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逸回過神來，搖了搖頭，說：“還沒想好。”

霍加有些失落。

楊逸又說：“你不是說要帶我去雪山嗎？我想明天就去。”

“好。”霍加二話不說就同意了。

吃完飯後，楊逸就去提交了回海城的申請。

她其實騙了霍加，她早就想好了，要回海城。

在新疆的這一年，她深刻認識到自己還有很多不足，她還需要更多的學習和實踐。

所以，她要回去。

她也知道，這一年來，霍加對她無微不至的照顧，還有他小心翼翼藏著的心思。

楊逸都明白，但她不能說破。

其他醫生也在打聽楊逸要不要留下來。

“楊醫生，你要是不留下來，霍加可得要傷心了。”

“是呀，咱們都看得出來他喜歡你呢。”

“楊醫生這麽漂亮，誰不喜歡呢？”

……

對此，楊逸隻能無奈笑笑。

到了約定那天，霍加過來接她去雪山了。

楊逸這是第一次去，她跟在霍加身後，憑借著最後的意誌力，爬上了上去。

站在海拔4040的雪山之上，楊逸凍得鼻尖通紅。

但心潮澎湃。

她轉頭看向霍加，後者也正好看著她。

“許個願吧。”他說。

楊逸點頭，閉上了眼，許了一個無比平凡的願望。

她睜開眼時，看見霍加還閉著眼睛，模樣虔誠，他長長的睫毛上沾了少許的雪花。

忽然，雪花輕顫，霍加睜開了眼。

“許了什麽願望？”楊逸問。

霍加搖頭，說：“願望說出來就不靈了。”

那確實，楊逸沒有繼續追問。

霍加卻說：“但可以告訴你，因為我的願望很自私，神不會讓它實現的。”

楊逸靜靜地看著他，剛想讓他別說了。

卻聽到霍加說：“我不想讓你走。”

“霍加，”楊逸想了很久，還是決定把這個消息告訴他，“我要回海城了，申請已經通過了，三天之後，我就會離開。”

睫毛再次顫動，那雙淺藍色的眸子慢慢濕潤了。

霍加沒想到，剛許下的願望就破滅了。

“我相信我的離開，不是結束，而是新的開始。”楊逸繼續說，“我走那天你送送我好嗎？就像我來那天你接我那樣。”

霍加拚命眨眼，點頭。然後低低地說了聲：“好。”

從雪山回去後，楊逸又去看了看霍加的媽媽，然後悄悄把她送的那隻鑲金玉鐲放了回去。

楊逸始終覺得這份禮物過於貴重，她不能要。

三天後，楊逸收拾好行李，還是一隻箱子和一個大背包。

霍加還是都拿了過去。

像她來的時候那樣，他拿著行李走在前麵，楊逸跟在後麵。

過安檢前，霍加遞給她一樣東西。

楊逸低頭看了看，是一塊木雕，上麵刻了一棵白楊樹。

她記得霍加曾經說過，她像白楊樹。

楊逸抬頭看著眼前堅韌挺拔的男生，心想，他何嚐不是一棵小白楊？

“回了海城記得想我。”

這是霍加今天跟她講的第一句話。

千言萬語，說出口的隻有一句“記得想我”，包含了他所有的喜歡和情意。

他知道自己配不上，所以多餘的話不敢多講。

楊逸點點頭，張開手抱了抱他。

“霍加，不要難過，這個世界是很大，你也應該多出去看看。”

說完，她放開了他。

“我走之後，你要記得要好好工作，做一個好醫生，要記得‘為病家謀幸福，並檢點吾身，不做各種害人及惡劣行為，尤不做誘奸之事……’”

楊逸說到最後，霍加忍不住，眼淚砸下來，他隻好背過身去。

這是他第一次在楊逸麵前哭了。

“再見了，霍加。”

楊逸推著行李，毫不猶豫地進去了。

第二十一章番外

回海城一個月後，楊逸又慢慢恢複了之前的生活節奏。

隻是偶爾會想起霍加，想起新疆。

這天，她正好休息。

門鈴聲突然響起，她打開門，隻見霍加站在麵前。

他背著一個包，風塵仆仆的樣子。

看到楊逸的第一句話，便是：“姐姐，阿媽走了。”

楊逸心中一痛。

這意味著霍加在這個世界上的最後一個親人也不在了。

他在這個世界上是真正的孑然一身了。

楊逸不知道他是怎麽從新疆千裏迢迢趕來海城的，他看上去疲憊不堪，眼睛裏布滿了紅血絲，應該是很久沒睡了。

楊逸沒有多問，讓他進來了。

霍加進來之後，默默地吃了飯，洗了澡，然後睡了過去。

楊逸從未見過這樣這麽無精打采的霍加。

他的心一定痛極了。

可他偏偏不言不語，見到楊逸，也隻是安安靜靜地在她旁邊睡著了。

第二天，楊逸想著該怎麽讓他看開點。

卻發現霍加已經走了。

他住的房間桌上，放了一個很眼熟的東西。

楊逸拿了起來，正是她還回去的那隻鑲金玉鐲。

這隻鐲子兜兜轉轉，還是回到了楊逸手上。

霍加千裏迢迢趕來，難道就是為了親手給她送這隻玉鐲的嗎？

楊逸不得而知。

她可能永遠也不會知道霍加為什麽會來找她，為什麽會給她這隻鐲子，為什麽又會招呼都不打突然離開。

直到多年後，她受邀到外地出席一個研討會。

主辦方隆重地介紹邀請嘉賓，業內新秀，外科聖手。

那個有個淺藍色眼眸和深邃眉眼的男人走上台來，楊逸的眼睛在那一刻，亮了起來。

他來了。

和多年前彷徨的新手不同，這一次，霍加自信大方，觀點獨到，言之有物。

可楊逸還記得那年，他還隻是個初次麵對生死會彷徨無措，會自責會難過的新人小白。

若不是親眼所見，楊逸怎麽會把三年前的他，和眼前這個人聯係在一起？

他成長得很快。

楊逸忽然莫名覺得有些欣慰。

這種感覺就好像是終於看到自己養的孩子成為人中龍鳳了。

很奇妙的感覺。

講話結束，楊逸起身，她想，今天已經夠了，她沒有必要繼續留在這了。

隻是，她剛走到門口，便聽到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

“楊醫生，請等一下。”

楊逸回頭，看到霍加穿過人群，向她走來。

他的身姿挺拔，比之前更為沉穩成熟。

終於，曾經的小白楊，長成了能獨當一麵，同樣可以傲然立於天地之間的白楊樹了。

曾經於風沙中遇見，楊逸忽然覺得不勝榮幸。

等他終於走近了，楊逸主動伸出手來，說：“霍加，好久不見了。”

霍加看著她，終於笑了，伸手回握：“好久不見，姐姐。”

聽著這熟悉的稱呼，楊逸也忍不住笑了。

他還記得。

她也沒忘記。

“恭喜你，”楊逸說，“霍加醫生。”

男人挑眉，繼而問：“那我有幸邀請你會後一起去吃個飯嗎？”

楊逸聳肩，笑道：“當然。”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