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二章

“你下車。葉怡然無視陸穀的關心與焦急,依舊對她冷眼相待。

路瀾清挑了挑眉,宛若沒事人一樣開暖氣,拿毛毯蓋在顧懷瑾身上,低喃細語道:“餓不餓,要不要路上買點什麽回去給你吃,還是想我做?”

“你以為我是你啊,跟豬一樣。”顧懷瑾不留情麵地損道,她已經深切地感覺到自己已經被路瀾清寵壞,幾乎日常所有的事情都下意識地去依賴呆蠢萌。

“豬多好,吃了睡睡了吃,懂得享受生活。”路瀾清捧起她的雙掌放在手心摩挲,止不住地哈氣,心疼道,“你手一到冬天就冰冰冷冷,你說我要不在你身邊給你暖手,你該多難受。”

麵前的一幕,讓葉怡然臉上的寒霜裂開一角,點點的似水柔情從中溢出,嘴上卻不留情地損道:“你們倆不要在我麵前肆無忌憚地秀恩愛好嗎?”

顧懷瑾的幸福再也潛藏不住,她嗔怪地捏住路瀾清的鼻尖,調笑說:“聽到了嘛,不知道注意場合的小家夥。”

反倒是路瀾清臉皮再度變得厚了起來,不管不顧地握緊她的手捂暖,嘴角滑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狡黠。

陸穀看看前麵你儂我儂的恩愛黨,再瞅瞅似乎很羨慕的葉怡然,她撇了撇嘴,徑自脫下外套蓋在葉怡然腿上,又出乎預料地被掀開仍回來,耳畔隨之傳來她幽然的聲線:“你做什麽,還不下車?”

“別耍小脾氣了,你這樣回去伯父伯母會擔心的。”陸穀耐著性子輕柔地哄她,眼眸不掩蓋自己多年來隱藏的深情。

知道陸穀暗指她被潑的滿身酒氣以及路瀾清外套下狼狽的衣裳,然而葉怡然避開她的視線,依舊不領情,說:“不勞煩你了,我可以先去小瑾那。”

怔了怔,陸穀嫣然巧笑不予理會,霸道地把她退回來的外套蓋回她腿上,隨後對路瀾清說:“可以開車了,謝謝。”

路瀾清向珍愛的佳人麵露淺笑,拍拍她的手背算是回應了她眼眸中透露出的疑問,坐正身子係好安全帶打了方向盤駛上馬路。

從上次葉怡然請自己去她公司幫忙挑明她和陸穀的關係,顧懷瑾就從中看出不同,原來是這種關係……陸穀是什麽時候開始,怡然這麽堅定的態度是隨心還是另有原因?

饒是和陸穀從小就認識的顧懷瑾,也無法從她們斷斷續續的相處中看透陸穀這個人,與其說看外貌像不諳世事,倒不如說是藏得太深的小狐狸。

就心而論,顧懷瑾並不讚同陸穀和葉怡然在一起,不是帶有性別歧視,畢竟她和小家夥的關係也是如此,無論是個性還是處事方式,陸穀和葉怡然幾乎無法走到一個節拍上。

她怕葉怡然會受傷。

“在前麵的十字路口右轉,然後停一下。”陸穀突然發聲讓車內各懷心思的兩位商業女強人收回心緒,顧懷瑾靜靜地摩挲毛毯,時不時會側頭與路瀾清默契地相視一笑。葉怡然則是始終盯著車窗,至於身旁灼熱的視線,她已經無心去管轄了,以前她說了那人也不會聽。

車緩緩地在路邊停下,陸穀手握車門拉扯了幾下也不見門打開,她力道逐步增大,車子發出一下又一下的碰撞聲。

“怎麽了?”顧懷瑾探過身詢問,隻見葉怡然指了指門,無奈道:“打不開,好像卡住了。”

葉怡然歎息一聲,聽聞她不耐煩的咋舌,徑自開了自己這邊的車門下車,讓開位置,“別搗騰了,快下去。”

“哦。”陸穀意味深長的將路瀾清握住顧懷瑾的手的動作看在眼裏,利索地下車後,褪下路瀾清披在葉怡然身上的外套仍進後座,關門,“謝謝,麻煩你們了。”

“你做什麽!”葉怡然氣急敗壞地斥責道,然而似乎對陸穀絲毫不起一點作用,隻見她把自己手中欲還給她的外套取走披在自己肩上,臉上的溫情清晰可見。

“好啦,乖,跟我上樓。你看,我們都已經一起下車了。”陸穀無辜地指了指揚長而去的私家車,惱得葉怡然直跺腳。

氣急敗壞地捶了她一拳,葉怡然心底忿忿地損起路瀾清的不負責,伸張著腦袋去張望是否有出租車出現,好不容易攔到一輛,她剛打開車門卻見一雙手快她一步關上,陸穀彎腰和司機歉然道:“抱歉,我們不坐車,耽誤您了。”

“陸穀。”

有一種憤怒到極致,會沉澱下來成為平靜的無言。葉怡然此刻就是這樣的狀態,內心深處不斷膨脹的氣憤爆裂,蔓延的四肢百骸都在發顫。

“別鬧了,晚上天冷,什麽事等你上去洗個澡換了身衣服再說,我真的沒其他什麽想法。”

馬路邊的兩人僵持不下,路瀾清驅車之前一直有偷窺後視鏡,除了歎息仍是歎息。

“車門壞了嗎?”顧懷瑾低低地問了一句,目不斜視,顯然也是在思索什麽。

“沒呢。”路瀾清輕笑一聲,她早就瞅見眼下顯示車門被上鎖的提示,陸穀那點小把戲哪能逃得過身為司機的她,隻不過不願拆穿罷了。

“你確定怡然跟她走不會有事?”

