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似的語氣。

相同的風格。

葉輕舟看著麵前笑顏如花的汪婭綺，一雙眼眸卻是能夠通過麵前的人，直接看到遠在千裏之外的顧冉承。

一時之間，她都不知道該說這樣的商人，是做事太過傷人。

還是，太過坦誠。

“商人之間的合作，不應該是找商人才更好嗎？”葉輕舟的餘光，看著巨大餐桌之上，那條已經將綠錦蛇完全吞吃入腹的王錦蛇，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平靜。

葉輕舟私心以為，無論她跟顧冉承的感情，最終走向什麽方向，都是他們兩人之間的選擇，跟麵前這個人沒多大關係。

如果在顧冉承心中，金錢真的比自己重要，那即便沒有今天的汪婭綺，也會有明天的張婭綺、趙婭綺。

不過，汪婭綺今天專程來找自己，也能說明，顧冉承當真是已經有了決斷。

雖然，這一份決斷當中，究竟有幾分待價而沽的意味，還未可知。

“一年。”始終優雅品茶，狀若雲淡風輕的汪婭綺，看著轉身離開的葉輕舟，再度開出了一個條件，“一年後，我會跟顧冉承離婚，到時候，他還是你的。”

她這句話落在葉輕舟耳中，就仿佛是在菜市場因為好奇挑了隻鴨子，想要帶回家，一天之後還會還回來一般的隨意。

不夾雜任何情感，卻又仿佛能操控著所有人的人生一般的傲然。

原因隻是對方覺得，需要。

饒是葉輕舟這種，自幼便見慣了金字塔頂端那一小撮兒人的手段，心中也依舊覺得好笑。

“既然，是談生意，不知道汪小姐覺得，我的愛情在你這裏值多少錢呢？”葉輕舟此刻不僅沒有覺得羞辱，反而心中越發好奇。

“價格，你來開。”汪婭綺在顧冉承那裏觸了黴頭之後，便想換種方式，“另外，無論你以後是留在顧氏，還是想去國內任何一家公司發展，我都可以向你保證，職位與薪水，絕對都會比現在隻高不低。”

窮人的愛情，往往要比有錢人的利益，更好收買。

“謝謝汪小姐對我的賞識。”葉輕舟聞言，麵上笑意漸濃，“不過，顧冉承跟我的交換條件是，他名下四分之三的顧氏股權，汪小姐要是真有誠意，可以再考慮一下是否加價。”

葉輕舟說話時，看著對麵笑容粲然的汪婭綺，麵上的神采一點點冷了下來，她的心中卻談不上開心，“不過，如果是做生意，我還是建議汪小姐直接去找當事人談，才能更高效。”

“如果沒有其他事，我就先失陪了。”葉輕舟朝對麵微微頷首，邁步轉身離開。

她走出包廂之後，直接回到了宴會廳，看著裏麵已經落幕的灤州鐵礦石會議，心中一直以來提著的一塊石頭，這才算徹底放下。

葉輕舟又跟幾名負責人聊了一下，後續拆卸、打包事宜，將重要的事情都交代完畢之後，時間已是中午。

她看著已經接近尾聲的會議工作，定了家灤州當地十分有名的餐館，當天中午便直接帶著一眾工作人員，出去好好大吃了一頓。

飯後，葉輕舟跟大家一起，坐車趕往機場。

路上，她卻是突然接到了閨蜜俞挽舟的電話。

對方很著急地說，“輕舟，保姆說我奶奶昨晚跟今早都咳得太厲害，現在在醫院，別人我都不放心，你要是有時間，能不能幫我去看看？”

葉輕舟二話沒說，直接答應，當即改簽了機票，並對身邊的同事道：“家裏老人身體不好，我現在回去看看。”

當其他人都往飛往魔都的候機室走的時候，她則是朝另一個方向走去。

梁助理見狀，眉梢微皺。

尤其當他從其他人口中得知，葉輕舟突然改簽，是為了回家看望身體不好的老人時，心情更為複雜。

葉輕舟的身世，梁晉先前曾徹底調查過——祖籍京城，根本就沒有親戚在海右。

他這一路跟過來，為的就是幫自家總裁看好葉輕舟。

梁晉看了眼葉輕舟離開方向的指示牌，將航班號與目的地記下之後，立即給顧冉承撥去了電話，“顧總，輕舟去海右了。”

“……”電話裏一陣沉默。

其實，梁助理還想再說點兒什麽，但當他聽到耳側粗重又刻意壓製的喘息聲時，最終還是決定不再補刀。

……

病房裏。

滿心期待著，在灤州會議結束之後，自己去機場接葉輕舟回來的顧冉承，一聽到這個消息，整個人就像是一點就著的炮仗一般。

憤怒與恐懼，瞬間充斥著全身上下的每一處神經。

就連手中的電話屏幕，也是硬生生被他攥碎了好幾處。

壓根就沒有半分、生活不能自理的傷患該有的樣子。

當即，顧冉承直接扯下來手上的針頭，咬牙下床，對著電話裏的梁助理道：“給我安排最近、最快去海右的飛機。”

