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去以後,自告奮勇地熬粥,粥沒熬好,蔡仲青坐在凳子上,靠著旁邊的一棵大樹,又睡著了。
此時天還沒黑,他頗有些擔心蔡仲青睡多了變傻,趕緊叫他起來吃飯。蔡仲青也沒有反對,拿了碗吃了一口,忽地笑了。
李文思用心地熬了小半個時辰,頗為期待地問:“怎幺樣?好不好吃?”
“難怪爹爹讓大哥去上學了,沒讓大哥學廚藝。這下我全明白了。”
你明白個屁!李文思氣得想丟碗,他第一次做飯就被嫌棄,以後就算是他母妃來叫他做飯,他也是不做的了。
蔡仲青看得出他心情不好,安慰道:“不會做飯也沒什幺的,以後做飯的事情就交給我好了。”
“殺豬掙錢也是你,做飯也是你,那我做什幺?”
“哥哥可以專心念書?”蔡仲青想了想道,“這幾天都沒看到大哥念書,我們得早些回家,不能讓哥哥荒廢了學業。”
李文思壓根不想念書,不過聽到蔡仲青建議早些回家,正中他下懷,於是道:“好,那你吃完後早些休息,明天我們就啟程。”
蔡仲青點了點頭,低頭繼續喝粥。這粥雖然難吃,但也不至於吃不下。
李文思看他痛苦的表情,十分不信,舀了一勺自己吃,險些吐了。
遠遠地有人過來,喚道:“蔡二,又在做飯呢?”
蔡仲青看到是王大叔帶著一個中年儒生模樣的人過來,於是趕緊起身招呼:“王大叔,林管事,你這會兒過來,是有什幺事幺?”他上次給王大叔送飯,因此識得他身邊這人是林氏家主身邊的一個管事。
“是件好事!”王大叔對身邊的中年人介紹道:“這就是蔡家老大。”
林管事讚道:“果然生得儀表堂堂,將來若能進學,或許可以到我家少爺身邊當差……”
“有什幺事就直說吧。“李文思把蔡仲青擋在了自己身後,神情冷淡地對那林管事道。
林管事皺眉道:“蔡家大郎不知道我們林家是什幺人家幺?即便不知道,如今在我林家的義莊借住,也該客氣一些。”
蔡仲青連忙拉了李文思到一旁,小聲道:“林家是書香傳世,林老爺告老還鄉,現在就在錢塘,前兩年中了狀元的那位,據說也是出自林家。”
李文思自然有所聽聞,不過林老爺做官做了一輩子,也不過隻是一個五品,家族根基也不穩,和連家比差得遠了。
那林管事耳朵甚尖,聽得蔡仲青說話,神色更為自傲:“我家老爺病了,食欲不振,老夫人發了話,若是有人能讓他多下兩碗飯,重重有賞。我來是給你們一次機會,不要錯過了。”
原來前些天蔡仲青去送飯,那碗飯落進了林管事眼裏,他聞到香味,便知不凡。待蔡仲青走後,王老漢看他神色,便問他有沒有用過飯,他雖然吃過了,卻謊稱沒吃。王老漢隻好忍痛讓給了他。他一吃之後,便記在了心裏。
李文思還沒說話,蔡仲青已喜上眉梢:“是不是有賞錢?”
林管事見他十分知趣,也緩和下來:“賞錢當然有,還能簽個長契,就在林家做廚子,林家每月的月俸都是遠近知名的高,你去了,有你的好處。”
“真的?”
李文思早就聽不下去了,發現蔡仲青居然動了心,登時怒道:“你這財迷,都賣過一次身了,還想再賣給誰?還有你!”
他怒瞪林管事:“居然敢跟我搶人!”
林管事眼神閃爍:“我也不過隻是來此一問而已,蔡二既然有這般手藝,賣了身也正常,卻不知賣給了哪家?”
蔡仲青奇道:“我們家又不是過不下去,為什幺我會去賣身?”
李文思對他道:“你什幺都忘記了,等我待會兒跟你說。”
“哦!”蔡仲青似懂非懂。
李文思眯起眼睛對那林管事道:“怎幺,想問清了賣給了誰,再去找別人要幺?我勸你還是別打這個主意了,舍弟是賣身給了京城的蔚王府。我和舍弟奉了王爺之命,出一趟遠門,不想在路上遭了賊,這才流落到此地。”
林管事忙賠笑道:“原來如此,失敬失敬!”
他又說了幾句客氣話,便帶著王老漢走了。蔡仲青忽道:“林管事,能不能稍等片刻。”
林管事停下腳步:“蔡二小哥客氣!不知蔡二小哥可有什幺事?”
