隻知道擴充自己地盤,沒了協同作戰概念。想到生氣處,楊滬生奮起一腳,狠狠將麵前一塊石頭踢到湖裏麵。水麵立刻激起一圈圈漣漪,波紋散去後,湖麵又是一片平靜,仿佛什麽也沒有發生過。

“怎麽?首長在想什麽事情?”

楊滬生光顧著想事情了,沒注意到身邊有人走了過來,一回頭,見是李雪龍站在自己身後。楊滬生訕訕笑了笑。“參謀長啊……也沒什麽,隻是覺得咱們中國人劣根性太嚴重了有些生氣而已。娘的,明明麵前最主要的敵人一個是清廷一個是英法幹涉軍,可那些大小王爺卻隻知道擴大自己地盤,對別人生死漠不關心,他們就不知道各個擊破的道理?我們要完了,他們也決不會多活兩天!如果我們勝利了,就他們今天的表現,收拾了清廷我下一步非收拾他們不可!”

李雪龍見楊滬生說得咬牙切齒,笑了起來:“那些王爺看我們實力太強,大家心懷畏懼嘛。隻要清廷沒有把矛頭對準他們,他們巴不得我們與清廷鷸蚌相爭,自己好漁人得利。”

“誰是漁人還難說得很呢!真要收拾他們也用不著派主力部隊過去,隻要調些補充旅就可以好好教訓一下這些不長眼的家夥。隻是看在大家都反清的份上,我也不想做的太過火。哼,我們漢族就是太聰明了,怎樣對自己有利考慮的真是周到,可卻讓不怎麽聰明,並且顯得野蠻愚蠢的遊牧民族如契丹人、蒙古人、滿族先後將聰明的漢族殺的屍橫遍野。好聰明啊!真是讓人無法不佩服。這些人怎麽沒考慮到現在不再是單純的與滿族統治者之間的戰爭了,而是還要對付萬裏之外過來的英法侵略者?還聰明呢,我看是愚蠢無比、目光短淺的成不了大事之輩!對了,有什麽事情嗎?”說著楊滬生走到樹底下坐了下來。

李雪龍跟著楊滬生走了兩步道:“南方集群左宗棠與邱明來電,他們建議對香港發起總攻。理由是現在敵人注意力都放在湖口,我南方集群後撤三十裏給敵人造成我軍不打算進攻香港的假象,現在香港英軍不到五千,他們有絕對把握一戰將香港奪回來。另外英法兩國幹涉軍都是通過香港進行補給,如占領香港我軍將切斷敵人補給線。對湖口前線勝利極有好處。”

楊滬生皺了皺眉。“他們怎麽又想攻打香港?如果占領香港敵人自然喪失一個重要補給基地,可根據情報,現在清廷將台灣暫時租借給英國,有了台灣,英國的補給線我們怎麽切斷?此其一。現在我們隻與英法接觸,周圍沒有清廷勢力的,隻有廣東,香港可以作為我們與英法進行外交接觸的窗口——當然,還有澳門。攻打香港不是自己把這條渠道給堵死了?此其二。雖然香港守軍不多,可英國在那邊駐紮有海軍,沒有什麽船,左宗棠他們難道想遊過去嗎?敵人的補給基地在香港島並不在九龍半島,占領了九龍,對我們並沒有太多好處,無非收複一些失土而已。此其三。有這三點參謀長你說我們是攻好還是不攻好?”

“那麽我給他們回電報,告訴他們不得輕舉妄動好了。”

楊滬生點點頭,想了下補充道:“嗯……告訴左宗棠,將深圳河切斷,讓香港變成臭港逼敵人要麽撤出香港,要麽與我們進行談判。這樣比動刀動槍好多了。”

“嗬嗬,沒了甘甜的河水,英國人隻能喝又苦又鹹的海水了,這招絕!”

楊滬生不管地上因為淋過雨現在濕漉漉的,人朝後躺了下來。“唉,沒辦法,誰叫他們不遠萬裏跑到我們這裏來了?福州外洋麵英國人封鎖還嚴密嗎?”

“首長想讓鄭和號出海?恐怕現在還不行,現在福州外還有十一艘軍艦封鎖,鄭和號隻要一出去,馬上就會讓人家給發現了。”

楊滬生嘴裏嘟囔著罵了幾句。“辦法是人想出來的,告訴福州,讓鄭和號想辦法從敵人封鎖中突出去,到南海給我當海盜去!老祖宗留下來的智慧多著呢!瞞天過海、聲東擊西、無中生有、暗渡陳倉、打草驚蛇、調虎離山、混水摸魚、偷梁換柱……那麽多的計策就想不出個法子來?玩計策英國人跟個原始人差不多,被敵人堵在馬尾,軍艦不變成浮動炮台了?”

鄭和號是解放軍自己製造的唯一一艘千噸以上軍艦,李雪龍有點舍不得把他撒了出去,遲疑了一會兒,猶豫地說道:“出海的隻有這麽一艘軍艦,這要在外麵遇到敵人艦隊豈不是很危險?鄭和號真要損失了,對士氣打擊很大啊!”

(三)

“不出去就不會損失了嗎?人有病死的,有餓死的,有死於非命的,也有到了大限老死的。不管怎麽說最後終歸要死。從來就沒聽說過有那位真的萬歲萬歲萬萬歲的。隻要在生命中轟轟烈烈幹上一回,這輩子就值得了。而軍艦也一樣,你聽說過那艘軍艦從造好後就一直活的逍遙自在的?雖然鄭和號隻有一艘,可他要真的在南海活動起來,攔截英國人商船的話,對英國打擊將是巨大的!我們隻有一艘船,而英國人要動用十艘以上的軍艦對付我們鄭和號!海軍,強調的就是主動進攻,要有一種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精神!”

李雪龍無語,默默地點點頭。既然司令員這麽說,那麽鄭和號的命運算是注定了。一艘對付百艘,你就是再厲害,哪怕是一頭獅子,可敵人卻是一群惡狼。好漢架不住人多啊!

