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四一章 撤出三灣

東島荒涼。

漆黑的夜色掩蓋不住小鎮的驚恐,空氣中散發著濃重的油料燒焦的氣味,徐武良並沒有說謊,沈青揚能想象出三灣碼頭被燒毀的殘像,也能想象出三灣酒店被付之一炬那種烈焰騰飛的場景。岸田組的行動計劃簡直是狗屎!殺兩個沒有反抗的老人用得著這麽興師動眾嗎?

沈青揚看著在前麵開路的徐武良,潛意識中忽然感到一種莫名的親切。這兩天他的行動沒有仔細問過,他也沒有多說,始終懷疑他與童百川之間的計劃讓人匪夷所思。道不同,縱然是相互利用也不可能取得成功。但事實是,徐武良除掉了那些不忠的兄弟,在東小島設下陷阱引岸田組入甕。

這是童百川設計好的陷阱,但徐武良能從陷阱中逃出來,足以說明一切:剛愎自用隻是他的假象,實則他思慮很深,否則早就成了被岸田組最先擊殺的人了。

前方就是遠山船隊的臨時營地,周圍死寂沉沉,簡易碼頭方向傳來陣陣濤鳴。海風生冷,片刻之間便吹透了衣服,更何況沈青揚幾乎是**著上身的,撕碎了的襯衣不能擋住冷風的侵襲。

“先等一等!”沈青揚沙啞著聲音低聲道:“武良、洪颯負責保護童伯,我去查看情況!”

徐武良收住腳步,小心地四處觀察著:“影少,這裏沒有人,岸田組也不會在這裏撤離!”

“看好童伯,剩下的不用你管!”沈青揚放下童百川瞪了一眼徐武良:“你以為岸田組是跟咱們同歸於盡的嗎?”“是的!”shirt!沈青揚忽然意識到武良的判斷並沒有什麽不對,他們的任務是執行暗殺任務,如果不能一次成功,就會采取更極端的辦法,自絕後路也不為過。

沈青揚揮了一下手貓著腰向簡易破棚子走去

。如果這裏真的沒有岸田組接應的船,或是接應的力量太強大,隻好再忍幾小時,撤離三灣是計定的任務,這裏不比大嶼島,沒有更多的地方。

遠山船隊的營地破爛不堪,向當初徐武良的住所望去,那裏的斷壁殘垣依然如故。碼頭與營地之間的空地上堆滿了亂石,幾艘破爛的漁船堆在空地上,連個鬼影子也不見。簡易碼頭上更是荒涼如野,海風橫衝直撞,哪裏有岸田組的接應的船?一切不過是臆想罷了!

岸田組的行動可謂十分迅速,燒了三灣碼頭和酒店,布控老宅野林子,狙擊淩燕北,炸毀淩家老宅後就會撤走,如果行動順利,時間定能控製在半個小時之內,會不會接應的人意識到行動失敗了?沈青揚猶疑地站在碼頭上望著波詭雲譎的大海不停地自問著。

時間一點點地流走,身體的熱量也一點點地被掠走,渾身凍得如墜冰窟一般。這種冷已經超出了沈青揚的承受範圍,在國內的時候就怕冷,當傭兵的幾年沒有經曆過這種溫度,現在體味一下,死的心都有!

沈青揚正胡思亂想著,一道燈光忽然劃破夜空,隨即便聽到隱隱的馬達聲傳來!體內的血流動加速,肌肉裏的力量緩慢積蓄,我的判斷並沒有錯,隻是接應的人遲到了十分鍾而已!

一艘漁船的影子出現在視線之中,駕駛艙上麵開著燈,速度並不快,顯然就停留在近海等待接應的。沈青揚抽出魚鱗刀,盯著海麵飄**著的漁船,沒有躲避,也沒有激動,目光冰冷,心更冷!

漁船靠近碼頭,一股機油的味道衝鼻而來,船緩慢靠在碼頭上的防撞牆上,發出沉悶的撞擊聲,從駕駛艙裏走出一個高瘦的人影,身體搖晃著便到了甲板:“嗨!其他的兄弟呢?都慶功去了?”

