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尼的銀魂生活
在那次讓人異常尷尬的談判過後,高杉並沒有馬上離開吉原。
其實他也說不清為什麽那天自己居然會在那種場合大發雷霆並做出這種事。
畢竟,他本不應該再在意她的任何事了。
他和她的關係,本應在七年前就劃上句號了。
花癡又沒大腦,那個女人到底是怎樣的人,他早在鬆下村塾時就了如指掌了。
除了會耍點小聰明,根本不懂什麽叫人心險惡。他確信,就算他賣了她,她還會樂嗬嗬地給他數錢。
事實上,他真的這麽做了。而她也當真信了。毫不懷疑。
而且是兩次。
他賣了她兩次。
那個女人,一直以為七年前,他是因為把她誤會成奸細才拋棄她。把所有問題歸結到自己身上。
那個時候,他隻是決定了要走上那條極端的毀滅之路。因此,他的身邊,已經不能再有她的存在而已。
僅此而已。
七年來,他把她當成和鬆陽老師一起逝去的妻子,長埋心底。
隻是他沒想到,七年後,她居然回來了。
還果真大喊著:“他老婆來找他算賬了。”
每每想到這裏,高杉都會忍不住失笑。
的確,她回來,真的太好了。
第二次,紅纓的那一次。他根本就沒想過要去傷害她。
不隻是她,還有假發,銀時。他壓根兒就沒打算對他們下手。
或者說,根本不相信他們會就此完蛋。
狂亂貴公子,白夜叉。作為從小一起長大,並肩作戰的同伴,沒有人比自己更清楚他們的實力了。
如今,她現在已經有另一個家了,已經可以不需要依靠自己活下去了。
既然自己給不了她幸福,何必還要留住她呢?
他配不上她。
隻是為何抱著這種想法的自己,居然受到一點刺激就做出這種事。
看來自己陷得比想象中要深啊。
高杉這麽想著,一個人默默地走過院子。不期然地,他的目光落在那個坐在庭院裏的,縮在一角的身影上。
看來,他和她真的不是一般的有緣。
“別動。”
身後傳來的熟悉聲音讓她本來有些僵硬的身體顫抖了一下。
伸手輕輕掃掉落在她頭頂的櫻花**,高杉感覺到她沾了露水的發絲的冰涼。
“你在這裏多久了?”
尤尼迷迷糊糊地撐起身子,緊了緊滑下的衣領。
“可以坐下嗎?”
見尤尼不反對,高杉也就默默地坐下了。
又是這樣的情景。
高杉的腦海中,突然浮現起很多年前,那個櫻花紛飛的夜晚。
那個他們許諾終身的夜晚。
直到現在,看見櫻花的時候,高杉還是會時不時地想起那時兩人偎依的溫暖。
不知道是回憶能美化一切,還是因為那一天的刻骨銘深。
此後即使他如何抱著她入眠,如何汲取她所有的體溫,他還是沒法重溫當日的感覺。
就算如何的去擁抱對方,還是沒辦法衝淡內心的寂寞,更無法碰觸彼此的心靈。
說到底,還是自己變了啊。
“你還沒走嗎?”尤尼看著他,卻又仿佛想透過他看見別的東西。
“這樣的桃源鄉,還真是舍不得走啊。”高杉似笑非笑。
尤尼默不作聲地看了他很久。半睜著的眼睛下頂著腫的像核桃一樣的眼袋。
高杉也看著她,眼裏難得帶了寵溺的溫柔。
尤尼伸出冰涼的指尖,緩緩地撫上高杉的臉頰。
很輕很輕,仿佛擔心他會隨時拂袖而去。
“晉助……”
“嗯?”
