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宴開始,大家都各自坐好,等待大風帝後的來臨。月上樹梢,帝後攜手而來,後邊跟著現在最得寵的靜妃。
羽汐雖然平時極少與這些後宮嬪妃來往,平時的晨昏定省也因為身子不適能省則省,但每逢特別的節日和每月的月中之日還是會去各宮請安的,所以也並沒有什麽陌生的感覺。此時便和眾人一起站著,低頭恭敬地待帝後落座。
大風帝年歲並不大,隻五十左右,保養也還算得宜,隻是因為有些過於沉湎酒色,眉宇之間有些虛浮,眼神渾濁,不夠清亮。他滿麵笑容的走來,邁著正方的步子,落腳時穩重有力。每個一處,人們便俯身跪了下去。羽汐攜著盧氏挑定了一處較幽暗處坐著,不想忍人注意。隻待看見前頭一桌的人伏身跪下,便也跟著跪了下去。
約莫一盞茶的功夫,帝後和靜妃終於坐在了正中的首位上,大風帝居中坐著,左邊是皇後,右邊是靜妃。每個人臉上都笑意融融,親切和藹的樣子。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皇後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震耳的響起,響徹在禦花園。
“平身。”大風帝的聲音還算渾厚。
“謝陛下。”
“今日乃中秋,一家團圓的日子。眾卿不必拘禮,都坐下吧!”
“是。”
繁文縟節終於告一段落,羽汐扶著憐心坐到了位置上。因為她們坐得地方剛好背光,又有樹木掩映,別人完全看不清楚她們,可是她們卻能夠清楚地看清別的人。
隻見正對龍椅的階陛下,相對而排的桌子邊。位於左邊的第一張桌子坐得是太子李承嗣,立於他身後侍候的便是柳承徽了。右邊的第一張桌子坐得自然是大皇子李承昊,他的身邊則偎著正妃衛嫣。衛嫣今天一身翠羽長裙,腰間用一紅色長飄帶紮了一朵漂亮的牡丹花,清雅高貴,分外妖嬈。坐在李承嗣下一張桌子的是李承涵,此時正吊兒郎當的拈著一朵**在鼻間輕嗅,坐他對麵的是隻有年僅十四歲的四皇子李承鈺。
羽汐依次看去,終於在前排的末位上看到南宮羽軒。自從上次分別,他們已經有近半月未見,此時的他略顯清瘦,正舉著白玉杯一杯接一杯的喝酒,神情清冷,不辯悲喜,與這個外表看起來很融洽的宴會有些格格不入,仿佛這些熱鬧都與他無關,他隻是來此去喝酒消遣一般。替他斟酒的小宮女,手持酒壺,微微有些顫抖,他喝一杯,便馬上續一杯,眼睛偶爾略抬一抬,看他一眼,很快又嬌羞地低下頭去,怯怯的不敢看他,隻有等他的手指輕敲桌麵一下時,便又執壺再續。
“南宮公子似乎有心事?”憐心伏在羽汐耳邊頗為關切地說道。
“怎麽會?”羽汐淡笑著否認。
“也是,我們大風朝隻有這麽一位公主,又是皇後嫡出,皇帝陛下和皇後娘娘都把她當作掌上明珠,公子與公主也早就認識,不算陌生,南宮公子應該是高興得吧!”憐心有些不清楚的羽汐的反應到底是什麽意思,但想著外界傳聞他們兄妹情深,大概順著她的話說,總沒有錯的。說實話,她與羽汐雖然交心,但是總覺得羽汐身上似乎有什麽
大秘密似的。到底為何會有這種感覺,她又說不清楚,也不願多問。誰的心底會沒有裝著一兩件事呢?身處東宮那種複雜的地方,羽汐定也是不好過的。
在羽汐和憐心竊竊私語這一會兒功夫,那邊幾位皇子都已經連番地敬完了大風帝的酒,歌功頌德的話,他們每年都要說是那麽兩次,一次是中秋一次是元宵,自然說得順溜得體,不會出什麽差錯。至於其他的大王公和大臣們,自然是不用一一敬酒的,隻派出幾個代表就可以。雖然如此,這番敬下來,也花了不少功夫。大家說得話基本都是相同的,隻是換個人換種說辭而已,羽汐自然沒有興趣去聽。
她隻拿眼睛去看那些女眷們,發現有不少人都已經不見了,羽汐猜測一年一度的中秋鬥豔,恐怕是馬上就要開始了。於是,她便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阿俏,阿俏領會,便悄無聲息地退了下去。
“姐姐有準備節目嗎?”憐心拈了顆酸棗做成的泥糕,邊吃邊問。
“這有什麽好準備的?”羽汐也拈了一塊放進嘴裏,慢慢地嚼。
“我記得姐姐是不喜歡吃酸的,這棗糕挺酸的,姐姐怎麽吃上了?”憐心有些詫異地看著她手裏的棗糕問道。
“偶爾吃一兩塊也是無妨的。”羽汐連忙把吃完一塊後還想再去拿一塊的手轉了一個向,改拿起了一塊桂花糕。
“我自從懷孕後便喜歡上了這些酸食,像楊梅啊,杏幹啊,這些東西。吃在嘴裏也覺得怎麽酸,可是今天吃這酸棗糕還是覺得有點酸呢?”憐心指指那酸棗糕說道。
“是挺酸的。”羽汐也笑著說。
“所以啊,我覺得姐姐有些奇怪,記得上次去王府,姐姐好像不大喜歡酸味的東西呢?”憐心說完,頭也往羽汐耳邊湊了湊,“姐姐,你會不會和我一樣,也是有喜了呢?”
