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縱使相逢應不識

阿茂猶記得紅鸞殿外,常雅當著她的麵親手毀了那葫蘆。可如今……那葫蘆竟完好無缺的出現在她麵前。他又在騙她,一個障眼法而已,卻讓她難過了好一陣子。

他明明還將葫蘆帶在身上,又裝作不認得她!

常雅,你這混蛋!

這算什麽?

我算什麽?

阿茂一臉憤然,她擦擦臉上的水漬,也不知哪裏來的力氣,起身追向已經走遠的陸壓。

有些事情,她想問個清楚,即使在今日之後,他們之間再無交集,她依然無法接受自己變成他生命中一個毫無存在感的路人。

阿茂這樣想著,眼淚便不受控製的簌簌而下,陸壓聽到身後的奔跑的聲音,不禁加快了腳步,心中卻暗笑:這離茂定是來投奔他的,可是搞出這些花招是為了什麽?博取同情?還是有什麽其他的目的。

兩個人一前一後進了尚神寶殿。

阿茂進門後,便狠狠甩門,將兩扇殿門關的死緊。

常雅聽到巨大的關門聲,眉頭先是一簇,又緩緩展開,轉身勾唇一笑:“門壞了你是要賠的。”

阿茂像是沒聽到陸壓的調侃之語,她低著頭站定,雙手突然攥緊又無力的鬆開,往複幾次之後,突然問道:“那個葫蘆……是怎麽回事?”

陸壓一愣,拿出腰間的小葫蘆,衝著阿茂晃了晃,“你說這個?”

阿茂沒說話,隻是靜靜看他。

陸壓不置可否,又有片刻的遲疑,“不知道,但它……應該是我的。”

阿茂自嘲一笑,眼中劃過一抹難以名狀的哀傷,“你就……這麽想甩掉我嗎?裝作不認識我很好玩兒嗎?你放心,從今以後,我不會再糾纏於你。”

縱使相逢應不識,這樣也許才是他們之間最好的結局……

她苦笑著拿出月光寶盒,將它遞與陸壓,“我來時便說過,我隻是來和你做個交易。”

陸壓挑眉,表示完全不知道阿茂在說什麽胡話。他接過月光寶盒,查看許久,笑道:“說說看,什麽交易?”

“我隻要兩個東西,你手中的葫蘆和女媧石碎片。”阿茂沉聲道。

陸壓愈發覺得眼前這姑娘一定是昏了頭,旋即道:“好大的口氣!你隻給我一樣,就要換我兩樣?”他走進阿茂,俯身湊近她,一雙絳色的桃花眼好整以暇的盯著阿茂的眼睛,語聲卻夾雜這絲絲寒意,“我憑什麽給你?”

阿茂知道陸壓在有意為難她,全身戒備的後退兩步,冷嘲一笑:“一樣?那你發間的虹石簪算不算?”

陸壓突然一震,他摸摸簪在發間的簪子,這是他的沒錯,可他記得這東西明明當時給了莫雪,可現在竟然見鬼的出現在自己的頭上!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陸壓有些羞惱,不耐煩的揮手道:“兩樣就兩樣!不過你要的這兩樣不能給你,換兩樣吧!”

“我就要這兩樣!”阿茂怒了,幾步上前,一把拽住了陸壓腰間的葫蘆。

陸壓從未見過如此無禮的丫頭,一把按住了阿茂的手,迫得她動彈不得。“這葫蘆是我的!”

“這葫蘆是你的,卻是我做的!還我!”阿茂暴走了,不管三七二十一,狠命的拉住葫蘆往下扯。

“你做的?哼!怎麽會是你做的?”陸壓按住她的手,好笑的盯著她看。

阿茂的手驟然停頓,抬眸看向一臉戲謔的陸壓,她在他的眼中看不到一絲熟悉的影子,那雙眸子在笑,卻不是在對她笑,她感覺的到,那隻是一種他慣用的偽裝。這種偽裝她見過,那是在他們初次相遇之時。換句話說,這種眼神,隻有他在麵對陌生人之時才會出現。

偽裝……陌生人……

心中有什麽東西似乎在此刻盡數崩斷。

“你……不是常雅。”阿茂的聲音低得微不可聞,她竭力壓製住自己心肺之間的悶痛,收回搶奪葫蘆的手,不由得踉蹌了兩步。

來這裏之前,阿茂已經將他們之間的事想的很透徹。她不想去苦苦思量常雅為何任她在天啟台自生自滅,也從來沒想過要複仇。如果愛需要耗盡心力,那恨又何嚐不是?她是個懶散的狐狸,這樣沉重的感情,她背負不起。

可如今麵對著眼中早已沒有她的上神陸壓,阿茂突然覺得,其實能徹底的恨一個人真是天可憐見的恩賜。

總好過現在的她,愛不得,恨不得,悔不得,怨不得。

她不知道要如何自處,更不知道如何能像沒有愛過一般和他風清雲談的講話。

她寧願常雅是騙她的,他隻是厭惡她了,編個拙劣的謊言,快刀斬亂麻的甩了她一了百了。可是殘酷的現實告訴她,不是的。他忘了關於她的一切,也忘了關於常雅的一切。

現在的他隻是個上神,與她毫無交集、高高在上的上神,他是她的恩人,她的師叔,僅此而已。

阿茂的胸口感到一陣令人目眩的悶痛,喉中毫無預兆的湧出一股天腥之氣,阿茂警覺不妙,連忙捂住口,將殷虹的鮮血吐在了手上。

陸壓見阿茂這丫頭失神良久,又大口的吐血,神色一慌,連忙扶住她搖搖欲墜的身子,“丫頭,你受傷了?”

看著陸壓焦慮的臉龐,阿茂似乎感覺自己又回到了常雅的懷中,淚水斷了線,順著眼角流入發鬢,男子的俊顏漸漸模糊,她的唇角忽然染了笑意,燦若春花,又似秋蝶,脆弱的不堪一擊。

她蒼白而瘦弱的手指顫抖著撫上他的嘴唇,鼻梁,最終停在他的極是招人的眉眼之上,虛弱的開口道:“上神,你知道嗎?你和他很像,他也總是這樣皺眉的,嗬嗬……一看到我就皺眉,我總是惹他不開心,他就罵我蠢,是啊,我現在才發現,我是真的蠢,愛上一隻來曆不明的兔子,連名字都是假的,你說,他有什麽好?咳咳咳……他說過,阿茂是常雅的,可是,他為什麽忘了我?上神,你告訴我啊?他為什麽……要忘了我?”

她想她是出現了幻覺,迷糊中的她分明看到了陸壓臉上一閃即逝的慌亂與驚疑。她想著,胸口又是一疼,一口鮮血盡數噴在了陸壓素白的衣衫之上,那點點血痕如綻放的紅梅,妖冶,卻觸目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