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生變

為和氏璧打賞加更

軍人首先要身強體壯。

記得前世考軍校,即便分數過了,也還要再進行專門體檢,連視力不好的都要被刷。

她這體質在軍人眼裏就是麻煩,一次還好,若被沈鍾磬發現她其實動不動就會昏倒,以他那霸道的性子,絕不會讓她繼續在軍營裏混!

在軍營這些日子,能光明正大地傳播醫術,恍然又回到前世的醫院,每天和一群造詣不淺的同事探討病例,共同學習,互通有無,偶爾還會插諢打科,看著以胡平為首的一幫年輕人鬧得不亦樂乎,是她穿越到這兒五年來最快樂的時光,她不想把好容易掙來的機會就這麽斷送了。

這次隻是個意外,她以後會注意節製不再讓這種事情發生。

夫人精神哪裏好了?

腮邊剛養出點肉幾天功夫就沒了,看著甄十娘尖削的下巴,秋菊心裏一陣難過,感覺手上傳來的暗示,她勉強扯出一副笑臉,“公子精神是好了不少……”

借和秋菊說話,甄十娘拖著再不肯動筷子。

什麽睡覺養血,哄三歲孩子呢?

偏偏這個傻秋菊還信她的,見主仆兩人有問有答說的熱鬧,而甄十娘眼前的飯都快涼了,悶坐在一邊的沈鍾磬臉色越來越黑,正要開口將秋菊攆出去,有侍衛敲門進來,“……石虎和李辰爭奪名額打起來了,魏參領也製不住,讓屬下來請您。”

沈鍾磬騰地站起來。

走了兩步又朝侍衛擺擺手,“你先出去。”回頭看著甄十娘眼前的大半碗木耳豬血湯,“……快點趁熱喝了,一口也不許剩下。我一會兒回來檢查!”話的內容很霸道,可語氣卻低糜溫和,聽上去有種哄孩子的味道。

直看著甄十娘溫順地應了下來,沈鍾磬這才帶榮升出去。

沈鍾磬一向霸道,惜言如金,而且從來說一不二,秋菊還是第一次看到他用這種婆婆媽媽的語氣說話,不覺有些發傻。

將軍這是怎麽了,不是生病了吧?

呆怔怔地站在甄十娘身邊。直看著沈鍾磬背影消失,秋菊才被馬蜂蟄了似的,一步竄上前,“什麽東西,將軍非逼您喝了?”拿起勺嚐了一口。“這麽難吃!”秋菊臉色一陣發綠。

就算勵誌,要煮難吃的東西磨練戰士意誌,也不用逼著她家夫人一起用吧。

“是木耳燉豬血,他想餓死我!”甄十娘沒好氣地說道,推了推秋菊,“快,趁他沒在趕緊去倒了。”

“哎……”秋菊應了一聲。端著就往外跑。

還是她家秋菊好,甄十娘端過燕窩粥,美美地吃起來。

用過飯,甄十娘又問起家裏情況。

“……文哥武哥都很好。下學後先做完功課才出去玩,就是天天嚷著想您,每天都問奴婢好幾遍您什麽時候回去。”然後又提起產婆的事兒,“……鄭伯母大前天就生了。李道婆昨日就住進了祖宅,崔媽傳信回來。她姑媽家的表嫂也是這幾天的預產期,她要在安平等著接生了才回來,大約來不及給喜鵲姑姑接生。”秋菊擔憂地看著甄十娘,“她不來沒事兒吧?”

“……李道婆接生了三十多年,也是個經驗豐富的穩婆了。”隻是不如崔媽開通活分罷了。

想起李道婆的古板迷信,甄十娘心裏總有一絲不安,盤算著還是自己早點回去放心,就伸手拿起日曆,“喜鵲還有……”聲音忽然頓住,甄十娘望著日曆發怔。

她竟然昏睡了兩天兩夜!

難怪沈鍾磬脾氣這麽好,自己連連拒絕他竟讓沒有暴走,還能心平氣和地盯著她吃飯,她還以為他轉了性呢。

以前她稍有疏忽,不知怎麽得罪了他,他都會莫名其妙地黑了臉,然後暴走,然後就會跟她別扭上大半天,這次卻不同。

甄十娘不由猜想:

是看到她昏睡了兩天同情心泛濫了呢,還是因為她救了他的愛將,心懷感激?

不管是什麽,他肯彎腰下心平氣和地同她相處,總是個好現象,至少以後的日子裏她會少受些氣,不是長久夫妻,她壓根也沒打算改變他,但他肯自己改變,甄十娘也樂見其成。

又問了達仁堂的情況,見天快黑了,沈鍾磬還沒回來,甄十娘就站起來,“……不等了,我們先去軍醫院看看。”

秋菊應了一聲,上前給甄十娘拿披風。

……

軍醫院裏,桌子被拍得三響,大家吵的熱火朝天。

“……絕不是氣性壞疽,師祖說了,氣性壞疽最初感染時皮膚蒼白發亮,之後是暗紫色,最後才會變黑色!”胡平臉色漲紅地

看著大家,“而且,患處還會出現暗紅色**水皰!”

