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火紅的太陽消失在西邊海平麵,深藍的夜空中顯現出點點繁星。當夜晚過去,青灰的東方露出魚肚白,一輪紅日從東方躍出海麵,給海水灑上一層金粉,東方的海麵上泛著粼粼紅光。
風帆再次拉到桅頂,休息了一晚的鄭和艦恢複了活力,在大海中遐意地馳騁著。
與軍艦快意地闖**浪潮比起來,艦上官兵就有些失落了。根據情報英法兩國有大量軍事物資到達香港,而湖口那邊對這批軍火極為期盼,現在每天都有英法運輸船拉著軍火從香港出發朝上海駛去,可昨天鄭和艦搜尋了一天卻連一艘漁船都沒有發現,就更不用提英法運輸船了,這讓艦上官兵有些輕微沮喪。到了夜晚,鄭和艦隻能暫時停止搜尋,拋錨在海上休息。當天亮後,鄭和艦再次啟動尋找那些北上的運輸船,艦上官兵都期盼著今天能有好運氣。
雖然是四月,可鄭和艦上官兵卻覺得有些悶熱,昨日一直勁吹的西風也消失了,海上一絲風也沒有,張著的風帆因為沒有風可吃,懶洋洋地下垂著。
天微微亮徐震連早飯也沒吃就爬上了桅杆,通過望遠鏡四下搜索著,找了一上午可海麵上除了偶爾出現一兩隻海鳥,別的什麽也沒有。當太陽再次升到中空,肚子開始唱空城計的徐震隻好從桅杆上爬了下來,暫時先解決肚子問題再說。
劉洋正觀察著羅盤指向,身邊有說話聲傳來。“航海長,你看這天上雲彩……”
劉洋抬頭看了眼天,見東邊天空有幾朵呈現掃帚狀灰白的雲彩。將目光收回來,身邊站著一位皮膚呈古銅色的中年軍人,一道道皺紋深深地刻在額頭上。
“唔……怎麽了?”
“航海長,這叫掃帚雲啊,還有,你看天盡頭那邊的雲彩,那些形狀像不像寶塔?現在這天悶熱的很,風也停了下來。照我們打魚人的說法,掃帚雲,有雨來;早上雲成堡,大雨頃刻到;風靜又悶熱,雷雨必強烈……我估計夜裏起這海上將要落一場大雨啊!”
“要下雨嗎?”劉洋疑惑地問道。劉洋家裏雖然也在漁村,不過他父親還算有點小錢,從小就讓他到四十公裏外的縣城私塾讀四書五經去了,實際上他和漁民掛不上什麽鉤,對漁民的經驗也是不知道的。
那名中年軍人見劉洋有些疑惑,寬容地笑笑:“就這天我們漁家是不會出海打魚的,雨來風更急,瓢潑大雨中連東西南北都辯不清楚,很容易迷失方向的。”
本來風大容易翻船,可這位中年軍人卻沒有說,從老打魚的人立場來講,他們是很忌諱翻字的,這在海軍中已經是公開的秘密了。鄭和艦出海的時候,少數幾個送行人連一帆風順都沒說,不為別的,就因為“帆”和“翻”同音,他們深怕說了後,那些一個勁請戰的戰士因為聽到“一翻風順”,反而不肯走了。至於迷失方向,這個他們倒不是太忌諱。
若是真的風雨交加,海上能見度就很差了。鄭和艦雖然梗水木加長後能夠進入大洋,可到底能抗幾級風浪這卻沒有實驗過,要是沒有準備到時候搞不好就要翻船了。想到這裏劉洋離開了羅盤,感激地望了眼身邊老兵。
“謝謝您了,我現在馬上去和艦長說說。”
劉洋找到正在吃飯的艦長,行過禮後道:“艦長,就有經驗的水手說,從天上雲彩看,今日夜裏到明日白天,海上將有一場大雨,說不定還要刮大風,我們是否讓戰士們先做好防備?”
