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百三十六章 吵架

“我……我頭發太長了。”不敢說睡著了,甄十娘胡亂編了個借口。

頭發太長?

沈鍾磬驀然回過頭。

誰的頭發不都這麽長,用耗上那麽久嗎?

她不是一根一根地數著洗吧,害得他在門外足足站了一個多時辰!

軍營裏沒女人,不敢放她一個人在帳裏洗澡,又不好讓其他人進來站崗,他隻好親力親為了。

誰知這女人竟這麽麻煩!

先前他還以為出了什麽事,擔心的要命。

“我去叫榮升進來收拾……”感覺沈鍾磬火氣好似很大,甄十娘連忙找了個借口往外溜。

打掃完屋子,榮升端進晚飯。

甄十娘親自盛了一碗湯遞到沈鍾磬跟前,“將軍請用。”

沈鍾磬沒言語,地頭喝了起來。

偷偷瞧見他臉色不再那麽陰沉,甄十娘又夾了塊排骨放在他眼前的陶瓷碟了。

小心翼翼地伺候著,一頓飯下來,瞧見沈鍾磬的臉終於又變成了標準的冰山,不在那麽陰沉恐怖,甄十娘這才舒了口氣,趁勢商量道,“……我晚上就睡門口的小床吧。”

沈鍾磬的營帳很大,一進門就是一個容納百人的大議事堂,後麵一排三個屋,左邊是個小議事廳,中間是書房,右麵才是臥室,用一個金絲楠木花鳥山水玻璃大插屏隔開,裏麵是一張大床,屏風外靠門口還有一張小床。

大床很大,睡兩人足夠,但甄十娘不想和他睡一張床。

門口那張小床應該是榮升的,方便半夜伺候沈鍾磬,不過,今夜她在這兒,沈鍾磬大約也不會再讓榮升睡那了。

見沈鍾磬沒言語,甄十娘就起身去鋪床。

勞碌了一天。一填飽肚子,她便覺得又累又乏,這麵剛剛躺下,感覺一個巨大的黑影罩下來,甄十娘一抬眼,不知什麽時候。沈鍾磬板著臉站在床前看著她。

“將軍還有事?”甄十娘一骨碌坐起。

沈鍾磬沒言語,一把抱起她向裏麵的大床走去。

“將軍……我……”甄十娘有些語無倫次,“這……這是軍營……”兩隻小手用力撐著沈鍾磬的胸膛,美麗的眸子中少有地露出一抹受驚小鹿般的惶恐。

“我睡外麵。”扳著臉把她扔到**,沈鍾磬轉身走了出去。

使勁用被子蒙著頭。一動不動,直聽到外麵沒了聲息,甄十娘才悄悄地掀開被角向外看。

床頭的紅燭不知什麽時候被熄滅了。四處靜悄悄的,屏風外一縷煢煢的燭光透進來,在金絲楠木花鳥山水的屏風上映出一個如鍾的身影,手拿一本書盤腿坐在那裏,寬闊的肩膀,筆挺的胸膛,恍然湍流中屹立不倒的磐石。

望著望著,甄十娘緊繃的神經漸漸鬆懈下來。不知不覺進入夢鄉。

……

陽春三月,柳枝發出了嫩綠的牙,大片大片的桃花好似九天碧落的朝霞。整個天空都彌漫著一股鮮嫩鮮嫩的青草香。

被一陣鳥叫聲驚醒,楚欣怡躺在**呆呆地看著窗前竹籠裏的畫眉鳥,懶懶地提不起勁。

鳥兒的春天來的早。她的碧竹園裏依然是寒冬。

“姨娘,姨娘……”春紅興奮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將軍昨夜回來了!”

楚欣怡一咕嚕坐起,“將軍真的回來了?”嘴裏問著,楚欣怡神情還有些恍惚,不知這是不是夢。

他有多久沒回來了?

快兩個月了吧?

這些日子楚欣怡不隻一次懷疑,不知一次地追問自己,她那日鼓動老夫人逼沈鍾磬發誓,是徹底攆走了甄十娘,還是攆走了沈鍾磬?

怎麽從那以後,她想見沈鍾磬一麵就那麽難呢?

遣了人三番兩次地請都不回來。

“半夜回來的”春紅點點頭,“高總管說是祁國使臣來下聘禮準備迎娶六公主,萬歲把將軍招了回來。”

“他在哪兒?”楚欣怡神采飛揚。

“一早就入了宮。”春紅拿起折疊在椅子上的衣服,“萬歲今天宴請祁國使者。”

楚欣怡身子一滯,“將軍竟沒來看我?”神色間有抹濃濃的失望,帶著一絲不甘。

這些年,沈鍾磬每次出征回來,第一夜都宿在碧竹園。

“門上說將軍昨夜回來都子時了,今早不到寅時就走了……”春紅笑道,“一定是怕打擾您。”

以沈鍾磬的性格這還真是他幹的事兒。

楚欣怡神采立即又飛揚起來,她翻身下地,“將軍晚上一定能回來,快,把我才做的那件翡翠色的緙絲背子找出來!”抬頭看看窗外,“……桃花都開了,是該換春裝了。”

讓廚房做了一桌沈鍾磬愛吃的飯菜,五個姨娘花枝招展地等在老夫人屋裏。

酉時左右,榮升回來傳信,“……宮裏有事,將軍今夜不回來了。”

見老夫人沉了臉,二爺沈鍾信勸道,“……祁國使者剛到,六公主大婚儀程這兩日就要定下來,大哥是將軍,保護六公主和親路途的安全他責無旁貸,一定是被萬歲留下議事了。”

小兒子的話就是中聽,老夫人臉色微霽。

“今兒是被萬歲留下了,那以前呢?”二姨娘李彩香聽了就一陣抱怨,“豐穀大營離上京不過三四十裏,馬一撒歡就到了。”看向楚欣怡的目光隱隱帶著股不滿,“……又不是馬上就要帶兵出去打仗,竟連一點空閑都倒不出來!”

