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宴散場,陳政和江蓉坐車先回老宅,雅間又鬧了一陣,起哄新郎新娘做遊戲,把陳淵折騰得夠嗆。

十點多,和易名那撥人分開,鄭野開車送她。

路上,沒話聊,他和一男人視頻,“周源到處找陳淵,揚言報複他。”

“結梁子了?”

“為一個女人。”

他挺詫異,“稀奇啊,陳淵為女人?”

圈裏誰不知道,陳大公子最清心寡欲,他屬於那種,愛哪個女人,特欲,特熱衷,不愛,硬扛著不碰。

男人說,“周源的老子周秉臣,老家夥在會所辦的,沒辦完,陳淵給救了。”

鄭野擺弄架在中控台上的平板,餘光瞟副駕駛的沈楨,“是麽。”

除了她,估計沒有別的女人,能請動陳淵插手,得罪周家。

周秉臣的排麵大,和上麵有交情,勢力比陳家牛,財力稍遜色。之前國賓半島開盤,開發商親自登門送,送5號院。

周源和陳淵,打小不合,陳家住4號,屈居之下,周源不樂意,這才沒搬。

鄭野叩擊著方向盤,這女人,按照盤靚條順的十分製,能打七分。

顏尚可,條兒確實不錯,比骨瘦如柴的那款手感好,小巧飽滿,整體蠻帶感。

不過,陳家的兩位公子,包括周秉臣,屬實是攻擊性的美女見太多了,偏好溫柔清淡的風格,沈楨這種美強慘,又撩於無形,對閱女無數的男人很管用。

擱在普通男人堆裏,肯定是倪影這款妖豔紅蓮花,最招風。

“陳政著急和萬宥良結親,據說周源在針對富誠,搶項目。陳淵惹得禍,可不他自己收場?周家單挑陳家,周源不怵,可陳、萬聯手一艘船,周秉臣就得再三掂量,寡不敵眾嘛。”

沈楨心髒咯噔一跳。

敢情,陳淵被逼婚,有她的緣故。

那筆債,到日子還了。

他從沒在她麵前提過。

回到國賓半島,沈楨下車,“你住11號院?”

鄭野升起一截車窗,“我爸住。”

“進來坐坐嗎?”

他樂了,“你還是客呢,倒不拿自己當外人。”

路燈昏黃,沈楨臊得臉紅,“客套話而已,你拒絕就好。”

鄭野逗她,“盛情難卻,我坐坐。”

說完,推車門。

她扭頭跑,“麻煩你了,回見...”

鄭野坐直,掛上耳機通話,“咱們幫一把陳二。”

易名大著舌頭,“怎麽幫啊。”

“從周源入手。”

易名一聽,就懂了。

關鍵,他挺怕陳大,不止他,他們這群子弟,都怕。

上一輩口中,標杆式的長子,不如陳二仗義,人穩,精明,手黑。

像他們,純粹是玩得瘋,手段一般。

這從來不瘋玩的,不顯山不露水,算計誰,誰垮。

陳二和他暗中交手多次,非常吃力。

沈楨途經廚房,傭人在煲湯,詢問她是否吃宵夜。

她張望四周,“太太出門了?”

對方遲疑,“您問哪位?”

“何姨。”

“和先生在臥室。”

沈楨又問,“江姨呢?”

“也休息了。”

兒子搭上萬宥良這位親家,江蓉的地位不但穩固了,與陳政的關係也緩和不少,在喜宴上出盡風頭。

至於恩愛的真與假,無所謂,演得真,表麵和睦,就行。

本來,何佩瑜的氣焰見長,幾乎將她拉下馬,而豪門聯姻的好處,就在此。

娶了萬喜喜,萬家的勢力便歸在長房的陣營,商場是玩資本的,資本硬,內鬥贏。

富誠集團中,那些看好陳崇州的董事,也會向資本妥協,倒戈陳淵。

何佩瑜的道行,能迷惑陳政,迷惑不了隻盯著真金白銀的他們。

她也明白這點,於是,開始籌謀新一局。

陳崇州趕到醫院,廖坤正好下一台手術,“婚宴結束沒?要不我替你上。”

他脫外套,“不早說?”

廖坤翻臉,“我剛才前列-腺切除術,我是廖半仙?能算出幾點完事?”

“我自己上。”他拿過護士準備的手術服,這節骨眼,接到何佩瑜的電話。

“陳崇州。”

鄭重其事的語氣,他不由停下動作。

“再不反擊,沒有我們的立足之地了。”

他走遠一些,“您不是沒出席嗎。”

“我和江蓉鬥了三十年,她在富誠有眼線,我沒有嗎?”

陳崇州笑出聲,“您厲害。”隨即,正色道:“母親,您信我嗎?”

