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百六十六章 太後

沈鍾磬轉回身,“怡兒不要跟著別人起哄,夫人救死扶傷,是大義……”親眼見過甄十娘麵對傷者的堅持和熱忱,沈鍾磬打心裏欽佩她,“怡兒忘了,你也曾想找她瞧病的。”頓了頓,“待我從祁國回來,親自帶你去祖宅讓她給瞧瞧。”

她才不稀罕!

親耳聽到沈鍾磬竟這樣評價甄十娘,楚欣怡感覺自己的心碎了。

“她終究是做了傷風敗俗,丟祖宗臉麵的事兒!”楚欣怡聲音有些尖。

沈鍾磬身子一陣僵硬,神色候然冷下來。

感覺空氣驟然變冷,楚欣怡也發覺自己失態,她使勁抿了抿唇,換上一副梨花帶雨的模樣楚楚可憐地看著沈鍾磬。

“……太晚了,怡兒進去吧。”沈鍾磬轉身就走。

“將軍……”楚欣怡一把拽住他,“剛剛是婢妾不好,婢妾隻聽將軍的,以後不會再聽別人胡說八道了。”話題一轉,“將軍才受了鞭笞,婢妾幫您包紮一下吧。”冷戰僵持了這麽久,楚欣怡主動打出了求和信號。

是從甄十娘進府,還是從沈鍾磬當眾被老夫人訓斥那天……楚欣怡已記不清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沈鍾磬就再沒進過碧竹園,驟然發現這個事實,楚欣怡才惶恐地感覺道,鬥甄十娘已經是其次,她目前最主要是和沈鍾磬修補關係。

隻有像以前一樣使出繞指柔的功夫籠絡住沈鍾磬,她才有資本繼續跟甄十娘鬥!

沈鍾磬馬上就要走了。再不能跟他冷戰,她一定要在這兩天裏極盡所能地伺候好他,讓他身在祁國也能時時想起她的溫柔。

邀請很明顯,身段放得這麽低,他一定懂得。

楚欣怡臉頰緋紅看著沈鍾磬。

門口大紅燈籠幽暗的燭火映在剛毅俊秀的臉上,迷迷離離的,讓楚欣怡有種陌生的感覺。

“已經在宮裏上過藥了,幕僚都在書房等著,我還有事情要處理。怡兒先回吧。”聲音一貫的溫和,沈鍾磬腳步卻沒有一絲留戀。

望著消失在黑暗中桀驁不馴的背影,楚欣怡猛地朝身邊的樹幹狠狠地一抓。

樹幹上立時起了五道白檁子。

……

“……這花啊,也和人一樣。”太後坐在臨床大炕上精心地修剪一盆鳳尾竹,“你要時常地給它澆水,施肥……還要把長歪的枝葉剪掉。才能開出可人的花。”放下剪刀,雙手捧起花盆左右端詳。

“要說侍弄花草,這宮裏再沒有比太後更有耐心的了……”大宮女碧玉嘻嘻笑道,“連祁國使者都對您花苑裏的花連連稱奇,讚不絕口,尤其那盆蕙蘭縞草。不僅葉上透著縞紋,開了花。連花瓣上都帶著縞紋,祁國使者說,那叫葉花雙藝,他活了那麽大,隻在南越見過,還想花千金向萬歲討要呢。”

“他敢送出去。”太後把花盆放回窗台,“沈將軍一共弄回了十株。哀家培育了一年,好歹才養活了那麽一株……”

“知道是您的最愛。”碧玉討巧地說道。“萬歲沒敢答應,讓人賞了祁國使者五盆十八嬌。”

殿內太監宮女跟著嘻嘻笑起來。

太後的貼身女官香桃走進來,瞧見殿內一派熱鬧的氣氛,欲言又止。

太後眼皮都沒抬,“……她還沒走兒?”

“蘭香已經跪一下午了。”香桃福身施禮,“誓死要見太後一麵……” 蘭香是蘭心的妹妹,酒宴散了,萬歲首先就處死了蘭心、福寶等人。

姐姐死了,蘭香就一直跪在慈寧宮門口求見太後。

“她們姊妹倒都是個忠心的。”太後歎息一聲,“你讓她回吧,哀家幫不了她。”

“太後……”香桃目光猶豫地看了看左右。

太後揮手打發了眾人,看著香桃。

“蘭香祭出一塊玉佩……”香桃從袖籠中掏出一塊半月形玉佩呈上去,“說您當年曾和安慶侯結過盟,承諾他隻要祭出這塊玉佩您就會無條件為他做一件事兒……”小心翼翼地看著太後,“蘭香是來求您踐諾的。”

太後就皺皺眉。

當年鎮國公當道,其女徐寧徐貴妃獨霸後宮,對自己的後位虎視眈眈,性命岌岌可危,為借當年還是太子少師的安慶侯之力,她親自送出了這塊玉佩,並許下了那個承諾。

慢慢地摩挲著久違的玉佩,一如既往的溫潤,隻是,心情到底不同了。太後幽幽歎息一聲,“……當年他幫哀家保住了後位,哀家也保了她的女兒為後,這麽多年鄭貴妃獨寵後宮,哀家也沒讓她當了皇後,也算對得起侯爺當年的相扶之恩了。”追憶往事,太後眼睛微微眯了起來,“你去告訴蘭香,不是哀家不踐諾,當年哀家承諾時曾說過,所行之事必須是哀家能力許可……若僅僅是殺了幾個人,哀家隻當她是撒嬌,驕縱出格了點,還可以在萬歲麵前保一保她,可惜……”太後搖搖頭, “她觸了萬歲的底線,哀家無能為力。” 鏗鏘的語氣不容置疑。

笑話,自己又不是傻子,她父女要謀奪自己親兒子的江山,自己怎麽可能再去踐諾保她!