“如果鬆陽老師沒有離開我們,那該多好。”尤尼冷不防冒出的話,讓高杉始料未及。
“這樣的話,你就不會想要報複這個世界,假發也不用再過東躲西藏的日子,銀時也不用出走去開萬事屋,還有阪本……我們幾個人一起,在村塾裏靜靜生活。那該多好……”
高杉一直看著她,靜靜地等她說完。
“如果能夠回到過去,那該多好。”
“……是啊。”高杉附和著,溫柔地在她額頭上落下一吻。
一如當年許諾終生一般。
“致我還沒出生的孩子尤尼:
在你看見這封信的時候,大概已經長大成人了吧。無法親手撫養你成人,是我一生的遺憾。但我知道,我已經大限將至了。這是作為大空彩虹之子無法逃離的宿命。可是你不一樣,我相信,你跟我不一樣,你有改變自己命運的能力。我知道,你將會遇到來自另一個世界的彩虹之子。他們將是你改變命運的鑰匙。我無法照顧你,可是我知道,有一個人一定願意代我好好撫養你成人的。他叫吉田鬆陽,他是我的好朋友,也是你的教父。我相信,你會在他的教育下變成了不起的人物的。無論如何,天空的力量不會被遮蓋,彩虹,會指引你們前方的路。”
這就是,綠宴一直收藏著的,尤尼母親留給她的信。
不隻是信件,還有一個奶嘴。
一個透明的,跟尤尼原本那個一模一樣的奶嘴。
大概,是尤尼母親所持有的,屬於這個世界的大空奶嘴。
這就是她從母親那裏承繼來的一切。
鬆陽老師收養自己的理由……教父……
鬆陽老師……
時隔這麽多年,尤尼再想起自己的恩師,還是忍不住淚流滿麵。
夜深人靜,尤尼房間的門被輕輕拉開。
蒼涼的月色透過窗戶,散落在地上那個單薄的身影上。
尤尼背對著門,躺在被鋪裏一動不動。
高杉放輕腳步,靜靜地來到尤尼身邊,蹲下。在她的身邊放下一支剛摘下來的櫻花。
尤尼皺著眉,雙目緊閉。仿佛在作著可怕的噩夢。
用指腹滑過她的眉心,高杉隻是不動聲色地守在她的身邊。
良久,直到尤尼的眉頭漸漸送來,他才站起來,轉身離開。
“等等。”
就在高杉把門拉開之際,身後卻響起了尤尼的聲音。
“你醒了?”
尤尼翻過身來,撐著床鋪坐起來。鬆開的衣領無聲無色地滑下。
“晉助,我們不要再吵架了,好不好。我累了。”尤尼的聲音,似是撒嬌,又似哀求。並在高杉轉身那刻,拉下了身上的浴衣——
劇變的分割線——
鮮紅……
腰間噴湧的鮮紅**……
從腹部伸出來的,流淌著血液的白色刀刃……
痛……
切骨碎肉的聲音,肉體和靈魂抽離的感覺……
是誰?!
用盡全力去扭動脖子,卻依舊沒能看見背後的人。
那個刺穿自己身體的人。
“嗚……啊……”
“尤尼?!”
“啊啊啊啊啊啊————————”
“尤尼,醒一醒!醒醒!”
驀地睜開眼睛,麵對那張近在咫尺的模糊麵孔,那一瞬間,她居然把眼前的麵容和夢中那個看不見容貌的身影重疊在一起。
用力把對方推開,尤尼護著胸口拚命往牆角縮去。“別碰我啊——”
“尤尼?!”高杉伸出的手僵在空中,臉上露出少有的驚愕表情。
重重地咽了下唾液,尤尼漸漸從夢魔中醒來,看清楚了眼前的景象。隻是身體還忍不住瑟瑟發抖。
昏暗的房間裏,隻有自己和高杉兩個人,高杉隻披著浴衣,敞開的衣襟露出結實的胸/膛。而她自己,也一樣隻披著單衣,幾乎沒什麽遮擋。
對了,高杉半夜來了她的房間,後來……
“做惡夢了嗎?冷靜一點。”高杉係上浴衣,給她倒了杯水,遞到她麵前。
尤尼捧著茶杯的手還在忍忍發抖,麵色慘白得發青。
“沒事了。”高杉用衣袖拭去她額頭的冷汗,想把她抱在懷裏。
然而剛碰到她,尤尼又像炸了毛的貓似的彈起來。手上的茶杯翻到在地。
“尤尼?”
“我沒事。我去洗洗臉就沒事了……”尤尼說著便向房間旁的洗手間衝去,一下子把門拴上,拒絕了高杉的關心。
高杉站在門外,隻能聽見裏頭水龍頭嘩啦啦的水聲。裏麵發生什麽,完全不得而知。
這是第一次,尤尼無理由地拒絕了高杉。
最起碼是高杉不了解的理由。
任由冰冷的自來水從頭頂澆下,但尤尼此刻紊亂的情緒卻絲毫無法冷卻下來。
從前,她就設想過了。
如果她能預見未來,那麽是不是有一天,自己會夢見自己被殺?
