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父子談話
裴笙回到家的時候難得的看到了裴南允,卻不見裴衍的蹤影。
裴南允看著裴笙四處流轉的目光,笑著問道:“是在找你哥嗎?他出去了。”
裴笙幾不可見地點著頭,並沒有說些什麽徑直往樓上走去。但是,裴南允再次叫住了他。
“阿笙,你能陪我聊聊嗎?”
裴笙的眉頭微皺著,卻還是收回了腳步,在裴南允的對麵坐下。老實說,裴南允今天好像很不一樣,往日那些威嚴和難以接近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讓人難以適應的溫和親切。
“今天啊,是我和你媽的周年紀念日呢。”裴南允有些感慨地說道。裴笙這才注意到裴南允手裏正拿著一個相框,從光潔的玻璃上可以看出主人家的珍視程度。
裴笙沉默著,好在裴南允也不過是要一個傾訴對象而已。裴南允細細地打量著裴笙的眉眼,認真地說道:“阿笙和楚楚不太像啊,楚楚的眼睛比較大,下巴比較尖。不過也是,如果太像楚楚也不好,男孩子嘛,長得太美可不行。”
裴南允絮絮叨叨地說著,卻忽略了即使長得不像袁楚楚,但是裴笙的相貌依然是傾國傾城的。
“她是我這輩子最對不起的人,阿笙啊,也不要怪爸爸。有些事情真的有太多的逼不得已,你明白嗎?”
裴笙依舊沉默,嘴巴緊閉著,不透露任何一句話。倒是裴南允觀察著他的神色,感歎道:“不,你不明白。阿笙,爸爸絕不會讓自己的悲劇重現在你的身上。爸爸,一定會好好待你的。”
“這些年,你一定過得很累吧。”裴南允憐惜地望著裴笙,眼神裏透露著滿滿的關懷。
可是這樣的關懷並沒有給裴笙帶來感動,他眉心緊皺著:“那麽裴衍呢?他對您來說,到底算是什麽?”
像是沒有想到過這個問題一樣,裴南允愣了愣才說道:“阿衍和你不一樣,阿衍有安家的支持,有自己母親家的疼愛,他一直都過得很好。”
裴笙心底有口怒氣積壓著,讓他不吐不快:“您其實也沒有關心過裴衍過得好不好吧?”
如果真的有關心過,怎麽會說出這樣的話?那些什麽支持,什麽疼愛,怎麽抵得過年少時最為憧憬的父愛?
這一刻,裴笙真的心疼裴衍了。心底像是有什麽東西刮過一道痕,輕輕地,一點都不深,卻是再輕微的碰觸都會疼。
“如果我不是袁楚楚的孩子,您是不是也會覺得我過得好不好是件無關緊要的事情?”裴笙神色微冷,淡淡地說道。
裴南允那一貫嚴肅的臉龐此刻帶著點不安:“阿笙怎麽會這麽想呢?你當然是我和楚楚的孩子啊。”
這個回答反而讓裴笙笑了,那個笑容如同凋零的蝶最後的怒放,讓人不免有些看癡。
其實是不是不重要,重要的是裴南允的心底或許隻有袁楚楚是最為重要的存在。
裴笙的沉默讓裴南允的臉色變得不太好看,本來裴南允的性格就不是一個慈父,難得的表達對裴笙的疼惜也不過是因為今天是和愛人的紀念日,想起了愛人,自然也就想起了他們的兒子。
可是裴笙一點都沒有表現出類似感動的情緒,裴南允自然地也就表現不下去了。
裴南允擺了擺手:“你去忙吧,我自己靜一靜。”
裴笙點頭,站了起身邁步準備上樓。在樓梯口,裴南允卻再次叫住了他。
“阿笙,你是我和楚楚唯一的孩子。”裴南允淡淡地說道,語氣裏有著不容置疑。
裴笙隱隱覺得這句話的壓力比他想象中的重,但當下,他也隻有應了一聲就直接上樓了。留下裴南允對著他的背影歎息。
裴南允複雜地看著樓梯轉角處再也看不到的身影,溫柔地撫摸著相框裏愛人的臉龐:“楚楚啊,你說我該怎麽辦呢?阿笙好像並不是那麽的喜歡我啊……我這個做父親的,可真是失敗。”
吧嗒。
習慣性地關上門,走到了陽台上。在和煦的微風中坐在藤椅上時,裴笙突然很想聽到裴衍的聲音。
在心動之前,他已然撥通了裴衍的電話。
“……是我。”所有的猶豫在對方接通電話的那一刻化成了淺淺的歎息。
在一片嘈雜聲中,他所熟悉的嗓音那麽清晰地傳了過來:“怎麽了?”
後知後覺地想起其實並沒有話要跟裴衍說,握著手機的裴笙在這一刻有些不自然。他微眯著眼睛望著遠方,說道:“沒什麽了。”
裴衍輕笑,淺笑開始隨著裴笙聲音的起伏開始有了上升的弧度:“今天去了哪裏?”
“嗯,一個有點不太好的回憶的地方。”想了想,裴笙如是回答道。
對於裴笙不想回答的事情,裴衍給予完全的尊重。“那應該不是很開心吧?”
裴笙老實地回道:“這倒沒有,遇到了一個很意料之外的人。”想到洛辰陽那張可愛的小臉,裴笙的唇邊悄然彎起一個微笑的弧度。
“哦?是個怎麽樣意料之外的人?”裴衍挑眉,試探性地問道。
“很可愛的小朋友。”裴笙也不吊著裴衍的胃口誠實地回答,頓了頓,裴笙複又開口說道:“裴衍……”
“嗯?”
“……沒什麽了。”有些話好像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說出口,語言都沒有辦法組織。
聽著那意欲不明的話,裴衍也沒有再追問下去,而是轉移了話題道:“我可能沒有那麽早回家。”
“嗯,你忙。”裴笙調整了姿勢窩在藤椅上,在有規律的搖晃的節奏中睡意漸漸來襲。
電話那端傳來了裴衍遲疑的聲音:“琉璃說他父親想見見我……”
裴笙的睡意頃刻散去:“你和琉璃在一起嗎?”
“嗯。”裴衍很難說現在的情緒,但是他隱隱覺得,不應該瞞著裴笙才對。不管他在做什麽,準備做什麽,都不想瞞著裴笙。
後來怎麽掛的電話,裴笙已經不清楚了。他唯一記得的是,他在陽台上坐了很久。直到那如同潑墨般黑的夜色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