粗壯的聲音傳過來,沈青揚微微冷笑,並不答話,手勢一擺:再靠近些!

人要是放鬆了戒備就跟沒有腦子的狗一樣,盡管這家夥負責的是接應,他根本沒有意識到小組的行動已經失敗,所以便哈哈笑著靠近了欄杆。一道黑影悄無聲息的劃破海風,利箭一般插在他的胸膛上,沈青揚一躍便上了漁船,沙啞的聲音發出令人驚悚的笑:“你說的對,他們在慶功!”

漢子捂住胸口,魚鱗刀已經被拔出,鮮血噴出來,人已經墜落海中。沈青揚轉身衝進船艙,裏麵沒人,又反身查看駕駛艙,也沒有人!真是天賜機會,負責接應的家夥想破腦袋都想不到暗殺小組行動失敗,接應的不是兄弟而是一個殺神

一聲汽笛長鳴,駕駛艙上的探照燈閃爍著,發動機馬達發出一陣轟鳴。 沈青揚傳送完信號冷靜地走出駕駛艙,正看見洪颯背著童百川,背後跟著徐武良已經到了碼頭。心裏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從萍水相逢的陌路到患難與共的兄弟,有的人用一輩子也未必如願!

漁船悄然離開簡易碼頭,駛入茫茫的黑暗之中。沈青揚單手把舵,另一隻手不經意地碰觸著肋下的傷口,他對疼痛已經沒有了概念,跟對待生死一樣,麻木到骨子裏。

三灣島航線已經走過兩次,對於傭兵出身的沈青揚而言已經駕輕就熟。望著茫茫海路,心不禁茫然起來。從某種角度看,岸田組采取的行動太過激進,已經超出了殺手的行動原則。他們不必驚動整個三灣鎮就能把淩燕北和童百川置於死地,一定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但現在那些齷齪的秘密已經永遠沒有人知道了!

駕駛艙的門“吱呀”一聲打開,徐武良靠在門前,海風衝進來,吹起沈青揚殘破的襯衫,回頭看了一眼徐武良:“怎麽樣?”

徐武良關嚴艙門坐在爛椅子上,渾身的疼痛讓他感到如坐針氈,不安地巡視著海麵:“不礙事!洪颯正給老鬼處理傷口,他死不了!”

沈青揚點點頭:“你恨他?”

“我為什麽恨他?”

“他利用了你!”

“每個人都是一枚棋子,誰都不能例外,你也一樣!”

“說的對!”沈青揚深呼吸一下,嗓子很疼,聲音很怪,好像不是自己發出來的一樣。自己何嚐不是一枚棋子?當棋子就要有足夠的覺悟,否則當別人的棋子都沒可能!

“下一步怎麽辦?岸田組在三灣被滅掉,這消息傳得很快的,或許現在老鬼們就知道了!”

“不知道!”沈青揚真的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麽辦,回中海第一件事便是去海藍鎮找自己的女人,然後就遠離這個是非之地。不過這隻是突然間的想法,理性地分析現在的形勢,沈青揚發現這次行動充滿了變數,遇到了命中注定要見的人,做了許多莫名其妙的傻事

隻能說是傻事,因為有人比自己高明很多!比如淩燕北,比如陳倫,比如童百川,比如英田介!他們的心機都在自己之上,結果卻相差太多。英田介不知道逃到哪去了,但還沒有忘記瘋狂的報複,或許今晚的行動他已經醞釀了許久,隻不過是在這個節點上由岸田組執行罷了。以三個人的力量抵擋岸田組的暗殺行動,在理論上是不可能的,但事實上他們卻做到了,其中原因大部分是對手陷入了徐武良的陷阱所致。

“我不想回中海。”徐武良沉默了片刻說道。

“嗬嗬!我也不想回,但有地方去嗎?”“有!”“wolfland?”沈青揚凝重地看著徐武良,想從他的臉上找到一些想法,卻看見一張近似麻木的臉,心裏不禁苦澀起來:“你要去報仇?”

“我是被遺忘的人,中海的一切太遙遠,能不能報仇並不重要,關鍵是我想去試一試!”