聽紫月說,就是那日老夫人和楚欣怡聯合逼迫,將軍盛怒之下自殘了一隻手,之後,就再不肯回將軍府了。

不敢埋怨老夫人,四個姨娘背地裏可是恨毒了楚欣怡。

從前出征在外也就罷了,現在眼看著將軍就在上京城,她們卻依然要守活寡!

這都是拜楚欣怡所賜。

拿付秀的話說,有什麽可嫉妒甄十娘的,她們進門之前人家就是正妻,將軍留下她也是不敢違背聖旨,並非真心真意。再說,就算是敲鑼打鼓地接回來,她也不過隻有兩年的活頭,兩年之後,這當家主母由誰來做,大家再八仙過海各顯神通也不遲。何苦一定要現在就苦苦相逼?

有句話叫什麽?

本是連理枝,相煎何太急。

“一麵是聖旨不準和離,一麵卻硬逼著和離好扶正了,將軍夾在中間左右不是人,回來幹什麽?”見大家都不說話。三姨娘馬瑞秋就想起付秀的話,“……繼續被逼的自殘啊?”這都是付秀平日的原話,馬瑞秋覺得很有道理。他們不該埋怨將軍不回來。

說完,就喜滋滋地看著老夫人,等著受表揚。

她這麽體貼將軍,也算個是標準的賢妾了。

馬瑞秋腦袋受了刺激,這以後就是個傻子,給她一輩子時間也不會想到這些東西,一定是有人背後挑唆,拿她當槍使!

瞧見四個姨娘都麵色不善地看著自己。原本就煩,楚欣怡此時更壓不住火,“……是誰逼將軍和離的。大家把話說清楚!”

“三妹又沒指名道姓,怎麽就有人心驚的了?”大姨娘楊嵐陰陽怪氣說道,“……竟真有自動對號入座的呢。”

一瞬間。楚欣怡也發覺自己浮躁了。

她臉色一陣漲紅,硬著頭皮質問到,“……你說誰呢!”狠狠咬了咬牙,“今兒咱們就把話說清楚,到底是誰天天又吵又鬧一刻不得安靜,逼著將軍不回府的!”

沈鍾磬平日最厭煩她們吵吵鬧鬧的,這話等於把眾人都牽了進來。

一句話炸了鍋。

幾個姨娘頓時鬥雞般瞪起了眼,身上若是有毛大約都會立起來。

大廳裏吵成一團。

咣當一聲,老夫人一把將桌上的茶杯摔的粉碎,“出去,都出去!”

……

祁國使者來大周下聘求娶六公主,萬歲大排盛宴。

大皇子勤王因病沒有出席,護親使者也改由二皇子寧王承擔。

紫禁城張燈結彩,盛狀堪比過大年,勤王府裏卻寂寥慘淡,恍如古墓荒塋。

忍受不了這地獄般的死寂,勤王騰地站起來。

“王爺有何吩咐?”一腳誇出門,立即閃出兩名帶刀侍衛,語氣謙恭有禮,身體卻毫不含糊地擋在門口。

“你算什麽東西,敢攔本王……”勤王指著侍衛破口大罵。

兩個侍衛謙恭地低著頭。

叫罵了大半天,勤王到底累了,看看遠處不時向這便張望的一隊侍衛,轉身又回了殿內。

黃昏時分,外麵有太監回稟,“王妃回來了”

勤王撲棱站起來,“快請。”

勤王“病了”,王妃卻沒病,奉旨參加了祁國使者的接風宴。

“萬歲賞了王爺一桌席麵讓臣妾帶回來……”瞧見勤王迎出來,勤王妃盈盈下拜。

萬歲的賞賜,侍衛自不敢攔,揮手放了進去。

“見到母後了,她還好嗎?”關上殿門,勤王就迫不及待地問。

“母後和父皇一起出席了宴會……”勤王妃朝門口看了看,壓地了聲音,“母後身邊一直有人,妾隻請了安,一句體己話都沒機會說。”

勤王猛一拳砸到桌子上。

“王爺……”

“安慶侯爺呢,他怎麽樣?”勤王又抬起頭。

“一直要人扶著……”王妃搖搖頭,“精神很不濟,臣妾身邊也一直有人監視,不敢靠近侯爺。”

“侯爺身體那麽壯,怎麽會……”聲音戛然而止,勤王臉色一陣慘白。

安慶侯是被下了慢性藥!

這念頭閃過,他頹然地癱坐下去,一瞬間,仿佛老了許多歲。

寢殿瞬間沉寂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