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醫院後,習雋野直接往急診室裏走,夏以酲燒得麵色通紅,陷入昏睡,什麽症狀都說不了,隻能由習雋野半猜半蒙地回答。

醫生例行詢問了幾句,給夏以酲量了一個體溫,又讓習雋野帶他去查個血,得拿到血液報告才能知道具體怎麽樣,對症下藥。

習雋野一路跑來的,額頭上有汗,喘著氣問:“在哪兒查血?”

醫生:“三樓,你得先出去繳費。”

習雋野抽出紙巾擦了擦臉上的汗,拿著單子去給錢,回來後又抱著人去查血。

見狀,醫生打趣道,“你對你男朋友還挺好。”

“……”習雋野手臂一僵,解釋道,“我們不是,他隻是我舍友。”

醫生推了推眼鏡,又看了幾眼昏睡的夏以酲,沒有說話,可那樣子擺明了不信。

習雋野懶得跟他解釋,就這麽公主抱著夏以酲,穿過醫院長長的走廊大廳,坐著電梯去三樓查血。

夏以酲的小臉貼著習雋野的胸口,滾燙的溫度傳過去,習雋野的心髒也跟著變熱了。

他燒得難受,睡也睡不安穩,迷迷糊糊地醒過來,嘴裏不知道嘟囔些什麽,半夢半醒之間,扯著衣服說不舒服,說夢話時帶哭腔。

習雋野不知道怎麽安慰,索性不說話,等他自己說累了再次昏睡。

夏以酲是要睡過去的,可是胳膊上尖銳的疼痛生生把他疼醒了。

小少爺嬌氣,怕疼得厲害,而且感冒讓他的身體酸疼,加重了皮膚的敏感程度,放大了痛感,讓他立刻開始掙紮,想抽回手臂。

針頭剛紮進去回血,容不得亂動,一股不同反抗的力度壓住夏以酲的胳膊。

夏以酲睜開朦朧的眼睛,目光迷茫濕潤,率先侵入他感官的是陌生的氣息,男性的荷爾蒙中摻著汗味,並不難聞。

淩厲的喉結線條在他的眼前滾了滾,頗具侵略性。

如果夏以酲不是沒精神,必定會好好打量一下這個男人,就連喉結都這麽性感,完全符合他的審美。

夏以酲來不及思考這個人是誰,為什麽他會靠在對方的懷抱裏,頭頂傳來低沉的聲音,“別動,在抽血。”

夏以酲身上沒力氣,也沒精神,看向自己手臂上的針,哭腔明顯,“好痛……”

抽血的護士小姐說:“快抽完了。”

“還是痛。”夏以酲的聲音可憐巴巴的,眼睫濕潤,除了靠在習雋野的懷裏,沒辦法動彈。

“少矯情,”習雋野本想安慰的,開口卻成了責怪,“自己睡在濕被子上,能怪誰?”

“怪你,都怪你。”夏以酲難受都不忘拌嘴,沒精神說太多,仍是表達自己不滿。

護士抬眸看了他們一眼,笑道:“你們小情侶真是夠活力的,生病了還不忘拌嘴。”

這回不用習雋野否認,夏以酲哪怕精神這麽不濟,也矢口否認,“他才不是。”

“哦,不是男朋友這麽貼心地抱他來抽血?”

“那是因為他在昏睡。”習雋野蹙眉說。

雖然說這年頭同性戀不是什麽避諱的事情,但男人和男人之間就不能有點純潔的關係嗎?

護士的目光裏多了幾分意味深長, 將針頭拔走,用棉簽摁住血管,“幫他多按一會兒,十分鍾後拿結果。”

夏以酲哼哼唧唧地說疼。

習雋野翻了個白眼,放棄給他灌輸男兒有淚不輕彈的思想。

等結果出來還有一點時間,習雋野把人抱到長椅上,讓夏以酲用棉簽按著,他則去一旁的飲水機倒水。

“吃藥。”習雋野把杯子和退燒藥遞給夏以酲。

這是剛才醫生開的,夏以酲的體溫燒到了三十九度,不管血檢的結果如何,必須得先把燒退下來。

夏以酲精神不濟地靠著椅背,眼睛又紅又潤,他的頭發沒吹,是自然幹的,亂糟糟的,劉海遮住了眼瞼,看上去乖順又沉悶。

“沒勁兒。”夏以酲說話有氣無力的,聲音啞的,下一秒就要斷氣似的。

“你能不能像點樣?”習雋野忍不住數落, “至於水杯都拿不了?”