何佩瑜蹙眉,“這次非同尋常,萬宥良的本事...”

“陳主任!”護士堵在門口,“檢查中發現病人胸腔出血,需要胸外科做連續手術,我們的時間壓縮到四十分鍾。”

陳崇州立刻關機,戴好無菌手套,離開預備室,“麻醉科,全麻,時效4小時。”

“血庫,AB型,800c備用。”

“ICU待命。”他抬腕看表,“兩小時之內,病人可能出現衰竭。”

陳崇州進入手術室,門上的指示燈亮起。

老宅那邊,沈楨原本要露一手廚藝,以前周海喬應酬多,她煮得西瓜羹很解酒。

可傭人說,陳政不吃西瓜這類寒涼食物,隻好作罷。

路過主臥,房門虛掩著,沈楨無意一掃,裏頭隻有陳政,還沒來得及換掉唐裝禮服,倚在沙發喝茶養神,未見何佩瑜的身影。

倒是盡頭的天台,傳來窸窸窣窣的動靜。

沈楨挨近,在桅杆處,一男一女糾纏著。

“你理解我的絕望嗎?我妒忌陳政!他已經有妻子了!憑什麽霸占你?”

“我有苦衷,你冷靜——”女人緊張得不行,“這邊的傭人,是江蓉的人,萬一被她們...”

“我受夠了!十三年了,我沒有另娶,我一心等你,你還要我等多久?”

“世巒...你體諒我,好嗎?”

沈楨如遭雷劈,她捂住嘴,驚慌後退。

女人是何佩瑜,而奸夫,竟是新聘請的家庭醫生程世巒。

“我體諒你,你體諒過我嗎?我和程毅替你做了多少事,他把你當親媽一樣看待。”

何佩瑜哀求他,“你不要吵,陳政還在房裏,你希望我功虧一簣嗎?”

“不是為了見你,我會來陳家?我恨不得他死!”程世巒用力一搪,藥箱摔在地上。

何佩瑜嚇得一抖,呆滯哭著。

好半晌,她撿起藥箱塞到他手上,“世巒,我對不起你,我要爭,我不甘心敗給江蓉,她曾經為了搶在我前麵懷孕,迫害我第一個孩子,幸好崇州命大,否則也胎死腹中了,我咽不下這口氣。”

程世巒痛苦閉上眼,“那我呢,這輩子都不能光明正大擁有你嗎?”

何佩瑜抱著他,“我心裏有你,世巒,你說過,你會守護我,不為難我。”

沈楨倉皇逃離現場,反鎖門,大口喘著。

陳政的二太太,背地裏藏了一個奸夫,而且還追到陳家私會。

這簡直,離譜至極。

何佩瑜的膽子太大了。

沈楨洗了個涼水澡,平複情緒,正要睡覺,忽然外麵的門鎖轉動了一下。

她以為傭人送宵夜,沒多問,直接打開。

逆著走廊的光,猝不及防一道黑影降臨,男人隻字未言,結實的身軀猶如一麵厚重鐵牆,無聲撲倒她。

裹著巨大的慣力,摔向後麵床鋪。

耳畔,是喑啞的呼吸,床頭,是晃**的落地燈。

一切都危險,禁忌,又不可預估。

仿佛消沉的火山,驟然爆裂,淹沒她插翅難飛。

她死死攥住他襯衣,向外推扯,卻無濟於事,男人神誌不清伏在她上方。

“這裏是你父親家,陳淵!”

他醉眼迷蒙,自上而下俯視沈楨,像隔著一層霧,或者,隔著一個陌生的人,一段她不了解的,陌生的故事。

“函潤。”

沈楨一懵,撐在他胸膛的手,也僵住。

“你想念我嗎。”

陳淵噴出的煙味,比往常濃稠,酒味更甚,連同他的頭發,毛孔,汗液,也濃得逼人。他吻著她脖頸,灼熱的氣息漸漸蔓延到月牙形的鎖骨,以及圓潤細白的肩膀,他是失控的,亦是渾噩的。

他的吻有一股力量,那股刺疼來自他長出的堅硬的胡茬,也許是他的牙齒,在她皮膚間輾轉。

“沈楨...”陳淵又喊她名字。

他時而昏醉,時而混亂。

唯獨,難以清醒。

她如此嬌軟,像鮮嫩的豆腐,溫涼的白玉,沒有骨骼,沒有筋絡,綿密流暢。

一寸肌膚,一池春水。

激**著,蠱惑他沉淪,墮落,瘋狂。

察覺到他掌心沿著腰肢下滑,拽她的裙子,沈楨大吼,“陳淵!”