“我下午到星子去,你要不要跟我一起過去?”

李雪龍不解地問道:“到星子去?”

楊滬生笑道:“我答應黃司令,給他們海軍講講話鼓鼓勁,既然話說出口,就得算數嘛!”

星子。

陰雨連綿,雨霧將天與浩瀚的鄱陽湖連為一體,湖邊沼澤裏茂密的草叢中不時有成群的白鶴飛起,茫茫煙霧中無數的白點匯成一片,貼著青草滑翔一段距離又消失在裏麵。

縣城南邊的鄱陽湖邊,十餘艘灰黑色的軍艦隨著江波緩緩的上下浮動著。蒙蒙霧雨中,遠方有幾縷淡淡的黑煙移動著,湖中傳來沉悶的轟鳴聲。

“司令員,南昌來電,楊首長將於今日下午三點離開南昌,乘坐自由號軍艦到星子來,預計明天早上七點到達這裏。”

黃翼升聽了眉毛揚了一下,慢慢放下手中望遠鏡頭也沒回問道:“哦?是到我們這兒,還是去九江經過這裏?”

“電報上說是專門視察海軍,同行的還有李雪龍參謀總長。電報傳送總部張副司令、司令員、空軍的林司令,其他就沒說什麽了。”

“通知下去,讓夥房好好準備,再讓警衛連仔細檢查一下基地周圍,明天早上五點全員在碼頭集合,所有軍艦六點升火。”說著黃翼升再次舉起望遠鏡看著遠方正在移動著的淡淡影子,仿佛楊滬生到這裏來跟他一點關係也沒有。黃翼升正觀看著湖裏麵部隊訓練,身後又傳來腳步聲。黃翼升以為通信參謀沒有聽明白自己的話,又回來問自己,頭也不回地說道:“怎麽?我說的不清楚嗎?還有什麽好請示的?”

“報告首長,湖口電報!”

黃翼升這才發現人換了一個。湖口那邊最近一直很平靜,平靜的讓黃翼升把眼前的戰爭都要忘記了。“敵人軍艦不是跑了嗎?馬師長那邊又有什麽事情需要發電報?”

“馬師長電報,英法聯軍三萬人離開馬壋,經芙蓉墩、流撕橋朝我華山要塞背後殺來,現在距離華山要塞不到二十裏,馬師長請求張副司令允許他們對敵人發起反衝擊。”

“哦?正麵通不過要走後路了?給湖口發電,詢問馬師長是否需要我們助陣。”黃翼升掏出懷表看了看,現在下午四點,司令員已經上了船離開南昌。“我看要是隻抄華山要塞後路,我們海軍還是睡大覺好了,這忙想幫也幫不上。”

清晨,連續下了三天的雨終於停了下來,灰蒙的雲層下麵,青綠的湖水**漾著朝北流淌而去。星子城外海軍軍艦都駛離了碼頭,萬頃碧波下,海軍三十艘大大小小的軍艦呈兩路縱隊,舳艫相繼。微風下,高聳的煙囪裏吐出濃黑的煙塵,桅杆上飄揚著鮮豔的海軍旗。軍艦甲板上火炮炮衣已經取了下來,兩舷水兵排著整齊的隊列靜靜地側頭望著南邊。

七點不到,一縷黑煙在南邊的天空中浮現出來。漸漸的,水天相接處出現了一個模糊的小黑點,黑點慢慢放大,八十噸的自由號高昂著艦首呈現在大家眼前,正在急速朝星子駛來。

“敬禮……!”當自由號駛入舳艫相接的迎接隊列中,放緩速度後,兩側的軍艦上,帶隊艦長高聲喝道。船舷兩側水兵整齊有力地舉起右手,目光隨著緩緩移動的自由號移動。一排排水兵仿佛成了成排挺拔的鬆樹,軍帽後兩根淺藍色的飄帶隨著微風飄動著。

“轟……轟轟……!”

一團團白煙從整齊排列的軍艦上噴瀉出來,煙霧緩緩擴散開來,將軍艦與湖麵籠罩在一起。

“嗬,黃翼升什麽時候知道搞這一套了?”楊滬生和李雪龍正站在船頭,舉起手給兩邊船上水兵回禮,震耳的禮炮響了起來。

禮炮鳴放後沒有燃盡的火yao從炮口翻滾著移動過來。原本清新的空氣中彌漫著刺鼻嗆人的硫磺味。楊滬生深深地吸了口氣,想要將那些白色煙團都吸進去。後方麻煩事情層出不窮的經濟、勾心鬥角的政治讓楊滬生頭痛不已,現在聞到這氣味對他來說真是再親切沒有了。楊滬生認為自己是一名軍人,而不是什麽政治家。對他來說身處危機四伏的前線比安定的沒有什麽危險性的後方更加自在些。有時楊滬生會發愁真要安定下來了,以後自己的日子應該怎麽過,嗅慣了硝煙後再過和平日子可是不那麽容易適應的。

站在楊滬生身側的李雪龍笑道:“這應該是那些加入海軍的外國顧問教的吧,不錯不錯,要是高舉腰刀衝著首長吆喝,可就沒這麽好味道了。”

突突聲中,一艘艘灰黑色軍艦從楊滬生眼裏緩緩倒退著,炮口朝天的火炮在自由號船頭從麵前經過時,發出巨大的轟鳴聲。艦上的水兵身穿藍色軍褲,藍白條紋海軍衫,飄帶在天藍色貝雷帽後隨風飄逸著……綠色的湖水,藍色的海軍。

看著自由號緩緩朝碼頭靠去,轟隆做響的炮聲還在耳邊回**著,楊滬生想起了什麽,附在李雪龍耳邊大聲道:“參謀長,我昨天考慮一晚上感到後備部隊訓練按照我說的沒有錯!你們參謀部再好好研究一下,看看是否有可行性!”