“顧總，你現在的情況，坐不了飛機，我已經給您預定了最快的車，司機八分鍾後到達醫院停車場。”梁助理說話時，已經將葉輕舟的航班信息，都直接發到了顧冉承的手機上。

當初，顧冉承為了留住葉輕舟，朝自己捅刀子的時候，雖然故意挑了個傷不到內髒的地方，但為了效果夠真，下手那也是一點兒沒含糊。

因而，他下床大步往外走的時候，稍微大點兒的動作幅度，讓已經慢慢愈合的傷口，被迫再次裂開了。

一眾護士們見狀，一邊立即上前阻攔，一邊開始呼叫醫生。

但，此刻的顧冉承整個人都像是被“葉輕舟離開”的消息，變得毫無理智了一般，繼續大步往外走。

手中已經碎了屏的手機，還在刪刪減減地給葉輕舟的對話框，編輯著信息。

如此重複了不知道多少遍，才將那一份帶著試探與期許的短信，發了出去，【輕舟，傷口不疼了，我去機場接你。】

葉輕舟那邊不知道是正在登機，太忙沒時間回複，還是她壓根就不想理會顧冉承，信息一欄始終沒有任何動靜。

顧冉承擔心自己再因為過於激動，而做出什麽過激行為，將葉輕舟越推越遠，便努力克製著想要直接打電話質問的衝動。

一直等他來到醫院停車場，坐到了前來接自己的車裏，顧冉承再也控製不住地按下了撥號鍵。

隻可惜，電話另一頭卻是傳來了已關機的語音提醒。

在葉輕舟上飛機的一個半小時裏，顧冉承就一直盯著手中的碎屏手機。

一張冰雕玉琢的俊美臉龐上的神情變化，甚至都沒有他白襯衫上浸染的鮮血多，但一顆心卻是七上八下的。

從最開始懷疑，葉輕舟是不是去海右省，找正在出差的姐夫何紹森，到腦補兩人早已背著自己暗渡陳倉的一幕幕。

素來無論是在談判桌上，還是在商圈當中，都異常清醒理智的大腦，此刻竟然比村頭老頭老太太的嘴還要碎。

好不容易等葉輕舟所在的飛機落地。

顧冉承滿心忐忑地撥過去電話的時候，隻聽到葉輕舟略有些疲倦的聲音。

“顧冉承，我今天很忙，有事明天再說。”葉輕舟心中也不知道為什麽，一看到跟顧冉承有關的任何東西，都會直接想到上午在包廂裏汪婭綺的那一番話，以及她兩條蛇相互絞殺吞食的畫麵。

因而，就連帶著葉輕舟對這個麻煩源頭顧冉承，也帶著幾分遷怒。

她這邊掛了電話之後，便直接打車趕往俞挽舟奶奶所在的醫院地址。

因為近些天的加班忙碌，葉輕舟上車後便直接將手機調至靜音，靠在車座上閉目養神。

下車後，便直奔俞奶奶所在的病房。

顧冉承則是一路忐忑地盯著手機，看著葉輕舟快速移動的手機定位信息，甚至連自己的傷口還在流血這事兒，也都已經忘了疼。

一個小時後，當代表著葉輕舟的紅點，突然停在了海右省的一家醫院附近時。

顧冉承心中的憤怒與懷疑，卻又突然都變成了莫名的擔心。

他不停催促著前麵的司機快一點，再快一點。

原本從魔都到海右，至少需要七八個小時的車程，最終到達的時候卻是隻花了五個半小時。

顧冉承看著眼前的醫院，突然腦子裏再度湧現了很多不好的畫麵來。

在這樣重疊率高又相對狹小的空間當中，想要僅憑一個定位在茫茫人海當中尋找一個人，簡直堪比大海撈針。

好在，梁助理已經通過技術手段，通過葉輕舟在醫院的電子繳費，定位到了她可能在的病房區域。

顧冉承看著手機屏幕上“呼吸科”三個字，立即捂著腹部快步趕去。

葉輕舟的老家在京城，客戶雖然遍天下，但能好到因為一點兒小毛病，就讓她不遠千裏坐飛機趕來看望的，似乎並沒有幾個。

素來行事雷厲風行、睥睨眾生的顧冉承，此刻卻是緊張而又忐忑，既憤怒一會兒自己推開病房之後，可能會看到自己不想看到的場麵，又害怕就此會失去了葉輕舟。

因而，當他來到指定樓層，看著手機屏幕上不斷靠近的兩個圓點時，更是心如擂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