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場不是小女孩呆的地方
穿過密集的草叢，我腿一軟再次跌倒在地上。沒力氣爬起來，隻好順著泥地爬出大路。
“怎麽了？”萬齊不知為什麽也下了車，看見我狼狽地爬出來，馬上進入警戒狀態，兩步來到我的身邊把我拉起來。
“發生什麽事了？”萬齊看了麵色慘白的我一眼。
“那……那裏……”顫抖地用手指著瀑布的方向，我知道我此刻的表情有多麽可怕。“屍體……”
“……我過去看看，你留在這裏。”萬齊說著放開拉著我的手。
我順勢把他的手捉得更緊，像抓著救命草一般。“不要，我跟你一起！”
“……也好，不要離開我身邊。”
“看樣子是從戰場那邊飄來的屍首。”萬齊來到瀑布邊看了一會兒，下結論。
我躲在萬齊身後，原本緊閉的眼睛因驚訝而驀地睜開。“戰場？！”
“嗯。”
“戰場……”我開始莫名其妙地慌亂起來，從萬齊身後走出來。
“你想幹什麽？”萬齊無法理解我的行為，拉著我的手不讓我接近瀑布。
“耳機，你告訴我，晉助他們很厲害的對不對？他們不會在這當中的對不對？”我沒有回頭，隻是一邊瞪大眼睛、一邊用顫抖的聲音尋求肯定。
“……尤尼。”縱使萬齊在外交上能言善辯，此刻他也是無言以對。他連她口中的“晉助”是誰都不知道。
“我相信的，他們是什麽人？怎麽可能死在這種地方。”我自言自語著，用早已經蹭得髒兮兮的衣袖抹了抹臉上的眼淚，扯出一個笑容。
“阪本大人的話，是我見過的為數不多能夠稱得上‘強者’的人。”萬齊似乎是看著我，不過我看不見他墨鏡後的表情。
這家夥，是在安慰我嗎？
我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臉，大咧咧地說：“真是的，我到底在發什麽瘋。不要耽誤行程了，快點趕路吧，萬齊大人。”
“走吧。”萬齊拍拍我的肩膀，讓我走在前麵。
有他在後麵，我不好意思再回頭，就這樣一直走回了大路。
然後，我們馬不停蹄地連夜趕路，第二天入黑，我們終於到達了攘夷誌士駐紮的營地。也就是辰馬和晉助他們所在的地方。
軍營裏是禁止女子出入的，所以萬齊特意幫我找了套勤務兵的衣服換上，讓我充當他的部下。然而雖說我穿上了軍服，可是看上去充其量就是個強征入伍的童軍……
太陽剛剛落山，就著四處燃起的篝火，我隱約能看見軍營四處的情況。雖然通過昨天的事，我已經很深刻的認識到戰爭的殘酷，然而真正來到這裏，我才明白攘夷部隊到底處於一個怎樣嚴峻的處境。破舊的帳篷、夾雜著血腥的腐臭氣息。我緊緊跟在萬齊身後，可能是由於剛剛進行過戰爭的緣故，到處都是哀嚎的傷員，染著血汙的衣物繃帶扔得到處都是。由於醫療人員和藥物的嚴重短缺，很多傷員隻能躺在地上□□，場景慘不忍睹。
我勉強壓抑著胃裏翻江倒海的衝動，伸手拉住萬齊的衣袖。
恐懼，我的心頭升起，那是更甚於昨天的恐懼。不單是擔心晉助他們，還有擔心自己的未來。
萬齊感覺到我的拉扯，回過頭來看著我。
我不敢直視他，隻是低著頭看著自己的腳。
仿佛完全能猜出我的心思一樣，他把我拉到人跡稀少的帳篷邊，彎下腰低聲對我說：“你在這裏等著，我去通報阪本大人，你不要亂跑。”
“我跟你一起去！”我像上次一樣想也不想地捉住他的手。
老大，你走了我怎麽辦？！我現在沒了你不行啊！
“……我很快回來。”可是這次萬齊沒有理會我的恐懼。他的聲音還是低低的平靜無波，讓我無可奈何的撤了手。我不敢逆拂他的意思。
大概，他始終沒有信任我吧。
萬齊就這樣走了，我隻能盡量低下頭，希望不要有人注意到我來找我問話。
不知道等了多久，我突然聽到一陣腳步聲，抬頭一看，原來是兩個人扛著擔架從對麵走來，上麵的人蓋著白布，看是已經不行了。
我的目光無意識地落在那個人身上，呆滯地跟著他遊走。
這時，大風吹起，把那個人身上的白布吹下了一隻角，露出了那人沾滿泥土的，深紫色的發絲。
我的身體開始僵硬起來，像灌了水銀一樣動彈不得。
那一刻，我的腦海閃過一個人影——晉助。
不……不可能的……
“晉助————”我的身體比我的大腦更快地行動，反應過來的時候，我已經衝到了擔架麵前，一把掀開了白布。
然後我掀開白布的手僵住了。
躺在擔架上的人，滿臉血汙，但很明顯，不是高杉晉助。
“呼……”太好了，不是他。
“喂，你是哪個部隊的啊？”其中一個抬擔架的軍士見我出來攔路，很不高興地說。
“呃……我……”糟糕，剛才太衝動了……冷靜點，給我時光機……
“對啊，好像之前都沒見過你啊。”另一個人也生疑。