李雪龍愣了一會兒,反應過來。“好的,我們再討論討論,不過首長,我認為這種短期集訓沒有什麽多大用處。”

楊滬生所說的是就地補充部隊的原則。按照楊滬生所設想的,在根據地中沒有擔任作戰任務的補充旅、機動旅保留不到五分之一的部隊基幹編製人員,其他為非基幹人員。這些人以五年為期,除第一年脫產全訓三個月,以後每年集中訓練一個月。除了訓練以外,這些人參加正常的農工商業。這樣做的好處是可以盡量不影響根據地正常生產,而且當戰爭擴大需要大量兵員時,又可以迅速將一個普通的後備旅擴編為三到四個旅,而且這些兵員也受過充分訓練。這樣做最大的好處是五年內訓練一名戰士要比正規部隊中訓練一個戰士的花費少許多,在根據地經濟不是特別充裕的情況下,這個優點就更加明顯了。

當然,有好處就有不好的地方,而李雪龍恰恰就看出這種製度缺點在什麽地方。一是訓練周期長,在戰爭年代以如此長的時間培養戰士顯得有些太離譜,正要等五年才能成為合格的戰士,估計黃花菜都涼了!一是雖然一支槍可以訓練十名戰士,可這些新兵對不屬於自己武器的愛護跟將武器讓他們自己保管是不一樣的,步槍、火炮的消耗速度將遠遠超出正常可以忍受範圍。還有就是訓練如此眾多戰士對解放軍是否合適,解放軍現在最大問題不是兵力不夠,就根據地四千萬人口而言,正規軍不要說有二十萬,就是擴大到四十萬、六十萬甚至八十萬也是可以的,可軍隊人多了,有那麽多武器給大家裝備嗎?現在根據地裏麵的守衛隊、赤衛隊就是采用這種平常生產,一年集中一次集訓的製度,可也沒見到經過這種訓練的那些隊員有正規軍訓練半年後戰士的水平。李雪龍出訪歐洲後,對歐洲常備軍製推崇倍至,對這種全民皆兵的製度很不以為然。為了這個事情,總參謀部裏麵已經爭吵了快要半個月了。現在楊滬生一說,李雪龍覺得自己肩頭上沉重了許多——按照製度,後備部隊訓練是參謀總部下屬的訓練部負責的。——要是將半瓶子水平的戰士補充到主力部隊中去,李雪龍可以想象出那些將領會說什麽話,用什麽樣臉色看自己。

見軍艦正在靠岸,楊滬生打斷了李雪龍思路。“這事你們再商量商量,實在不行我們可以先搞的試點,我看就在湖南寶慶府搞試點好了。”

“就這樣吧,……林司令怎麽過來了?這次沒說到他們空軍那邊去啊。”李雪龍發現岸上歡迎的人群裏,黃翼升與張海強、林忠站在最前麵。

“林忠?”楊滬生隨著李雪龍手指的方向看去,見張海強站在中間,左邊黃翼升右邊林忠,幾個人正站著筆直看著自己這邊。楊滬生自嘲地笑道:“說是沒說過到他們那邊去,可既然他的指揮部在這裏,我們這些頂頭上司來了,他不出來迎接豈不是架子太大?不錯不錯,還沒打倒清廷,人家的優良傳統我們已經學的差不多了,我估計等攻占北京後,這些人還會衝我三呼萬歲呢!”

見楊滬生玩世不恭地說著,李雪龍笑了起來。“人家尊重首長,才跑了過來。這又不是什麽花架子,首長太多心了。”

纜繩扔了過去,船輕輕震動一下,停了下來,接著船舷慢慢朝碼頭靠攏過去。

楊滬生不再繼續諷刺挖苦了,“好了,不說了,我們還是下去吧,要再待在船上,不是顯得我們也配合他們擺譜嗎?”

李雪龍跟在楊滬生後麵朝側舷走去,暗中不停地搖頭。讓人家尊重也不可以,難道讓人家理都不理你嗎?這世界實在是太亂套了。

楊滬生剛踏上陸地,軍樂隊奏起了嘹亮的軍歌,張海強帶著黃翼升、林忠走了上來。

“怎麽?發生什麽事情了?”楊滬生見張海強他們疲憊的臉上,笑容十分牽強,不解地問道。

張海強沉聲道:“首長,在您離開南昌的時候,馬壋的英法聯軍已經再次行動起來,從陸路進攻我軍華山要塞。昨天入夜的時候前方就已經接上火了,敵人改變了夜晚不戰鬥的規律,從昨天夜裏開始就不停地朝我軍進攻,戰鬥打了整宿,到現在都還沒停下來。”

楊滬生停下了腳步,轉頭望著張海強。“哦?這麽說英法軍隊再次得到補給了?真快啊!這才幾天的工夫……前線傷亡怎麽樣?”

“到早上六點得到的消息,我軍華山要塞傷亡已經達到兩百七十餘人,敵人傷亡倍於我軍。馬師長說敵人進攻的隊形有了改善,不再繼續以整齊密集的隊列朝前步步緊逼,而是采用鬆散的線形隊列靠近我方陣地,有兩次前麵的高旅長動用了預備隊才把敵人從陣地前麵趕了下去。”

“反應這麽快?我還以為英國人要到戰爭結束後才接收一點教訓呢!”

楊滬生對英國人如此迅速的改變了作戰原則驚歎不已,在他的印象中英國人是再守舊也沒有了,明明坦克是英國先發明出來的,可到了二戰時候,英國人還守著讓坦克掩護步兵的一戰規則,結果在德軍閃擊戰中一敗塗地,法國吃了苦頭,到了非洲還沒有改變,千輛坦克在隆美爾百來輛坦克攻擊下一潰千裏,成了戰爭史上的大笑話。當然,也可以說是隆美爾太狡猾了,可憐的英國人稱他沙漠之狐可以安慰一下自己受傷的心靈。

以為自己遇到好運,結果發現敵人的反應出乎自己意料,這種感覺別提讓人多鬱悶了。

“黃司令,坐你們最快的軍艦到湖口去需要多少時間?”

