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以酲愣愣地看著他,哭著哭著突然笑了,像是聽到什麽天方夜譚一樣,“你說什麽?對同性戀過敏?”
習雋野用肥皂洗著手,“對,所以你離我遠一點,如果再碰我,也許下一個到你身上的就是拳頭。”
夏以酲不相信,一張漂亮的臉蛋哭得梨花帶雨,眼睛含著瀲灩的水光,要去觸碰習雋野的小腿。
習雋野敏銳地察覺到,立馬閃開,眉心緊蹙、語氣不善,“我說了,請你自重。”
“我哪裏不自重了?!”夏以酲像是被刺激到一樣,帶著哭腔突然大喊起來,“我碰一下你怎麽就不自重了?!我是同性戀,但又不是有艾滋,我是病毒嗎?讓你這麽厭惡我!”
“……”習雋野看著坐在地上發酒瘋的人,不想多說話。
“我還要怎麽自重啊?”夏以酲的眼淚又開始掉,“我就想好好談個戀愛,我做錯什麽了?為什麽總是遇到渣男呢?我遇到渣男是我的錯嗎?我被渣男在裏麵用強的時候,你怎麽不出聲?!你憑什麽嫌棄我髒啊!你才髒!你全家都髒!你在酒吧上上班指不定被多少人睡過了, 你他媽髒死了!”
夏以酲今天是來抓奸的,他膽子比較小,不常出入酒吧,這種來親自撿綠帽子的事情,他又不好叫上閨蜜,所以來的時候喝了酒。
剛剛在廁所裏被嚇到,這會兒放鬆下來酒勁上頭,腦袋暈乎乎的,想說什麽就說什麽,他正失戀,一肚子的苦悶需要發泄。
習雋野把手洗幹淨就要離開,酒吧裏從不缺醉鬼,他更不需要操心這個同性戀。
可是夏以酲抱著他的腿不讓走。
習雋野頭都大了,這會兒顧不上惡心和反感,俯身去拉他的胳膊,“你放開我!你的男朋友已經走了,被在這撒酒瘋行不行?”
“我沒有男朋友了!”夏以酲又開始哭,眼線都哭花了,隻覺得這個男人的腿結實有勁兒,抱著溫溫暖暖的,非常舒服,“你這人好過分,明明都看到我們分手了,還故意說這些來臊我是不是?!你不是直男嗎?你不是嫌棄我們同性戀嗎?那你倒是走啊,你在這和我賴著幹什麽!虛偽!你們直男才是徹頭徹尾的虛偽!”
習雋野火冒三丈,“你他媽倒是鬆手讓我走啊!”
說著,他用力地掰開夏以酲的胳膊,把人狠狠地推開。
在這短短幾分鍾的糾纏,習雋野出了一身汗,太陽穴突突直跳。
雖然這同性戀不是故意纏著他,但是被這麽纏著上撒酒瘋的滋味確實不好受。
“你弄疼我了!”夏以酲滿臉是淚水,眼睛哭得水汪汪的,可憐巴巴地捂著肚子直叫喚,“你過分了啊!你就是一個酒保服務生,憑什麽這麽對我啊!我是客人,我……我要投訴你!”
“投訴請找我們主管,”習雋野不耐煩地呼出一口氣,耐心被耗盡,直接打開門說,“我的工號7328,希望你酒醒之後還能記住我的號牌。”
習雋野還在實習期,如果真的有投訴是會影響轉正的,還會扣工資,可他既然敢這麽直接告訴對方自己的工牌,也是看準了他這副醉醺醺的樣子。
估計連住哪兒都找不到,怎麽還會記得一個小服務生的工牌。
習雋野扯了扯領口,正要走出衛生間,迎麵撞上不知在門口站了多久的主管。
主管往裏麵看了看,自然看到了衣衫不整,倒在地上臉頰暈紅的漂亮男人,看向習雋野的目光中多了一些意味深長。
這個場景,怎麽看怎麽曖昧,怎麽看兩個人之間都有一腿。
習雋野:“……”
夏以酲狼狽地從地上掙紮著想要爬起來,嘴裏還在說:“我要投訴你……你個垃圾直男,哪有你這麽對待客人的!”
