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思安慰道:「沒事的,知道我們出海的有很多人,一定會有人來尋,就算尋不到此處,若是有船隻經過,也是極有可能的。」
連海潮歎了一口氣:「曲指算來,我們流落荒島已有半年,這半年來,海上蹤影全無,哪有什麽船隻經過。我和秦尚書嫡長女的婚約,就定在十二月,看來是誤了婚期的了。婚約作廢也就罷了,隻是我家恐怕隻當我已不在人世,累得家人傷心,實是我的大錯,早知如此,我又為何要出這趟海呢?」
李文思見他難過,心中痛楚,隻想把他摟入懷中,柔聲安慰,但想到他婚約作廢,不會有一個女子插足在他和連海潮之間,又不禁暗喜在心。
他假惺惺地從旁安慰,蔡仲青卻隻顧忙著自己的事,生火做湯。李文思不禁心中氣惱,蔡仲青真是好不曉事,人家在這邊這麽難過,他也不知道好言好語安慰一下,就算不安慰,也不應該麵帶笑容才是。
三人吃過了飯,連海潮已然從悲歎中緩解過來,對李文思道:「我已沒事了,王爺今天不是要去打獵嗎?」
李文思每次謊稱打獵,和蔡仲青分道而行,但沒過多久就會摸到岸邊去尋蔡仲青巫山雲雨,以打獵為名,不知做了多少不知羞恥的事。此時聽到連海潮詢問,李文思忍不住看了蔡仲青一眼,卻見蔡仲青很認真地在收拾東西準備去釣魚,幹咳了一聲:「是啊,打獵,打獵。」
連海潮道:「那就預先祝王爺旗開得勝了。」
李文思道:「要是再能碰到一隻兔子就好了,晚上可以打牙祭。」
連海潮道:「但願吧。」
李文思看到連海潮忽然變得冷淡,也不好再糾纏下去,心中頗為失落,不過想到在出海以前,連海潮和他說不上幾句話,剛才那段應該算得上談心?
要是他們再在采薇島上待個十年八載,連海潮一定會愛上他。
李文思躊躇滿誌,越發地熱血澎湃,懷裏揣著彈弓,在樹林子裏轉悠了半天。算起來他們前前後後吃了五、六隻兔子了,現在已經越來越見不著了,估計兔子窩都被他端沒了。
李文思想到連海潮,便覺得欲火如熾,實在忍不下去,好在他昨夜和蔡仲青是約好了的,當下直奔岸邊而去,又和蔡仲青纏綿不提。
……
「四十五、四十六、四十七……咦,不對,怎麽好像少了一條。」
天氣越來越冷,漁網在後來又斷斷續續地網上來十幾條魚,讓他們高興了很久。再之後,有條大魚入了網,那網兜不住大魚拚命掙紮,破了,又沒有魚線修補,也就沒能再捕到魚,現在那破網還在他們的營地裏掛著,打算來年開春了再補。
好在蔡仲青在最冷的這段時間裏預先存了幾十條鹹魚,中午頂著寒風去釣魚,也能略有收獲。
他總感覺鹹魚的數目有些不對,於是每天睡覺之前跑到樹底下數一數。
李文思看他數得認真,一點睡意也沒有,自己又勸他不動,在旁意興疏懶地道:「這有什麽奇怪的,或許是你昨天數錯了。」
「不可能數錯的,我昨天也數了五遍!」
「那可能是被野貓吃了。」
「這島上哪來的野貓?」
「那就是你數錯了。」
「……」
蔡仲青知道他是沒興趣討論這個話題,想著或許真是自己數錯了,也就作罷。但疑心一起,便沒辦法放下,總忍不住數了一數。發現這鹹魚也不是每天都會少,而是三天兩頭地少一條,若不是他仔細,也發現不了。
蔡仲青數了半個多月,終究無果,魚還是在變少。終於開始懷疑,這島上應該有一條白天闖入他們營地的野貓,牠行蹤隱秘,神出鬼沒,就連王爺也沒發現它的存在。
反正現在是冬天,沒什麽事可做,蔡仲青便趁著王爺沒空來找他的那幾天,悄悄回營地看一看。為免打草驚蛇,他也隻是藏在草叢裏,往營地偷窺,但幾次都沒撞到那隻天殺的野貓。
這一日,他手氣不錯,釣到了一條大魚,暗想再釣下去未必還有收獲,便提早了兩個時辰回來,快要靠近營地時,腳步下意識地慢了,隔著灌木叢往裏麵看了一眼,不料這一次,眼前所見的情形卻是讓他目瞪口呆。
隻見白天熄滅的篝火被點燃了,一個白衣男子正坐在旁邊,用樹枝串著一條魚在烤。魚的邊緣熟得快,他烤一會兒,就把已經熟了的地方撕一塊,熟練地吹了吹,放進嘴裏,俊美的麵容上露出了享受的表情。
他咀嚼了一會兒,把那塊魚肉咽下去了,剩下的繼續烤。這麽烤法吃起來會有點燙,優點是速度快,就在蔡仲青愣神的工夫,連海潮就吃下去了小半條。
蔡仲青抱著魚衝到他麵前,怒不可遏:「原來魚、魚都是你偷的!」
連海潮看到蔡仲青衝過來,嚇了一跳,一瞬間竟有些慌亂之色,隨後又是淡然:「我吃點肉怎麽了?怎麽能叫偷?」
蔡仲青沒想到他這麽振振有詞,張口結舌道:「這是我們三人的口糧,你吃了,我和王爺怎麽辦?你是一個讀書人,怎麽能這、這種事?」
連海潮若無其事道:「什麽事?嗬,比得上你們兩人嗎?王爺每次謊稱去打獵,卻偷偷溜到岸邊,和你做的那些齷蹉事情,你當我不知道?」
什麽?
