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雋野坐在沙發上看翻閱一本時尚雜誌，他穿著一身休閑西裝，肩寬腿長的，坐在那裏就是一道風景線，引得工作室同事和其他主播的目光頻頻在他身上流連，眼神探究而曖昧。
珞珞是見過他的，主動泡了杯茶遞給他，笑著問：“習設計師，你來找我們老板呀？”
“嗯，他要去看裝修進度，我接著他一起。”習雋野雙手接過茶杯，說了句謝謝。
“設計師？”另一個美妝女主播湊過來，“是我們工作室的設計師？依我看，你和咱們夏哥的關係不淺吧？”
習雋野反問：“你覺得有多深？”
眾人見他接茬，頓時來了興趣，男主播滑動座椅移到習雋野身邊，眼裏閃著八卦的光，“前兩天夏哥發布了一個公開戀情的視頻，我覺得你和那個男人的聲音好像，是你吧？”
“可是按理說不對吧，”同事說，“他們才認識多久啊？夏哥又不是隨便的人，怎麽可能認識幾個月就在一起了呢？”
“如果沒在一起，夏哥怎麽可能允許他看到自己狼狽的樣子呢？夏哥這麽注重形象！”
珞珞知道一些他們很早就相識的內情，但也不是特別清楚，問道：“習設計師，你和我們老板……是不是呀？”
視頻裏，夏以酲的男朋友一直沒有露全臉，隻是從結實的胸背和低磁的嗓音能看出是一個大帥哥。
況且以夏以酲的審美也不可能找一個醜男人做自己男朋友。
習雋野麵對眾人的好奇笑而不語，淡然地喝了口茶，“去工作吧，上班時間摸魚可是會被扣工資的。”
———好家夥，這語氣，這調調。
他們心裏多少有了數，彼此對視一番，擠眉弄眼，目光頗有深意。
相對外麵的熱鬧，辦公室裏的氣氛較為沉寂，夏以酲站在窗邊抽煙，心情複雜又悵然。
要麽五年不見，要麽短短兩小時內見了兩個親人。
他側眸看向夏澍榮，少年高高瘦瘦的，沒有以前的纏人勁兒，成熟了不少。到底是兄弟， 眉眼間能看出些許和夏以酲相似之處。
夏澍榮估計也是怕尷尬，一直低頭玩魔方。
可到底孩子沉不住氣， 沒等夏以酲一根煙抽煙完，他就悶頭說：“哥，能別抽了嗎？煙味不好聞。”
夏以酲發出一個嗤笑的輕哼，“矯情。”
但他還是把煙掐掉了，“你怎麽會來？你不上課？”
“已經放暑假了。 ”夏澍榮有些無奈， 停下手裏的動作，抬眸看向夏以酲，“我看到你發的視頻了， 回家後聽到爸爸跟媽說要來找你，所以……就跟過來看看。”
夏以酲：“看什麽？”
夏澍榮耳垂有些燙，眼神微閃，“就……看看你……”
“看我受你們夏家欺負？”夏以酲反問。
他眼尾的薄紅沒有消， 眼睛紅紅的， 哪怕語氣很冷，可還是有種可憐勁兒。
“你們五年不管我死活，現在我高調的公開戀情一個個都跑來‘看我’，看我什麽？看我活得好不好？看我怎麽給你們丟臉？ ”
夏澍榮有些急切，“不是的哥，我沒有這樣想，爸那樣的性子， 我擔心你被他……”
“擔心？你憑什麽擔心？”夏以酲指著夏澍榮的鼻子罵，“你就是個白眼兒狼，我對你不好嗎？小時候那樣照顧你， 哪怕後來搬出來也一直和你保持聯係，我都沒有因為你媽的事情疏離過你，你憑什麽疏離我！”
在弟弟麵前夏以酲不想失態的，可壓在心裏太久了，如今人站在麵前，想到曾經的種種，委屈勁兒一股股湧上來，微紅的眼眶變得更紅。
“哥，不是你想的那樣，我沒有疏遠你……”
“有！就有！”夏以酲憤憤地抽出紙巾擦了擦眼睛，“給你打電話你還不耐煩，我想給你打電話嗎！你不想說，我也不伺候，反正你才是夏家名副其實的小少爺。”
夏澍榮放下魔方，站起來語氣放軟，“哥哥， 你能不能聽我說兩句？”
夏以酲吸了吸鼻子，把頭偏開。
夏澍榮解釋：“不是我故意不接你電話，我媽不準我和你常來往，我的手機被她監視了，沒辦法給你撥號，微信也是……隻能群發消息。”
“……”夏以酲挺意外的，想不到喬菁的掌控欲這麽強。
夏澍榮也有點委屈，“這幾年我給你發的祝福你一次也沒回過。”
夏以酲冷哼一聲， “誰要回你的群發信息。”
嘴上冷冷的，神色已經緩和不少。
夏澍榮如實說：“哥，這幾年我一直有關注你，爸爸也是， 我偶爾回家的時候會聽到有人給他匯報你的情況。”
