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十年前我錯過了。十年後重知道了這一切,卻發現自己什麽也做不了了。

人,早已經死了。就算有屍骨,也已經涼透了。若是等我報仇,隻怕是早就死絕了心。

權勢,早就已經離我遠去。現在的我,一文不名。整個江湖早已經不是我沈默的時代。我站在這兒,就隻是個半老男人而已。傳奇已經散了。

雄心壯誌早已經是昨日輝煌,如今的我,別說是報仇血恨,就連打打殺殺,也早已經提不起勁。拖著副病央央的軀體,能了渡殘生就已經很不錯了。

難道就這樣白白的死個摯友?難道十年就能抹殺一條無辜生命?

一想這些,我整個人就頭暈目眩。

我一步步的退,江湖卻一步步的逼,怎麽也不肯放過我。

救我?為了我,不值得。

為我這麽個沒擔當的男人,他死的不值得。

為我這麽個空有皮相的男人,陳天養和洪興勝又何必。。。。。。

我有什麽好?值得他們為我殺人,值得他為了舍命?

我有什麽好?

不值得。為了我,他不值得。我幹巴巴的說。

是不值得。你不知道這樣,知道了又能怎樣?你沈默當年沒能為他做點什麽,現在還能做什麽呢?現在的你,什麽都沒有。除了名字和模樣,你哪裏還有半點以前的威風。算了吧,我早就看透了。許堅不以為然的甩甩手。

不會就這麽算了的。我不能就這麽算了。我自言自語。

我哥他不值得。他是個粗人,直人,從不去仔細想想事情表麵現象之下的內在。當年陳天養橫刀奪愛,洪興勝背信棄義,兩個人聯合起來整治你。我哥就隻看了個表麵就立刻飛過去要幫你。

他笑著搖搖頭。

其實何必救你。陳天養和洪興勝打著聯姻的幌子為的什麽?我那單純的哥哥怎麽看的透。為你這個男人,他們和苦呢。

現在看看,倒是明白幾分道理了。他將我上上下下一通打量,似笑非笑,斜著眼看我。

不要說了。我大喝一聲打斷他的話。

請你不要說了。憤怒之後才想起自己還是虧欠他的,於是又低聲下氣的哀求了一句。

當年的事情,不要在提起了。

看我這副窩囊樣,許堅冷冷的哼哼一聲。

四十幾歲的老男人還能好看成你這樣的是不多。隻是漂亮的男人不止你沈默一個人,陳天養何苦到死都念著你。洪興勝插手東升,別不也是為了你吧。沈默,你到底有什麽好?才剛聽說,連邵子安也和你扯上了。真讓我不得不佩服起你來。

一個男人,也能搞的這些男人暈頭轉向繞著你轉,真不簡單呀。

你別說了。我氣急敗壞的大喝一聲。

用手揉揉眉心,頭腦裏鬧轟轟的全是他的冷嘲熱諷。

這人,他全知道。

連對岸的一個小輩都知道了,可見我一心想瞞的事情其實早已經天下皆知。

真是可笑,我還裝模作樣的回去了,天知道在那些知情人眼裏,心裏,怎麽一個看我?

渾身一陣冷汗,人虛的直發昏。

現在的你,也就張臉還能用了。沈默,你說我哥的死沒完,你能怎麽個沒完法?巴拉著邵子安,用屁股讓他幫你沒完嗎?許堅卻不打算就這麽放過我,冷笑一聲,刻薄的話一句接著一句。

十年的怨恨鬱結在他胸口不能發泄,我這下送上門來,也難怪他可勁的揭我瘡疤了。

在旁人眼裏,我沈默就真的隻剩下臉和屁股還有些用處了嗎?

怒極反笑,胸口堵著的鬱悶在許堅的刀言劍語之下竟漸漸散去。

既然連對岸的一個陌生小輩都知道了當初的事,可見我沈默死守了十年的麵子全然是個自欺欺人的幌子。現在點破了,我這心裏的包袱反而能放下了。

反正事情已經沒有隱瞞的必要,也隱瞞不住,其實早就天下皆知,時光已經過去十年了,被人唾棄也好,被人可憐也好,都已經在他人心裏成了定局。

深深吸口氣,再緩緩的吐出。我漸漸平靜下來。

你說的沒錯。現在的我,一無所有。我確實沒什麽資格說句沒完。我苦笑著搖搖頭。

放下那不值一錢的傲氣和所剩無幾的自尊,我承認自己的無能,窩囊,沒擔當

對你哥哥的死,別說報仇。我現在連負責都沒資格說。從一開始我就選擇了像一條喪家狗似的逃跑,現在也沒資格來充當什麽出頭人。當年我像條狗似的離開,今天也沒能像個人似的回來。我來來回回就是個笑話而已。