顧懷瑾心底還是對她們的相處有些擔憂,畢竟怡然的抗拒不像是她以前對待路瀾清時的故作。

“應該吧……”說實話,她沒把握……隻希望,陸穀能夠稍微溫柔一點對待吧……

聞言,顧懷瑾挑起眉梢,嗓音變得低沉,“你又調皮了。”

“嘿嘿……”路瀾清訕笑一聲,討好似的驅車拐到二十四小時營業的餐廳,試圖用美食轉移女王大人的注意力。

她們兩的事情,由著當事人去解決比較好,路瀾清即使知道得再多,也決定不了什麽,倒不如甩甩手跟自家顧女王過二人世界去。

而葉怡然那邊,她已經心不甘情不願地進了狼窩。

因為她清楚,就算她再掙紮,陸穀也不會鬆口放她走。

“水放好了,睡衣是新買沒穿的,還需要什麽的話跟我說。”陸穀從浴室裏繞到客廳,欲伸手去感受她臉頰的溫度卻被她輕巧地躲開,怔怔地望了眼撲空的手,陸穀苦笑一聲緊盯她離去的背影。

真的是……一點情麵都不留呢……

溫熱適中的水溫讓葉怡然一夜緊繃的身軀得以放鬆,她腦海中交織纏繞有關陸穀的一幕幕場景,又反複縈繞顧懷瑾在酒吧說的那句話。

陸穀會警戒任何一個靠近她身邊的人,就好比賈亭西。但是葉怡然不會,今夜在酒吧見那些男男女女圍繞在她身邊,或諂媚或魅|惑,葉怡然最多了不得是出於群眾八卦的心態去瞅瞅,別無它感。

如果自己真的對陸穀有感覺,起碼的吃醋總會有吧……顧懷瑾的一席話點醒了自己,她最近是因陸穀的告白而迷失了自己,錯把反感歸咎在情感方麵。

本就不願與陸穀做朋友的葉怡然,現在是真的無法和她相處了,陸穀對她的情感投入都是無用功,更該早些剔除幹淨,免得耽誤了人家的大好年華。

理清楚思緒,葉怡然換好衣裳出門,錯開陸穀貼心的幫助,語調不帶一絲溫度地陳述:“陸穀,不用再對我好了,我不喜歡你。”

“……”最後簡短的五個字讓陸穀仿若雷擊,她手指驟冷,就連呼吸都變得短促。心裏清楚她和葉怡然沒多大可能,和親耳聽到她的拒絕真的是兩碼事,衝擊力……讓她著實無法一時接受。

“我看我們現在是真的連朋友都做不成了,早點放手對你對我都好,我不是你所等待的那個人,我們倆不合適。”

“合不合適,沒嚐試過你怎麽知道,什麽時候小然也變得對人對事都這麽篤定了。”葉怡然極力撇清關係的行為讓陸穀情緒開始難以自製,她緊握雙拳,隱忍又黯然的雙眸一瞬不瞬地盯著葉怡然。

“有些事,不值得嚐試,因為一眼就能看得出結局。既然如此,何必浪費時間和精力,我說這些不是在慪氣什麽的,而是實話。我真的對你沒感覺,我不喜歡你,以前沒有,現在沒有,以後更不會有。所以,何必呢?”

陸穀深吸一口氣,走到書桌前,又踱步到葉怡然身邊,再睜眸,已然是清澈一片,她溫和的嗓音宛若方才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我剛剛給伯父伯母打電話了,你今晚可以安心地在這裏休息一晚上,我睡外麵不會打攪你,放心。好好休息,有事叫我,晚安,好夢。”

葉怡然張了張嘴,沒有再說一些對陸穀來說是會造成重創的話語。她很清楚,最傷人的,不是武器而是語言。平淡無起伏的話語,述說一道道不願承受的事實,這種切膚之痛比刀割更難以忍耐與愈合。

外傷有藥可醫,心上的呢?

二十多年來的鍾情因她一句話毀於一旦,葉怡然將她最後一點卑微與期翼都泯滅。

陸穀關上臥室門跌坐在牆邊,她望著麵前顫抖不止的雙手,視線不爭氣地模糊。她這雙手爭來的一切,讓她獲得了什麽?友情?扯淡,她身邊的關係隻有利益。愛情?葉怡然對她引以為傲的根本不屑於顧,甚至覺得多看一眼都是礙眼……

為什麽?自己真的錯了嗎?

愛她,錯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