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七七章 死亡之穀(一)

大山不知道是何時崩塌的,也不知是否是大地震造成的,公路在漁澄溪斷去,形成了一條灌木荒草覆蓋的山穀。從那輛摔倒幾十米穀底的破爛汽車可以斷言:危險就在前方!

“北緯24度!”沈青揚拉著芙蓉轉身進入樹林,荒草從裏隱現著一條崎嶇的小路,看似很久無人光顧了。沈青揚檢查一番左右武器,右手套上繞指柔,槍背在後背拔出魚鱗刀在小路旁的樹上砍下一個印記,以方便後繼跟進的陳晨隊伍找到他們。

“還沒有搜到龍飛的兄弟行蹤,這裏的信號很弱!”芙蓉將微型步話機‘插’在腰間,端著槍跟在沈青揚的後麵說道。

沈青揚點點頭,這裏是緬北最荒涼的地方,距離密***還有百十公裏,周圍全是崇山峻嶺和原始森林,沒有信號實屬正常。

“保持警惕,狼勇士已經進溝了!”

走過一段相對平坦的小路,沒有發現任何異常情況。周圍的林子逐漸茂密起來,樹木不很粗,但枝葉繁茂,回頭再找那條“漁澄溪”早已不見。沈青揚放緩了腳步觀察著地形,才發現其中的奧妙:小路似乎是有意避開那條深穀的!

很顯然那個老人所言不虛,村子裏的人說這地方“鬧鬼”連走路都避開它。林子內的溫度不是很高,但下路崎嶇不平,走起來很吃力,十幾分鍾後芙蓉便嬌喘起來。

“影少,我感覺我們在走冤枉路啊,老人說有不少日本人進來,怎麽一點蛛絲馬跡也沒有?”芙蓉抹了一下汗水凝重地看著向山下延伸的路說道。

“你沒有仔細觀察而已,從一開始我就注意到有人走這條路,看看路上的荒草,有倒伏的痕跡,還有灌木枝條,明顯不是自然形成的,有人穿過的痕跡,很多人!”沈青揚掃了一眼前方,樹林中突然傳來數聲鳥鳴,心下不禁警覺:“注意腳下!”

“哦!”芙蓉臉紅心跳地觀察一番,才發現真如影少所言,看到了人的蹤跡。自己的經驗還是太少,具備傭兵的潛質而沒有實戰經驗!

小路急轉向東北方向,荒草灌木突然密集起來。芙蓉正嬌喘著擦汗,一抹紅‘色’突然映入眼簾,嚇得‘花’容失‘色’:“血!”

沈青揚一把抓住芙蓉拽到自己身後,打了個手勢:噓!

芙蓉慌忙息聲,指著旁邊的一顆碗口粗的大樹,棕黃‘色’的樹皮上赫然印著一隻血手印!部分血已經變成了黑紫‘色’隻有邊緣還有著鮮紅。

沈青揚仔細看著血手印,向後退了兩步,在草叢中發現了血跡,從滴血方向判斷,受傷的人是從樹林裏奔過來橫穿小路而去的。

“不要動,我上去看看!”

“我怕!”

“那就跟我來!”很久不殺人了嗎?‘女’人很快就忘記了狼島血戰的慘烈?沈青揚打了個手勢:“你掩護!”

逆著血跡方向向叢林上方搜尋,地上顯然有人突入的痕跡,但血跡是斷斷續續的,兩人走了不到一百米,便發現了蹊蹺。幾十米之外一樁低矮的木板房隱藏在茂密的林間,房子是隨著山勢修建的,周圍是低矮的灌木,房子上麵長著荒草,不仔細看根本發現不了。

兩人快速移動,在接近房子的刹那,芙蓉緊緊地抓住沈青揚的胳膊:“那裏有死人!”

