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名字
“喂！醒醒……”
一個忽遠忽近的聲音在我的耳邊想起，我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躺在地上，念蒼生正蹲在我身邊，試圖用手去拍打我的臉頰。
我抬手擋住外掛男的爪子，使勁搖了搖頭說：“不用了，我已經清醒了……”
我坐起來看時，就見兩個艾米依然保持著奇怪的姿勢各自呆在那裏，隻不過**的那個艾米已經坐了起來，倚靠在床頭，瞧上去氣色好了許多。而另外一個艾米卻是雙手抱頭，似乎極沮喪的樣子，動也不動的坐在一張椅子上。
“我暈過去多久了？”我問念蒼生。
“去掉剛才醒來到現在的時間，”念蒼生看了看表，說：“10分36秒。”
我楞了下，先前在夢中度過的時間似乎極長，可是醒過來看時卻才10分鍾左右，果然在夢裏讀取的信息速度是成幾何級數暴增的。
“他們怎麽樣了？”我看了看兩個艾米。
念蒼生抬手幫我拍了拍先前躺在地上粘到身上的灰，道：“一直就這樣，自從你暈過去後，你們三個人也就分開了，然後他……就一直這麽發呆著。”
我突然想起先前在夢裏看見的情形，趕忙說：“對了！我知道了，這個跟我們來的艾米，他並不是真正的艾米，他是……”
“我是什麽？”那一直坐在那裏雙手抱頭發呆的艾米突然抬起頭，一臉苦笑的望著我。
話到嘴邊，我不知怎麽心裏卻是一動，竟是說不下去了。
托我這莫名其妙的容易讀取靈體記憶的體質的福，我又一次看到了當初這個正體不明的“艾米”與真正的艾米之間結識的那一段場景重現，似乎在當時而言，真正的艾米靈體流落到一個奇怪的空間中，被這個家夥所救，而且艾米居然還將自己的名字送給了他。
——這都是些什麽亂七八糟的啊！
而且，不知道為什麽，我突然心裏浮現起了之前在來杭州的列車上，這個“艾米”伸手握住我的手，對我說：“我也信你”的那一幕。
他的眼神清澈，絲毫不帶任何雜質。
我怎麽也無法將擁有這樣清澈眼神的家夥，和居心叵測的隱藏在我身邊，謀劃著驚天大陰謀的大反派聯係到一起來。
念蒼生依舊是那麽一副一切盡在掌握的表情，淡漠的看著這艾米。
“我……我好像想起來了……”這艾米臉色漸漸變得難看起來。“我似乎，似乎的確不叫艾米……”
念蒼生扶了扶眼鏡，說：“那麽，告訴我，你是誰？”
“我誰也不是。”這“艾米”臉色苦澀，輕輕撫著自己額頭，“我沒有名字，我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麽樣的存在。”
他看看坐在病**有氣無力的望著他的那個艾米，露出一個難看的笑容，“你說……你把你的名字送給我，然後我們共用一個名字，這樣我就有了自己的名字了……可惜，還是不行的，艾米這個名字始終還是你的，我……依然是沒有名字的……”
隨著他一長串繞口令一般的話語，從他身體裏冒出一縷縷淡淡的霧氣，這霧氣附帶著奇怪的青色光彩，就如同打上了一團濛濛的光暈似的。
淡青色霧氣不斷升騰，將他的身體漸漸籠罩在其內，隱隱約約的看不清楚起來。頃刻，那淡青色霧氣慢慢散去，消失在空氣之中，而那“艾米”的身形也漸漸開始顯露出來。
霧氣退散幹淨。
原本的“艾米”已經消失了，一個蓬頭垢麵的小男孩坐在那裏，兩眼無神，直直的盯著病**的艾米。
病**的艾米見到這小男孩，突然騰的一下坐直了身體，可是他那久臥在床的虛弱身體經不住他這般的激烈動作，才剛坐起來就不由自主的又癱倒下去了，臉上蒼白的大口大口喘著氣。
“咳！咳……你，你是……”艾米一邊喘氣一邊指著那小男孩，神色激動。
那小男孩微微的搖搖頭，無限留戀的看了艾米一眼，轉頭對我和念蒼生道：“唉！現在好了，我又想起來了，我好不容易才說服自己忘記掉過去，可是你們又讓我想起來了自己……”
“為什麽？”念蒼生看著小男孩。
“什麽為什麽？”
“為什麽你要跟我們來找艾米？”念蒼生的手搭在我的肩膀上，眼睛卻始終沒有離開那小男孩，“你應該知道的，如果跟著我們來到正體艾米的身邊，當他醒來之後，你的存在就是一個矛盾，那麽你就不可能在頂替他的身份活下去了。”
那小男孩不說話，也這麽回望著念蒼生。
“哈哈哈——”他突然放聲大笑了起來。“可能，我是個大傻瓜吧！”
那小男孩雙手捂住臉，旁若無人的放肆大笑著。
他笑得那般忘形，身體**，雙肩不住的聳動，似乎聽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話一般。