徐震正在大口下咽著米飯,一聽劉洋所說,筷子伸在半途停了下來。“哦?真的有大風雨嗎?”
劉洋眉頭微微皺了下:“有可能,告訴我的水手已經上了一定年紀了,以前在家以打魚為生,他的經驗應該不會錯的。若是風浪大了,我們是否先到東犬島去避一避?”
徐震輕輕放下筷子,嘴裏的米飯失去了滋味。作為艦長,徐震也不知道鄭和艦能否頂過大風浪,要是一出海,連敵人影子都還沒看到,自己就被大自然給收拾了,這豈不成了笑話?穩健的做法就是馬上把軍艦開到東犬島去,借助島嶼避過這場大雨。
可萬一沒有風雨呢?躲在東犬島後麵是安全了,問題是安全的同時鄭和艦也暫時無法搜尋敵人了。鄭和艦已經在海上尋找了一天,什麽也沒找到。是否因為這場可能的風雨放棄繼續尋找敵人?徐震有些拿不定注意了。
“劉洋,你現在去找那些有經驗的水手問問,看看最近是否真的會下雨,如果要下雨大致是什麽時候,問明白後告訴我。……吱,真要下雨,看來我們也隻能到東犬島去了。”想了半天,徐震從各方麵得失進行了評估,覺得還是鄭和艦的安全更加重要些。畢竟今天放跑了敵人,明天還可以打擊下一批敵人,而鄭和艦要是因為風雨出了漏子,再談什麽消滅敵人都是廢話了。
見劉洋去找水手問話去了,徐震再沒心思吃飯,站起身朝前甲板走去。前甲板處政委正和炮手們坐在一起,大聲說著笑話,戰士們見艦長走了過來,紛紛站起,給徐震讓出一個位置。
徐震擺了擺手,婉言謝絕了戰士們的邀請:“你們繼續聊好了,政委,你過來趟。”
張誌輝從甲板上爬起,不知艦長有什麽事找自己,跟著徐震走到最前麵。徐震走到前主炮處,伸出手輕輕地撫mo著大炮,冰涼的炮管讓人心緒一時寧靜下來。
“艦長,找我有什麽事?”
徐震繼續撫mo著手下的火炮,有些失落地道:“政委,我心裏有個疙瘩,你能不能幫我解開?”
張誌輝心情不錯,轉到徐震身前,撐著火炮大手一揮開玩笑道:“怎麽?你不會在馬尾找了什麽姑娘,現在放不下心來,害怕人家給你戴綠帽子吧?嗬嗬,我怎麽不知道我們徐艦長竟然金屋藏嬌了?你看我這政委當的,沒說的,回去咱一定給你解決帽子問題!”
徐震有些啼笑皆非地笑罵道:“我是那種人嗎?老子到現在還是童男呢!我看政委你才真的金屋藏嬌,回去後我非舉報你不可,讓倪院長好好查查我們張大政委有沒有什麽生活問題。”
“倪院長?老天!艦長你還真狠啊,要是讓倪院長來查,咱就是沒問題到時候也要出問題了。好了,笑話不說了,說說看,你有什麽問題需要我幫你解決?”