“不要怕!”沈青揚站在原地,摘下突擊步盯著十幾米外草地上的人緩慢移動過去。

眼前的景象極為血腥!芙蓉幾乎嘔吐出來。

一具屍體臉朝著地趴在‘亂’草堆裏,褪了‘色’的軍裝上鮮血已經凝固成紫黑‘色’,鞋子丟了一隻,很顯然是被人從後麵用槍打死的。沈青揚用槍管把死屍翻過來,消瘦蠟黃的血臉上爬滿了黑‘色’的螞蟻,眼珠子突出在外,甚是恐怖。

“死亡不超過三個小時,從我們來的方向被‘射’殺的,用的是高爆狙擊彈!”沈青揚轉身走近木板房,裏麵僅有簡陋的木板鋪,牆上還掛著一支老式的半自動步槍,顯示這裏是遭遇了突然襲擊,應該有兩個人,另一個便是那隻血手印的主人。

沈青揚深呼吸一下,現場沒有留下任何凶手的證據。從屍體情況看,死者顯然不是什麽村民,而是駐守在這裏的遊擊隊員,服裝跟邊檢站的人穿的一樣。

“走吧!狼勇士給咱們一個下馬威,他們幹掉了進入漁澄溪的哨卡!”沈青揚望著木板房前麵的‘毛’‘毛’道,這條路應該和方才進山的小路是想通的。

兩個人快速離開血腥的現場,走了大概三百多米才到了原先的小路上。沈青揚思忖一下,橫穿小路在山下的林子‘摸’索,那個生還者應該是走捷徑逃走的,不過在這樣的無人區他的選擇無所謂對還是錯,幹等鐵定會死,逃跑也是死。

所以他逃不遠。

穿越小路向山下走了近一裏多路,芙蓉喘著粗氣咬著銀牙堅持著,沈青揚突然停下腳步:人果然沒有走遠!

一顆粗壯的大樹下靠著一個人,正瞪著眼珠子盯著沈青揚和芙蓉兩個人,沒有一點反應!

“他死了?!”芙蓉驚懼地看著十餘米外的人,否則他為什麽不動?

沈青揚舉起槍衝那個人搖晃一下,然後遞給了芙蓉:“你不要動,我過去看看!”

“危險的的”

芙蓉的話音還沒有落,沈青揚已經快步走近了對手。

他的傷很重,僅有沉重的呼吸還預示著他是一個活人。肩膀已經被打爛,渾身鮮血,腰間圍著看不出顏‘色’的粗布,雙手扣在腹部,血從嘴裏不斷地流下來。

這種絕望的眼神沈青揚永遠也忘不掉,跟血痕兄弟臨走前一模一樣!

“你的傷很重,不要說話,我不是壞人,是中國人!”沈青揚蹲在地上盯著眼前垂死的人,他沒有任何反抗能力,但從那種目光中能夠讀懂本能的求生能力。

目光低垂下來。

“要不要我幫你治療?”這句話根本是廢話。但沈青揚還是從腰間取出一卷紗布在那人的眼前晃了晃:“我有‘藥’!”

那人搖搖頭。

“哨卡是被日本人襲擊的嗎?很多全副武裝的日本人,對嗎?”

沒有任何反應。狼勇士傭兵殺人之前從不會告訴他“我是日本人”!

沈青揚點燃一支煙:“我能幫你什麽?是通知你們總部還是……”

那人搖搖頭,放在腹部的手移動開,一段腸子從手中滑落!沈青揚的心猶如被刀子紮了一般,很疼。他是真正的漢子,是真正軍人!

“你的仇,我報了!”沈青揚狠吸一口煙:“等著我!”憤怒猛然爆發出來,眼中噴‘射’出令人膽寒的殺氣,渾身的肌‘肉’頓時緊張起來,沈青揚盯著漢子起身扔掉煙蒂一腳碾碎。

漢子瘦削的臉上‘露’出一股奇怪的表情,但眼神明顯失去了方才的光彩“不要……”

沈青揚的心頭一陣,他會說漢語?!

“你是說不要進漁澄溪?”

漢子點點頭,臉上帶著淒慘和絕望。

“是……”

“你知道裏麵的秘密?”

“有……鬼……”漢子的腦袋一下垂下去,身體靠在大樹上,致死也沒有倒下。

沈青揚向漢子投下最後一撇,他是一個值得尊重的戰士,如果還有命出去的話,一定把他‘弄’出去!

“他說什麽了?”芙蓉跟在沈青揚後麵追問道。

“什麽也沒說,他的傷太重了!”漢子方才所要表達的意思是穀裏麵很危險,小日本是有去無回,讓他們不要闖入,因為裏麵有“鬼”!

山口的村民說漁澄溪裏麵鬧鬼,守衛漁澄溪入口的遊擊隊員說裏麵有鬼。有鬼才能鬧鬼,否則何來此說?不過沈青揚沒有跟芙蓉說實話,‘女’人的膽子一向很小,她敢殺人卻不敢殺鬼!

