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航沒睡多久就醒了,愣愣地盯著天花板上淺灰色的頂燈發呆,他伸出手放在漏出一道光線的陽光下,看到自己被照得有些透明的指尖。

幾個**靡的片段忽然從他的腦海閃過,他的手指握著一個滾燙的物什,自己張了嘴就要湊過去。

想到這他猛地坐起來,和剛好推門而入的容風行打了個照麵。

“怎麽了?”容風行將一碗雞絲粥放在床頭櫃上。

睡過去之前的記憶全部浮了上來,周航醒了個徹底,對著容風行張了張口半天講不出話來,不久之前他還像個小孩子一樣抱著人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實在是有些丟人了。

容風行走過來在床頭坐下來,“雞絲粥喝了吧,早上不吃飯不行。”

雞絲粥裏還加了一點皮蛋,濃稠鮮甜,加了老母雞的雞湯,鮮香的雞肉味讓周航立刻有了饑餓感。他端起那碗粥,第一口下去胃就暖了起來,一時光顧著喝粥,兩個人都沒說話。

無意間一瞟,周航瞟到容風行領口了那些紅色的痕跡,臉上一熱,沉默了一會兒還是忍不住道:“抱歉,容先生,昨天晚上您被下藥了,其實我不能......”

容風行淡淡地看向他,“為什麽道歉?錯不在你。”

沒有了昨夜孤注一擲的勇氣和帶著欲望的情迷意亂,也沒有早上那樣的溫存,容風行似乎仍舊是那個平日裏冷淡的模樣,周航有點不知所措起來。

他忍不住開始揣測容風行早上說的那番話。

真的是因為喜歡自己嗎?還是隻是因為昨夜那晚而心有愧疚?

他糾結的神色全落在容風行眼裏,知道人是又想歪了,坐了一會兒還是湊過去在他額頭上輕輕落了個吻,歎息道:“懂了嗎?”

那一吻輕柔,像昨夜周航對他做的那樣帶著珍重的意味。周航抬起頭愣愣地看著容風行,像是心滿意足了一般,慢慢地彎了眼睛。

喝完那碗雞絲粥,周航跟著容風行一起下樓,看見了正在給容小沅泡藥的容倩,容倩見到周航眼睛都恨不得焊在他身上,帶著複雜的神情上上下下地掃了一遍。

周航此時也不知道該用什麽樣的表情麵對容倩,隻好打了聲招呼:“容倩姐。”

趁容風行去吧台泡咖啡,容倩硬是挨了過來,悄悄問道:“沒事吧?是不是容風行威脅你了?”

“......”

“沒有啊。”周航哭笑不得。

“真在一起了?”

“嗯。”

周航想說“應該吧”,想起剛才容風行在房間裏說的話,又改口了:“是的。”

容倩的表情瞬間精彩起來,她捋了捋自己耳邊的頭發,半晌輕輕歎了一口氣,像摟自己孩子一樣抱了抱周航的肩膀,由衷道:“以後咱們就是一家人了,有什麽事要幫忙的就找我,爸媽那裏你也不用擔心,以後容風行要是管著你你也別太著道了......”

“容倩。”容風行靠在吧台邊不知道聽了多久。

容倩翻了個白眼,“說兩句話還不讓了,你是他婆家還是我是他婆家啊?”

容小沅正坐在沙發上瞌睡呢,聽到這句話懵懵懂懂地睜開眼,問道:“媽媽,周老師要嫁給舅舅了嗎?”

周航紅了臉。

容倩也笑了,捏了捏容小沅軟乎乎的臉道:“以後周老師會經常過來陪你玩了,高不高興?”

“高興!”容小沅一下子精神了,跳下沙發跑到周航腿邊,“周老師真的會經常過來嗎?”