香桃搖搖頭,“蘭香說她主子自知罪無可恕,不求保命……”

不求保命?

太後抬起頭,那她祭出這塊玉佩是要幹什麽?

“她想求您幫她殺一個人……”

殺一個人?

太後眉頭一挑,低頭看了看手中的玉佩,“讓蘭香進來吧。”

……

“沈妃娘娘特意遣了公公來看您,讓您想開心,千萬別鑽了牛角尖,氣壞身子。”沈忠信走了,碧月才把下午的事兒說了。

老夫人皺皺眉,“沈妃娘娘沒說那賤人能不能醫好七皇子?”

“說是夫人也束手無策……”紫月端了一碗湯藥進來,聽了就插嘴道,“奴婢聽今兒來給您診脈的李太醫說,七皇子怕是沒救了。”

老夫人就冷哼一聲。

大姨娘楊嵐和二姨娘李彩香敲門進來。

“……做了這麽敗德的事情,令祖先蒙羞,難道萬歲還不準休了嗎?”楊嵐接過湯藥親自喂老夫人,“果真如此,天下女人都爭相效仿,還有綱常嗎?”

老夫人就點點頭。

這也是她心中一直存著的疑慮,那賤人做了這麽敗德的事情,還不能休,真是氣死她了。

李彩香撿了個蜜餞遞到老夫人嘴邊,“……幾年不見,夫人到底出落的閉月羞花了,是男人都會憐惜。”

老夫人心裏又一陣悶堵。

“姨娘快別說了……”見老夫人黑了臉,碧月忙連連擺手,“剛剛將軍也說了,夫人是萬歲聖旨留下的,難道還不明白嗎?”看看案頭的漏壺,“……天不早了,兩位姨娘也早些回吧。”

楊嵐一哂,“那是之前,她做的事情沒有敗露,現在滿上京城都知道我們將軍府裏竟出了……” 聲音頓了頓,餘光瞧見老夫人額頭的青筋又鼓了起來,她話題一轉,“萬歲也該改變初衷了。”

“就是。”李彩香附和道,“……凡事都得嚐試了,才知道能不能行?”

老夫人扭頭就吩咐碧月,“……去請將軍過來!”

“老夫人萬萬使不得。”嚇得楊嵐和李彩香連連擺手,“將軍若真心想休了夫人,又怎麽會寧願挨鞭笞和您的謾罵都不鬆口。”

想起沈鍾磬剛才離開時的那一臉倔強,老夫人就磨了磨牙。

“要婢妾說,老夫人也別指著將軍了。” 楊嵐趁勢說道,“左右這事早已傳開,老夫人就直接去金鑾殿當眾擊登聞鼓,求萬歲做主!”

老夫人心一動。

也是,當眾休了她,表明自己的立場,至少也能在人前挽回些顏麵。隻是,老夫人又蹙了蹙眉。

自己終究是個婦人,這樣好嗎?

這樣不管不顧地去擊鼓,會不會影響了兒子的前程?

“怕什麽,您也是禦賜的四品誥命!”見老夫人猶豫,李彩香勸道,“……再說,還有沈妃娘娘呢。”

這話若是楚欣怡說,老夫人或許會懷疑她的目的,可是,由大姨娘和二姨娘說,就不一樣了。

楊嵐和李彩香自進了門就安安分分的緊守婦道,一心一意地相夫教子,退一步說,就算休了甄十娘,也沒他們上位的份,對她們來說,這個家裏誰當主母都一樣,她們沒有理由去謀害誰。

她們之所以會這樣,是因為甄十娘的確做了人神共憤的事兒!

給祖宗蒙羞,連家裏的姨娘都不恥她!

這念頭閃過,老夫人臉上就現出一絲剛毅。

為了那個賤人,他都敢當眾違抗懿旨置沈家滿門的性命於不顧,自己又為何要在意他的前程?

自己這一身榮華富貴可都是沈妃娘娘給的。

那賤人做了這麽敗俗的事兒,不休了她,相信沈妃娘娘在萬歲麵前也抬不起頭!

……

“……將軍的傷恢複的真快,再有三五天就可以動水了。”給沈鍾磬換了藥,甄十娘一邊伺候他穿衣,一邊暗讚他體質的強健,昨天還那麽重,一條條血凜子一寸多高,今天便消了大半,已經開始結痂了。

放在她,小小的一道口子,都要爛上半個月。

“七皇子怎麽樣了?”餘光瞧見甄十娘眼睛直盯著自己身體讚歎,沈鍾磬嘴角都翹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