主管挑了挑眉,看著習雋野紅紅綠綠的臉色,試探著說:“我換個洗手間?”
習雋野解釋:“……不,主管,你誤會了。我……”
“你是主管是嗎?!”夏以酲跌跌撞撞地走過來,還打了個酒嗝,盯著主管,眼神是散的。
主管秉承不能得罪客人的原理,笑著說,“是的,您有什麽吩咐?”
“我要投訴這個人!”夏以酲指著習雋野的胸膛戳著,精悍的胸肌把他的指頭都戳痛了,“這個人對我的態度非常惡劣!剛剛明明看到我有難還見死不救!而且,他還嫌我髒!甚至用肥皂洗了我摸過他的地方不下三次!”
習雋野:“……”
這他媽倒是記得清清楚楚。
習雋野懷疑他是真醉還是假醉。
主管看向習雋野,有些不悅,“你真這樣對待客人?”
習雋野說:“……是因為……”
“他對同性戀過敏!”夏以酲扯著嗓門兒,恨不得吼得整個酒吧都聽得見,“他歧視同性戀!他既然給歧視同性戀, 幹嘛還來酒吧工作?!我要你們辭退他!他根本不適合這份工作!”
習雋野被觸及到了底線,麵對主管的笑臉頓時冷下去,雙目迸射出寒光,“你閉嘴!我適不適合和這份工作輪不到你一個醉鬼指手畫腳!”
夏以酲被他的強勢的氣場震懾到, 呆愣愣地看了他兩秒,嘴巴一撅,開始抽泣,小珍珠撲簌簌地往下掉,“你吼我……你他媽凶什麽凶啊!我說錯了嗎?你這態度是對待客人的嗎?!我是來消費的,又不是來受你氣的!”
主管被他們吵得頭疼,當即讓習雋野閉嘴。
習雋野的臉色很沉,劍眉豎起,不服氣地抿著嘴,呼吸粗重。
當著客人的麵,主管自然是要說自己的人的不是,他替習雋野道了歉,還說送他一份果酒以示補償,又重新叫來一位服務生把他帶出去。
走之前,夏以酲頂著他那張哭成花貓的臉,湊到習雋野的麵前色厲內荏地威脅:“別讓我再看到你,否則我有你好看!”
習雋野快被他氣笑了。
就他這細胳膊細腿兒的,他能單手捏死倆,附贈一套軍體拳。
到底下次見麵誰要誰好看?!
不對,他為什麽要再和這個死基佬見麵?
明明一個男生,有男人的一套器官,學的都是女孩子的東西,不倫不類、娘兒們兒兮兮的可真夠惡心。
哪個男人要化妝?還眼影、眼線、粉底、口紅全來一套,看著就倒胃口。
習雋野狠狠地剜了夏以酲一眼,恨不得用眼神直接滅掉對方身體裏的基佬因子。
主管罵道:“還看?不是嫌棄人家嗎?這會兒又盯著人家的背影看?!”
“……”習雋野收回視線,沒有了方才的戾氣和火氣,老老實實地站在主管麵前挨批。
主管厲聲說,“你行啊,之前還覺得你處事靈活,懂得隨機應變,這會兒就和客人直接吵起來了?甚至還人身攻擊,習雋野,你真夠可以的啊。如果個個都像你這樣對待客人,我們酒吧的口碑還要不要了?外麵的把我們罵成什麽樣?!”
