穎州行館,李承嗣書房。
這天注定是一個不眠之夜,行館內燈火通明。
“二哥,你說吧,怎麽罰?”李承涵神情沮喪,眼神幽怨,盯著已經梳洗好的羽汐問李承嗣。
“真不夠意思,我一路上照顧你吃照顧你睡,你也不問問我有沒有受傷,是不是受到了什麽驚嚇,心靈有沒有留下什麽創傷。反而隻關心你自己,一點都不關心關心我,你這個朋友,看來我是白交了。”羽汐嘖嘖出聲,一副鄙視的樣子看著李承涵。
李承涵嗷的一聲叫了起來:“你看你,活蹦亂跳的,能有什麽事情。我不夠朋友,我怎麽不夠朋友了?一路上我又沒有白吃你的,白睡你的,你不是還從我這裏訛走了五千兩嗎?”
“有嗎?我怎麽不知道。”
“當然有,不信你問阿俏。”李承涵爭辯,站起身來就要去找阿俏對質。
“坐下,你看看你們倆成何體統。”
兩人隻顧著吃啊睡啊,花了多少銀子啊,上麵斤斤計較,卻沒有發現李承嗣在聽到他們的對話後,那臉色鐵青的不知道有多難看。
“二哥,我錯了。”李承涵趕緊低頭認錯,識時務者為俊者,他一貫是很俊傑的。
“本來就是嗎?他一路上花了我不少錢,我現在可是一分都還沒有收到。”羽汐卻嘰嘰咕咕地惦記著那五千兩,也不知道李承涵說得是真的假的,是不是真給了五千。
“哼,我看你是還沒有受到教訓,是不是還想到逍遙樓去做做客啊!真不知道是他們對你太客氣了,還是看你太沒腦子了,才會讓你逃出來。”李承嗣生氣地罵道。
“不是我沒腦子,是他們不夠厲害嘛!我水月山莊勇士一出手,就把我給救出來了。”羽汐嗬嗬地笑道,那樣子說有多傻便有多傻。
“這次你能逃出來,下次不知道還有沒有這麽好的運氣。”
“我保證,再也不會有下次了。”羽汐堅起兩根手指,作發誓狀。
李承涵笑:“沒聽說過,這個也能保證的。”
李承嗣瞪他,他閉嘴,可別又殃及了他這隻池魚。
“你回去給我麵壁思過一天,再把穎州所有官吏的檔案徹查一遍,篩選過濾有無問題的,然後擬一份任用表,詳細羅列各人之特長,我好參詳安排。”
“不是吧!二哥,這不是我擅長的,你就不怕我把事情弄得亂七八糟。”
“哼,我不怕你弄不好,我怕你太無聊又生出什麽幺蛾子。敢私自帶皇嫂出京,如果父皇知道,看怎麽整治你。”
“嫂子不是出來救治穎州百姓的嗎?如果沒有嫂子帶來的那麽藥物,穎州的疫情怎麽可能得到那麽好的控製。父皇明辯是非,一定不會降罪的。”李承涵為自己爭辯。
“是嗎?那保護太子妃不力,致使太子妃被逆賊所擒,險以此要挾本宮,這話該怎麽說?”
“這個,這個……”李承涵無話可說,“臣弟先行告退,今晚回去就開始麵壁思過。然後盡快把任用名單呈給太子殿下。”
李承涵說完,急急地行了一禮,迅速地退了下去。
“若無事,臣妾也告退了。”羽汐也想趕緊溜。若要她一個對麵李承嗣那張冰臉,她覺得自己的身體會受不了,八成是要被凍壞的。
“怎麽,這麽快就想溜?愛妃不覺得我們應該好好聊聊嗎?”