掙紮間,強烈的後勁席卷,酒意令他有些暈眩,他咬著牙,胃裏的作嘔感,像顛簸在海浪中央,一撥比一撥難耐,陳淵嘔吐著,從她身上翻下去。

門外的腳步聲戛然而止,下一秒,萬喜喜踢門闖入。

沈楨剛站起,她一巴掌掄下來,“趁我不在,迫不及待睡我的男人嗎?賤貨。”

她不單單是打,用尖銳的指甲蓋劃,瞬間膨脹起幾縷深淺不一的抓痕。

火辣辣的。

萬喜喜蹲在床邊,叫陳淵,他不應聲,睡得極沉。

她火更大了,“他醉成這樣,你還貼他?”

“出什麽事了。”

萬喜喜的話音未落,被一個男人沉聲打斷。

她們同時回過頭,陳崇州佇立在門口,燈光朦朧,他麵目被遮蔽得晦暗不明。

眼睛隱隱露出疲態,更多,是深不見底。

萬喜喜怒不可遏,“老二,管好你女人!勾三搭四的毛病少在陳家耍。”

“在陳家。”他不疾不徐睨了她一眼,“輪得著你嗎。”

她仰起頭,不示弱,“我是陳家的大兒媳。”

陳崇州騰出手整理衣領,神色不當回事,“哦,嫁了麽。”

萬喜喜冷笑,“看來,你不介意她是什麽德行了。”

他表情,語氣,皆是警告的意味,“她什麽德行,有我管。”

“勾引你大哥,你如何管?”萬喜喜拖起陳淵,他唇色豔紅,是親吻間蹭得暈染開的口紅。

“老二,我識大局願意忍,如果我不忍,陳家傳出這樁醜聞,你承擔得了嗎?”

陳崇州沒理會,朝沈楨走過去,她坐在**,左臉腫脹,望著他,說:“我沒有。”

萬喜喜那巴掌相當猛,她厭惡沈楨,又在氣頭上,十成十的發力。

陳崇州食指挑起她下頜,打量著。

許久,轉過身,毫無征兆地甩了萬喜喜一嘴巴。

男人三四分的力氣,比女人的十成,不差什麽。

她錯愕,“陳崇州...你敢打我?”

“打狗看主人,你出嫁前,萬太太沒教過你在陳家的規矩嗎。”

萬喜喜渾身緊繃,瞪著他。

“你親口說這是我女人,你動手,看我麵子了麽?”

“那你打我,更沒將萬家放眼裏。”

陳崇州解著袖扣,撣了撣褶痕,“到底是陳淵的錯,還是她的錯,你沒有調查就打她,我自然還你。”

萬喜喜也撕破臉,“老二,你真把自己當成主子了?你母親不過是一個外室,上流圈有幾個看得起你們?”

客房亂作一團,驚擾了陳政,他帶著何佩瑜過來,江蓉也從北院進門,目睹這一幕,陳政麵孔一沉,“你們鬧什麽?”

“陳淵!”江蓉衝到他身邊,他昏沉得很,近乎不省人事。

這簍子是陳淵捅的,為圓場,她先下手為強,“賤胚子,果然下作。”

何佩瑜懶洋洋打嗬欠,皮笑肉不笑,“酒後亂性,江蓉姐真是好教養。”

“陳淵爛醉如泥,他能亂性?”江蓉氣勢橫,“沈小姐為什麽不呼救,巴不得傍上我兒子,麻雀變鳳凰吧。”

她瞥陳崇州,“或許有人設圈套,故意陷害陳淵。”

陳政倒背手,審視她,同樣審視每個人。

“陳淵有前科,當年那位喬小姐——”

陳政始終忌諱這茬。

因此,她點到為止,轉移話題,“他在感情上,向來不理智。”

“何佩瑜。”江蓉惱了,“你煽風點火幹什麽?我早看你沒安好心。”

“行了!”陳政嗬斥,“都閉嘴。”

他走向萬喜喜,瞧見她的巴掌印了,也知道陳崇州打的。

但沒問。

一問,不給說法,過不去這關。

非要說法,陳政清楚陳崇州的脾氣。

他既然打,準是怒了,和萬喜喜孰對孰錯,沒法論。

“等陳淵醒酒,我讓他給你道歉。”

萬喜喜眼眶通紅,“伯父,我可以給他一次機會。”

陳政點頭,“委屈你了。”

他看了一眼陳崇州,沒說話,原路回去。

緊接著,傭人也攙扶陳淵回屋。

“跟我來。”

撂下這句,陳崇州推開客房門。

沈楨跟進去,他站在窗台前,沉默抽煙。

那副背影,陰鬱到極點。

夜已深,庭院裏的玉桂樹投映在他眼底,一片漆黑。

陳崇州臉上波瀾未起,側身凝視她,越是平靜,越是壓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