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九五章 破碎的心
黑暗籠罩著海藍山間,警車呼嘯著駛過白家大院。煎熬的災民黑影重重猶如鬼魅一般,看見警車後發出一陣喧嘩,怎奈警車並沒有停,隻留下飛揚的塵土。
沈青揚靠在軟椅上,瞪著前方的路,忽然一抹昏暗的光進入眼簾,心猶如一池死水被攪動起來!租住的別墅依然靜謐異常,鐵門緊閉,看不到裏麵的情況。
“影少啊,回來人了!”三爺興奮地搖下車窗望著別墅鐵門:“功夫不負有心人……”
沈青揚下車站在別墅鐵門前用手輕輕推了一下,鐵門已經落鎖,發出一陣碰撞聲音。他不確定裏麵的人就是馨兒和梁嫂,說不定是是那些避難的人借宿。
三爺焦急地踢了一下鐵門,發出劇烈的聲響打破了別墅的寂靜
。片刻後便聽到院子裏傳來急促的腳步,繼而傳來女人聲嘶力竭的聲音——這裏是鬼門關啊……老鬼你歸西了……為什麽……
三爺嚇得一縮脖子退後兩步拉住沈青揚:“怎麽回事?”
“是大奶奶!”
“她早死了!”
“沒有……”
女人的斥罵聲伴著一陣抽泣傳到門前,門栓“嘩啦”一聲打開,一個披頭散發的女人出現在兩人麵前,臉色蒼白而疲憊,眼神狠毒而深邃,猶如女鬼一般盯著沈青揚。
“梁嫂——梁嫂!”別墅裏傳出兩聲沙啞的聲音,隨即閃出一個人來,正是馨兒姑娘!
有一種愛叫牽掛,無論流落到何方都會時刻觸動著彼此的心!沈青揚的心猶如墜入了火坑,一股幸福的熱浪席卷著曾經冰冷死寂的世界,那是曾經無數個日夜想念的的女人,是那個弱不禁風卻又堅韌的愛人!
馨兒突然發現門口多了兩個壯漢,驚得“啊”的一聲呆住。
“這是鬼門關……生人勿近!”梁嫂赤腳擋住沈青揚的去路,陰鷙的眼神盯著沈青揚忽然嗷的一聲大笑:“你這個……是你殺死了那個老東西嗎?一定是你!晨兒——你是陳晨!”
梁嫂瘋了?
!
“我是……”
“青揚!”馨兒終於認出了眼前的男人,蒼白的俏臉憋得通紅,身體卻僵硬在當下,淚水直線垂落:“真的是你嗎?嗚嗚——”
沈青揚心如刀絞!
“是我!”
“是你殺死了老鬼,你是晨兒嗎!”梁嫂抓住沈青揚的胳膊來回搖晃著:“我的晨兒回來報仇了,哈哈……”
“梁嫂,他不是的,他是青揚啊!”馨兒焦灼地走下台階俯下身給梁嫂穿鞋:“乖乖啊梁嫂,外麵冷我們回屋……”
“馨兒!”沈青揚把女人攬在懷裏,女人撲在沈青揚的懷裏,瘦削的雙肩抖動著哭泣。
三爺看著眼前的一幕不禁淚濕雙眼,這輩子沒被感動過,這是第一次!影少這家夥還是個多情種,不過這個女人說話太不靠譜,三爺從她呆滯的眼神裏可以看得出來,她受到了很大的刺激,似乎神經分裂了一般。
“一切都好吧?”
“不好……嗚嗚……我知道今天你來過,小斧子丟了的……”委屈的淚盡情地流淌,難以抑製的傾瀉讓女人會更好受一些。
“沒有丟,在這裏
!”沈青揚定了定神從懷中掏出黑色的桃木斧頭吊墜放在馨兒的手裏:“梁嫂病了麽?外麵冷,我們進屋說話!”
馨兒點點頭,轉身抓住梁嫂的手,淚水橫飛:“跟我進去好不?”
