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下午兩點十分,容風行剛剛結束了一個會議,正坐在辦公室內休息。
他拿遙控板拉上了落地窗的窗簾,沒有開燈的室內立刻昏暗一片。
前些天公司裏的員工之間鬧流感,公司上上下下都被消毒了一遍,此時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容風行不太喜歡這個味道,聞了一會兒就想打噴嚏。
他捂著鼻子想把窗戶打開一點時,手機忽然響起視頻通話的鈴聲。
來電的是容倩,容倩最近三天兩頭打電話過來,淨說些拐彎抹角的廢話,容風行並不是很想接。
掛斷以後容倩又鍥而不舍地打了一通過來,這次容風行接了,黑大帥的大臉出現在屏幕上,睨著眸子喵喵叫。
“做什麽?”容風行語氣不耐。
容倩調整了一下手機的角度,把黑大帥抱到一邊,通話界麵上隻剩下了雪白的天花板和一盞明亮的白熾燈。
“黑大帥去安和複檢了,給你看看。”
容風行:“看到了,怎麽?”
那邊容倩卻拐著彎問:“你現在在幹嘛?會開完了嗎?”
“你到底有什麽事?”
通話界麵抖了一下,像被人拿了起來,接著白熾燈消失了,一個穿著白大褂的身影在房間盡頭的B超機旁忙碌著。
“給你看看。”容倩說。
周航顯然沒意識到身後還有個人在拍自己,正專心致誌地打印報告單。
打印機似乎出了什麽問題,周航彎下腰掰開機器裏麵的油墨盒看,露出一節蒼白的後脖頸來,微長的黑發柔順地趴在上麵。
容風行隻看了幾秒就把目光移到了辦公桌上電腦旁的綠植上。他不太清楚容倩是從哪裏得知的他和周航之間的事情,但是顯然,容倩很擅長給他製造麻煩。
“是不是覺得很可愛。”容倩的臉露出來,黑紅的指甲撐在太陽穴上,“你要是不下手的話,我就要先下手為強了。”
容風行頭痛道:”你最近很閑?”
像是聽到容倩和別人對話的聲音,周航轉過頭來,距離不遠,他也看到了屏幕上容風行的臉,有些愣怔地往旁邊躲了躲。
但是容倩卻壞心眼兒地,“小航,風行問你黑大帥檢查出來的情況怎麽樣了?”
“這個...”周航隻好慢吞吞地走過來,將手裏的B超彩圖和其他報告一份份地展示給容風行看,“容先生,黑大帥剛剛在我們這裏做了一套全身檢查,這份是肝脾功能的B超圖,是沒有什麽問題的,還有這個是......”
容風行沒有拆穿容倩,而是輕輕靠在椅背上,就這麽不遠不近地看著周航仔仔細細地講解報告上的內容,直到周航發現自己自顧自講了很久,對麵的人也沒有回聲。
他抬起頭看了一眼,發現男人一直在認真聽著,背後沒有完全拉上的窗簾裏漏出一點光線打在他的輪廓上,深沉的眼裏此刻好像隻有他一個人的倒影。
周航的臉不可遏製地燙了起來,剩下的內容也講不下去了,隻好加快語速,囫圇一通報告完後,問道:“容先生,您還有什麽問題嗎?”
容風行直起身,忽然對對麵拘謹的人露了一個很淡的笑,”沒有,謝謝你了,周醫生。”
周航的心髒顫動了一下,不知道是為這個笑還是因為“周醫生”這個稱呼。
他語無倫次道:“沒事,沒什麽的。”
容倩熱鬧也看夠了,拿過手機拋下一句“沒事了”就掛斷了電話,對周航笑道:“那我先下去繳費啦,下次再見麵就是在家裏了,記得打我電話哦。”
容倩掛電話的速度太快,周航還沒反應過來這是哪一出,隻能愣愣地,”好的。”
偌大的辦公室裏,容風行掛了電話,界麵消失前青年烏黑的眼眸一閃而過。他放下手機,餘光瞟到不久前封雲拿進來的AI模型。
這是陪伴型智能AI無數個模型的其中一個,開機喚醒的全都是【瀟灑哥】的人格。
發生小溪邊的事後,容風行春假上來立即和研發部連開了好幾個會議,這些天聘請的心理專家也到公司就職了,加班是少不了的,他這幾天都得在公司待到淩晨才回家。
封雲跟容風行合夥了這麽多年,對好友謹慎又愛摳細節的性格已經很熟悉了,但是作為一款會上市的商用AI,之前給它塑造的AI性格和處理能力幾乎可以說有85%的可能能夠在今年人工智能的市場上獨占鼇頭。
“開發成本太大,可能得不償失。如果你想拿這個AI去世界人工智能論壇上評獎,可能還需要打磨一段時間,但是我們開發這款AI誌不在此,什麽樣的預算有什麽樣的成果。”封雲曾這樣勸過容風行。
容風行既是一個科研工作者也是一位商人,他也有過動搖,然而年初一那天容風行想了很久,對封雲說:“繼續完善,不著急投入使用。”
封雲對他改變主意似乎也沒什麽驚訝,隻是問:“你確定嗎?繼續研發的話可能會超出項目經費。”
“繼續,超出的部分從我個戶拿。”
“理由?”
“這款AI針對的人群都是敏感群體,需要小心對待,更為極端的群體可能會拿AI當作自己唯一的朋友或家人,對他們的行為影響很大,絕不能出現什麽引導性的問題。”剩下的一部分原因容風行沒有說出口。
此刻容風行拿起那個模型,冰涼的外殼在昏暗的光線微微泛出一點無機質的光澤來。
模型被轉了一圈,露出最底下ForL的標誌。
——ForLove 為熱愛
這是他在大學時為當時那個還隻有七個人的人工智能工作室取的名字,一用就是八年,直到那個默默無聞的小作坊發展成在東南人工智能界架海擎天的大公司。
ForL這個名字被拋了一遍光,終於出現在人們的眼睛裏。當時七個人一半的願望算是達成了,ForL的含義也不曾改變過。
但是現在,容風行凝視著那個標誌看了很久,拇指在鍍銀的Logo上輕輕地滑過去,留下一道餘痕。
這時手機振動了兩聲,跳進兩條微信消息。
【梁明月:容先生,我最近已經開始正常排班。】
【梁明月:距離上次心理谘詢已經過去將近一個月,按照周期已經可以進行第二次谘詢了,請問您這個星期五晚上6點到8點是否有空?】
離上一次和梁明月對話確實已經過去了很久,但容風行仍舊沒有再踏入那個谘詢室的欲望。
或許是這段時間工作上的事太過瑣碎,他沒有精力想太多。沒怎麽見到周航,那股奇怪的控製欲似乎也在慢慢消散。
於是他思索了一下,在聊天框裏輸了幾個字發過去。
【R:抱歉,這周沒有去谘詢的安排,等下一次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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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風行:我可以控製得很好
真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