徐震慢慢收住笑容,手指輕輕敲擊著炮管,沉思會兒道:“我現在打算將軍艦開到東犬島去……別用這死魚眼看著我!你聽我解釋,有水手說從今天氣象來看,今天夜裏到明天,海上很可能會有大風雨,有風就有浪,別看我們軍艦有一千多噸,比那些漁船大多了也重多了,可這浪要是高了,咱這鄭和號照樣吃不了兜著走。到東犬島去受島嶼限製,我們暫時無法搜索敵人運輸船了,那些運輸船正運送大批軍火北上,司令那邊正期望著我們將敵人運輸船中途攔截了。我們這一躲,不就讓敵人跑了?唉……我現在讓劉洋再去就是否有風雨征詢一下其他有經驗的水手,先問過後再說吧。”
徐震雖然下了保艦決心,可已經從馬尾出來了,卻要暫時放過敵人,這讓徐震心裏不能不沒有遺憾,於是他找政委來訴苦了。張誌輝理解地點點頭,對徐震現在的感受他十分理解。張誌輝輕輕拍了拍徐震臂膀:“不管艦長作出什麽決定我都全力支持,並且和你一起承擔責任。你隻要按照自己認為是正確的去做就成了,用不著顧慮太大。”
身後傳來腳步聲,倆人一抬頭,見是陳輝、張健鬆、楊波等軍官走了過來。陳輝人還沒到,搶先問道:“艦長,我們聽劉洋說艦長有讓鄭和艦到東犬島去的打算?”
“怎麽,你們都知道了?如果真要有大風雨,為了鄭和艦的安全,我們必須要暫避一下。”
張健鬆搓著手歎息道:“唉,這洋人運輸船跑什麽地方去了?真是讓人焦急!”
聽著張健鬆的話,徐震隻能默默無語了。一群鄭和艦最高領導站在艦艏處,默默將目光投向掛在蒼穹下的雲彩,心裏都一個心思。在他們後麵的那些炮手們也許發現將領們心情不佳,談笑聲音低落下去,慢慢散開了。不知過了多久,劉洋再次來到徐震麵前,從劉洋的臉色上徐震就已經明白水手們回答的答案了,於是暫避東犬島就成了大家唯一的選擇。
軍艦緩緩轉向,朝西北方向開去,粗大的煙囪吐出一團團煙霧,煙霧緩慢地朝天空升去,在軍艦後麵拖了一條長長的煙跡。有驚無險地離開閩江口讓鄭和艦上戰士們很是興高采烈,可搜尋了老長時間卻沒有發現敵人運輸船這已經讓大家有些失望了,現在轉向到東犬島去,更加讓人們沮喪不已。徐震和張誌輝趴在護攔上,垂頭望著下麵滔滔海浪。
“三拐——兩五方向發現煙跡!……左舷三拐——兩五方向發現煙跡!”桅杆上一直沒什麽反應的了望兵突然衝著下麵大聲喊了起來。徐震和張誌輝精神一振,同時站直身子朝西南望去。
慢慢地,鄭和艦左邊側後舷外麵的天際間出現了一條淡淡的灰色煙跡,若是不仔細看,根本就無法注意到。徐震急跑幾步,跑到桅杆處,如同一隻猴子般靈巧地飛快朝上麵攀爬上去。上了了望台,徐震端起望遠鏡凝視著西南方向,沒多少時間,徐震舉著望遠鏡的手開始抖動起來,抖動的幅度越來越大,到最後無法讓他繼續觀察了。
徐震一把將望遠鏡摘了下來,探出頭衝著下麵大喊起來:“注意!……三拐——兩五方向運輸船十艘,速度四節,航向……五兩——兩五!全艦立即進入戰鬥狀態,撤除所有偽裝,檢查艦炮!全艦立即進入戰鬥狀態,撤除所有偽裝,檢查艦炮!”
軍艦上拉響了急促的戰鬥警報。喊完了話徐震從了望台上爬了下來,也許是過分的激動,讓他手腳都有些顫抖,差點一個沒抓穩從梯子上摔下來。“左舵五,前進三,方向三拐——二五!”
……“五度左,三前進。方向三拐——二五!”