黃翼升想都沒想,張口答道:“三個小時,隻要三個小時就可以到湖口了。”

楊滬生點點頭。“通知下麵準備一下,我中午就到湖口去,我到要看看英國佬有多機靈!”

林忠抬頭看了眼底矮厚重的雲層,遺憾地說道:“唉……這個鬼天氣!要是晴天的話,我的飛艇炸他一回那些英國佬就好回家了!”

楊滬生繼續朝前走去,邊走邊說道:“走吧,時間不多了,我在這裏待一會兒就到前麵去。林司令,你也別遺憾,說不定那些英國鬼子已經想出來怎樣對付你的飛艇了,你要真的過去很難說有多大效果。”

林忠對自己的飛艇倒是很有信心。跟在楊滬生後麵說道:“不會吧?我們在地上讓他們給炸了倒有可能,可我們的飛艇周圍到處都有自己的部隊在保護,他們怎麽可能過來?如果到了天上,除非他們長了翅膀,不然甭想對付我們飛艇!”

“怎麽對付不了?你們最高才能飛多高?要是投彈轟炸想準確一點非將高度降下來不可!換了我是英軍指揮官,我把自己的後裝線膛炮稍微改進一下,讓它可以朝天攻擊。林司令,你想想飛艇可以飛的比炮彈還快嗎?至於高度,那些後裝線膛炮打個一千米應該不是什麽難事吧?”

林忠傻站住了,他倒沒想過楊滬生說的這個對付飛艇的辦法。按照林忠所想的,天上的飛艇除非自己發生故障掉了下來,地麵上想打是根本不可能的!可給楊滬生這麽一說林忠頭上虛汗直冒了,他知道後裝線膛炮彈道比較平直,真要把它豎了起來打飛艇,隻要進入射程,自己的飛艇飛的再快也跑不過炮彈,到時候不變成了天上的火鳳凰?

林忠說話的語氣硬不起來了,有氣無力地說道:“這個首長怎麽想到的?英國人應該不會考慮到吧?”

楊滬生斜眼看著林忠道:“你怎麽知道英國人就想不道呢?既然有矛,盾的出現就是必然的了。戰爭可是新東西出現的催生劑啊!有些東西平常你怎麽也想不到,可到了戰場上就會給你無窮的創造思維。除了後裝的線膛炮,還有其他辦法對付飛艇,這東西是法國人先發明的,英國人自然也會想到用飛艇打飛艇。按照他們的國力,製造成百上千的飛艇是輕而易舉的事情,以前他們不過沒有想到飛艇如何使用而已。現在你說呢?幸好他們沒有機槍,飛艇上就是裝備了步槍,與你們空戰能力比起來還是差了一大節。但並不是說就不能將你們打下來了。火炮、飛艇,這些都是對付飛艇的好東西,除了這些,緊急情況下甚至可以組織步槍對付飛艇,如果敵人聰明點,預先在高地埋伏下大量的狙擊步兵,在下麵的山穀裏放一些讓你們感興趣的東西,等你們看到美味下來大嚼的時候,高地上的狙擊手用密集的子彈恭迎你們,砰!……啪!……林司令,不知你的飛艇還能飛嗎?”

林忠不寒而栗了,給楊滬生一說,林忠發覺自己以為無敵的飛艇居然成了紙糊的巨人——嚇唬人的玩意兒,到處都是漏洞。和飛艇比起來,再不安全的東西也很難找到了。唯一可以讓他安慰的是,這些計策都是聰明的司令員想出來的,英國人是否這樣想很難說。而且既然事先知道了,自己也好有的放矢。“菩薩保佑……幸好首長不是洋鬼子。首長放心好了,這些我們會研究的,現在馬上請邱部長給所有的飛艇裝上機槍,他們真要搞什麽以飛艇製飛艇,我非讓他們變火雞不可!至於對付飛艇的辦法,我們會馬上組織人員研究一下的,決不能讓人家把我們消滅在天上!”

見自己說的話引起了林忠注意,楊滬生滿意地說道:“這就對了。世界上哪來的什麽對付不了的武器?有殺傷力巨大的大炮,可以保護戰士安全的塹壕就出現了,軍艦可以橫行無阻,想打那裏就打那裏,可我們水雷一出來,號稱老子天下第一的英國艦隊隻能待在湖口外麵遊**。當然,水雷也不是萬能的,人家不就支起了鐵網嗎?武器是一物降一物。以前的武器還沒失去生命力,後麵專門克製它的就出來了。要是一成不變,我們現在還拿著石頭互相投擲呢!不對,應該是還用拳頭、牙齒與敵人展開真正的肉搏,真要這樣倒不錯,中國有四萬萬人口,而英國不過兩千萬,我們二十人打一個還不把他們打成肉餅了?”

李雪龍在後麵笑著插嘴道:“好是好,不過要是沒什麽運載,估計四萬萬人需要遊到英吉利去才能打人家,有過萬裏路呢!能遊過去我們也變成神仙了。”

“不錯不錯,黃司令你的手下不是水兵嗎?我看要遊到英吉利,你們一定比林忠快!”

黃翼升沒想到楊滬生突然將矛頭對準了自己,連忙道:“首長怎麽取笑的對象換成我了?我好像沒有說我們軍艦沒什麽敵手吧?說句讓人笑話的話,我現在看到外麵紅毛番的軍艦,這腿肚子就打抖。別看這裏我們有三十多艘軍艦,可合起來還不如人家一艘大船!人家一艘軍艦上光炮就近百門,羨慕啊,真讓人羨慕!”