我回頭想跑，卻發現我剛才的喊聲，已經把周圍的人的注意力集中了過來。不少人向我們這裏聚攏，把我圍在中間。
“我……我是……”我一開口才發覺不對勁，自己的嗓音太細了，壓根兒不像男人！！！
“喂，你？！”其中一個人走上前，一把揪著我的手腕。
“啊——”疼痛讓我忍不住喊叫，卻又馬上壓抑下來，生怕暴露更多。
“聚在這裏做什麽？”
清冷而不失威嚴的聲音從包圍圈外響起，頓時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包括我。
圍觀的士兵很自覺地讓出一條道，讓說話的人走上前來。
黑色的皮靴和西褲，一身深紫色的及膝外套，說話的人邁著沉穩的腳步來到離我五步左右的距離，紫色的碎短發在隨著風微微晃動。
曾經無數次地幻想著，再見麵時的情景。
隻要是空閑的時候，就忍不住去回憶那個人的一顰一笑。
甚至反複地回味著那人懷中的溫度。
可是我從來沒想到，朝思暮想的再會，竟然會是在這種情形之下，毫無預警。
晉助。
高杉晉助。
我像傻瓜一樣定在那裏，睜大眼睛直勾勾地盯著眼前的人看。
幾個月沒見，他風采猶勝當日，隻是越發滄桑憔悴，顯出超越年齡的成熟沉穩。
“晉……”我的聲音小得連自己也幾乎聽不見。不知道為什麽，我甚至沒有勇氣站出來和他相認。
不知道是不是我眼花，我隱約看見晉助的眉毛皺了一皺，“你是誰？”
“我……”他認不出我……他認不出我了……
我伸出一半的手僵在空中，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麽。
現在自己這副摸樣，渾身髒兮兮，還戴了個頭盔，想被認出來是不可能的啊。
可是為什麽心裏卻是別扭的難受呢？
我下意識地退後了一步，想逃避麵前的困窘。就在這時，另一把熟悉的聲音響了起來。
“啊哈哈哈，怎麽這麽熱鬧呢？看表演嗎？”
這樣傻帽的笑聲，除了他還有誰？辰馬！
果然，散開的人群裏露出了身穿鎧甲，神采飛揚的阪本辰馬的身影，他的身後還跟著河上萬齊。
雖然滄桑消瘦，可是阪本辰馬的笑容還是有著種讓人舒心的魔力。
河上萬齊看著高杉，欠身鞠了一恭。後來我才想起，這就是河上萬齊和高杉晉助的初次邂逅。
“阪本。”高杉淡淡地看了阪本辰馬一眼。
“高杉啊，在這裏搞什麽呢？”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辰馬好像笑得比平時還要愉快得多。河上萬齊跟他說到我了嗎？他知道是我嗎？
“辰……”我剛想喊他，可聲音卻卡在喉嚨裏發不出來。“阪本大人。”
“高杉，這種事還是到營帳裏去處理吧，不要打擾兄弟們休息了。”辰馬說著，來到我麵前一把拉起我的手，帶著我走出了人群。
高杉什麽也沒說，跟辰馬一前一後，領著我往帳篷走。
一腳踏進帳篷，我就迫不及待地回過頭來。“晉助，我……”
我剛開口，頭盔已經被人一手掀開。高杉扔掉我的頭盔，上挑的鳳眼不可置信地盯著我。那種眼神，甚至可以說有點驚慌失措。
習慣了他慵懶的樣子，他的驚異讓我莫名其妙地不安起來。我局促地小聲說：“是我，我是尤尼……真的是我。”
我害怕，如果連他們都不承認我，那我是不是活著已經沒有區別了。
高杉什麽也沒說，隻是用滿是傷痕的粗糙的手去碰我的臉，輕輕的，仿佛我是一碰即逝的幻影。
麵對這樣的場麵，我含在眼裏的淚水再也忍不住滑落了。雙手悄悄撫上他撫摸我的臉的手掌，我緩緩擺動自己的腦袋，用臉去磨蹭他的手。
晉助，你還好嗎？這段日子，失去恩師的日子，你還好嗎？
“尤尼。”高杉突然一把把我拉進懷裏，緊緊地抱著我。那股力道，重得仿佛要把我嵌入體內。“你回來了。”
高杉的聲音比離開時更加低沉沙啞，清晰的金屬質感因為情緒的波動而模糊起來，越發動情。
我沒有掙脫，隻是盡力去回應他。雖然疼痛，卻被任何溫柔都來得真切，汗味夾雜著微微的血腥進入我的鼻腔，讓我真真切切地感受眼前的人的存在。
“嗚哇哇————”激動的情緒讓我放聲大哭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終於又更新了，明天或者後天補完~~~~
話說你們會不會覺得耳機兄很搶戲？耳機兄跟尤尼的關係很微妙~~~~
熱烈慶賀，高杉和尤尼的重聚！！！
從這章起尤尼正式加入攘夷大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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