“嗚嗚……晨兒回來報仇了!丫頭,我早就說過的……他一定會不得好死!”梁嫂忽然瞪著眼珠子盯著沈青揚:“你——不得好死——”
女人溫柔,那是有時!梁嫂卻凶悍,雖然在沈青揚的印象中,梁嫂是那種洗盡鉛華一般的富貴之象,是那種豪富之家才有的一種雍容,與白家的老天太是一種類型的氣質。但現在,她完全成了潑婦一般,奮力衝到沈青揚麵前舉起手來就是一個嘴巴:“你這個沒良心的東西……為什麽殺老家夥,他是你爺爺!”
沈青揚的臉立即出現兩道抓痕,血流下來,卻沒有痛感。
“你瘋了麽,梁嫂,他是青揚,我丈夫,你們曾經見過麵,不止一次!”馨兒抓住梁嫂的胳膊,過度的激動讓她的臉變得通紅。
“不要怪他,梁嫂有些累了!”沈青揚苦笑一下,擁著女人看著被馨兒喝退的梁嫂,不禁苦楚萬端。他是陳晨的母親,陳晨是自己的兄弟,沒有任何理由棄之不理……
“青揚,梁嫂受到了很大的刺激,理智時好時壞,這兩天我帶著她跑醫院看醫生,一點起色都沒有
!”馨兒緊緊地男人的大手,嬌弱的身體不停滴顫抖著,過度的激動讓女人有些難以承受,莫大的興奮和幸福感會摧毀人的意誌!
沈青揚深沉地看著梁嫂,又轉身看了一眼三爺:“梁嫂,你認識他嗎?”
梁嫂似乎明白了沈青揚的話,惡毒地瞪著三爺:“你是誰?”
三爺摸了一下禿腦袋憨笑著搖搖頭:“大奶奶,我是許矬子!是大爺當年的保鏢。”
“許矬子……”梁嫂陷入了沉思,眼睛呆滯地盯著三爺:“是你殺死了老鬼?一定是你!”
瘋子亂咬人,這話有一定道理。三爺一蹦兩尺高逃到沈青揚旁邊:“影少啊,她血口噴人呢!”
“她隻是受到了刺激,青揚你要想想辦法才好!”馨兒無助地看著梁嫂,淚水流出來。
沈青揚的心思沉沉,白氏家族的故事實在太多,現在又多了一樁!
“梁嫂,你需要什麽可以跟我說,外麵很冷的
!”沈青揚走到梁嫂麵前低聲問道:“一切都可以提出來,我會滿足你!”
梁嫂看著沈青揚不說話。
“現在跟我進屋,我要講故事給你聽!”沈青揚拉住梁嫂的胳膊轉身進入別墅,梁嫂沒有掙紮,沒有謾罵,乖順地跟著沈青揚後麵進去。
陳倫罪孽深重,這是他媽的報應!三爺三爺關好鐵門,幹脆留在別墅外麵不肯進去,耳根子清靜比什麽都重要。
“馨兒,給梁嫂喝點水,她口渴了!”沈青揚坐在小沙發裏,點燃一支煙看著梁嫂:“你要聽誰的故事?陳倫的還是你兒子的?”
梁嫂沉默地盯著沈青揚,燭光昏暗,眼前這個漢子多像陳晨!
“青揚,他聽不進去的!”馨兒給梁嫂喂水:“梁嫂不喜歡這裏,我謀劃著等你回來就搬走……”
“我要聽故事!”沙啞的聲音顯得無限疲憊,梁嫂優雅地放下水杯,雙手放在膝蓋上,挺起胸看著沈青揚:“聽陳晨的故事!”
“好,我講給你聽!”梁嫂很平靜,說明她隻是受到了刺激而已,精神沒有完全崩潰,但沈青揚知道這個故事講完她一定會崩潰
!
“青揚……”馨兒欲言又止,看著沈青揚瘦削的臉龐,不禁眼圈一紅:“你還沒吃飯吧?我從市裏帶回幹糧了,等我做好給你!”