“我今天就是為你們海軍過來的。黃司令,聽說你們這裏有些人瞧不起那些給你們上課的外國人,自以為自己擊沉了英法軍艦,很了不起是不是?你放心,我不是說你。”

黃翼升小心地說道:“這個啊……是有些人頭腦發熱了。擊沉敵人軍艦的除了炮兵、水雷外,我們海軍隻是趁著夜色進行過幾次偷襲,真正的水戰並沒打。對這些人的說法我也批評過,隻是敵人那些軍艦並沒有跟我們真的交手,有些需要打過後才知道。”

楊滬生點點頭,算是認可黃翼升所說的話。黃翼升的處境他也很同情,作為一名起義過來的將領,黃翼升在解放軍中威望不是很高,同時因為第一次溫州戰役的時候,黃翼升殺了不少解放軍戰士,造成部隊中很多老人看著他的眼神都是一副要生吞活剝的樣子。要黃翼升管理部隊,他也不好多說什麽。“我知道有些人不聽你的話,自以為自己了不起。今天我就給你撐腰來了,他們要是不肯幹,趁早給我離開海軍!”

(四)

“海軍大多數人還是不錯的。隻要下達戰鬥任務,哪怕任務再艱苦,再危險大家也沒二話,收拾好東西立刻出發。”

聽楊滬生這樣說,黃翼升知道一定是有人將海軍裏麵有些人說的一些怪話通報給他了。但黃翼升可不想讓楊滬生以為自己在海軍中根本震不住手下,那樣自己可實在太丟麵子了!

楊滬生見黃翼升給手下開脫,點點頭道:“這個我知道,不過該表揚的應該表揚,有些該批評的也決不能姑息養奸!既然是軍人,就要有軍人的樣子。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連上級命令都可以當耳邊風,還是脫了軍服抱孩子去算了。”

“那邊站著的女人是誰?怎麽基地裏麵還有百姓活動?”楊滬生手指著前方問黃翼升道。

黃翼升隨著楊滬生手指的方向望去,前方不遠的樹林中站著一位少女,頭戴綴花三角包巾,身穿大襟紐襻布衫,腰束白作裙,外麵罩著繡著白花的青束腰,腳上的鞋子被長褲罩住。少女扶著蒼鬆仿似一尊石像,一動不動眺望著湖水。任憑穿林的微風輕輕拂動著裙屐,露水將衣衫沾濕。

黃翼升神情有些黯淡,低聲解釋道:“這是勝利號軍艦朱世峰副艦長在家鄉未過門的媳婦,她的父母都因為戰亂而死。去年我們到湖南後,朱副艦長在街頭無意中遇到沿街乞討的她,倆人這才在一起。本來他們打算再過兩年結婚的,可十天前朱副艦長在晚上指揮小艇攜帶漂雷偷襲英軍軍艦駐地時候,被敵人巡邏的軍艦發現,他們那艘艇上人員再沒有回來……”

楊滬生感到身上一陣發冷,停下來,人仿佛被石膏固定了。不管取得多大的勝利,傷亡總是免不了的,因為戰爭,多少人死於非命?又有多少人流離失所?白發人送黑發人,親密的情侶轉眼間陰陽相隔,隻要戰爭存在一天,這種人間悲劇就無法避免!

“這事告訴她了嗎?”楊滬生覺得自己喉嚨有些發堵,困難地吞了口唾液,艱難地問道。見黃翼升默默地點了點頭,楊滬生輕聲道:“她不接受這個噩耗,一直不相信朱副艦長已經犧牲了?”

“她哭也不哭,隻是一直說我們騙她,朱副艦長會回來娶她的。從那天開始,每天天還沒亮她就到樹林中守侯,一直到天黑才回去……”

楊滬生不知有沒有聽到黃翼升說的話,隻是呆站著癡癡望著前方那位林中少女。在楊滬生眼中,少女越來越模糊,漸漸地與整個樹林融為一體。整座樹林仿佛每棵樹木都變成守望著的少女、妻子、父母,他(她)們正期望著在戰場上奮力廝殺的親人早日平安回來!

看了一會兒,楊滬生垂下頭去匆匆朝指揮部走去。他不敢再看那位少女了,再看的話楊滬生懷疑自己的心髒會因為結冰破裂開來。他仿佛看到少女手指著自己痛罵自己是劊子手,自己是雙手沾滿了血腥的屠夫!聽,耳邊那嗚嗚聲不就是無數戰死在沙場上的亡靈正圍在自己身邊哭訴著嗎?他感到自己不再是什麽司令員,也不是什麽首長了,自己變成了一個不敢麵對現實的懦弱小人!這種感覺讓楊滬生想要盡快逃離這裏,可兩腿卻仿佛被什麽東西朝地下拖去,每邁一步都顯得無比沉重,這條路實在太長了,長的讓楊滬生感到自己狼狽不已。

其他將領見楊滬生悶聲不響,隻是低著頭一個勁地朝前麵走,知道眼前景象觸動了首長心靈。大家失去了說笑的心情,隻是用埋怨的眼神看著黃翼升,責怪他為什麽讓首長見到這場麵,真要首長信心受到什麽影響,受影響的就是整個解放軍!

黃翼升自己心裏也不好過,海軍裏麵朱世峰是他所欣賞的一員虎將,以前黃翼升曾經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跟朱世峰說過,隻要他當了艦長,在他結婚的時候黃翼升會給他做主婚人,想到自己打算在湖口戰役結束後好好對楊滬生推薦一下朱世峰,現在這些都變成了美麗的泡沫,再也不可能實現了。至於司令員來的時候不讓少女出來,這事情黃翼升可不敢幹。現在少女成了整個海軍同情的對象,今天自己把她關在房子裏,明天那些暴跳的水兵就可能在自己背後打黑槍!