他竟然知道?
蔡仲青瞬間熱血逆流,渾身幾乎沒有一點力氣,他懷裏抱著的魚掉到了地上,使勁撲騰,他也沒注意到,顫聲道:「你說什麽?」
連海潮又吃了一塊魚肉,才道:「幸虧你不是個女子,否則打獵打出一個小娃娃回來,豈不奇怪。」
蔡仲青羞慚無地,隻恨不得挖開一個洞鑽進去。
連海潮對他難看的臉色恍若未覺:「以後你不來為難我,我也不為難你,我吃我的肉,你們打你們的獵,大家相安無事。」
蔡仲青隻覺得連海潮的每一個字,都像驚雷一樣,他大叫一聲,顧不得那隻倒楣的魚,轉身就往來時的路跑去。
他渾渾噩噩,也不知自己要去到哪裏,隻覺得被連海潮喚醒的回憶,每一幕都讓他又羞又愧,他幾乎不敢靠近岸邊那些曾經和王爺纏綿過的地方。
男子之間的歡愛有違倫常,他早就應該在王爺求歡的第一次就拒絕他,可偏偏每次都情難自已,明知道紙包不住火,卻還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和王爺歡好。
怎麽辦?被他知道了,他定會瞧不起自己的,這個島上哪還有他的立足之地?
想到連海潮嘲諷挖苦的表情,他恐懼得心髒都在發顫,腳步踉蹌,也不知走出多遠,忽然聽到有人在焦急地呼喚他的名字。
這聲音十分熟悉,讓他愣了一下,才從恍惚中醒轉過來,忽然感覺到小腿冰涼,低頭一看,海水已經沒過了膝蓋。他竟然不知不覺地往海裏走了。
他水性一般,若是迷迷瞪瞪地走進海裏,未必還能遊上岸。
怎麽自己竟會尋死了?
他有些後怕,又有些茫然,正在此時,一雙大手緊緊抓住了他的肩膀:「仲青!你怎麽到這裏來了?」
蔡仲青隻見麵前的男子俊美的麵容上毫無掩飾的緊張和關懷,不由得心神大定,張了張口道:「我……」
話沒說完,已被李文思緊緊抱在懷裏。
「連公子說,你回去了一趟,把魚丟在營地就跑了,他也不知道你去哪裏。我到處找不到你,還以為你出事了。幸好,幸好!」
似乎為了確認蔡仲青的存在,他又仔細地把人看了幾眼,長籲了一口氣,擔憂之情,溢於言表。
「王爺,我沒事。」
蔡仲青壓抑的心情登時放鬆了許多,王爺如此看重自己,這就足夠了,哪管連公子怎麽看待自己?便是……便是他要羞辱自己,那也沒什麽。
他靠在王爺的懷中,隻覺得今夜的景色如此醉人,潮水也似乎十分親暱地一次次漫卷上來。
李文思初時被蔡仲青的失蹤嚇了一跳,幾乎整個島都找遍了,才發現蔡仲青在海裏,此時才感到十分後怕,他不敢想失去蔡仲青以後會變成怎樣。連海潮固然是他最愛的人,可蔡仲青也是必不可少的。
李文思斷然道:「走,我們上岸去。」
海浪一層層地衝刷上來,此時幾乎快及腰,再糾纏下去,怕是兩個人的衣裳都要濕透了。
李文思牽著蔡仲青的手,一步步上了岸邊高地,轉頭望見蔡仲青凝視自己的目光中頗有情意,不由心裏一**。
不管蔡仲青最初跟著他是為錢財還是別的什麽,反正他們今後都要在這采薇島上生活了,自己又何必介意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蔚王府家大業大,他原也不在乎那幾個錢的。如今和蔡仲青相處久了,知道他對自己越發地死心塌地,李文思也不由得心如春水,軟軟的滿溢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