鋥亮的定製手工皮鞋,鞋底如鮮血般刺目的紅色,踩在昏暗、冷硬的水泥地麵上,莫名之中便踏出了一絲危險氣息。
鞋跟踩過一層層台階的聲響,驚醒了睡意昏沉的肇事司機董元奇。
他猛然睜開了眼睛,警覺地環視四周,可眼前厚厚的眼罩卻是將一切視線與光明,都直接隔絕在外。
但鼻尖那濃重的血腥味兒,卻讓董元奇瞬間明白,自己現在並不是在醫院。
“你是誰?想幹嘛?”視覺受阻,反而越發將他腦中的無措與恐懼,直接翻倍擴大。
董元奇便聽到,在那仿佛是踩在自己中樞神經上的皮鞋聲響停下來之後,又有一陣桌椅挪動的響動。
緊接著,便有一道不帶絲毫情緒的冷沉聲音響起,“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
董元奇聞聲,下意識便想到了今天自己蓄意製造的那場車禍。
他心中雖然驚訝於對方能將自己從車禍現場、神不知鬼不覺帶出來的手段,但麵上卻還在裝傻充愣,“知道什麽?我聽不懂你在說什……”
董元奇口中的話尚未說完,喉管卻是突然被人死死掐住,將他餘下的話也一並都湮滅在一陣窒息的疼痛之中。
“刺啦!”
極其專業而又果決的手法,以及身上突然被人撕裂、扯下來的衣服,都讓董元奇立即意識到,今天自己是遇到硬茬子了。
緊接著,耳邊又響起了那道冷沉的嗓音,“既然,你不知道,那我就幫你回憶一下。”
回憶?
怎麽回憶?
董元奇聞言,心沒來由慢了半拍。
手臂上卻是突然有道冰涼的觸感,迅速劃過,令他感覺有一塊巴掌大小的地方,出現了陣陣刺痛。
董元奇擰眉咬牙,感受著那鋒利的刀尖兒在自己手臂上劃出了一個方塊,似是在標記什麽位置。
他心中雖然害怕,但這麽多年來刀口舔血的日子,他也算是見過了大風大浪,這點兒小傷小痛造成的痛感,還沒有此刻心中的好奇多。
董元奇本是個被通緝懸賞的人,這次也是拿了一大筆錢,負責幫雇主撞死個漂亮女人。
這樣,不被警察抓到,他還能逍遙快活一段時間。
即便是被抓,也能靠這筆傭金,來給家裏的老娘留點養老錢。
怎麽算,都是特別劃算的。
隻不過,拿到那筆錢有個前提,絕不能暴露幕後雇傭他的金主兒。
“你們究竟想幹嘛?用這樣的方式給老子撓癢癢嗎?”董元奇的語氣之中滿是不屑,既看不上這群人的藏藏掖掖,又是在為自己呐喊壯膽,“當年老子玩刀的時候,你這小子還不知道在哪個娘們肚子……啊啊啊啊!!!”
手臂上火辣辣的痛感,讓他將口中的話,霎時變成了撕心裂肺的吼叫聲。
“就……這點兒……本事?”董元奇感受著自己手臂上如針紮火灼般的傷口,應該是被人直接扒了層皮導致的,他的額頭滲出了層層冷汗,一雙拳頭更是攥得青筋暴起,但嘴上卻還是逞強道。
“我的女人,因為你,身上多了十七處外傷。”董元奇聽著不遠處男人冷冽蝕骨的森寒嗓音響起,不由頭皮一麻,竟比剛才自己手臂上被人扒下一層皮,更令他心驚膽寒。
顧冉承的眸光轉向自己冰雕玉琢般的修長大手,仿佛已經難以回憶出,那溫涼而又細膩的肌膚在掌心的完美觸感了。
那個就連是在**,他都不忍心留下傷痕的女人。
卻被眼前這個渣滓弄得一身傷。
“我要你,千倍償還。”顧冉承修長指尖緊攥成拳。
伴隨著那道冰冷聲音落下,董元奇便聽到了一陣腳步聲朝自己走來。
繼而,他的小臂上,再度出現了異常熟悉的刀尖劃過的痛感,“啊啊啊!!!”
接下來的半個小時裏,董元奇便在尖叫與被片片扒皮的痛苦煎熬之中嘶吼不止。
這個時候,他才算徹底理解了什麽叫“生不如死”,什麽又叫“殺人不過頭點地”。
他生平第一次期待自己能夠體質差一點,這樣就可以直接昏死過去,不用再體驗那般的非人折磨。
可是,董元奇嗓子喊到失聲,大腦都已經缺氧了,但整個人卻也僅是昏昏沉沉,還沒有多少要暈過去的跡象。
“弄醒他。”顧冉承看著眼前張嘴無聲,腦袋低垂的肇事司機,冷厲而又涼薄的唇瓣微動,“昏過去,多沒意思。”
略有些迷糊的董元奇,便感覺自己的大腿上,突然被紮了一下,繼而,他的大腦霎時變得清醒萬分,身上撕心裂肺的疼痛,也因此比先前任何時候都強烈百倍。
“啊啊啊!!!”董元奇嗓子裏發出了一陣不似人聲的音符,口中的話也啞得如破舊的老風箱,“我……說!說!”
如果早知道,今天這一單會把自己這個自認殺人不眨眼的真漢子,給直接送入人間煉獄的話,無論多少錢,他董元奇說什麽都不會接。
這樣仿佛永無止盡、並且還讓他時刻保持清醒、能夠徹底感受到周身痛苦的折磨,還真沒他娘直接挨上一顆槍子兒舒服。
董元奇的話剛一說出口,他明顯感覺到,已經落到了自己大腿上的刀尖兒,為之一頓。
為了避免再繼續承受折磨,董元奇立即用自己破風箱般的嗓子,道:“是有……人,給……了我兩……兩百萬,讓我開……車,撞……撞死一個……女……人……”
顧冉承聽著這意料之中的回答,心中最後一點兒耐心也已被消耗殆盡,“繼續。”
言罷,他便抬步出了地下室。
被綁在架子上的董元奇,聽著那一聲聲仿佛遍布鋼釘、踩到了自己傷口之上的皮鞋聲遠去,心中的恐懼卻是直接衝上了天靈蓋,“我……說了!我都……說……啊啊啊啊!!!”
身上再度傳來的鑽心痛感,令董元奇心中萬分後悔,自己剛才沒有說實話。
一小時後。
顧冉承看著從夢中驚醒的葉輕舟,立即上前,動作溫柔的揉了揉她鬢邊發絲,輕撫了撫她單薄的脊背,“輕舟,是我。”
葉輕舟輕嗅著身旁人身上熟悉的氣息,在夢中的驚恐與害怕,以及傍晚遭遇車禍時,沒來得及宣泄的情緒,終於再也抑製不住地都順著眼角滑落,“阿承,別離開我,我怕……”
顧冉承第一次從懷中人身上感受到真正被需要的感覺,他剛抬起的那隻手,怔愣在了半空,半晌才緩緩落下。
但心裏卻像是莫名多了一塊東西,軟軟的,暖暖的,又有點兒堵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