軍艦旗杆上的美國星條旗急速降了下來,一麵鮮豔的紅旗升了上去,隨著軍艦前進帶起的風,飄揚著。軍艦側舷遮蓋炮艙口的那些帆布被炮手們掀除了,炮彈送進炮膛,炮管從露出的艙口伸了出去。甲板上一切障礙物被水兵們送進甲板下的船艙中,徐震根據軍艦轉變方向,望著西南方向越來越清晰的煙跡不停地下達著命令。隨著徐震的命令,鄭和艦朝運輸船隊迎頭而去,艦上戰士們麵孔因為過度興奮,顯得通紅。各個炮位上炮手們肅然挺立,等候著射擊命令。
“距離我艦十海裏,運輸船十艘,速度四節,航向五兩——兩五……間距五百碼!”蒸汽機巨大的轟鳴聲中,桅杆上的了望兵不停地將發現的情報通報給下麵。
“艦長,敵人已經發現了我們,怎麽沒有轉向規避,不會有誤吧?”
過度的激動讓王紹興坐臥不寧,一下子要打人家十艘運輸船!王紹興有些懷疑自己是否真的運氣這麽好,他有些懷疑這是敵人引誘自己的誘餌,或者是其他國家商船。倒是徐震已經從極度興奮中漸漸冷靜下來了,現在正通過望遠鏡死死盯著升出海平麵的那一艘艘黝黑船隻。
“放心吧,這裏隻有英法兩國的船隻在活動,這是敵人運輸船,並不是什麽戰艦。至於發現我們卻沒有反應,這很容易理解,敵人還不知道我們也有軍艦到海上活動,把我們當成自己軍艦了,今天我們就要讓他們嚐嚐大意的苦果!……娘的,十艘運輸船,有老子打的了。”徐震說到最後那些字仿佛是從嘴裏一個接著一個往外麵蹦出來。
“敵人距離我們九海裏!航速、方向不變!”
“八海裏!……六海裏!……”
兩方越來越近了,這時候北上的運輸船隊也許發現正急速迎過來的軍艦活動不大正常,速度緩緩放慢了。從徐震站的位置上,隱約間,徐震仿佛看到運輸船上堆積著大量的各種物資。
“三海裏!運輸船隊已進入我艦火炮射程!速度兩節,航向五兩——兩五,間距六百碼!”了望兵這次測算的準確了。
“距離四千碼……三千六百碼……三千二百碼……”王紹興跑到前主炮位置,通過望遠鏡不停計算著敵人與自己之間的距離,火炮已經準備就緒了,戰士們現在隻等待艦長下達打的指示。
徐震將手緩緩舉了起來,用力盯著對麵過來的運輸船隊,當槍炮長報到雙方距離三千碼時,通過望遠鏡,徐震看到了運輸船上大英帝國的米字旗,同時對麵的運輸船隊終於辨認出朝他們筆直衝過來的並不是什麽英法軍艦,而是飄著鮮豔的紅旗,那黑洞洞對著自己的是火炮炮口!
“鳴炮!要求他們停船接受檢查!”
粟黃色煙霧從炮口飛迸而出,炮彈飛出炮膛落在距離運輸船前方不遠處,軍艦桅杆上信號兵發出命令運輸船停船接受檢查的旗語。見軍艦要求自己停船,那些運輸船亂了方寸,忙亂地調轉方向,同時蒸汽機開始輸出最大功率,看來他們是說什麽也不想接受中國海軍的檢查了。隻是這麽近的距離,並且他們又是運輸船,這讓他們已經無法擺脫鄭和艦的虎口。
“離開香港的時候恐怕沒人告訴過他們半路上會遭遇到阻截吧?”徐震看到十艘運輸船隊型混亂了,不肯接受停船檢查的命令,反而想逃走,心裏暗笑道。
“……距離兩千碼!”