“哈哈哈,今天天氣不錯。”羽汐抬頭看看天,訕笑著說道。
“明天睡醒後給我抄一百遍《女訓》,沒有抄好,不許出房門。”
“喂,怎麽又來這一招,能不能有點新鮮的啊!果真是母子同心,連罰人的手段也如出一轍。”羽汐不屈地叫囂。
“怎麽,你被
母後罰過。”李承嗣說道,嘴角居然掛著惡質地笑。
“還不是為了你那柳昭訓。”羽汐不滿地說道。
“柳兒怎麽啦?”李承嗣詫異地問。
“你不知道。”羽汐有些難以置信,“她流產了。母後怒她,事先知情,卻不報備於她,要罰她,我替她求情來著。怎麽,這麽大的事,你居然不知道?”羽汐斜眼看他,臉上有些譏諷。
“這段時間我很忙,京中凡不是大事者,一律不許他們奏報。”看到羽汐那似笑非笑地嘲諷表情,李承嗣居然有些惱怒,這倒是跟他平時的處事態度大相徑庭。
“這事難道還不能算是大事嗎?她是你的妻子,懷了你的孩子,而且已經有三個月之久了,你作為孩子的父親居然不知情,本來就已經夠不稱職了。現在她的孩子沒了,正需要你的安慰與嗬護,你不在身邊不能噓寒問暖便也罷了,可是你居然一個字都不給她回,你說,她能不傷心嗎?”羽汐說得氣憤,便質問了起來。
“本宮有很多的妻子,以後會有很多的孩子。若每一個人出了這麽點小事便要勞煩本宮,你說本宮還不會忙死啊?”李承嗣回答的理所當然。
“你……”羽汐氣得指著他想要破口大罵,卻也無可奈何,他是東宮太子,未來的儲君,現在已經有了一妃一良娣二良媛一昭訓,即便侍妾不算,便有一妻四妾,以後若作了皇帝,還會有更多的嬪妃,皇宮雖然不能真有三千佳麗,卻也會美人如雲。一個妾室的生死,對他來說還真是無足輕重。當然,若是平常妻妾,李承嗣作出這種態度,羽汐倒也沒有這麽生氣。可是,現在受委屈的是柳昭訓啊!李承嗣曾為了她,還差點把自己掐死。“哼,原來在太子爺眼裏,我們這些女子都是一樣的。隻不過是一個女人罷了,好或不好,太子爺是不會放在心上的。我明白了,在爺的眼裏,怕是除了龍椅,其它都是可有可無的。如此甚好,甚好!”
羽汐冷笑連連,一步一步往後退去。行至門邊,拉開門,便衝了出去。
李承嗣看著她的背影,怔了許久,想不通羽汐為何會有如此大反應。
回了自己的房間,羽汐關上房門,倒頭便睡。
“小姐,要不要先吃點東西再睡。”阿俏走到床前,小心翼翼地問。
“不要。”羽汐悶悶地回答。
“您幾天都未好好吃飯,多少吃一些吧!”
“說了不要便不要,你出去,我現在不想見到你。”羽汐生氣地說。
“小姐,若阿俏有什麽不對,你可以把可以罵,阿俏隻想請小姐注意自己的身體。”阿俏跪在地方,很懇切地說。
“說得那麽動聽,你真的關心嗎?”羽汐坐了起來,直視她問道。
阿俏直直地跪著,沒有說話。
“你為什麽會在我身邊?誰派你來的?你的主子是誰?我是怎麽從柔然皇宮逃出來的?這些問題,你但凡能夠回答我一個,我便相信你。”羽汐咄咄逼人地說道。
“……”
“怎麽,回答不了嗎?這些問題有那麽難回答嗎?還是你根本就不敢回答?阿俏,別在我麵前裝一副忠心耿耿的樣子。即便你是忠心的,但也忠得不是我。出去吧,我現在不想見到你。”
“是,奴婢告退。”阿俏咬了咬唇,退了下去。
等她一走,羽汐便又頹喪地躺了下去。阿俏是受命於人的,她有自己的苦衷,羽汐實在沒有對她發那麽大的脾氣。可是,她控製不住自己。她的心裏現在正窩著一團莫明的邪火,逼著她非要找一個發泄口不可。雖然她一直覺得李承嗣涼薄,卻不知道他竟然可以如此無情。是不是所有的男子都如他一樣,為了所謂的大業,可以置自己心愛的女人於不顧?南宮羽軒會不
會是另外一個李承嗣?
