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非仙非魔

見烏潭言辭激動,臉部的肌肉也變得僵硬凸起,阿茂心下駭然,他很憤怒,是什麽事情讓他憤怒至此?她突然想到了當初在天界之時聽到的關於青丘的女帝的傳聞。阿茂不由顫抖了一下,難道,她娘塗山瀞的死真是個蓄意已久的陰謀?

烏潭似乎耗盡了全身的力氣,低聲訴說著自己不願再提及的往事:“我從魔界回來之後,立刻趕往千狐宮,令我沒有想到的是,千狐宮大門緊閉,外麵也沒有一個守衛,我覺得事情不妙,便偷偷進了後殿,然後……然後……”

烏潭的瞳孔倏地擴大,似是回想起什麽可怕的場景。

“然後怎麽了?”阿茂焦急問道。

“瀞兒她,她躺在血泊中,臉白的像雪,她的身邊躺著一隻渾身鮮血淋漓的小狐狸。”烏潭的唇失了血色,顫抖著撫摸著阿茂的臉頰,顫聲道:“而那個小狐狸,就是凝兒你。”

阿茂竭力克製著微顫的身子,拿下烏潭的手,狠狠道:“我娘她,到底是怎麽死的?”

“嗬嗬。”烏潭低垂著頭,肩膀不受控製的上下微顫。他似乎在笑,那笑聲聽在耳中猶如一直受傷的困獸,阿茂不發一言的看著情緒異常的烏潭,心中越發疑惑,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麽會令他如此失常?

良久之後,他終於恢複了鎮定,開口道:“凝兒,我想你一定不知道,魔君與仙君通婚後是無法產生後代的,而你,卻是個例外。我和瀞兒都沒有想到的意外。我在離開青丘之前並不知道有你的存在,直到我看到了血泊中的瀞兒。她當時奄奄一息,為了生下你,她耗盡了自己的生命。她用最後一絲力氣告知我,這一切都是鄂瓚那個混蛋做的好事!他生怕你魔族的血統會令青丘蒙羞,便喪心病狂的給瀞兒下了墮胎的藥物。哈哈哈!可是他的算盤打錯了!”

烏潭的眼中生出從未有過的狂熱,他抬頭看向阿茂,像是在看一件價值連城的寶物,“瀞兒最終還是生下了你,我遵照她的意願,也為了不讓鄂瓚覺察出你的存在,便放火燒了千狐宮。瀞兒將玲瓏塔交給了我,要我務必將玲瓏塔傳到你的手上。卻不想……”

阿茂已然明白了之後發生的事情,接著烏潭未說完的話道:“卻不想,我們遭到了魔界的追殺,對嗎?”

烏潭點了點頭,神情有些落寞,“魔尊為了得到玲瓏塔追了我很久,我當時受了內傷,命不久矣,便帶著你躲進了即翼山中,我知道,那地方惡獸毒蟲甚多,但這也是我們唯一的生路,魔界的追兵不會想到我們用了置之死地而後生的辦法。我拚死將玲瓏塔藏在了即翼山的一處洞穴之中,並讓緋兒守著玲瓏塔。就在那時,我遇見了那個肯收養你的男子。”

後麵的事情,烏潭就算不說,阿茂也大概了解了事情的來龍去脈。隻不過……

“爹,你剛剛說的緋兒是誰?”

“它是一隻腓腓,是你娘馴養的一隻靈獸。這小家夥很聰明,青丘的很多女子都會馴養這樣的靈獸做寵物。”

“那……藏著玲瓏塔的洞穴在哪裏?”阿茂問出了自己最想知道的問題。

烏潭沉思了半晌道:“當時天色很暗,我又重傷,實在不記得當初那個洞穴。”他拍了拍阿茂的肩膀道:“凝兒,你一定要找到玲瓏塔,奪回屬於你的位置!再殺了鄂瓚,這樣才對得起你娘的在天之靈。”

阿茂看著有些語無倫次的烏潭,輕輕笑了一下,“爹,玲瓏塔我自會去尋,不過殺掉鄂瓚應該不是我娘的臨終囑托吧?”

烏潭怔忪了一下,沉聲道:“是,你說的沒錯!殺鄂瓚不是你娘的囑托,而是……我的囑托。”

“爹,你想沒想過,娘的死也許隻是個意外,並沒有人希望娘死去,大家也許隻是不希望……”阿茂突然覺得自己是個禍害,於是情緒也低落了下去,喃喃自語道:“不希望我存在於這個世上罷了。”

當烏潭說出她有著魔族血統之時,她雖表麵不動聲色,實際卻非常吃驚。她從來沒想過,自己是一個從來不被允許也不可能存活於世的怪物,非仙非魔的怪物。有這麽一瞬間,阿茂覺得自己是孤立的,她仿佛置身於一片汪洋大海,周圍沒有一塊浮木,沒有人靠近她,沒有人救援她,她就這麽隨著海浪漂泊,無止無休……

她猛然想起了當初在天啟台上那兩句莫名其妙的神示,一朝成仙,一夕為魔……

難道,她真的會成魔嗎?

阿茂的心跳突然加速,莫名的恐懼如黑色的暗影將她緊緊包圍……

“阿茂,阿茂!”常雅焦急的搖晃著阿茂的肩膀,似乎想將已進入神遊狀態的阿茂拉回現實。

烏潭走了,他沒有和阿茂告別,隻是拜托常雅多多關照他的女兒,便獨自離開了忘川。阿茂還想問烏潭些什麽卻發現自己這個父親似乎並沒有和她談心的閑情逸致,她知道,烏潭的心中隻有塗山瀞一個人,至於她……阿茂嗬嗬笑出了聲,他在忘川等了她一千多年,也許不過是在等待一個複仇的機會罷了。

常雅望著遠處忽然大亮的火光,心中不祥的預感愈發強烈。

“阿茂,此地不宜久留,我們要馬上走!”他一把拉住阿茂,急急向忘川的另一端走去,那是黃泉路,人界與冥界的唯一的通路。冥界的鬼怪多怕火,是以就算街道上有火光,也是糊在紙燈籠中的燭火,而剛剛的火光,很顯然是火把的亮光,看那亮度,似乎舉著火把的並非一人。誰能在這鬼怪橫行的冥界肆意舉著火把行走,答案不言而喻,常雅不由皺眉,不禁加快了腳步,往黃泉路走去,若是他們在那些人達到之前趕往人間,或許還能多拖一段時間。

拖……常雅忽然很想笑,逃避實在一件太過徒勞的事情,也許很多人會認為這是一種膽小懦弱的行徑,但在他看來,他現在所做的一切隻是因為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