進了會議室,楊滬生張望一下周圍,朝正在尋找座位坐下的將領下了逐客令。“你們在外麵等一下,我有點事情需要考慮考慮。黃司令,把海軍不需要值勤的都召集起來吧,我等下要對大家說說話。”

幾個將領麵麵相覷,彼此對望幾眼後站起來默默地朝外麵出去。

走出會議室,看看裏麵的楊滬生聽不到了,林忠一個勁埋怨黃翼升。“黃司令,你這事情可做的不怎麽漂亮啊!哪個部隊沒有傷亡?別看我們空軍整天在天上,下麵的敵人打不著我們,可飛艇還是有掉下來的。上千米的高度,摔下來連個完整的屍塊都找不到。陸軍傷亡可就更多了,幾個師哪個不是傷亡數千人的?就我知道的,有的師一年下來老底子都打的差不多了,部隊已經不知道是補充第幾回的了。真要死個人就讓人家跑到軍營裏麵來,可是很傷士氣的啊!唉……這是軍營又不是集市,咋什麽人都可以放進來?”

李雪龍見黃翼升臉色有些蒼白低下頭不語,在旁邊勸道:“算了林司令,這事不能怪黃司令。你沒聽嗎?這少女是朱副艦長從街頭救回來的,人家父母都死了你讓她到哪裏去?怎麽說我們也是為人民服務的軍隊,要是人家親人死了,我們就將她推出去不理了,這事怎麽說也說不過去啊!”

“不錯。戰爭嘛,總是要死人的。我記得剛加入解放軍的時候首長說過,人固有一死,或輕於鴻毛,或重於泰山——首長說這是古時候叫司馬什麽的人講的?——朱副艦長在反抗那些洋鬼子戰鬥中犧牲,這就是重於泰山!這樣的死法可是比一輩子碌碌無為老死在**強太多了。作為烈士沒過門的媳婦,我們還是需要特別給予照顧的。”張海強找了塊幹淨的地方坐了下來,繼續說道:“自從加入太平軍後,給我最大的感受就是我們漢族……這個中國人……實在是太沒有血性了,隻要能活命,管他是誰壓迫自己都沒關係,蒙古人可以,滿洲韃子可以,這要是換了紅毛番,隻要不是將他最後一口糧食奪走,他們還是照樣會接受!你看看他們眼睛,一個個都他娘的跟個活死人一樣,眼裏麵啥東西也沒有,真比綿羊還溫順!……我常常想,那些有血性的中國人都到哪兒去了?首長說滿洲韃子入關時候將有血性的都殺光啦!見鬼,那麽多中國人咋就殺的光?首長又說程朱理學閹割了民族的血性……黃司令你別皺眉頭,我知道你是考過八股的,算是有學問的人了。可你想想,你們這些有學問的整天就知道研究回字幾種寫法,這對培養血性有個屁用?(“張副司令,文天祥、於謙也學的程朱理學,難道他們就沒血性了?”黃翼升反駁道。)沒錯,他們是有血性,讀書人嘛,書總是多讀了一些,見識比我們這些大老粗要光多了。可黃司令不能否認‘識時務’的讀書人占了大多數吧?人家還沒進來,自己先投降了!以前例子我就不說了,看看現在,李鴻章有沒有讀過書?江北朝八裏江過來的苗沛霖也是秀才出身,他也算是讀過書的吧?這說明程朱理學真的害死人!可現在我們根據地不是百家爭鳴百花齊放了嘛!除了程朱理學,什麽狗屁東西都可以從墳墓裏挖出來討論兩句。按理說沒了程朱理學,應該沒什麽漢奸了,可不!這漢奸還是照樣出,我帶兵打仗,這事情看的實在太多了,今天你來了,他低眉順眼,搞不好明天他就帶著清妖洋鬼過來抓你!唉……”

林忠打斷了張海強的感慨。“我說張副司令,你這說的也太偏了,我們現在討論的是朱烈士遺孀待在部隊裏啊!”

“對不起,你們先說,我去布置一下首長交代的事情。”黃翼升不想繼續聽這幾位山南海北的說個沒完沒了了,交代兩句匆匆去找自己的手下。

跟著楊滬生一起過來的副政委陳文委在黃翼升走後加入了話題。“我看張副司令說的沒錯,現在中國有血性的實在太少了。這時我軍紀律就顯得更加重要。軍民有如魚水,水竭魚焉能獨存?沒了魚,再好的水也不過一灘死水而已,遲早是要發臭的。就朱世峰這事說吧,不說哪女孩還沒過門,就是過了門,待在部隊裏麵也是不合適的,我們畢竟是要打仗的軍隊,不是什麽土匪,這事情海軍做的是有問題。可他們現實問題我們也應該看到,因為戰爭,我軍轉戰浙東、徽州、江西,哪裏不是赤地千裏?走上一天一夜,除了遍地白骨,連個人影都看不到。現在浙東、江西算是好一些,可徽州還是人煙渺茫。你說說看,這丫頭部隊要是不帶著,讓她一個人怎麽活?指不定就讓那條野狗叼走了!”

“所以血性不是光喊兩聲口號就可以讓人家擁有的,你還要解決人家實際問題。”

幾個人一聽都站了起來。“首長出來了?”

楊滬生從房子裏走了出來,站在他們身邊,精神好了許多。點點頭對大家道:“陳政委剛才說的話我聽到了。對家屬隨軍我們一直沒有怎麽很好解決,除了讓一些女眷到醫院幫忙。這事情我看應該不會是少數,打了這麽多仗,部隊傷亡那麽大,有多少家人一夜間喪失了親人?根據地現在為了戰爭,將大多數資金都投入到生產武器彈藥、修築道路、擴大工業規模上去了,對解決傷亡將士的問題,我們不能說沒有投入,但卻是遠遠不夠的。這事情短期內要解決可不那麽容易。對了,昌岐呢?”