周航看了一眼容風行,心裏像開了一朵花一樣,在這滿室溫暖燦爛的陽光裏忽然生出一點雀躍來,摸了摸容小沅的頭,也跟著笑:“嗯嗯,我有空就來找小沅玩。”

在容家吃了一頓午飯後,容風行把周航送回家。還是那棟老舊的單元樓,剛好被前一棟樓遮住了陽光,隱在昏暗裏配著有些剝皮了的牆紙,了無生氣的樣子。

容風行這次終於認真地打量了一下這棟樓,有戴著工地頭盔的男人抽著煙走出來,看見門口停著的銀灰色的賓利,吊著眼往車牌那裏瞟了好幾眼。

周航下了車站在綠色掉漆的鐵門邊上,微微笑著要跟容風行道別,容風行看了他一會兒,忽然問:“不請我上去坐坐麽?”

周航一愣,見容風行的表情不像是在開玩笑,想起自己空****的出租屋,猶豫了一下還是答應了。

出租房的麵積很小,隻有一臥一廳外帶一個衛生間,廚房和吃飯的桌子就擺在廳裏,但空間卻不顯得逼仄,因為裏麵根本沒擺什麽東西,幾乎看不出有人生活過的痕跡。

廳裏沒有沙發,周航隻好讓容風行去他房間裏坐著,房間也很狹小,放了一張床和寫字桌,其他就再沒有什麽了。

周航進了房間後就很局促,給容風行倒了一杯水,之後就坐在**不說話。

離了容家的陽光明媚,他每次回到這個昏暗的出租房裏時就像一盆陰性植物,根爛在這裏亟待枯萎。

“這些家具都是你自己買的嗎?”

周航順著容風行的目光看過去,是自己那張桌麵上有些坑坑窪窪的寫字桌。他低下頭,艱澀道:“不是...是房東留給我的,以前他兒子高中的時候用的。”

“你的父母...”容風行說到一半就不說了,因為他想到了過年時周航在小溪邊說的那些話,他和父母的關係似乎並不好,人也不在C省。

“他們不在這裏。”周航說,“我一個人也可以生活。”

“一直都不在嗎?”

“嗯。”周航聲音低了下去,“我不是本地人。”

容風行思忖了一會兒,忽然說:“搬過來住吧。”

周航一驚,他很清楚容風行說的這個“搬過來住”是什麽意思,這是放在以前方逸都沒有過的待遇,現在容風行卻這麽對他說了這句話,何況他們才剛剛確認關係。

容風行見周航的表情有些驚疑,也覺得自己話說得太快了。剛剛周航說他一個人也可以生活時表情明明是不甘又落寞的,容風行想他應該更適合待在像今天早上那樣的太陽天下,而不是縮在這個陰暗的出租房裏。

“抱歉,我說話太唐突了。”容風行這麽說,“但我確實是希望你能搬過來。”

周航聽到這句話又想抱著容風行了,他也想永遠留在那座向陽的別墅裏,但是一想起那像一把劍般懸在他頭頂的兩萬塊,期盼忽然如潮水一樣往回退。

他才剛剛沉浸在美夢裏,此刻不得不硬生生被喚醒。

“沒關係,現在、現在我搬過去確實好像快了一點,容教授和師母現在都還不知道,我住在這裏挺好的...”

前言不搭後語。容風行沒有拆穿他快要哭了一樣的表情。

昨夜是他難得放縱的一晚,原以為醒來他能按照跟以前的伴侶那樣坐下來如談判般好好談一談,但看見周航埋在被子裏睡得臉色潮紅時,他忽然什麽都不想管了,現在亦是如此。

“小航。”他忽然這麽叫。

音色低沉悅耳,周航因為這近在咫尺的聲音心髒猛地跳動了一下,他抬起頭,看見容風行放下了水杯,微微張開手臂,淡淡道:“來。”

周航一下子就懂他什麽意思了,心髒狂跳起來,腦子還沒反應過來,身體已經先一步傾過去環住了容風行的脖頸。

容風行抱著他,感受到肩膀有一點點濕意。

“又哭了。”

到底還是個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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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