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告白時刻
裴衍發現，他是越發地沒有辦法麵對沉睡著的安琉璃。內心深處叫囂著一個聲音，隻要安琉璃繼續睡下去就好，隻要她一直地沒有醒過來，那麽……
這樣的一個念頭生出來的時候，裴衍自己都被嚇了一跳。他仿佛觸電般地收回了本來伸向安琉璃的手。
而這卻並沒能製止掉那衍生出來的想法，它們在黑暗中汲汲地吸取著那晦暗地情緒，瘋狂地生根發芽並蔓延著。
然後地，裴衍近乎落荒而逃地走出了病房。
他並沒有注意到的是，安琉璃的眼睛已經悄然地睜開了一條縫隙，望著他逃離的背影，有一種濃到窒息的哀傷在蔓延開來。
裴衍無處可去，漫無目的地遊**著。也不知道自己走著的路，前方都有些什麽，看不到任何的方向，找不到任何的光芒。
跌跌撞撞間，隱約看到了前方，那個縈繞著他心間的人兒，正掛著燦爛的笑容向他招手：“裴衍，我在這裏。”
那一瞬間，好像所有的一切都淪為了背景，隻有麵前的青年是那麽的真實，仿佛隻要一伸出手就可以觸摸到。
“裴衍你在這裏做什麽？”當眼前所有的光亮散去，一切又回歸了現實。可是卻沒有那個含笑著朝自己伸出手的青年。青年此刻帶著疏離的神色，眉習慣性的皺起，正用著一種不甚讚同的神色看著自己。
所有的語言仿佛都失卻了，裴衍張了張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這個時候才恍然地發現，自己又走回了遊樂場那條路。
他眨了眨眼，發現自己又能說話了。他帶著一種難以形容的愉悅衝著裴笙微笑道：“那你怎麽也在這裏？”
裴笙漠然道：“因為我無處可去。”
這樣一句話瞬間地就讓麵前所麵臨的所有局麵攤開在了裴衍的眼前。有家不能回、有苦不能言、有愛不能說……
為什麽會變成現在這種樣子？
裴衍真的非常地想不明白，為什麽會變成這樣的局麵。
“父親讓我去留學，半個月以後就走了。不要問我是什麽學校什麽國家，我也不知道。”這樣一種近乎是陌生的殘忍從裴笙口中說了出來，裴衍突然地覺得，自己仿佛從來就不曾認識過眼前的這個青年。
“你，會去嗎？”裴衍澀然地問道。
裴笙默默地把頭撇向了另一邊：“不知道，大概吧。”
其實，如果裴衍認真去聽，認真去看裴笙的神色，就會發現他此刻是帶著賭氣般的神情跟自己說話的。
可是裴衍的心早就亂了，根本沒有辦法用心去觀察。他腦子裏唯一回**著的念頭就是，裴笙要走了，裴笙是放棄了他們之間的感情嗎？
而隨著這樣的念頭衍生而來的是，裴衍驚愕地發現，裴笙似乎從來就沒有對自己吐露過類似愛語這樣的話。
“阿笙，你愛我嗎？”幾乎是下意識，裴衍就這麽把壓在心底很久的話說了出來。
裴笙勾唇：“你呢？”
裴衍不用思考就可以把答案脫口而出：“是，我愛你。”
想要努力走到對方的身邊，想要與他並肩攜手的感情，如果不是愛，還能是什麽？
可是裴笙沒有辦法把這樣的話說出來，即使全身的細胞都因為裴衍的表白而叫囂著，衝擊滿了整個靈魂。
裴南允的話如同耳蟲般的回響著：如果你還是那個聰明的孩子，你就應該選擇我為你鋪好的路。隻要你想清楚，你依然是我的兒子。
他並不是聰明的孩子，他知道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麽。可是他不知道裴衍想要的東西是不是和他一樣，不知道裴衍那是一時衝動，還是天長地久。
正如裴南允所說，他了解自己的兒子。
即使對著裴南允說的多麽信誓旦旦，可是裴笙還是缺乏勇氣的。他沒有辦法把麵對著裴南允那樣堅持的態度表現在裴衍的麵前，就算裴衍坦白了自己的心意。
所以，裴笙隻能殘忍地勾起唇角，用一種近乎是漠不關心地姿態說道：“裴衍，你覺得你的愛可是維持多久？你覺得我們之間真的會有未來？在有你的父親阻攔在前，有安琉璃卡在後現在，我們真的能堅定無誤地走下去？”
“不要開玩笑了。”
裴衍臉上所有的血色褪去：“你以為，這是玩笑？”
“嗬嗬。”裴笙並不回答，臉上已然清晰而明確地表達出了這樣的想法。
裴衍的心，如置身冰窟般寒冷。
“那麽，一路平安。我大概，不會去送你的。”這短短的兩句話，幾乎要用盡了全部的力氣才得以說完。
裴笙撲哧地笑了出來：“我又不是明天就走了。”
“啊？”裴衍懵懂的樣子帶著些許可愛，望著這樣的裴衍，裴笙那種難以割舍的心仿佛更加重了。
好想告訴眼前人，真的哪裏都不想去，隻要在你身邊就好。隻要你在就好，所有的所有我們一起麵對。
但是能說出口的卻隻剩一句：“我們回家好了。”
而這樣的一句話，在裴衍聽來，卻是帶著某一種妥協以及放棄。他愣愣地看著裴笙率先走開的背影，完全地沒掉了一切反應。
“裴衍你不走？”半響還沒有看到裴衍跟上來，裴笙不由地回頭確定他是否還在。
“哦，馬上……”
腳步慢騰騰地挪著，似乎隻要再慢一點，大概裴笙就會一直等下去，哪裏都不會去的幼稚想法升起。
意料之外的，裴笙並沒有等在原地。他往後退著，退到了裴衍的方向。然後拉起他的手，徑直向前奔跑。
夜色中，有風徐徐地吹到臉上，帶著涼意和瘋狂。
交握的手越發收緊，似乎隱隱地看到裴笙的側臉帶著柔和的笑意。眼前慢慢地有些模糊，好似有東西蒙著那般，隱約地有種濕意。
裴衍眨了眨眼，有一滴透明的**滴落在了裴笙的手背上，涼涼的。
裴笙的心顫了顫，卻隻能別過臉，當作什麽都不知道。拉著裴衍的手越發地收緊了，腳步未停，一直一直地往前奔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