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嵐慌得不行,她在悲困和釋然之中反複拉扯,拉扯的結果就是一段不倫不類的表演。
可她沒法控製住自己的情緒,甚至連集中注意力都做不到。
這樣近距離站在淩圈圈身側,她壓根沒法強迫自己把視線從淩圈圈身上移開。
她心裏清楚,這就是一個舞者對舞台的掌控力。
可這種掌控力,應該是成熟舞者才有的氣場,淩圈圈,她憑什麽……
音樂停止的一瞬,楚嵐身子陡然停止,卻因為氣息紊亂,差點沒穩住,身子劇烈搖晃了好幾下!
這個失誤太明顯了,即便楚嵐一直在給自己做心理建設,她也沒法說服自己表現得比淩圈圈更優秀。
站在舞台上,等候結果的那一刻,她已經明白,自己一敗塗地了。
就這樣輸了?要就這樣離開君默?就這樣失去所有的前途?
意識到自己的未來,楚嵐瞬間臉色灰敗。
淩圈圈卻氣息平穩如昔,感受到一側傳來一道穿透力極強的視線,淩圈圈心跳驟然一快,滿是欣喜和期待地朝著那邊看了過去。
角落之中,白舒之狹長的眸子微眯,就那樣暗沉沉底盯著淩圈圈。
冷漠疏離的視線一接觸到淩圈圈亮得驚人的雙眸,就再也移不開。
怎麽是他?
不是自己期待的那個人,淩圈圈失落地轉回視線。
他還是沒能來看自己跳舞。
不是說好了嗎?
不過那失望的情緒也隻持續了一瞬,也許真的有事吧。
被她的眼光掃到,白舒之居然前所未有地緊張了一瞬。
他甚至在期待淩圈圈的反應,哪怕他知道,那反應很有可能是不怎麽愉快的。
可淩圈圈卻隻是漠然,就像眼裏從來沒有過這個人一樣,幾乎讓他在一瞬間生出前所未有的怒氣來!
轉開視線的淩圈圈臉上掛著一如既往的,單純溫和的笑。
她走到楚嵐身邊,直視她因為失敗而茫然委頓的眼,再次問出了那個問題。
“現在,學姐還覺得自己的實力,配跟我相提並論嗎?”
楚嵐瞬間渾身血液倒流,手腳脊背一片冰涼。
她,她的確不配……
可這句話,叫她怎麽甘心說出口!
不管此刻內心是怎樣的崩潰和難堪,在這麽多評委的注視下,她隻能頂著眾人的視線,像淩圈圈一樣,扯出一個笑。
盡管那笑比哭更難看。
舞台下方,評委席上人眾人緩緩找回自己的聲音,“我覺得,這場演出,已經完全勝過向甜了。”
這話實在語出驚人!
向甜高居君默頂級舞者的位置三年之久,在全國都享有盛名。
而淩圈圈,雖然有點天分。
可歸根到底,隻是一個初出茅廬的大一新生,在舞蹈行業,她的履曆給向甜提鞋都不配。
可在場,卻沒有一個人出聲反對。
就連霍君萊,雖然臉色鐵青得難看,也沒法在這支舞蹈上,對淩圈圈說出任何否定的話。
那隻會讓人質疑她的審美和賞析能力。
難道要就這樣讓她跟花海的人一起去部隊演出?
她已經可以相見,到時候行業內的人,會用怎樣的眼神看她。
她霍君萊,從來沒有接受過這種羞辱。
此時此刻,已經沒有人再關注楚嵐,和她曾經跟淩圈圈定下的賭約了。
可這種忽視,卻比直白的蔑視更讓她難受。
因為這意味著,在淩圈圈麵前,她連做對手的資格都沒有。
片刻後,霍君萊清了清嗓音,“不錯的表演,可是要勝過向甜,我持保留意見。”
其他評委怪異地盯著她。
霍君萊強忍睜眼說瞎話帶來的羞臊,淡聲質問:“《豐收》這支舞蹈,傳遞的感情應該是傳統的悲劇式美感。
你雖然選擇了完全不一樣的演繹風格,可是跟舞蹈本身的主旨背道而馳。就這一點,我認為你比不上向甜。”
原來是因為這個。
幾個評委私下裏交流了一個眼神,雖然覺得這個說法有點胡扯,但還是沒有人主動反駁。
君默雖然不能說是霍君萊的一言堂,但也差不多了。
楚嵐眼中迸發出絕處逢生的狂喜。
按照霍君萊這個說法,是不是她的演繹更貼合主題?
她迫切地盯著霍君萊,渴望著她口中說出自己想聽的話。
可霍君萊連看她一眼都不曾,隻是皺了皺眉,沒再繼續貶低淩圈圈。
“當然,以你的年紀,表達出曆盡千帆的悲傷有點難,我想再有一兩年的時間,你會超過向甜的。”
但不是現在。
這是霍君萊能想到的最好的局麵。
平心而論,她也認可淩圈圈的天賦,但這份認可,不能讓她冒著被趙真打敗的風險。
在君默和她自己沒有外界威脅的前提下,她很樂意把淩圈圈捧起來。
畢竟,她也隱隱期待,淩圈圈能帶領君默走上另一個新高度。
淩圈圈如果是個聰明人,就該順其自然踩著台階,接受她的安排。
可出人意料的,淩圈圈並沒有順著霍君萊的話謙虛兩句並認下輸給向甜的結果,而是微微一笑。
“《豐收》這支曲子,是白瑤族的民族曲。白瑤族的風俗跟我們不一樣,在族人或親人去世的時候,會麵帶微笑載歌載舞地為死者送別。
並不是他們沒有感情,而是他們認為親人在世的時候,他們對親人毫無保留的好,親人離去的時候沒有任何遺憾,所以會笑著歡送。
霍老師認為舞蹈的主旨是悲傷,我卻覺得恰恰相反,這樣的一群人,對待感情也是釋然開闊,即便悲傷也該努力走出來,接納未來。”
這番話再度讓全場寂靜一片。
明亮的燈光打在淩圈圈身上,照著她真誠而湛亮的眼眸。
霍君萊卻清晰地從這雙眼睛中,看到了蔑視,就好像看穿了她全部的小心思一般。
這怎麽可能?
霍君萊有些眩暈。
一個大一新生,蔑視自己?
像是有一個耳光隔空扇到她臉上,發出惹人發笑的聲音。
霍君萊生平頭一次生出丟人和難堪這兩種情緒。
她不再多說,“投票吧。”
霍君萊把筆丟到一旁,抱胸看著淩圈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