李雪龍解釋道:“他去召集自己手下了。馬上就會回來。”

楊滬生沉默一會兒,繼續道:“雖然現在我們無力將這問題全麵解決了,可拿出實際行動來卻是可以辦到的。參謀長,你看看是否可以將部隊中那些家眷組織起來成立軍服廠、鞋襪廠安排他們工作?部隊中的這些易耗品問她們購買,這樣既避免額外開支,又可以穩定軍心。”

“可是……司令員,這事情贛州的那些工廠主恐怕不會答應吧?組織了家眷生產軍服鞋襪,那些商人不就沒了銷路?按照參議會製訂的法律,這些東西都是需要經過競標後才能購買,現在指定讓軍人家眷生產……恐怕他們會在參議會裏麵說我們搞壟斷的。”陳文委猶豫著將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

“壟斷?我管的了那些商人的死活?!……軍隊不問他們采購,他們大可生產其他服裝賣給其他人嘛!用得著我們一不購買就尋死尋活?要是不把軍隊隨軍家眷問題解決了,我們解放軍才真的麻煩了!參謀長,你和邱部長談談,讓他們後勤部在原料、技術方麵盡量幫助我們自己的工廠,能降低成本盡量降低,事情做的漂亮點,別讓那些奸商找出什麽漏洞來。”

“好的,我會盡快跟邱部長談一下。那些工廠也是,為了降低成本,偷工減料、以次充好,生產出來的軍服地上沒磨蹭兩下就破了,也該壓壓他們氣焰。”

後勤部是參謀部下屬的一個分部,作為參謀部總參謀長,李雪龍有指導後勤部工作的權力。李雪龍回來後,因為部隊裝備上出現的問題,邱海波沒少找過李雪龍請示過。隻是現在戰爭年間,隻要槍支彈藥不出什麽問題,主管後勤的就已經可以燒香磕頭了。與槍械比起來,衣服方麵的問題實在不值一提,何況那些軍服生產出來一件件樣子都不錯,你要檢測也實在很難檢測,後方再怎麽磨損跟前線比起來也是沒有可比性的。李雪龍與邱海波撓頭是撓頭,好辦法一直也想不出來,今天見楊滬生說把這個交給部隊自己搞,隻是讓邱海波他們後勤部做點小手腳蒙蔽那些奸商,一直困擾著李雪龍的問題算是找到解決辦法了。

楊滬生沉默著低下頭,過了一會兒,摘下頭上軍帽,將它捂在胸口上,有些嘶啞著低語道:“對朱世峰烈士,政治部要從優撫恤,我看應該授予他一級紅旗勳章,對同時犧牲的將士也要給予表彰,這事情就麻煩政治部了。他的未婚妻參謀長要特別給予關注,從資金上、生活上給予照顧,這事情雖然屬於馬後炮,沒什麽實在用場,可畢竟體現了我們一點心意。”

在場的低下頭默默無語。

戰場上死人實在是太簡單的事情,剛才身邊人還跟你有說有笑,說不定下一秒鍾不知從什麽地方飛過來的流彈就會奪走他的生命,這事實在是多的數不勝數。隻是如果死的人被高層領導知道了,並且得到了他的同情,那麽這人就是英雄了。

黃翼升從外麵走了進來,見楊滬生站在外麵,急忙緊跑兩步,來到楊滬生麵前。“司令員,部隊已經集合了,是不是現在過去?”

楊滬生將手中的軍帽戴在頭上,稍微整理一下,顯得軍容儀整一些。

“走吧,我們過去。昌岐兄,你代我跟朱世峰烈士未婚妻說下,就說我對朱世峰副艦長的犧牲感到十分抱歉。另外將朱副艦長事跡編成課本,讓根據地所有學校學生好好學習學習,這種勇於在反抗侵略戰爭中犧牲的大無畏精神是值得所有中國人學習的。”

黃翼升剛才還在當心軍營中有女眷存在,楊滬生看了會大為不滿,現在聽楊滬生這麽說,他輕輕鬆了口氣。“是,這些我會做好的。”

楊滬生邊走邊說道:“軍隊畢竟是軍隊,不是收容站,家眷隨軍,讓將士們還怎麽打仗?對家眷隨軍問題我已經讓參謀長想辦法解決了。你們海軍到時候可是要配合參謀長他們啊!在事情解決前,這些隨軍的家眷你們先把他們統一組織起來,在後麵找一個安全地方妥善安置,費用方麵你和參謀長商量一下,又總部來開支。這樣也讓前方將士們不至於為了老婆孩子提心吊膽。”

從軍營中轉了兩個彎,眼前豁然開朗,前麵出現了一座小山丘,在山丘下麵有一塊略微平整的空地。這裏應該是臨時作為集會現場,楊滬生他們到的時候,場地兩邊立著的木架子還沒有撤掉,很明顯,這裏是海軍的籃球場地。現在近千名海軍將士正抗著步槍站在場地中。在將士們身側是煙波浩**的鄱陽湖,湖水的蘆葦在湖水安撫下整齊地輕輕地點著頭。

在山丘坡上臨時用兩根木杆拉了一條橫幅,上書“歡迎解放軍司令員光臨指導”十二個大字,也許準備的太倉促,橫幅上的墨跡還沒有幹透。橫幅下麵,兩側各站了一個班警衛戰士。

在海軍將士整齊熱烈的口號聲中,楊滬生在前麵,身後跟隨著大群各部門高級將領,朝半坡上大步走去。上到半坡中楊滬生站在中間,後麵的將領很自然地在楊滬生身後兩側派列開來。

“同誌們好!……”楊滬生剛開口說話,後麵的就被將士們問候自己的口號淹沒了。等大家安靜下來,楊滬生清了下喉嚨大聲道:“同誌們,你們辛苦了!對你們在反抗外國鬼子戰鬥中所取得的初步勝利,總部感謝你們!根據地四千萬百姓感謝你們!全中國四萬萬同胞因你們所取得的勝利而為榮!”