“主管,我……”
“我知道你想說什麽,也知道你是直男,無法接受同性戀。”主管嚴肅地說,“可是你不能表現出來啊!這種事情在酒吧都是常態,你這樣厭惡別人,你讓別人怎麽想?你一點都不尊重他們、不尊重客人的隱私和性取向。”
習雋野麵無表情的老實站著,一副知道錯誤、認真懺悔的模樣,心裏卻是冷笑一聲。
都來這種地方打野炮了,還需要尊重個什麽勁兒?
主管也沒閑工夫和他站在廁所門口扯,說道:“在這件事上你的態度有很大問題,扣工資五十塊,就當漲個教訓,下次如果再對客人不尊重,你也就不用在這裏幹了。”
實習工資隻有兩千,算下來平均一天大概是六十塊,扣五十相當於今晚白幹,習雋野急了。
“不是,主管,您罰我別的吧。”習雋野焦急地說,“您知道我急著用錢的,這五十真的太重了,我承受不起啊。”
“正因為你缺錢,所以才能讓你記住教訓。”主管說,“任何服務行業出現對客人的不尊重都是大忌,我還覺得罰少了呢!行了,好好記住這個事兒,沒有下次了。”
“可是主管……”習雋野還想爭辯幾句,主管不聽他的說辭,讓他可以下班了。
……靠!
習雋野一拳頭打在牆上,發泄著體內怒火。
早知道在聽見隔間有動靜的時候就應該走的。
他承認在聽到耳光聲的時候動了惻隱之心,哪怕他厭惡同性戀,可是打人是不對的。
雖然不能對他們的事情直接插手,可是多個人在的話,至少多一份忌憚,不會下狠手。
那小娘炮倒是沒事,結果他給自己惹了一身騷。
忙活了一晚上就賺了十塊錢,習雋野很鬱悶,在回去的路上精打細算,每個月給父親補貼家用的錢是不能少的,他自己花不到什麽錢,倒是可以再省省。
隻是給何萱的道歉禮物得暫時擱淺了。
習雋野沒有住學校,而是在校外租的房子,這筆錢沒辦法省。
他要兼職經常晚歸,住校生是有門禁的,學校為了學生的安全,超過十一點後算遲到,如果一學期超過五次遲到,會影響期末成績。
習雋野到家的時候已經淩晨四點了,回房間的時候還被客廳裏的東西給絆了一下,差點摔倒。
原來合租的室友搬走了,這兩天陸陸續續的有人來看房子,客廳裏堆著兩三個還沒來得及收拾的行李箱,習雋野猜測估計已經有人搬進來了。
他又累又困,沒心思去思考新的室友,趁著還有一兩個小時的時間好好睡一覺。
然而哪怕習雋野設置了鬧鍾還是睡過頭了,鬧鈴根本鬧不醒他,等他一覺醒來已經上午十一點,兩節課的時間都過去了。
手機裏全是何萱和齊若哲的消息和未接電話,都在問他為什麽還不到校,老師已經開始點名了。
鎖屏頁麵上最後一條消息是齊若哲的。
【齊若哲:你死定了,等著到學校公開處刑吧】
習雋野頓時驚醒了,翻身爬起來就想走,下一秒動作停住。
———現在已經遲到了,就算趕去無濟於事,齊若哲記了筆記給他抄,既然如此,上趕著去挨罵幹什麽?
他慢條斯理地換了身衣服,打算把滿是酒味的工作服拿去衛生間洗了,等他下午回來基本就幹了,晚上可以繼續穿。
然而習雋野剛走到廁所的門口,門從裏麵打開了。
一個漂亮的男生站在裏麵,看樣子也是沒睡醒,睡眼惺忪,半睜著眼,還在揉眼睛。臉上的妝是花的,應該是晚上來不及卸就倒在**睡著了,身上殘留著濃重的酒氣。
習雋野愣住,以為還在做夢,甚至想抽自己兩耳光。
———不對,他的夢裏怎麽可能出現基佬?
是他看錯了嗎?還是眼花?
為什麽昨晚那個哭包娘炮會出現在他的合租房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