“前主炮開火!”徐震終於下達了作戰命令。
“前主炮注意!目標三零——零零,距離一千九百碼,爆破彈……預備……放!”過度的興奮讓王紹興喊出的話有些發尖了。隨著王紹興一聲放,安裝在鄭和艦艦艏的六十磅後裝線膛炮發出巨大的轟鳴聲,震的人耳朵生疼。
艦艏猛地一沉,接著再浮了起來,一股粟黑色的煙霧從炮口處朝四周彌散開。耳邊是蒸汽機隆隆轉動聲,透過朝後麵撲過來的煙霧,徐震望著前方正在轉舵的運輸船。空中炮彈拖著一道白色煙跡迅速朝最前麵的軍艦飛去,落入距離運輸船右舷不遠的地方,激起碩大水柱。行駛在最前麵的運輸船朝左側猛地傾斜,接著劇烈左右擺動起來。
“近失彈!偏右零——零兩……距離一千六百碼,預備……放!”又一發炮彈飛了出去,修正過的炮彈這次又打的遠了點,在運輸船後麵炸起一股衝天水柱。
兩發炮彈飛過去,雖然沒有擊中運輸船,卻也給他們造成了極大震撼。徐震見那些運輸船如同受驚的羊群,一時全亂了套,有急速右轉的,有一邊倒車一邊調轉船頭打算朝南逃的,還有幾艘也許是受驚過度,蒸汽機開到最大,筆直朝自己衝了過來。
“轟……!”前主炮第三次開火後,一發炮彈拉著長長的煙跡筆直地鑽進正前方正在轉舵的那艘運輸船側舷,六十磅的炮彈將側舷木板砸的木屑四迸,現出一個邊緣不規則的大洞。船艙內傳出一聲巨響,甲板化為漫天黑點,奪目的紅光將大半個船隻籠罩住了。
運輸船猛地一震,停在海麵不能動彈。滾滾濃煙夾雜著熊熊火光從運輸船上冒了出來,船上還傳來連串小爆炸聲,幾個人影從船上跳了下去。沒過多久,鄭和艦距離海麵上正在燃燒的運輸船不到八百碼距離時,那艘被擊中的運輸船上傳來巨大的爆炸,船艏猛地脫離水麵,筆直指向天空,接著重重落了下來,水花四濺。一節卷曲的鐵片從爆炸的運輸船飛迸到鄭和艦甲板上,在甲板上彈跳兩下定住了,一縷青煙從鐵片上冒了出來。露在水麵的運輸船殘骸迅速下沉,當鄭和艦從它旁邊駛過時,那艘運輸船隻剩下一小截桅杆還露在海麵上。鄭和艦正麵沒有一艘運輸船了,那些運輸船全朝西邊急速逃了過去。
“右舵五,前進四!”
“……五度右,四前進!”
“右舷火炮注意!目標四五——零零,距離一千兩百碼,爆破彈!預備……放!”
“近失彈!修正方位四五——幺零,距離一千碼……放!”
高昂的聲音在鄭和艦上空回響著,軍艦調轉了一定角度追著那些逃竄的運輸船而去,連串的悶雷響起,軍艦上到處籠罩著青白刺鼻的煙霧,右舷六門火炮先後發言了,一發發炮彈竄出炮口,朝著它們的目標飛去。海麵上升騰起股股雪白的水柱,一艘正在逃竄的運輸船上升起一團紅色的火球,接著冒出一縷煙霧,煙霧越來越大,灰黑的煙塵將整艘船隻所籠罩,不時有火舌從煙霧裏竄了出來。被擊中的運輸船隻能無奈地停了下來,無數船員從燃燒的船上跳了下去,雖然跳進茫茫大海九死一生,可與船上煉獄比起來,至少暫時讓他們用不著燒成焦碳。
