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以酲是很怕痛的,這點習雋野一直知道,他的皮膚白又薄,稍稍用點力就會留下印子,吻痕至少三天才會減淡,每次來不及消散就又被弄上新的,深淺交疊,告訴別人此人有主。

習雋野在床事上有些粗魯,動作狠戾粗魯,又喜歡給夏以酲留痕跡,咬痕吻痕都好,把人欺負哭,事後又輕輕吹一吹,耐心安撫。

他們重逢時習雋野就注意到夏以酲左耳廓上滿滿的耳釘,還有頸後黑色的條紋。

剛才在翻騰的時候,習雋野終於看到了紋身的全貌,那是一大片素花,整個右肩都被花卉印滿,他的皮膚像一張畫紙,純黑色的線條在上麵蜿蜒,勾勒出花瓣和葉子,構圖簡單又繁雜,素淨之中透出隱秘的性感。

夏以酲的性格是熱烈的,他一直喜歡鮮豔的東西,就算是紋身也應該紋鮮亮的顏色,習雋野沒想到他會選擇這樣簡單的黑色,可不得不說這樣紋身也很適合他,比鮮亮又多出幾分神秘。

歡愛的時候習雋野在上麵又啃又咬,這些是他未參與過的東西,他不想承認自己對著一片紋身嫉妒。

這會兒冷靜下來,他還是想了解是什麽讓夏以酲去紋這麽大一片花,明明這麽怕疼。

夏以酲看著習雋野深邃的眼睛,有點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還有耳朵,”習雋野摸上他打滿耳洞的耳廓,“這是骨頭了,得有多疼?”

當然疼,直到現在夏以酲想起來都會顫抖的地步,有一段時間沒有養好,還發炎化膿,耳朵又紅又腫,碰都不敢碰,覺都睡不了。

“為什麽弄這些?”習雋野又問。

夏以酲不太想說,這樣他有些羞恥難堪,但他知道躲不過去,於是說:“那我們交換秘密吧?”

“嗯?”

“我告訴你我的紋身和耳洞,你告訴你手臂上的疤怎麽來的,還有為什麽心理和精神狀態會變成這樣。”

齊若哲說得清楚明白,但他想讓習雋野親口告訴他。

他們的傷口都沒有愈合,再次撕開結痂的傷疤會很痛,但隻有這樣才能把堆積在裏麵的膿血擠出來,挖掉腐肉,讓血肉重新長。

他們吃了飯,拿出櫃子裏的備用床單枕套換上,其實都是習雋野一個人換,夏以酲坐在落地窗的平台上,像個安靜的小狗一樣盯著他, 眼神眷戀柔和,屁股下麵柔軟的墊子是習雋野對他的貼心。

換好床鋪後,習雋野問夏以酲要不要上床,他搖了搖頭,還讓習雋野坐到他身邊。

房間在十八層,夜景很美,黑夜被無數高樓點亮, 宛如銀河墜落神州大地, 斑斕的燈火璀璨閃耀,目光所及之處一片靜謐平靜。

夏以酲坐在習雋野的腿間,整個人陷入男人的胸膛之中,腰被手臂圈著,沉穩的鼻息落在頸後,相同的沐浴露、洗發水的味道交纏在一起,密不可分。

習雋野點了一瓶紅酒,他們喝了大半瓶,說不上情趣或者樂趣,在愛人麵前撕開傷疤本就需要勇氣,那些事是他不願意在夏以酲麵前提起的, 開口更是艱難。

不過既然夏以酲願意聽,他會告訴他。

習雋野的嗓音被酒染過之後,有些喑啞低沉, 如月色般緩緩傾瀉。

他很平靜地講述這五年裏的事情,把拿刀割手和檢查出精神問題的事情說得雲淡風輕,隱去了自己出現幻覺的事情,把其中的痛苦和難挨合理地抹掉,好似不複存在。

夏以酲清楚習雋野這樣做的目的,但他不喜歡,他要習雋野的所有痛苦和難堪,他要褪去麵具和包裝後最真實的愛人。

他要讓習雋野知道自己愛他,愛他的病和傷疤,也愛他的幻覺。

“昨晚, 你喝多了想隨便找個人上床是嗎?”夏以酲問。

習雋野圈著夏以酲腰的手臂收緊了, 一口否認,“當然不是。”

“那是為什麽?”夏以酲轉頭, 眼睛明亮,劉海垂在額間讓他看上去很柔軟, 語氣中有委屈,“還是說看到一個像我的人,就可以接吻了?”

“……”習雋野眸光沉沉,似乎在猶豫要不要說實話。

“不要騙我,”夏以酲說,“我能分辨得出來你有沒有對我說實話。”

習雋野扯了扯嘴角, 低頭在夏以酲的眼睛上親了親,想分散他的注意力, “怎麽分辨?”

“第六感, 很準的。” 夏以酲眯起眼,順從地接受愛人的親吻,同時說,“不要岔開話題。”

習雋野也不想對夏以酲撒謊,斟酌半晌,還是說了實話:“我以為你是幻覺。”

“你常常會出現在我眼前, 除了一開始思維很亂分不清之外, 後麵你每次出現我都知道是幻覺,因為我很清楚你走了, 你不會突然出現在我眼前,更不會若無其事地親我。”

夏以酲聽得心髒抽疼,勉強地笑了笑, “幻覺還會接吻嗎?”