“他小指就發黑了!”張彪辯駁道,“你又不是沒見過氣性壞疽,不都是從末端開始發黑病變的!”

遵照甄十娘囑咐,這兩天大家輪流守著馮十三,昨天還沒啥事,誰知今天被從中軍賬門前架回來後,馮十三剛接上的右手小指就開始紫漲,盧俊以為是輕微感染,又重新消毒換了藥,並加重了抗感染中藥的內服劑量,誰知,兩個時辰過去了,馮十三小手指不但沒好轉,還隱隱泛起了黑色。

“你瞧清楚了,是暗紫色,不是黑!”胡平瞪眼說道,“師祖一直強調,望聞切診一樣也不能少,要我們觀察時一定要注意細微之處!”

經過培訓,大家都已經知道,那日趙宏傷口變黑是感染了氣性壞疽,是處置過程中消毒不好引起的,為此,甄十娘反複強調外傷急救中消毒的重要性,許多人傷口不重卻不治身亡,就是因為沒有殺掉那些看不見的生物,任他們在傷口中繁殖蔓延,丟掉了性命。這次馮十三的手術就是他帶人給消的毒,若真是感染了氣性壞疽,豈不是說他消毒沒做好,失職了!

對上胡平殺人似的目光,張彪氣焰瞬間低了下去,小聲嘟囔道,“不是就不是嘛,瞪什麽眼。”

“整根手指都黑了……”董賢剛一張嘴,就被胡平打斷,“是暗紫色,我說了是暗紫色!”他幫幫幫地敲著桌子,“是暗紫色,暗紫色,不是黑!”

董賢畏縮地退了兩步,“是暗紫色,是暗紫色……”他被迫連連點頭,“既然你說不是氣性炭疽,那是什麽病?”

“這……”胡平蔫下來,“這種情況我也第一次見到”不甘地嘟囔道,“反正不是氣性壞疽”看向一直沉默不語的盧俊,“師父怎麽看。”

“我看也不像氣性炭疽。”盧俊眉頭擰成了疙瘩。

胡平就朝眾人挺了挺胸。

“……那師父的意思是說馮校尉不用再截肢了?”張彪眨眨眼。

發現馮十三小手指竟變成了黑色,眾人第一反應就是感染了氣性壞疽,有了上次的經驗,大家已經知道這種病不是不治之症,但必須截肢。

可是,就算不是氣性壞疽,手指都發黑了,該不該截了去?

如果不截,會不會也像氣性壞疽那樣,蔓延到整隻手……再蔓延到全身……最後丟了性命?

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盧俊也拿不準,他眉頭擰的更深。

“就說人手斷了是不能接的,師祖偏不聽,搞不好師祖累丟了半條命不說,最後還是要把馮校尉的手截了去。”見盧俊皺眉不語,郝立冬喪氣地嘟囔道。

截了去?

眾人身子都是一震。

馮十三把這隻手看成了命,尤其他們的師祖為接這隻手都累昏了,拖累得將軍兩日沒升大帳,轟動了整個軍營,果真就這麽給截了去……

眾人不敢想下去。

剛剛還吵鬧不休的大帳瞬間沉寂下來,恍如古墓荒塋。

“師祖在就好了……”胡平喃喃道,“一定知道是怎麽回事?”突然抬起頭,“弟子去看看師祖醒沒醒?”

“就算醒了,將軍也不會再讓她過來。”想起沈鍾磬對甄十娘的緊張,盧俊搖搖頭。

“這隻手是馮都尉的**啊!”看著盧俊,胡平臉色微微發白,“沒了手他絕不會再偷生。”

師祖說過,隻要病人有一線希望,身為大夫就不能放棄救治。

除非他沒醒,若醒了,他一定會來!

經過這段日子,胡平發現,他們將軍雖然一言九鼎,在軍中說一不二,隨便打個噴嚏整個豐台大營都顫,可是,對他們這位總是溫溫淡淡,舉手投足間都透著股令人心安的寧靜的小師祖卻縱容到沒底線。

師祖很少有太堅持的事情,可隻要他堅持的,最後讓步的都是他們的大將軍。

念頭閃了又閃,胡平果斷說道,“隻要醒了,師祖一定會來!”

盧俊騰地站起來,“我再去看看。”

在門口遇到正要推門的甄十娘,盧俊身子一震,“……師父來了!”激動的聲音都走了調。

“盧先生這是要去哪兒?”

“我正要去瞧師父。”

“讓先生擔心了。”想到自己竟昏睡了兩天,甄十娘有些歉然,正要問問馮十三的病情,以胡平為首的眾人聽到甄十娘的聲音,哄地一聲下圍了上來,“師祖!”胡平眼圈瞬間紅了起來。

一個個激動的好似吃奶的孩子見到了娘。

甄十娘大汗。

她不過就昏睡了兩天,有這麽誇張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