夏以酲嗬斥：“別提他。”
夏澍榮果斷轉移話題，“嗯……我媽一直很擔心你回來爭家產， 想離間我們。但我一直知道哥哥對我很好的，小時候都是你照顧我，給我買玩具什麽的……”
說著，少年走上前，猶豫著伸出手扯了扯夏以酲的袖子，“哥……”
夏以酲吃軟不吃硬，聽了這些後氣就消了，語氣還是很衝，“幹嘛！”
“別生氣了唄？”夏澍榮說，“我騙我媽和同學出來玩兒的，待不了多久， 還要趁天黑趕回去。”
“你要趕回去關我什麽事？”夏以酲嘴硬，看了他一眼，“所以你今天來幹嘛？也是因為我談戀愛的事情來的？”
“一半一半吧，”夏澍榮問，“哥，你真的他在一起了？我以前那個家教？”
“對啊，怎麽了？你也想來管我的事？”夏以酲沒好氣地說。
“沒有，我就問問……”夏澍榮說，“爸看到你那個視頻後發了好大的脾氣， 我擔心他打你，所以才跟過來看看。”
夏以酲哼哼，“他打我？他有臉打我？”
夏澍榮笑了笑，很有幾分孩子氣的稚嫩。
見狀，夏以酲的情緒沉澱下來，沒有再鬧小性子，伸手揉了揉弟弟的腦袋，聲音很輕，“這些年你還好嗎？”
“不好，”夏澍榮坦然說，“我爸倒是沒什麽，主要是我媽，把我盯得很緊，上學司機接送， 也會定期看我手機。也許是怕我和你聯係，也許是怕我早戀。我不知道她的想法，也懶得問，其他方便沒有給我施加過壓力，就這麽著吧。已經想好了，大學我會出國， 不想在她的監視下生活。”
那天他們兄弟倆聊了很久，從過去到未來，心照不宣地沒有提起上一輩的恩怨，沒有說過同父異母。
在鉤心鬥角的生活中，他們是彼此唯一能夠坦誠相待的親人。
夏以酲是相信血濃於水的， 他無比厭惡身上流著夏父的血，可是又慶幸自己還有一個明事理的親弟弟。
他不敢保證以後這場兄弟關係會如何，但至少現在他們都願意來維護這段兄弟情， 這就足夠了。
很多時候夏以酲覺得自己是一個無根的蒲公英，漂泊無依，沒有歸處，有親人相伴的感覺很奇妙， 好似在身上牽了一根看不著的線，不管身處何地都有一份牽掛。
夏澍榮走的時候，夏以酲和習雋野把他送到高鐵站，上車前少年給了他哥一個擁抱。
夏以酲愣住， 鼻腔發酸，抬手拍了拍夏澍榮的背，“照顧好自己。”
“你也是，哥。”夏澍榮看了一眼習雋野，神色有些別扭，又很真誠，“祝你們……”
旁邊有些喧鬧，夏以酲沒聽清：“什麽？”
“……”夏澍榮羞惱地轉身，頭也不回地進了站。
夏以酲笑出聲，“小樣兒，這麽不禁逗。”
習雋野見他鼻尖發紅：“哭了？”
“才沒有！”夏以酲說，“有什麽好哭的，又不是生離死別。”
暮色降臨， 火燒雲將蒼穹染得瑰麗熱烈，天色漂亮， 連帶著心情都很舒暢。
夏以酲被習雋野牽著往停車場走， 忍俊不禁地問：“你說，他應該叫你什麽？嫂子？”
習雋野：“……”崾殽
夏以酲把自己逗笑，“但是你這麽高大的樣子，叫嫂子好違和啊。那就……哥夫？”
習雋野：“…………”
夏以酲見他不吭聲， 笑吟吟地問：“怎麽？不願意啊？”
“沒有，”習雋野的嘴唇彎了彎，“是不是得問問小榮的意見？他想怎麽叫都行。”
夏以酲切了一聲，“你倒是挺寵他啊。”
習雋野停下腳步，“因為他是你弟弟。”
夏以酲的笑意凝滯片刻， 突然踮起腳去擁抱他，不顧周圍來來往往的人群。
習雋野摟住他的腰， “怎麽了？”
“習雋野， 我好幸福。”夏以酲看著遠處的暮色，眼眸澄澈漂亮，笑容清雋，“其實我一直不奢望能有親情， 之前我爸來說的那些話讓我對他們徹底死心了，可是小榮的出現又讓我感覺還有餘溫可嚐。”
“但讓我更幸福的，是因為有你在我身邊。” 夏以酲感慨， “我們要一直幸福下去， 好嗎？我也會努力讓你幸福的！”
習雋野摟緊夏以酲， 說了一個好字。
晚風吹起他們額角的碎發， 密不可分的影子交疊片刻後又分開，臉部輪廓緩緩靠近，再度相貼。
他們在落日餘暉中說愛，在夕陽落盡前接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