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航在容風行的辦公室裏看到了改版後的瀟灑哥,外殼還是圓潤的瑩白色,但是原本音箱的造型被改造出類人的四肢,大頭短腿,頭上還有兩個豎起的金屬貓耳,看起來可愛了不少。

大腦袋上還是被黑色的電子屏占據了四分之三,實心圓眼在看見周航時眨了眨,然後彎出了兩個可愛的弧度。

“周先生,下午好。”瀟灑哥的聲音也被調整了,清淩淩的少年音,尾音帶上了一點情緒化的起伏。

“瀟灑哥?你還記得我嗎?”

周航驚喜地伸出手想摸摸它的頭,瀟灑哥先一步用三根短短的手指握住了他的一根手指。

“當然,您是我的第一個服務對象,我是不會忘了您的。”它正色道。

不知是不是改造後的成果,瀟灑哥的三根手指間竟然傳遞出了點點熱意,它抬起腦袋睜圓了眼睛看向周航,像是在征求獎勵。

周航輕輕和瀟灑哥握手,笑道:“我也是。”

“這是最近修改下來的方案成果。”靠在水族箱旁的容風行說,“發布的終版大概就是這樣。”

“那它還是以前那個瀟灑哥嗎?”

“你去年拿的那個是我自己設計出來的,跟其他的不太一樣。我保留了它的性格上的參數,以前的數據也都還留著,它記得以前的所有事。”

周航又點了點瀟灑哥的腦袋,這次手上用了勁兒,瀟灑哥一屁股坐在辦公桌上,電子屏上出現了熟悉的XX表情,“周先生,請尊重人工智能!”

“還真是。”周航喃喃。

瀟灑哥自己站不起來,兩隻短腿在空氣中使勁撲騰,周航忍著笑把它扶起來,又問:“那它的兄弟姐妹有名字嗎?還是也叫瀟灑哥?”

容風行走到周航身邊,“沒有名字,用戶可以自己給它們取名。”

“它們的任務就是陪伴自己的主人,給他們取名是產生聯係和羈絆的開始。”

“那每個AI的說話方式和性格也能改變嗎?”

“可以。”容風行垂眼,輕輕在瀟灑哥背後推了推,瀟灑哥順意往周航的方向走,重新扒拉住了他的手。

“聲音、性格、外型都可以改變,用戶也可以在教導模式裏塑造AI的說話方式,上傳的數據都會保存下來。”

周航低下頭和瀟灑哥對視,這個AI曾經在他最低落的時候陪了他很久,那段時間的經曆他大概會記一輩子。

在周航沉默的間隙,容風行拿了一本薄冊給他,這是一本AI使用說明,封麵的右下角有一個醒目的ForL的LOGO。

“瀟灑哥增添了很多以前沒有的功能,全在這個說明書裏。”

周航接過說明書,不明所以地看著他。

“瀟灑哥現在是你的AI了,以後我不在可以讓它陪你。”容風行淡淡道。

“我的?”周航一怔,隨即反應過來,“送給我了嗎?謝謝......”

容風行沒說話,而是微微彎下腰,周航從他的眼神中讀懂了他的意思。

無論親吻過多少次,周航還是跟青澀的初嚐者一樣一想到這件事就會臉紅,他湊近容風行,在男人脖頸邊輕輕嗅了嗅,而後移到下巴上親了一口。

他盯著容風行的喉結,終於說出了此行過來的目的:“容先生,7月中濱江旁邊有文化展和煙花表演,我想找你一起去,可以嗎?”

新年時濱江旁邊的煙花大會辦得太好,周圍的觀景台和對麵CBD的高樓裏的樓層當時一大部分都租出去供遊客看煙花,賺得盆滿缽滿。趁暑假放假的學生多,主辦方剛好聯合C市每年都會舉辦的夏季文化日準備再辦一次煙花表演。

“煙花表演?”容風行沉吟,“你想去看嗎?”

周航其實找容風行一起去還有別的目的,生怕容風行不答應,趁機攀上去又在他的嘴唇上輕輕親了兩口。

容風行靠到辦公桌邊,偏過頭讓他親不著,周航黏上去,臉頰貼著容風行耳下的皮膚蹭了蹭,溫熱的呼吸像鉤子一樣劃在容風行心上。

“小狗才會這樣蹭人。”他在周航耳邊低聲道。

周航的耳垂紅了,他抱著容風行,抬起頭用祈求的眼神看他:“我想跟你一起去。”

容風行壓下心底蠢蠢欲動的欲望,無奈地歎息一聲:“好。”

一旁的瀟灑哥默默地背過身不去看擁抱的兩個人,它被周航放在桌上亮起的手機吸引,鎖屏上是一條剛剛跳進來的微信消息。

【心悅珠寶:周先生,您上星期訂的那款男式素戒店裏有現貨了,這周五可以過來取,需要我現在給您裝好嗎?】

上星期周航去商城裏的地下花鳥市場逛了逛,打算買幾盆多肉回去種,回到一樓時路過了一家珠寶店,被陳列在展覽櫥窗裏的一款男戒吸引。

那款男戒是一枚素戒,幹幹淨淨,但是內圈雕刻了一個小小的彎月,月亮旁邊是一串拉丁文——Luna mea.

我的月亮。

門口的導購員見周航一直駐足在櫥窗前,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笑道:“先生,這是由我們品牌的獨立設計師最新設計的新品,裏麵的櫃台裏有女戒,需不需要我帶您去看看?”