而這一天,終於來臨了。
有人,從後麵用劍刺穿了她。
而有一瞬間,她居然覺得,是高杉殺死了她。
不……不可能的……
她的世界,此時此刻,終於崩裂了——
開始虐高杉的分割線——
“晉助大人,一切準備就緒,可以啟程了。”
兩天後,高杉晉助和河上萬齊踏上了會鬼兵隊的歸途。
高杉淡淡地吐了口煙,煙霧的背後,能隱約看見遠處大樹後的身影。
高杉知道,那是尤尼。
說實話,他也有些懊惱。那個女人,居然大半夜把他從房間裏趕了出去。
大概這是他人生中最丟臉的時刻。
畢竟,從來就隻有他拒絕女人。
本以為她隻是對過去他的所作所為的報複,然而從那晚到現在,他都一直被那個女人拒之於門外。
他不可能一直留在吉原的,隻好選擇離開。
而即使是送行,她都不願意。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莫非,是那個他所不知曉的夢?
或許他必須跟她談一談。那個鑽牛角尖的女人。
可是她卻連見他都不願意。
“我知道了,走吧。”高杉隨便應了一聲。
還是等過一段日子再說吧——
尤尼發瘋的分割線——
“誰?!”
身後的門被輕輕打開,正背對大門坐在椅子上的尤尼發射性地彈了起來。
“是我。”門口的人不是誰,正是Reborn。
“是你……”尤尼鬆了口氣,虛脫似的攤回椅子上。
難得Reborn親自倒茶,還倒給了尤尼一杯。“你到底怎麽了?”
尤尼這兩天的表現,已經不能用神不守舍來形容了。根本就是時刻處於恐懼狀態的精神病人。
而這一切,就發生在傳聞她和高杉晉助過夜了以後。
“我沒事……”
“是跟那個男人有關嗎?有人看見那個男人沒天亮就從裏房間裏走了出來。”本來這些事情,Reborn是不應該過問的,隻是……
“不是你想的那樣的……”那天夜晚,是尤尼自己把高杉大半夜裏趕走的。
他們最終還是沒有共寢到天明啊……
“你實在是看他不順眼的話,我去幫你打爆他的頭好了。”Reborn這回說得很幹脆,連列恩也拿住來了。
反正那個男人他早就看不順眼了。
“不是的……是夢。”尤尼說這話是,聲音又開始顫抖了。
“什麽?”
“Reborn,我夢見自己……被殺死了。”尤尼的聲音,沉寂得可怕。
“Reborn……我……我不想死……”死死揪住眼前男人的衣袖,尤尼的內心的懦弱終於在此刻表露無疑。
破例的,作為家庭教師的Reborn沒有像平時那樣給她一下,甚至連一句斥責或者睥睨的話也沒有。他把尤尼抱在懷裏,輕輕拍著她的背。
就像安慰女兒的父親一般。
“沒有人會不害怕死亡的。不過……”Reborn淡淡的聲音卻能給人一種無法言語的安心。“未來是可以改變的。我絕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的。我不會,其他彩虹之子也不會。”
“嗚嗚嗚……Reborn……”
“所以哭完以後,給我把西裝拿去幹洗。”
“…………”
“你的意思是,你雖然看不清從背後捅你一刀的人是誰。可是你卻有種莫名其妙的感覺,覺得殺你的人是高杉?”
“不是的,我不相信!”尤尼用力拍了下桌子站起來。
“或許,是你潛意識地不想承認?”Reborn的話很尖銳。
“……我不知道。”尤尼痛苦的捂著麵龐。
為什麽上天要這麽對待她。給了她和晉助和好的機會,卻讓她做這種夢?
“當然,也可能隻是因為紅纓事件給你的陰影而已。尤尼,你會做預知的夢,可是不代表你的每個夢都是會成真的。這一點你應該明白才對。”
“關鍵不是我相不相信他會殺我,而是,如果我會被殺的話,我還怎麽能和他和好?”尤尼淚眼朦朧地看著Reborn。“如果我無法守護在他身邊,我還憑什麽給他承諾。”
Reborn沉吟了很久,終於說出了一句以他的立場不應該說出來的話。“如果你放棄你作為彩虹之子的使命,或許那樣的未來就不會發生了。”
你的生活,本來不應該麵對這麽多危險的。Reborn知道,如果她放棄大空之子的使命,做一個普通人,她的同伴絕對能保護她遠離危險的。
他不認同高杉晉助,但他覺得阪田銀時可以。
經過吉原這一役,他對他另眼相看。
“不。我不可能半途而廢的。”尤尼搖搖頭,“如果這個夢是真的話,我剩下的時間久不多了。不快一點把你們送回去,那麽一切就白費了。”
“……我明白了。”作為一個男人,Reborn不習慣做過多的糾纏。
他能做的,隻有盡力的守護。
“不過,在這以前,我還必須去一個地方。”尤尼振作著站起來,把脆弱的一麵埋藏在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