“那是你的感覺!如果你姐姐看見你跟我回來,她一定會興奮得發瘋,如果徐伯父知道你的所作所為,在天之靈也應該瞑目!”

徐武良刺痛一樣抖索了一下:“我剛愎自用!”

“童老鬼說的?他沒有資格判定你的一言一行對與錯,如果沒有你這兩天冒死跟岸田組周旋,他就是一個死人!”沈青揚冷漠地望著大海,三灣島已經去遠,那裏發生的事情明天將會轟動整個中海!

徐武良盯著沈青揚忽然露出淺淺的苦笑,他是可以推心置腹的朋友,也是一個義薄雲天的兄弟!

“中海潛伏了三支暗殺小組,每個都比岸田組厲害,你怎麽對付?”

“殺手不可怕,隻要你比他厲害就行!”徐武良搖搖頭,沈青揚的話很有道理,卻不值得反駁。一個岸田組就足以讓人感到恐懼,況且是三個?如果沒有足夠高的智商和出奇製勝的手段,任誰都逃不掉他們的追殺。所以中海之行是羊入虎口之舉。“影少,我聽你的,w島的情況我了解一些,有時間咱們好好交流!”徐武良拄著拐杖站起身:“你去簡單處理一下傷口,這裏交給我吧!”

沈青揚拍了一下徐武良的肩膀:“去中海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有人在等你!”

“我說過我是被人遺忘的人,不會有人等我

!”徐武良接過船舵,掃視一眼儀表數據歎息道:“我姐姐恨我不能幫助父親打理產業,他不會見我!”

沈青揚從褲兜裏掏出碎成兩半的五銖玉令塞在徐武良的手裏:“這東西是童老鬼給我的,可惜碎了!”

黑色的玉令被沈青揚一怒之下摔成兩半,現在想起來自己的所作所為有點過分。老鬼說過,玉令碎了,淩燕北死了。信物已經失去了它的價值,這塊曾經號令四方勢力的神秘之物成了沈青揚心中永遠的痛。

留之無用,棄之可惜!

“影少……”徐武良把玉令放在駕駛台上,這東西就是自己曾經夢寐以求之物,童老鬼就是用這東西來遣使自己的,現在真的得到了玉令,徐武良沒有任何感覺!

“我答應淩伯父的臨終托付,但沒有辦法完成,懂?”壓在沈青揚心頭的那塊石頭鬆動了一些,他不想打破淩燕北與申君慈之間的約定,但更不想眼睜睜地看著淩菲就此失去一切,至少徐武良能夠幫她走出陰霾,不問前路有什麽障礙,沈青揚能夠看得出來,徐武良並非是芙蓉口中的那個一無是處的浪**公子,他是一隻孤獨的鷹!

砸了無數次酒店,隻為看她一眼!這種看似極端的行為都能做得出來,一切都為了心怡的女人。沈青揚知道他的心思,卻不懂他的行徑。

愛不需要懂,需要去做!

“好好養傷,淩菲更需要你的支持!”沈青揚憨笑一下,感覺臉上的表情已經麻木,淩菲是那種冷酷的女人,隻有徐武良才能融化她。退一萬步而言,血痕兄弟若地下有知也應該理解自己的做法。看似勢力雄厚的淩家其實早已被架空,中海航背後的掌控人並沒有浮出水麵。所以,淩菲的處境實在堪憂!

漁船全速航行,轟鳴的馬達聲在空曠的海麵傳出很遠,沈青揚扶著欄杆望著茫茫大海,心底的痛楚被不斷地翻起來。沒有理由再沉默下去,不能總被對手牽著鼻子走,幾次看似成功的行動其實已經讓沈青揚漸漸地失去了自信和忍耐力,中海之行是否能夠取得成果,完全掌握在自己的手中!那種依靠當年的四方勢力與對手周旋的僥幸想法實在是大錯特錯,到頭來才發現自己已經被逼到了牆角:四方勢力已經不複存在,而敵人卻變得更為殘暴和狡詐!對付狼的最好辦法就是把自己變成真正的獵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