“瞎說,我怎麽會是有喜了呢?如果有了,我自己會不知道嗎?”羽汐眼睛不看憐心,把注意力集中到正對龍椅方向搭建起來的一個圓形舞台上,“憐心你猜,等下第一個上台的會是誰?”
憐心的注意力也集中到了那個燈火通明的圓形舞台上。
“公主吧?往年第一個登上的不是得寵的妃子,便是儀琳公主,我想今年應該也不例外。”
憐心話音剛完,那邊有個老太監便尖細著嗓子說道:“鎮邊將軍霍山將軍的女兒霍敏小姐,將為大家帶一支從邊疆學回來的舞蹈《大風歌》,恭祝我大風王朝國泰民安,陛下和皇後娘娘福如東海。”
太監的話一落,隻見一身勁裝,身穿鎧甲的霍敏手持一把閃著冷光的劍在抬上向帝後的方向遙搖一拜,便很是颯爽地轉身提氣,身子便輕如飛燕般落在一根木樁上。那樁子大概有十米高,圓圓的,粗粗的,看起來頗大,但是一個人若要站在上麵還是隻能容下一隻腳。
“難道她要在上麵跳舞?”憐心不相信地瞪著眼,捂著嘴,覺得實在是不可思議。
“她這舞蹈倒是別出心裁的,有別於一般女子的柔美,另辟蹊徑,著實能夠吸引人的眼球。”羽汐點點頭,倒覺得霍敏也是一個很有心計的女孩子。可是,這並
不是她樂見的,霍敏越有心機,已後憐心怕是越會吃虧。
“可這萬一要是掉下來了,怎麽辦?”憐心還是覺得心餘悸。
“傻妹妹,一看便知,她自小就練武,飛躍騰挪,自然不在話下,你大可不必為她擔心的。”羽汐搖搖頭,憐心真是一個又善良又傻的丫頭啊!
這《大風歌》大概是說出征前壯士們的誓師的一段故事,有悲壯,有豪情。若男子跳起來,定是雄糾糾氣昂昂的,此時由霍敏一女子跳下來,少了些男子的陽光,多了些女子的英氣,又有另外一番不同的味道。大風帝看得高興,連連拍手,底下的群臣自然也跟著讚歎不已。
“看來,今晚的頭籌非要被霍小姐拔去不可了。”憐心有些遺憾地說道,“姐姐,若是你有準備,肯定會比她更好。”
“嗬嗬。”羽汐笑了笑,算是對她回應。她並不是沒有準備,隻是在等時機。不是為自己,而是為周媚兒。周家是棵大樹,雖然皇帝和太子都暗下決心想要把周家這棵大樹鏟除,但是羽汐艱信一句話“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她艱信,周家隻會慢慢削弱,而不可能倒,周媚兒定能夠再重新崛起。若自己能夠在她最困難的時候幫她,說不定以後若有什麽需要,周媚兒也定然幫助自己。即使她不能幫助自己,等自己有朝一日離開東宮時,也能夠把幽竹苑的那些人交給她,請她善待那些人。
霍敏表演完後,相繼又有幾個妃子和名門淑女上台表演了節目。正當眾人以為,酒後助興的節目可以作罷的時候。儀琳公主清脆的嗓音便響起來了:“父皇母後,大皇嫂彈得一首好琴,為何不讓大皇嫂也彈一首曲子,讓我們一飽耳福呢?”
衛嫣才名遠播,若這中秋宴不讓她露一手,自然是說不過去的,眾人也會感到遺憾的。果然,大風帝一拍額頭,笑道:“唉呀,是啊,嫣兒的琴堪稱京城一絕,朕怎麽把茬給忘了呢?嫣兒,不如你來彈一首,也讓大夥欣賞欣賞你這京城第一才女的風采是有多麽卓著,讓別人羨慕羨慕昊兒娶了你這麽一個媳婦做王妃是多麽有光彩的一件事。”
“父皇如此抬舉嫣兒,真是讓嫣兒慚愧了。不過,既然父皇不怕嫣兒手拙,汙了您的聖聽,嫣兒便獻醜了。”衛嫣很謙卑地說道,但是臉上寫滿的自信卻讓人覺得她成竹在胸。
圓台上已經擺上了琴,羽汐遠遠地看了一眼,發現那琴雖黑沉,卻鋥亮。
“焦尾。”她暗歎一聲道。
“天下第一琴。”憐也驚訝,問道。
“嗯。”羽汐低頭,心中暗在忖度。沉心靜氣地她,卻感覺到三道灼熱的眼光都隱隱閃爍的往她的方向瞟來,不用想,她知道有兩道是來自李承嗣和李承昊,另外一道,則是自始至終隻顧低頭喝酒,未曾看任何人一眼的南宮羽軒。
她要幹什麽,南宮羽軒居然一清二楚。這目光裏有擔心,有責備,更多的是疼愛與憐惜。
“看來,霍小姐的光彩要被昊王妃搶走了。”憐心小聲地說道,平靜的表情下壓抑著一絲興奮和幸災樂禍,大概是剛才霍敏的一撞,也讓她心裏很不是滋味,很有些怨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