激昂的歡呼聲、口號聲在天地間久久回響著,令山河為之動容。

“……同誌們,表揚的話,我今天就不怎麽說了,對大家所取得的成果,政治部會在核實後給予大家應有的表彰、獎勵。我今天要說什麽呢?我要說的是勝利固然可喜,但因為暫時的勝利而沾沾自喜卻是不可取的。要知道,已經取得的成果隻能代表過去,不能代表現在,更加不能代表將來。因為一時的勝利而驕傲自滿、故步自封是極為危險的!……”

下麵喧鬧聲沒有了,對海軍來說,他們所取得的戰果就是趁著夜色,組織小艇攜帶漂雷去打擊敵人,真要艦炮相向就現在海軍實力來說,敵我雙方差距還是極為懸殊的。大家剛才聽楊滬生說了那麽多感謝,黑黝黝的臉上泛出喜悅的笑容,可楊滬生話題一轉,大家才想到主要的戰鬥果實都是陸炮取得的,跟陸軍比起來,海軍所取得的勝利實在是不置一提。

“……有人以為英國人沒什麽了不起,我們在湖口隻是部署了一點水雷,安置了幾門火炮,不可一世的英法艦隊隻能退避三舍,在大家齊心打擊下,他們的軍艦今天沉一艘,明天被重創兩艘,這有什麽了不起啊!……可大家想過沒有?英法的軍艦現在是在我們腹地跟我軍交戰,湖口,自古就是長江天險,在陸海空三軍配合下,我們也隻能將敵人艦隊阻截在湖口外,想要將他們趕出去,不可能,也不現實,這就是我們現況。為什麽回這樣?大家誰能告訴我?”

山坡上山坡下近千名將士鴉雀無聲,隻有旋風發出的嗚嗚聲。

“因為我們沒有一支可以跟紅毛番大洋決勝的海軍!”黃翼升在楊滬生身後低語道。雖然聲音很低,可現在他的話卻深深傳到在場的每個人耳中,印在大家心頭上。

“不錯!因為英國人是海洋第一強國,而我們卻沒有一支可以跟他們對抗的海軍!”聽了黃翼升的話,楊滬生大聲道:“因為沒有強大的海軍,我們隻能在自己的腹地尋找有利的地方阻擊敵人,而不是決勝大洋,將敵人趕回去!因為沒有強大的海軍,哪怕我軍在國土上取得勝利,我們也不能乘勝打出國門,懲罰那些對我們發起侵略戰爭的罪魁禍首!因為沒有強大的海軍,陸軍弟兄隻能冒著敵人猛烈的艦炮火力,前仆後繼以血肉之軀抵擋敵人!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為我們沒有一支強大的海軍!同誌們,以前我們曾經擁有一支世界第一的遠洋艦隊,鄭和七下西洋的時候,現在的英法隻能在自己家後院溜達,這是我們曾經擁有過的輝煌!讓人驕傲啊!真的令人自豪。可幾百年後,英法依靠海軍打到我們家裏麵,而我們的那支強大遠洋艦隊到哪去了?因為從明朝到滿清,那些高高在上的吸血鬼關起門閉著眼睛稱王稱霸,自以為中國乃世界核心,天朝物產豐富,無所不有,隻要封關閉市,各國生計從此休矣!真是夜郎自大,到了滿清道光年間,洋鬼子軍艦開了過來,我們卻發現自己曾經無比強大的艦隊在洋人前麵根本不堪一戰!鄭和的世界第一遠洋艦隊成了史書上記載,可我們現在卻在別人軍艦下被動挨打,大家感到羞愧嗎?至少我覺得這是一種恥辱!”

楊滬生停了下來,舔舔有些幹燥的嘴唇。雖然天氣還寒冷,剛下過雨的空氣中顯得很潮濕,可他卻說的有些口渴了,這種感覺更主要是因為楊滬生說的動感情了。

“落後就要挨打,這是千古不滅的道理!現在,為了有強大的中國,為了今後的戰爭不再在我們腹地打響,不再讓自己的家園被戰火焚毀,不再讓中國的百姓因為戰爭顛簸流離,我們必須重建那支曾經的世界第一艦隊!我們要勇於承認自己落伍了,既然落伍了,怎麽辦?奮起直追就是!軍艦沒有?造!再窮也要將軍艦造出來!可是光有船還不行,還需要合格的海軍將士,我知道大家以前隻是駕起漁船在江河打過魚,最好的不過是到近海捕魚而已,這怎麽行?難道有了良好的軍艦就是為了建立一支江河艦隊嗎?要懲罰人家,我們就要找上門去!為此,海軍必須要走出海岸,奔赴大洋!要承認現在的英國法國海軍比我們強,我們需要學習人家,不要放不下架子,已經讓人家把褲子都脫掉了,還有什麽好自喜,有什麽好吹噓的?隻有將人家先進的學到手,並且超過人家,這樣我才能將可能的戰爭扼殺在搖籃裏麵,就是發生了萬一,也才能好好的保護自己的美麗家園。看到沒有?你們周圍的這些曾經的外國人,他們現在跟你們一樣加入了中國國籍,加入到為中國而戰的神聖事業中來,他們在關於海軍領域知道的東西要遠遠多於你們,你們不跟他們學,跟誰學?祖國的海疆期待著各位馳騁,世界各大洋等候著你們,為了解放,為了強大,努力學習吧!我再說一點,希望能給大家幫助。海軍,是進攻性的軍隊,讓海軍防守,這簡直是慢性自殺!進攻,隻有進攻,不停地進攻!找到敵人,打擊敵人,消滅敵人,徹底地粉碎敵人海軍!這才是為什麽要成立海軍的原因,我們現在是江河艦隊,或者有人說是綠水的,但我希望能在不久的將來,看到我們海軍成為一支藍水艦隊!同誌們,你們看過蔚藍的大海嗎?你們將在黃司令帶領下奔赴那裏,把為國捐軀的榮譽交給敵人,我們隻要不停的勝利!最後,讓我們為在建設強大海軍道路上犧牲的將士致敬!全軍都有了……鳴槍為烈士致敬!……”

楊滬生套出腰間左輪手槍,槍口朝天用力扣動了扳機,將一發發子彈射向天空。

震耳的轟鳴聲在大地回**著,青煙彌漫籠罩了整個操場,潮濕的空氣中充滿了火yao硝煙味。湖邊濕地中白鶴衝天而起,灰蒙的天空下,無數白點印成一條白色長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