“會,”習雋野如實說,“在幻覺裏還上過床。”

夏以酲徹底笑不出來了, 鼻子開始發酸, 又想哭。

“隻不過醒過來發現是自己的一場臆想,有點失望。”習雋野深深地注視著夏以酲,眼裏是一閃而過的哀傷,“其實我都在想,會不會你也是幻覺。幻覺裏我們和好了, 等天一亮,睜開眼又是隻有我一個人。”

夏以酲吸了吸鼻子,控製住情緒,轉身麵對麵抱著習雋野, 大腿還在酸軟沒辦法圈住他的腰,隻能搭在兩側。

“那我們一起等天亮吧, ”夏以酲露出一抹笑, 仰頭親上習雋野,“看看天亮後我會不會消失?”

習雋野和他交換了一個安靜的吻, 然後把下巴搭在夏以酲的肩上, 低低地說:“那我希望世界再也沒有白天。”

“嗯?”

“我不想用你來賭。”

夏以酲說不出話,隻能用力地抱著人,將自己的體溫渡過去。

“那你呢?”習雋野的手探進夏以酲的浴袍, 感受到對方的溫度才會心安一些,“一直在說我,是不是該說一說你的紋身和耳洞?”

夏以酲把臉埋在習雋野的胸膛, 深深吸了口氣,“……曾經有一段時間, 我很戀痛。”

習雋野蹙眉, “你不是最怕疼了?”

“嗯,但是心理上更疼,疼得我整宿睡不著覺,我也看過心理醫生,但是效果不好。 ”夏以酲聲音悶悶的, “所以……所以我就……”

就用身體上的痛去抑製心理上的痛。

習雋野什麽也沒說,抬手扯開一些領口, 嘴唇貼上印滿紋身的皮膚, 吻得克製又痛心,“很疼吧?”

夏以酲想說不疼的,但知道習雋野不會信。

他本身是對疼痛很敏感的人,皮膚又薄,紋身的時候他疼暈過去兩次,渾身是汗, 嘴唇咬得出血。

花卉紋了三次才紋好,身體越痛,精神上就越放鬆。

積攢在體內的負麵情緒終於有了發泄口,分手是他提的,在此之前他連哭都沒理由,紋身給了他理所應當的借口。

二人沉默地抱在一起, 像兩個受傷的小獸, 互相取暖舔/舐傷口。

麵對過去的事情,他們都以聽為主,心照不宣的沒有問太多。

撕開傷口需要勇氣, 他們對痛入骨髓的感覺一清二楚,不想再讓彼此加深疼痛。

過了一會兒, 習雋野低低地問:“這是什麽花?”

夏以酲:“不知道,應該是芙蓉或者牡丹吧。”

習雋野有些意外,“為什麽會不知道?”

“那時候我狀態不好,紋身師問我紋什麽,我說素花就可以了,隻要好看就行,沒有多問。”夏以酲問,“好看嗎?”

習雋野點頭,濡濕的唇舌在花卉上留下酒氣,“好看。”

夏以酲鼻息黏稠地哼哼兩聲,“我好看還是花好看?”

“你好看。”習雋野回答。

夏以酲不滿, “花就不好嗎?”

習雋野:“……都好看。”

“你應該說這些花在我身上才變得好看!”

“確實是,”習雋野吻他, “沒有人比你更好看了, 你最好看。”

夏以酲笑了笑,安心地窩在習雋野的懷裏,說著這些年創業的趣事、吃過得苦、踩過的雷。

白天睡了一整天,此時他們毫無睡意,麵對麵相擁,在夜色下喝酒,接吻,纏綿。

二人的浴袍掉在地上,夏以酲的**掛在他的腳踝上,最後掉在地毯上。

剩下的紅酒習雋野把它們用在了夏以酲的身上,冰冷又殷紅的**布滿胸膛,夏以酲的皮膚白的發光,躺在落地窗旁像一個墜落凡塵的精靈。

**被習雋野一一吞下,嘴角殘留著紅白的東西讓夏以酲麵紅耳赤,臊得抬不起頭,隻能把人拉下來接吻。

習雋野把人欺負得更狠,夏以酲又開始掉眼淚, “不許咬……痛……”

習雋野當然不會聽,以前就是這樣,平時對夏以酲百依百順, 可一旦上了床對夏以酲所有的要求都充耳不聞,甚至還會扭曲他的意思。

他們徹底未眠,夏以酲昏昏醒醒,臉上全是淚痕,眼睛腫得快睜不開。

身體疲憊不堪,可精神上又在反複登至巔峰。

直到煦日的初陽衝破厚厚的雲層散發出第一抹金色光,夏以酲感受到熾熱的光芒,費勁地睜開眼。

雲靄漸退,朝陽破雲而出,盛烈的光線足以讓黑暗消退,撫平一切傷口和遺憾。

他嘴角勾了勾,艱難的開口:“習雋野。”

“我在。”土垚土

“天亮了, ”夏以酲抬起酸軟的胳膊,抱著男人的身體, 叫了一晚上的嗓子啞得不成樣子, 可還是能聽出其中的溫柔和眷戀,“我沒有消失哦……”

習雋野微怔,空曠了五年的心髒被夏以酲填得滿滿當當,陌生的飽脹感令他難以適應,堪堪地嗯了一聲。

“放心啦, 以後我都不會走了, ”夏以酲很困, 一邊說一邊就睡過去,“我要住進你的心裏,趕也趕不走的那種……”

習雋野把夏以酲緊緊抱住,讓他的臉貼著自己的心髒,緩緩閉眼。

交疊的身體沐浴在陽光之中,他們嚴絲合縫地貼在一起,相擁而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