不在理會被擊中的船隻,水麵上還有更多的運輸船等著他們狩獵呢!炮兵們紛紛從新設定表尺,將火炮轉向下一個目標,沒多少時間,第三個獵物接連挨了兩發十二磅炮彈,一前一後落下來的炮彈將煙囪撕了個大口子,蒸汽機吐瀉出的煙霧從撕開位置泄出去,在船隻後麵罩住了半邊天,濃濃黑煙中,又有一發二十四磅爆破彈剛好落在了桅杆處,高大的桅杆炸成兩節,最上麵一節被爆炸產生的氣浪掀到一邊去了。單方麵的戰鬥,或者換句話說是鄭和艦對英國運輸船隊展開了一場屠殺。在鄭和艦十四門火炮轟擊下,那些沒有火炮,航速又沒有正全速行駛的鄭和艦快的運輸船成了待宰羔羊,接連中彈、起火、爆炸。當鄭和艦停止了射擊,兩艘運輸船已經沉入大洋了,海麵上漂浮著兩艘正在燃燒的運輸船,還有三艘運輸船拖著滾滾黑煙歪斜著朝海岸線逃竄而去。十艘運輸船裏麵,全身而退的隻有三艘。並不是鄭和艦不想追擊,隻是剛才戰鬥中一艘一艘將運輸船擊中消耗了大量時間,加上那些被擊中的船隻冒出的濃煙遮蔽了鄭和艦視線,讓大家眼前隻有一艘艘燃燒的船隻,等鄭和艦從濃煙中突出來,六艘幸存的運輸船已經與鄭和艦拉開了十海裏距離,正朝閩江口位置逃竄過去,徐震可不想追的興起,與英國主力艦遭遇。要是一路追過去,六艘運輸船肯定跑不了,可引出了彌諾陶洛斯,那挨揍的就是自己了。
“停止追擊,馬上派人到燃燒的運輸船上去。”
鄭和艦停了下來,救生艇從艦上放下來,幾條朝海麵上燃燒的運輸船劃去,還有幾條在水兵整齊的號子聲中迅速朝正在海浪裏掙紮的落水船員劃了過去。
當追殺運輸船隊時,艦上官兵腦海中隻有擊沉的船隻越快越好,越多越好,現在大家想的卻是趕緊上正在燃燒的運輸船上去,撲滅船上大火,將運輸船繳獲過來,至於救助落水船員的救生艇,上麵水兵想的隻是將落水船員救起的越多越好。
當太陽偏西,快要日沉大海的時候,救助活動終止了。經過鄭和艦水兵一番撲救,兩艘運輸船上大火被控製並慢慢熄滅下來。幾條救生艇從海麵上救起了三十四名落水船員,加上兩艘運輸船上六十七名船員,鄭和艦俘虜了一百零一名英國海員。
一艘救生艇從停泊在海上,隨著波濤起伏的運輸船上朝鄭和艦劃了過來。當救生艇靠上鄭和艦後,楊波從艇上爬上軍艦。上了軍艦,楊波找到正和政委看著救助運輸船的徐震,匯報道:“艦長,黑蛇號上大火已經撲滅,下麵蒸汽機損失不大,可以繼續使用。劉炎報告,年輕女王號桅杆和鍋爐在我艦射擊下已經完全無法使用了。是否放棄年輕女王號運輸船?”
“船上物資多少?那些俘虜還安定嗎?”
“剛才全部精力都投入到救火中了,並未仔細查點有多少物資,不過粗略估計,上麵至少裝載了過千步槍,還有大炮、彈藥,年輕女王號運輸船上還裝載了一批軍服。隻是這些軍服被大火燒的差不多了。至於俘虜,他們現在很害怕我們會殺了他們。”
徐震望了眼天空,天空烏雲正慢慢匯集在一起朝西邊而去,現在不用什麽有經驗的老漁民來說,徐震自己也明白一場暴風雨很快就要光臨這裏了。“挑一些好的能用的英國軍服到黑蛇號上去,然後將年輕女王號運輸船鑿沉,至於上麵的俘虜全部轉移到黑蛇號上。至於黑蛇號,將他拖在我們後麵一起到東犬島去吧。政委,是否你率領些人員到上麵去?”