“手疼。”夏以酲閉著眼,蹙眉忍著難受,嘴唇沒有血色,“好冷……”

發燒覺得冷說明是受涼的表現, 夏以酲的臉色看起來很不好,在習雋野懷裏的時候時不時發抖,這會兒沒人抱著,冷意更甚。

習雋野端著水杯注視了夏以酲一會兒,把藥送到他嘴邊,“張嘴。”

聞言,夏以酲睜開眼,茫然地看著眼前的人。

“不是說手疼又沒力氣?”習雋野沒好氣地說,“趕緊把藥吃了, 再燒下去腦子就壞了。”

“你會這麽好心?”夏以酲懨懨地看了一眼習雋野手裏的腰,“你是不是下毒……”

話沒說完,習雋野就把藥塞進他嘴裏, “我要是下毒還帶你來醫院?直接找個地方把你埋了。”

藥片的苦澀感在嘴裏蔓延,夏以酲一陣惡心,趕緊就著習雋野的手喝了兩口水,匆匆將藥咽下,喝得太急嗆到氣管,又是狼狽的咳嗽。

習雋野一言難盡的樣子,幫他拍了拍背,“沒人跟你搶著吃。”

“你真的好討厭!”夏以酲的下巴被水打濕,領口也濕了一片,眼睛更紅了,欲哭的模樣,“我都要死了, 你能不能對我好一點啊?”

“死不了, ”習雋野掏出紙巾幫他擦了擦嘴, “你放心,你要是死了,我第一個幫你燒紙, 讓你在那邊過得快活。”

夏以酲氣得腦門兒疼,又沒精力像平時那樣反擊,隻能惡狠狠地瞪人。

他以為自己的目光很凶,實則雙眸水潤,眼眶裏聚著水,落在別人眼裏是色厲內荏的模樣。

習雋野嗤笑一聲,晃了晃杯子裏的水,“還喝不喝?發燒要多喝水。”

夏以酲把頭偏開,眼不見為淨。

生病發燒時會格外困倦,在等結果的這麽短短幾分鍾,夏以酲又睡著了,他本來是後腦勺抵著牆, 可睡著不舒服, 沒一會兒腦袋就靠回了習雋野的肩上。

“……“習雋野睨了他一眼,神色很是嫌棄,但是身體往後靠了靠,讓夏以酲睡得更舒服點。

血檢結果出來後,習雋野背著熟睡的人去找醫生。

“情況不嚴重,就是感冒,”醫生說,“但他身體弱,我剛剛聽他的胸腔,有些往肺炎方麵發展,得先輸液退燒,明天早上再去做個具體的檢查。”