羽汐莫明的煩惱,她知道自己其實是在鑽一個牛角尖,南宮羽軒不是李承嗣,可是她就是擔心,她就是難過,她覺得自己現在就像是處在大海中的一葉孤舟,漂泊無依,沒有一點安全感。
她明白這跟她知道自己的身世有關係,自己居然是柔然國的嘉和公主,柔然國的最小的公主。柔然亡國的真相是什麽?如果真如範增先生故事裏描述的那般,那麽李承嗣、李承昊,甚至於南宮羽軒都是凶手。範先生的故事裏說,柔然帝後為國獻身,葬身於火海。真實情況到底是怎麽樣的?這些所有的事情,羽汐一點兒都記不起來。出了錦繡穀,她甚至覺得連南宮羽軒都不真實起來。他們真的在那個美如仙境的地方呆過嗎?那些如神仙眷侶般的日子,是真實存在的嗎?
她的頭很痛,像有很多的人,很多的手在撕裂拉扯般。她隻好用手去捶打,不停地捶打。
“啪啪”地聲音,驚動了守在門外的阿俏和綠竹。
“主子這是怎麽了?”綠竹驚惶起來,推了阿俏一把,“走,我們進去看看。”
“你去吧,我不去了。”阿俏立著不動。
“為什麽?”綠竹驚問。
“小姐現在不想見到我。”
“你忍主子生氣了?”綠竹驚疑地問。
“嗯。”
“啪啪”聲又傳來了。
“你快進去吧!我怕小姐真有什麽不妥。”阿俏催促道。
“好,不管你了,我先進去。”聽那聲音,綠竹也覺得有些不妥,推開門便奔了進去。
“主子,您怎麽啦?”看到羽汐頭發零亂,再不停地捶打著自己的頭,綠竹急忙跑過去捉住她的手。“主子,您是不是有哪裏不舒服?”急切地問,發自肺腑的關心。
“出去,出去,我不要你管。”羽汐頭疼欲裂,那感覺像是又回到了毒發的那一次。她一邊說還一去推綠竹,她錯把綠竹當成阿俏了。“我是死是活,都不要你管了。”
“主子,您怎麽啦?怎麽啦?您別嚇我啊!阿俏,阿俏,你快進來,主子這是怎麽啦?”綠竹從未見過如此厲色的羽汐,嚇得哭了起來。
“別叫她,別叫她!”聽得綠竹如是說,羽汐才明白此時抓著她的手的是綠竹,而非阿俏,“綠竹,別叫她。”
“是是是。”綠竹手足無措,隻要答應。
阿俏腳踏在門檻是,也隻好生生地收回。
“疼,我的頭很疼,綠竹,我的頭疼死了。”羽汐神智已經有些不清醒,抓住綠竹的手說著。
綠竹哭了起來,摟著羽汐的頭不停地按著。
“主子,這樣有沒有好點。主子,你忍著點,忍著點。來人啊,來人啊!人都死哪裏去了,快去請大夫,快去請大夫。”綠竹雖然嚇得六神無主,卻還知道下意識地叫人去找大夫。
阿俏在門邊心裏揪著,隻是焦急地看著房裏發生的一切。此時,聽得綠竹這樣喊,才如夢初醒般地奔了出去。梨香別院,梨香別院。此時,她的心中隻有這麽幾個字,能想到的人,也隻有南宮羽軒。
院中其他仆人聽到綠竹的喊聲,都被驚動了。先是一陣忙亂,然後是各自奔忙起來。機靈的人很迅速地反應過來,應該先去稟報李承嗣。頗有些經難驗者,便倒來了熱水給羽汐熱敷,以減緩她的痛楚。可是,任憑他們使出了渾身解數,羽汐還是痛得在**打滾。綠竹眼淚汪汪地爬在**抱著羽汐,生怕她忍不住疼痛傷害自己。心裏更是恨不得疼的那個是自己,這樣主子也可以少受點罪了。
羽汐此時頭發盡濕,全身也被冷汗浸透,神情狼狽不堪。一張臉白的血色盡無,慘白如鬼。模樣看著,叫所有的人都心酸不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