張誌輝點點頭:“我帶上翻譯過去吧。”
落日餘輝下,年輕女王號被水兵鑿穿了船底,慢慢沉入大海了。黑蛇號運輸船被纜繩拖著,跟在鄭和艦後麵朝東犬島駛去。張誌輝在翻譯張琛陪同下登上了英國黑蛇號運輸船。運輸船上到處是一處處朝天的大洞,幾名下午上船的鄭和艦水兵正用木頭擱置在甲板上被炸開的大洞處,船上火災剛剛被撲滅,嫋嫋青煙還從甲板縫隙中緩緩升了上去。
一群臉上粘滿黑灰的英國海員正擠坐在一起,驚恐地看著四周將槍口指向他們的中國水兵,這些人中不光有黑蛇號上海員,還有一些是年輕女王號上人員和被鄭和艦救起來的那些落水者。中午與鄭和艦的遭遇讓他們魂飛魄散,那巨大的爆炸聲仿佛還回**在他們耳前。
一場單方麵的戰鬥讓他們成了被命運女神拋棄的對象——他們被俘了。被俘後這些俘虜在槍口威脅下,與鄭和艦上來的水兵一起撲救船上大火。好不容易將火撲滅後,這些焦頭爛額的俘虜又被集中在一起,等候命運女神安排。望著對著自己胸口的槍口,他們不知自己是否還能活下去。
張誌輝上船後,放眼望去,麵前都是些衣衫襤褸,臉色灰黑,一把大胡子被烤的彎曲焦黃,麵目差不多的西洋人。這讓他無法從俘虜外形上分辨出誰是船長了。
“那位是船長?請船長過來一趟。” 張誌輝臉上掛著微笑,緩和地問道。
翻譯將張誌輝的問題用英語重複了一遍。坐在甲板上的那些英國俘虜起了一陣小**,他們相互間彼此張望了一番,小聲地嘰嘰喳喳說著什麽。一名年紀比較大的俘虜從人堆裏站了出來,走到張誌輝麵前,揮舞著手臂衝著張誌輝嘰裏咕嚕說了連串的話。
“我是年輕女王號輪船約瑟·霍華德·查理斯船長,你們在海上對我們的攻擊是海盜行為,扣押我們這些和平人士是不道義的。”張琛將船長說的話翻譯給了張誌輝。
“不道義的?”張誌輝聽的笑了笑,他可不認為攻擊運輸船是什麽不道義行為。“這位船長還真可愛啊!小張,你問他他們船上裝載的這些東西是什麽?難道是友好地送給我們中國人的嗎?一方麵運送武器到中國殺人放火,另外一方麵還不允許遭受侵略的人民起來反抗,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天底下居然還有如此好事!”
張琛將張誌輝的話翻譯了過去,沒等船長辯解什麽,張誌輝繼續說道:“我們並沒有歡迎你們過來,而你們卻用大炮巨艦闖進了我們家門,誰是盜賊這根本就用不著辯解,你們的被俘,要怪隻能怪你們政府發動的這場戰爭。現在既然被俘了,就要服從我們的安排。”
張琛將張誌輝說的話翻譯過去,查理斯船長的臉色也越來越灰暗了。既然人家敢攻擊運輸船隊,他也不指望能在口舌上麵爭辯過人家,可無論是誰,給人一頓搶白卻找不出詞來反駁,這都是讓人很憋氣的。查理斯船長很想說凡是大英帝國發起的戰爭都是正確的,而反抗大英帝國的行為都是不道義的,可這話也未免太無賴了點,說出來沒的讓人嘲笑自己。查理斯的觀點是建立在大英帝國乃世界第一強國,世上無公理隻有強權的基礎上,可現在自己是人家俘虜,與對著自己的步槍大炮比起來,人家是強者,而自己成了十足的可憐蟲,要是想和人家爭辯一二,這些不講理的家夥惱羞成怒,最後倒黴的還不是自己?想明白眼前強權掌握在誰手裏的查理斯喪失了聲討對方不道義的心情,他隻能接受自己和這些百來號人將要麵對的悲慘命運了。