回到小路上,沈青揚的心不太好受,這是在執行無數次任務之中少有的情況。小路越來越荒,林子越來越密,樹木也越來越高大,北緯24度的地理特點決定了這種自然環境,但兩個人都知道,幾乎常年沒有人進入穀裏才是根本原因。

正走著,前麵的草叢一道黑影瞬間閃過!沈青揚的耳朵不由自主地動了動,周圍的草叢裏似乎發出一陣響動,隨即一陣‘陰’風撲麵而來。

“怎麽了影少?”芙蓉竟然沒有發現周圍環境的變化。

沈青揚鎮定了一下心神:“準備戰鬥,五米之外有情況!”

五米之外盡在視線之內,除了幾棵闊葉樹之外便是灌木荒草,芙蓉看不出有什麽異常情況。不過還是緊張地握著突擊步臨陣以待。

情況變得比想象的要複雜得多。沈青揚握著魚鱗刀:“不要開槍,用刀!”

芙蓉快速把槍備好,‘抽’出狗‘腿’刀與沈青揚背靠背觀察著周圍的情況,敏銳的直覺已經嗅到了空氣中的危險,畢竟她不是普通的家庭‘女’人,身懷功夫而且又叢林作戰經驗!

空氣似乎凝固,兩個人的周圍沒有其他人,卻感覺到有某種危險正緩慢地‘逼’近。

“啊——”芙蓉驚呼一聲,身子緊貼在沈青揚的後背,狗‘腿’刀橫在‘胸’前:“是蛇!”

沈青揚第一時間便看到了旁邊草叢裏的異動,碗口大的三角腦袋探出半人高的荒草,一雙黃‘色’的眼珠子好像沒有瞳仁一般,緩慢地豎起來,足有一米多高,而且它還沒有完全“站”起來!

“不要動,還有!”沈青揚在叢林裏遇到過各種各樣的怪獸,蛇是其中之一,在熱帶叢林裏這東西並不稀罕,不過這家夥的鱗片烏黑發亮,身體有碗口組,發著詭異的光亮。

果然,話音未落,又有一條大蛇從前方的草叢裏“站”起來,同樣是三角腦袋,不過比那條小了一點。芙蓉嚇得不能自己,但還是堅持著沒有繼續驚叫,這種情況實屬罕見,要想好該如何應對才是。

蛇是冷血動物,靠偵測熱量發現獵物和發動攻擊。遇見蛇最忌諱的是‘亂’跑,以為能逃脫它的追擊是最愚蠢的想法,它是著名的“草上飛”!

沈青揚死死地盯著那個最大的蛇,兩者對峙了足足有兩分鍾,那個大塊頭終於低下頭,身體倒在草叢裏,發出一陣“絲絲”的聲音,而另一條蛇也效仿它鑽進了草叢中,片刻後周圍恢複了平靜。

芙蓉全身虛脫一般坐在地上,臉‘色’蒼白,冷汗直流:“嚇死我了,它們是蟒蛇嗎?”

沈青揚的手心也冒汗,心裏還想著方才詭異的一幕,太不可思議了,不知道兩個大塊頭為什麽放棄了攻擊?難道對我們沒有興趣嗎?

“不是蟒蛇,是普通的地方蛇種,不過都有劇毒,他們的鱗片是紫‘色’的!”

“鬼地方啊,難道小日本不害怕被蛇吃了?”

“走吧,時間不早了!”

芙蓉剛想起身,卻感覺‘腿’軟心慌,方才的恐懼還沒有過勁:“我想是驚擾了它們幽會!”“但願如此!”沈青揚抬頭望向天空,才發現不知什麽時候已是滿天烏雲,看來風雨即來啊!就在此時,眼角的餘光突然看見兩隻腳掛在半空,腦瓜皮立即爆炸一般,汗‘毛’都豎了起來,並非是被兩隻突兀的“腳”給嚇的,而是那兩隻腳後麵的龐然大物——一條更大的黑‘色’蟒蛇,嘴裏吞著一個人,那人隻剩下了兩隻腳在蛇嘴外麵!Shirt!沈青揚罵了一句,拉著芙蓉向前方奔去:“要下雨了,我們得快點找個比喻地方!”“哪來的雨?”芙蓉喘著粗氣,腳下卻加快了步伐,不管有沒有雨,這地方太邪‘性’了!已經沒有了路,那條小路完全被荒草和腐殖質所覆蓋,很顯然這是要接近穀底的信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