沈青揚望著轉身出去的女人,心中的苦楚更是難以抑製。梁嫂是善良的,但命運總是跟善良的人過不去,喪夫之痛未消,喪子之傷又至,任誰都是無法承受的。能把真實的情況告訴她嗎?無疑是在傷口上撒鹽,梁嫂知道後後果會不堪設想。
“陳晨是我的副隊,也是我的兄弟,在此之前我們剛剛分別幾個月!”沈青揚的心在滴血,聲音沙啞而低沉,該如何編造這個故事才能讓梁嫂接受?不論如何編造也改變不了班布森林死戰的結局。
“是六個月前!”梁嫂沉靜地看著沈青揚說道。
“對,是六個月前。我們執行一項很複雜的任務,在非洲的尼日利亞叢林,副隊帶領我們突入叛亂武裝的腹地,救出許多人,包括記者、傳教士和難民。”沈青揚又回想起班布森林那個血色黃昏,心裏在滴著血,故事很難圓滿,結局早已經注定,但那時卻沒有自知之明!“他曾經給我來過一封信,一年前。”梁嫂低頭擺弄著衣襟,淚水無聲地滑落。“我們的任務是掩護m國海軍陸戰隊和e國的戰術部隊撤退,不小心陷入了叛軍武裝的包圍,副隊和我們在一起戰鬥,那一仗打了近三十個小時
!”沈青揚的手指猛然疼痛,才發現煙蒂已燒到了盡頭:“副隊陳晨知道該怎麽才能衝出重圍,也知道在非洲惡劣的環境下如何求生。我們是生死兄弟,他所作的一切都是為了完成任務——所以,我們竟然不可思議地完成了任務!”
梁嫂沉靜下來,沈青揚所說的一切很遙遠,卻隻是發生在半年前的事情,現在想來恍如隔世。
“我想知道結尾!”
能猜得到開頭,卻猜不到結局!這是聰明人的致命弱點,陳倫如此,申君慈也是如此。沈青揚的笑容凝注,不知道該如何說出結局。
“結局早已注定,不需要您猜忌!”
“他死了?”
“我們被打散了……”
“這不是結局,隻是開始,對嗎?”梁嫂的淚在燭光中閃動,平靜的臉上露出無限悲戚:“老鬼曾經說過,隻要他死了晨兒就會回來!”
心已破碎,再也聚不到曾經的回憶。
馨兒端著托盤,裏麵是三碗熱氣騰騰的麵。
“梁嫂,這是你的藥,乖乖吃下就會做個好夢的!”馨兒端著水走到梁嫂身邊問道。
沈青揚輕歎一聲:“梁嫂,我會盡最大努力找到陳晨,我們是好兄弟,他是你最孝順的兒子
!”
“不必了,死人不能複生!”梁嫂起身優雅地笑了笑:“馨兒姑娘告訴我,你不是沈青揚,更不是那個老流氓的孫子——所以,我信你!”
她完全沒有方才那種失瘋的舉措,她不是瘋了,而是在發泄心中的委屈!沈青揚苦澀地笑了笑:“有些人苟活於世,其實早已成了朽木活屍,副隊是堅韌的人,他有能力逃出非洲困厄之地。”
“不要安慰我,我心已碎。”梁嫂深呼吸一下:“謝謝你能讓我平靜地接受現實,生死對我而言完全不重要,馨兒姑娘有喜了,你要認真對待她,否則……”
“梁嫂!”馨兒的眼圈縈繞著淚,身子顫抖著,俏臉飛滿紅霞。
沈青揚的心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梁嫂轉身上樓,孤單的背影拉得老長,一種難以名狀的寂寞和痛苦被掩蓋在心底。“你辛苦了!”沈青揚擁抱著女人,眼含熱淚百感交集。沒有任何語言來形容一個浪跡天涯的殺手此刻的心情,盡管他不是殺手!疲憊的心在女人的溫情中得到了庇護。有一種感情超越一切,那就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