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卓麵紅耳赤半晌,吭哧著不知道說什麽。
直到一陣刺耳到讓人心悸的輪椅聲響起。
白舒之跟在白軍長身邊,渾身陰鬱之氣。
當他冰冷的目光掃過來的時候,淩圈圈身邊的那個女孩子甚至怕得抖了抖身子。
淩月甚至駭得呼吸都是一僵。
可下一刻,她就換了一副可憐巴巴的表情,緊緊盯著白舒之地臉,渴望他發現她的水深火熱,伸手將她拉出來。
可惜,命運仿佛絕不吝嗇讓她失望。
白舒之冷著臉看都沒往她的方向看一眼,卻還是在白軍長比他更冷的目光下,搖著輪椅停在淩圈圈麵前。
“之前對你動手,抱歉。”
他下巴緊處咬得緊緊的,顯然對低頭道歉這種事,格外抗拒。
那副貞潔烈女的表情,不知情的人看在眼裏,幾乎要以為是淩圈圈對他做了什麽十惡不赦的事情。
淩圈圈反應了一會才明白他說的傷害是什麽,頓時心中滿是荒誕的感覺,眸光冷冷地移開,並未接話。
白舒之心頭火氣兼憋悶之氣更重,忽然推著輪椅,冰冷的扶手撞到淩圈圈的膝蓋上,眸光滿是逼嚦的陰鷙:
“我說,我在向你道歉,你聾了嗎?”
淩圈圈憤怒地轉頭直視他,忽然雙手一推,冰冷的鐵器劈裏啪啦碰撞。
這個人,實在可笑。
麵對自己險些害死的受害者,居然做出這麽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
淩圈圈攥緊拳,原本看在白軍長的麵子上,準備吞進肚子裏的委屈,頓時再也掩不住,怒聲道:
“我聽見了,你在向我道歉,我不原諒你,我的反應這麽明顯你都看不明白?你是瞎子,還是傻子?”
白舒之被她吼得一窒。
她憤怒的樣子像是一隻竭力維護自己領地的小獸,胖乎乎的爪子張牙舞爪想嚇退入侵者,卻隻會讓人覺得可愛得想摟在懷裏撫摸。
更不用說她雙目因憤怒而晶瑩得湛亮如晨星,看得人仿佛會因為指甲大般的陰暗心思而生出慚愧。
白舒之原本能滴出水來的陰暗和慍怒,頓時像被按了暫停鍵,可笑地僵在臉上。
大腦處蒙上的一層白紗仿佛此刻才被緩緩揭開,他終於反應過來他做了什麽。
他險些扼殺這樣一個熱烈而美好的生命,還是因為淩月那樣的人。
淩圈圈推開他之後就有些後悔。
她太知道白舒之上多麽瘋狂的一個人。
前世就連被他捧在手心嗬護的淩月在他麵前都隻敢小心翼翼地順著他,她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不但敢罵他,還敢動手推他!
這會淩月遠遠的都被嚇得縮了脖子,其他舞者也都退得遠遠的,生怕被白舒之地怒火波及到。
這可是江城黑白兩道都通吃的大佬,曾經還有傳聞,出行的時候某個人因為看著他的腿笑了幾聲,就被他派人挖出膝蓋骨敲了個粉碎。
惹了這麽殘忍卻又有權勢的男人,大家夥看淩圈圈的眼神跟看死人也差不多了。
淩圈圈心裏頭也可恥地慫了。
她甚至有一秒鍾,想著幹脆向白舒之低聲下氣道個歉,隻要他以後不再盯著她。
可轉瞬,直視著白舒之黑沉冷厲的雙眼,淩圈圈好似骨子裏莫名生出跟全世界為敵的勇氣一般,心裏頭那骨子氣憤和委屈,無論如何也掩不住。
她飛快地抬眼,霧蒙蒙的眸子帶著惱怒和羞憤,水光隱隱在黑眸中打轉:
“向我道歉?你究竟是在道歉,還是在耀武揚威!你在炫耀你的特權,告訴我哪怕明知道誰是傷害我的凶手,我也不能拿你怎麽樣。
甚至明明已經在生死邊緣走了一回,見了傷害我的凶手,也不得不忍氣吞聲陪笑臉!你壓根就是想殺死我第二次!”
她此刻像是一頭真正被激怒得失去理智的小獸,一直軟綿綿的聲音甚至透著幾分尖銳。
誰能在想殺死自己的人麵前保持冷靜?
周圍一片寂靜。
白軍長歎了一口氣,伸出大掌按住白舒之,挺身往前正要說些什麽,身後忽然傳來一聲暗啞的“對不起”。
淩圈圈握著拳,胸口因憤怒一陣一陣起伏,死死盯著白舒之。
忽然伸手阻止欲要開口的白軍長,一字一頓道:“我不接受!沒有哪一個殺人凶手,隻靠對不起三個字就能得到原諒!”
說完,她冷若冰霜地從人群中擠了出去。
白舒之深深地看著她的背影,手指死死扣著輪椅的銀紙把手。
這回,他是真心的。
可這真心,甚至比虛假的道歉更要可笑。
因為他的確沒有資格向險些被他剝奪生命的人祈求原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