習雋野聽醫生的,把夏以酲帶去病房輸液,再去繳費、辦理手續,隻等明天醫院上班後直接去檢查。

忙了一大圈兒後,習雋野回到夏以酲住的臨時病房,很是疲憊。

雨下大了,外麵電閃雷鳴的,濕潤的疾風吹起窗簾,屋內悶熱。

習雋野把窗戶關上,將房間裏的空調打開, 溫度調到二十二度恒溫。

夏以酲躺在**睡得很熟,臉頰的緋紅未消, 被子蓋著出了不少汗,鼻尖和額頭都汗津津的。

習雋野看了一眼勻速的點滴,打了個哈欠,打算趴在床邊小憩一會兒。

夏以酲輸著液,他得守著點滴,避免**輸完後空氣進入體內,不敢深睡。

可誰料習雋野剛合上眼,**的人就醒過來,趴在床邊吐。

醫生說夏以酲是著了涼,在空調房裏光溜溜地暈了一個多小時,寒氣入體又涼了胃,也叮囑過病人可能會吐,要小心一點。

但習雋野真沒想到的夏以酲吐得這樣猝不及防, 直接來了一個飛流直下。

幸好習雋野看到他起身那刻就及時躲開,不然得被噴滿身。

夏以酲沒吃多少東西,胃裏空空,隻有先前吃的藥和水,沒多少東西可吐,又一個勁兒地幹嘔。

手臂上青筋凸起,血管布在白皙的手背上,有幾分猙獰。

胃液和酸水湧上,胃部無法自控地**,生理淚水糊了滿臉,鼻涕也跟著流。

夏以酲知道自己這樣子肯定難看死了,可是又辦法控製身體的狀況,更顧不得旁邊人的視線,哪怕丟臉也無可奈何,隻是眼淚流得更凶。

他趴在床邊幹嘔,頭暈目眩,心中的沉悶惡心隨著嘔吐緩解了一些,嗓子酸疼,眼淚模糊了視線。

過了一陣,夏以酲感覺到有人幫他擦臉,動作蠻橫粗魯,紙巾摩擦著眼皮和臉頰,力度重的激起了些微的疼痛。

“你……”夏以酲的嗓子啞得不成樣子,“輕一點啊……”

“幫你擦臉還這麽多要求,”習雋野果真輕了一點,鐵漢少有柔情,動作有些別扭,“你想吐能不能說一聲?”

他沒被別的意思,隻是覺得夏以酲的臉不應該被弄髒。

不好看了。

“我……來不及說……”夏以酲吐完了,疲憊地倒回**,目光渙散地盯著天花板,“我要漱口……”

“你都這樣了,還想著幹淨呢?”懟是這麽懟,水杯已經遞到夏以酲的嘴邊,習雋野臉色不霽地說,“趕緊漱,我還得打掃。”

“……垃圾桶呢?”

“大小姐,能別這麽麻煩了嗎?就吐地上,反正我都得處理。”

夏以酲漱了口,吐過之後心裏好受一些,躺在**看著習雋野沉著臉忙裏忙外。

“……知道你惡心我,”夏以酲吸了吸鼻子,甕聲甕氣地說,“你盡情的討厭我吧,反正我這樣子也醜死了。楚楚為什麽走了?是不是你把他氣走的?”

“你的楚楚家裏出了事,趕回去照顧人。”習雋野聽他一個口一個楚楚就煩。

能不能好好說話?叫得那麽嗲做什麽。

“什麽事?”夏以酲聽到這話強打著精神追問,“嚴重嗎?我的手機呢?”

“不知道,沒帶出來。”習雋野臉色不善,“你不是不舒服嗎?這會兒來勁兒了?”

夏以酲有些委屈,“沒有……還難受。”

“難受就睡覺。”習雋野再次把藥遞給他,“再吃一次。”

夏以酲臉蛋皺起來,抗拒地說:“會吐……”

習雋野麵無表情:“吐了再說。”

“不想吃……”

“你生病還是我生病?還得求著你吃藥?”

“你這人……咳咳咳!”夏以酲被嗆到,捂著嘴咳嗽,喘著氣瞪他,“你就不能溫柔一點嗎!”

“男人之間要什麽溫柔?”習雋野說,“你又不是我女朋友,趕緊吃。”

夏以酲胃不舒服,四顆藥分了四次才吃完,小口小口地喝水,生怕刺激了胃又開始吐。

窗外雷鳴電閃,安靜的房間會有一種天然的安全感。

習雋野忙活一晚上是真的累壞了,打了個哈欠,看了一眼份量還很多的點滴,趴在床邊打算睡一會兒。

被褥充斥著消毒水的味道,習雋野閉著眼,聽到夏以酲問,“你睡著了,我的**怎麽辦?”

習雋野含糊不清地應了一聲,“就眯一會兒……一會兒再守你。”

“守”這個字擊中了夏以酲的心房,他垂眼看向側顏立體深邃的青年,眼眶酸澀發脹。

大概是因為發燒的緣故,他的心髒也湧上了許久未有的暖流,燙得頭昏腦漲,不知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