“男戒就好。”周航從戒指上收回目光,“這個可以定做尺寸嗎?”

導購員問:“您是要自己戴嗎?”

“送給我的愛人。”周航露出一個笑。

看到這枚戒指的第一刻,周航就想到了容風行,甚至已經想到了戒指戴在容風行手上的模樣。

上個學期他剛好領到了學校的獎學金,手頭上寬裕了一點,於是毫不猶豫地定下了這枚戒指。

雖然不是婚戒,但是送戒指的儀式總是要看重的,周航約容風行一起去看煙花表演,就是想要送他這枚戒指。

煙花表演晚上八點正式開始,周航和容風行約在濱江旁一處人少的木棧道旁邊。他去花店定了一束豔紅的玫瑰,讓店主把戒指固定在最中間那朵最漂亮的玫瑰上。

他把偶像劇裏那些求婚的片段來來回回看了七八遍,自己編排出一套台詞出來,從花店去濱江的路上還在模擬情景劇。

然而事與願違,去濱江看煙花的人太多,旁邊的臨江大道上堵得水泄不通,周航隻好在還有距離目的地幾百米的時候下了出租車一路跑過去。

等他抱著花跑到木棧道時容風行已經等在那裏了,正靠在護欄上看不遠處的音樂噴泉。

“容、容先生......”

容風行回過頭,看見跑得氣喘籲籲的周航,和他懷裏抱著的一大捧耀眼奪目的紅玫瑰,眼裏有一瞬的驚愕。

“怎麽跑過來了?”他往周航的方向走過去。

但是周航往後退了一步,和容風行拉開了距離,他的腦子裏還在想台詞,江邊的江景燈在這時突然全部暗了下來。

壞了,周航想,他來得太遲,煙花表演馬上就要開始了。

計劃好的時間順序被打破,他有些慌亂地看向懷裏的玫瑰花,卻沒在中間那朵上看到戒指。

戒指呢?

周航臉一白,立馬轉過身背對著容風行,手撥開幾多玫瑰花往下探了探,但還是沒見到戒指的蹤影。

“周航?”容風行的聲音正在接近,“你怎麽了?”

“等、等一下!”周航焦急地叫住他,“先別...先別......”

花店老板沒有把包裝下麵的束繩綁好,會不會是剛剛跑過來的時候戒指掉下去了?周航呆滯地站在原地,懷裏的玫瑰像枯萎了一般瞬間失去了光彩。

“小航。”容風行又叫了他一聲。

完了,我搞砸了。周航通紅著眼睛慢慢轉過身。

容風行在昏暗中看見周航紅透的眼眶,一愣:“你在找什麽?我幫你。”

周航捏緊了手裏的玫瑰花,剛對麵前的人露出一個難看的笑時,容風行突然在他腳邊發現了什麽,彎下腰往木地板上伸出手,捏起一枚光澤瑩潤的戒指來。

“你在找這個嗎?”

這時江邊響起一陣呼哨聲,幾點光斑衝上暗黑的夜幕消失了幾秒後,乍然炸開一朵巨大的銀花,有斷斷續續的歡呼聲傳來,煙花表演開始了。

那枚戒指在光亮之中閃爍,周航也沒有心思想它為什麽在地上了,紅著臉支支吾吾地說:“對......這個是我想送給你的,我覺得它、它很適合你....”

之前編排的台詞忘了個幹淨,周航臉燙得要冒煙,“你喜歡嗎?”

容風行慢慢轉動手裏的戒指,看到了那一輪彎月和拉丁文。

他重新抬眼看向麵前的周航,剛剛的那朵煙花很快消失在了半空中,木棧道上重歸昏暗,容風行眼底的情緒也隱沒在了黑暗中。

“我很喜歡。”他的聲音有些沙啞,“謝謝。”

接著他伸出自己的左手,“可以幫我戴上嗎?”

寂靜中周航似乎聽到了兩道心跳聲,他有些緊張地接過容風行的手,將那枚戒指仔仔細細地套進男人的無名指,嚴絲合縫,襯著他修長的手指,看起來很漂亮。

“你想到了和我一樣的事。”容風行反握住周航的手,他的聲音低沉,每說一個字周航的心跳就快了一點。

他從西裝口袋裏拿出一個黑絲絨的小盒子,裏麵也是一枚銀白色的男戒,和周航挑選的那枚款式很像。隻是外圈多了一圈細小的碎鑽,像天上閃爍的銀星,內圈是簡簡單單的兩個英文單詞——To Puppy.

周航的心髒漏跳了一拍,怔怔地看了一會兒盒子裏的戒指,又看向容風行。

容風行趁他還在愣神的時候,將戒指緩緩地套上同樣的位置。

他沒有再鬆開周航的手,無名指上的兩枚戒指碰撞時發出清脆的聲音。

“砰砰”幾聲,幾朵金色的煙火重新撕開了黑夜,往下墜落的星火流螢很快又炸出新的花火,璀璨的火光照亮了半邊天空,恍若白晝。

在這片火樹銀花下,周航終於得以看清容風行的眼睛。

像一片溫柔的海,將他層層包圍。

“Puppy,我的小狗。”容風行在他耳邊輕聲說,“我愛你。”

一年前的煙火之下,容風行站在空無一人的高樓中獨自看完了這場表演,周航在幾百公裏外冰冷的溪水裏深陷痛苦的泥沼中,他原以為自己的人生將不再和容風行發生交集。

如今他牢牢地抓住了自己的月亮,甘願和月亮一起沉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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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最後一章,謝謝大家的海星和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