“我的確是個大傻瓜哦……明明知道自己根本就沒有名字，好不容易有人願意給我一個他的名字，可是我自己心裏清楚得很，這個名字始終是別人的，即使他說給了我，但這也不過是分給我的……我，始終是一個連名字都沒有的可憐蟲！”
數滴晶瑩的水珠從他捂住臉的手指縫裏簌簌而落，打在地上，旋即碎作無數瓣。
“既然如此，他不是已經死了麽，如果你不來，他就已經徹底消失掉了，那你不就成了真正的艾米了麽？——擁有他的名字，也擁有了真正的實體！”念蒼生絲毫不放鬆，繼續追問。
“我不知道……”那小男孩捂住臉，頭也不抬，淚水依然止不住的簌簌而落。
念蒼生搖搖頭，似乎還要接口，但又停住了，和我對望了一眼，眼睛裏的意思很明顯：還是等這小男孩情緒穩定之後再說吧！
房間裏頓時顯得安靜了下來，隻剩下那奇怪的小男孩的抽泣聲。
“嗬嗬……做得很不錯呢……那麽，接下來的事情，讓我來解說好了！”
突然，一個冰冷、似乎沒有一絲感情的聲音從虛空裏傳來，這聲音聽上去也不算大聲，但是不知道為何卻尖銳得如同用手指甲在黑板上抓撓出來一般，讓人心裏好不難受。
那小男孩臉色大變，抬起頭，臉上盡是未幹的淚痕也不去擦拭，隻是四處張望著。
隻見牆角處，一處虛空中突然猶如被人撕裂開來一般，一個纖細修長蒼白的手從那裂縫裏探了出來，舉重若輕的抓住裂口處，輕巧的將那裂縫扯開了來，變得能夠容納一人出入一般大小。
接著，一個全身都籠罩在黑色霧氣裏的人形從那裂口處鑽了出來。
“又見麵了，嗬嗬……”這黑色人影似乎在笑，可是他的笑聲聽在我們耳裏，也如同夜梟鬼哭一般難聽。
那小男孩猶如見了鬼一樣，一躍而起，驚叫道：“你！你……怎麽又出來了？你不是說幫我離開忘川前沿以後就不會再找我了麽？”
那黑色人影點了點頭，說：“沒錯，我並不是來找你的，我是……來找他的！”
他的手指向了病**的艾米。
“我想，我有義務跟大家解釋一下，不是麽？”這家夥明明滿身鬼氣森森的樣子，偏生卻要擺出一副彬彬有禮的做派，“我的這位小兄弟，一直很渴望自己能夠有一個名字，可惜的是，他根本就沒有辦法擁有名字，這讓我也很難過，可是卻沒辦法幫助他……
直到有一天，這個艾米來到了他的身邊，而且告訴他，可以把自己的名字分給他，我的小兄弟是多麽的開心呀！甚至因為這個還幫他擺脫了陷入輪回的危機，——可是！名字隻有一個，既然是分給了我的小兄弟名字，那麽這個艾米自己為什麽還要擁有原來的名字呢？所以，我就來幫你好了，隻要這個艾米永遠的消失，那麽你，就是獨一無二的艾米了！”
那小男孩搖頭道：“不是，不是這樣的……我救他並沒有想過太多，我僅僅隻是希望有個人可以跟我說話，解解悶罷了。是你！是你說他陷入了輪回，已經不存在了，所以我才聽你的，然後破開空間從忘川前沿出來的！”
“是呀！”那黑色人影很幹脆的一攤手，道：“他之前的確是陷入了輪回，而且不複存在了，所以我才告訴你可以從忘川前沿出來，享受這個美麗的人世的呀！”
小男孩突然像想起了什麽似的，驚叫起來：“不對！他的輪回線已經被我斬斷了，應該不會再被輪回因果束縛了的，為什麽他會消失？為什麽！！”
“哈哈——”那黑色人影放聲大笑起來，“終於反應過來了麽？其實你早就應該想到的，可是你被自己可以擁有他的名字，並且開始過上艾米的人類生活這個巨大喜悅所充滿了心胸，所以你選擇性無視了這個漏洞！哈哈……你不應該感謝我麽？”
那小男孩臉色難看到了極點，顫聲道：“滅……滅光芒……原來是你做的麽……”
“不錯！就是我！”那黑色人影長聲道：“我幫你解決掉跟你共享名字的人，讓你擁有隻屬於你自己的名字，而且還能過上真正人類的生活，這不也正是你做夢想的麽？”
那小男孩渾身發抖，竟是說不出話來。
我在一旁聽著這玄而又玄的對話，懵懂不知道該如何插話。可是，那小男孩最後一句話中的三個字卻如同雷鳴一般炸響在我的耳前！
滅光芒！！
這個名字，不正是生死簿事件中，給了葉淺草那本生死簿的永恒之塔裏麵奇怪的魔族玩家自稱的名字麽！？正是這個滅光芒給予了葉淺草那本生死簿，才造成了永恒之塔裏一係列奇怪的事件，以及最終葉淺草自殘贖罪消沒的悲劇！
這一切，全都是因為眼前這個滅光芒的作祟！
我怒喝一聲，心念轉動，靈氣湧向早已握在掌中的文珠，使個“力”字訣，猛的向那滅光芒擊去。
“啪！”
我隻覺後腦一陣劇痛，當即被磕飛了出去，重重撞在牆壁上，翻滾了好幾圈才止住了身形。
“菜鳥就不要在這裏添亂了……”那滅光芒看也不看我，徑直對著那小男孩說道：“現在想明白了麽？親愛的艾米……哦，不，也許應該叫你原來那個不是名字的名字……”
滅光芒的嘴角揚起，邪惡的笑了起來。
“掌握六道眾生的萬物真名，卻沒有一個屬於自己名字的——真名法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