“政委,查理斯船長問您有什麽安排。”查理斯小聲嘟囔幾句後,張琛有些意外地看看查理斯,還是將他說的話翻譯了過來。
張琛輕蔑地瞥了查理斯一眼,他本來還想看看這英國佬要強辯到幾時去,對他來說能大義凜然地反駁這些洋鬼子真是人生一大快事。可張琛沒想到洋人乃欺軟怕硬的主兒,政委還沒怎麽說硬話,這船長自己先軟蛋了。查理斯一服軟,張琛被他害得心裏無比遺憾。
張誌輝心裏倒沒那麽多遺憾,他現在隻想盡快穩定這裏人心,越快越好:“這就對了,既然你們不幸淪為我軍俘虜,那麽就應該聽我們的,照我們說的去做。查理斯船長,請放心,隻要你們胡來,各位生命安全還是有保證的,不然我們也用不著將各位從火海中救出來,白天作戰時直接一炮送你們到海底並不是什麽難事,何必如此大費周折呢?我現在宣布三條紀律,第一,作為俘虜,你們必須絕對聽從我軍指揮,海上不同於陸地,隻要我們不允許,任何人都必須在船艙內安靜地待著,不得破壞船隻,不得損壞物資。如有人想反抗,那麽我們將堅決鎮壓。第二,各位將自己在被俘前具體做什麽報上來,在我們需要時你們必須聽從我們安排,當然,要是安排你們幹活,我們會付出一定報酬的。第三,你們必須簽訂一份再不參戰的誓約書,——給軍隊運送兵員貨物也是參戰——在簽訂誓約書後,我們會在合適的時候釋放你們,如不簽署,後果自負。”
“明白了,我會跟孩子們說的。”張琛將張誌輝所說的翻譯過去後,查理斯聽聽好象條件並不是很苛刻,任何國家都不會允許俘虜進行破壞活動,至於俘虜幹活還有報酬,這話也就說著玩玩,作為俘虜最重視的還是自己性命能否保住,在性命受到威脅的時候,還奢望什麽報酬,這根本是異想天開了。當然,最打動查理斯的還是最後一條,隻要簽訂再不參戰的誓約書就有被釋放的可能,這對他們這些被俘的英國人來說**力實在太大了。
查理斯轉身將張誌輝所說的三條大聲對那些沮喪的俘虜們念了一遍,那些俘虜開始隻是隨便聽聽,反正自己當了俘虜,人家說什麽就是什麽了,可聽到最後突然出現了有釋放的可能,人群一下炸開鍋了,大家紛紛站了起來七嘴八舌衝著查理斯叫喊起來。而查理斯也不停地大聲回答這些人的問題,一百多人同時在說話,黑蛇號一時變成了嘈雜的鬧市。
“小張,這些人在說什麽?”雖然到了技術要求極高的海軍,可與普通中國人一樣,張誌輝的英語水平是極為差勁的,他也就會說兩句“三塊肉”、“陰溝裏去”這樣不中不洋的簡單詞語,像現在這種場合,那些英國人說的他一句話也聽不明白了。
張琛一直在聽那些英國人在說什麽,張誌輝一問,張琛馬上答道:“這些人在問船長,我們保證隻要簽署再不參戰誓約書就可以在合適時候釋放他們,這是不是真的,還有人問所謂的合適時候是不是戰爭結束……老天!戰爭要是結束了,還有什麽再不參戰?這些人還真是……愚蠢。”
張誌輝滿意地笑笑:“他們不是愚蠢,隻是成了驚弓之鳥了。”
吵鬧聲漸漸平息下來。查理斯也得到了答案:“尊貴的軍官閣下,我們接受您的條件。”
“那就好,楊波,下麵船艙整理出來了嗎?……唔,查理斯船長,委屈你們一下,今天夜裏你們就在甲板上過夜吧,等我們收拾好船艙後,你們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