雖然不甘心,自尊和傲氣還在身體裏垂死掙紮,可我依然強迫自己把事實說出來,我早就該認真麵對現實。

可這並不能說我就對你哥的死無動於衷。事實上,我。。。。。。但凡我還能有點滴能力,我也會為他的死負起我該負的責任。我抬起頭,坦誠的看著許堅的眼睛。

他微微一撩嘴角,沒有說話。

我知道光靠說是沒有用的。我呼出胸頭悶氣。

有用的著的地方你就說,能做的我一定會去做,隻為了你哥。說完,我站起身,轉身就走。

洪興勝在這兒安排了人準備對邵子安下手。當我轉動門把手要開門離去是,許堅突然說了一句。

抓著門把的手停住,我抿抿嘴唇。

默不作聲的點點頭,我打開門離去。

手裏的煙點了熄,熄了又點,抽出一地的煙頭。我怔怔的看著手裏的手機。

直到手裏的煙燒痛手指,我才略微驚醒了些。

將煙摁滅,我抿著嘴撥出號碼。

鈴聲剛唱了兩句,電話就通了。

你在哪裏?手指搔搔額頭,我有些無可奈何又有些異常堅決的問。

電話那頭的人沒有回答,顯然對我這個問題很是疑惑。

怎麽了?半晌,他才小心翼翼的回話。

告訴我你的地址,我要過來。

你要過來?那頭的聲音猛的提高。

真的嗎?你別耍我。沈默,發生什麽事了?你沒事吧?

看來他還是很有自知之明,知道我不待見他。也是,我這麽主動熱情的要回到他身邊,確實反常的很。

快說地址,我沒耐心。

沒心情和他多解釋,我催促道。

他立刻報出一串地址,我拿筆記下。

你什麽時候到?我把日程重新安排,等你。他又問。

你現在就可以等著了。不想和他解釋我的中途跑路,匆忙掛掉電話,我拿起記著地址的紙條走出房間。

到外麵上了車,把紙條遞給司機,我便靠在椅背上,死抿著嘴沉默。

淩晨時分,院子裏的燈卻依然明亮,試圖將每一個角落照亮。然而明與暗始終要共存與世,光需要影的襯托,影需要光的照耀。

邵子安孤身一人站在陽台,雙手扶著圍攔,身體悠閑的靠著,些許的探出。挺拔修長的身型在光和影的作用下,顯的立體而有型,看起來很有廣告海報的意境。

那灼烈的燈光刺的我有些眼睛疼。

他還真夠無畏放肆的。

就他現在那位置,那姿勢,整一個最佳遇刺位置。

沒有任何遮攔,沒帶一個手下,有沒武器我就不知道了。反正遠程射殺,就他現在這樣的最合適了。

明知道自己現在是緊要關頭,明知道即使在這兒也不能不堤防別人下手,明知道我對這種舉動不可能有感覺,卻還是要在我麵前懲強好勝。

**期的男人,真像一隻孔雀。

住酒店顯然是不夠安全的,而且他這種複雜身份,住酒店也不方便。

東升在這兒是有產業的,陳天養買了兩處別墅,為的是不讓人摸透他到底住哪兒。

但邵子安這處卻不是陳天養那兩處。這應該是邵子安自己的地產。

一路上沒遇到任何一個人,仿佛這地方就隻有他一個人,等的也就隻是我一個人。

這當然不可能,其他人應該隻是回避。

這讓我暗鬆一口氣,但又有些微尷尬。

頂著邵子安的目光我進屋,穿過客廳抬腳上樓梯。沒走幾步便看到他站在樓梯拐角處等著我。

我停下腳步,有些不敢靠近。

他一隻手輕輕的扶著樓梯的扶手,眼睛直直的看著我。

我竟有種掉頭要跑的衝動。

他察覺到我的心思,身形一動,幾步走下,一把抓住我。

舍不得我,是不是?

他原本就比我高了些,現在站的又比我高,被他俯視著,我覺得自己被這視線籠罩住了。

可能。。。。。。。很難再逃脫了吧?

你別自作多情。我別開頭,口氣雖強但舉止示弱。

對我的諷刺他不做聲,嘴角含著淺笑,手順著我的手臂摸上來,一路滑到背上,似輕又重來來回回的順著我的脊椎撫弄著。

又來這手。眯起眼,我暗暗喘口氣,身體不由自主的微微發軟,背越發朝他的手靠去。

這男人很會調情,和他那正經的模樣不相稱。

邵子安一隻手安撫著我,另一隻手撫上我的臉,手指來回大磨著我的唇。

有些癢,我忍不住動動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