“也沒什幺大事,這不是快要過小年了幺?我是想林老爺在家怕是吃多了葷腥,胃口不好,廚房可以試試從清淡的下手。”
林管事心中苦笑,誰家過年吃清淡的,這不是在主子們麵前惹人厭幺?但蔡仲青既然這般建議,也便道了謝。
他本來打算要走,看了看那一鍋粥,雖然賣相差了點,但大廚手藝,說不定特別好吃也是有的,於是掏了身上的散碎銀子問他們買了這鍋粥。
蔡仲青很是為難,這幺難吃的東西,自家吃吃也就算了,給別人吃是什幺道理?還要拿來賣錢,這更不應該了。雖想拒絕,但又不好直說難吃,難免傷了哥哥顏麵。
李文思卻已接過銀子,收一揮,讓他們把粥端走了。
待二人走後,蔡仲青不由焦急,李文思已道:“今夜我們就走。”
“那粥賣不出價的,要不哥哥把銀子退給他們吧!”
“你以為退了銀子就沒事?就算你是王府的廚子,現在也是流落在外了,這些大戶人家假做不知,藏一個王府廚子,又能算得了什幺?他們會把你關在廚房,天天逼你做菜,不讓你見人。”
蔡仲青想了想道:“天天做菜也沒什幺大不了的,我本來就是一個廚子啊!”
李文思不由懊惱,這話對別人來說是威脅,對蔡仲青可不是。於是又道:“他們在關你之前,會把我毒打一頓,打得臥床不起,你隻有好好聽他們的,他們才肯給我一點飯吃,還不許你見我,最多一年見一次……”
“哥!”蔡仲青睫毛上盈了淚水,“我們馬上就走吧!”
李文思微笑道:“現在走,會讓他們知道我們心虛,一定派人來追,我們先睡會兒。”
李文思帶著蔡仲青回了房,趁著天還沒完全黑,隨手收拾了東西,仍舊是他們離島的時候那幾樣,便讓蔡仲青趕緊睡覺,半夜就走。
蔡仲青累了一天,實在困得不行了,躺了一會兒,便睡了過去。
半夜李文思把他叫醒,連油燈也沒點,用床單當包袱把東西銀子一卷,還往裏麵塞了王老漢借給他們的針線鹽罐火折子等物,然後將包袱和鍋都背在背上。
“小青,我們走吧,莫要驚動旁人。”
李文思以前做事並沒有這般仔細,隻是離島的時候忘記從那對黃衣少年的毒手裏找出連海潮的遺物,讓他至今懊悔自己做事粗心,所以每次離開前都會反複確認。
蔡仲青見他連鹽罐也沒放過,不由得眼睛發直:“哥哥拿著這東西是做什幺?”
李文思道:“你不懂,這鹽可是好東西,顏色雪白而且不苦。”
蔡仲青道:“可是家裏的鹽不也同樣不苦嗎?”
李文思道:“你真是……不當家不知柴米貴,你又不能馬上回家,在路上不要用鹽幺?到時上哪找去?”
蔡仲青歎服道:“哥哥果然念的書多,懂的也多。”
“等你多出幾趟門就懂了。”
他佩服的眼神讓李文思好生喜歡,若不是時間來不及,幾乎想拉他回房間就來一次。算起來他們也有好多天不做了,李文思掃上上下下看了他一遍。在島上他黑了不少,如今又瘦了,滿是補丁的衣裳十分支絀。
現在實在不是歡愛的時候。造李文思歎了一口氣,隻好放棄。
兩人趕了一夜的路,蔡仲青越走越慢,卻也不說一句苦字。李文思催了他幾次,每次他都說“好的”,卻隻是最開始那會兒走快了些,隨後又是越來越慢。
李文思停下腳步:“來,我抱你走。”
蔡仲青吃了一驚:“為什幺?我自己能走。”
“我背上有東西,不然可以背著你。”
“不,不要!哥,你幹什幺……”
李文思不顧他的阻止,將他抱了起來,還把他往自己懷裏按了按,繼續往前走。
“哥哥快把我放下,我好重的!”
“嗬……”李文思嘲笑道,“渾身上下沒二兩肉,重什幺。真感到重的時候,哥哥不會把你放下來嗎?”
蔡仲青心下稍安,怕自己身子不穩,環住了他的脖子,看到他背後鼓鼓囊囊的包袱:“哥,要不包袱給我,我來背。”
李文思笑道:“傻瓜,你以為東西在你身上,就不要我出力嗎?”
蔡仲青想了想,似乎也有些道理,於是道:“要不哥哥抱我一會兒,就把我放下來吧。”
李文思笑道:“還有兩裏路就到鎮上啦,到時就把你放下來。”
蔡仲青放下了心,加上李文思健步如飛,倒真的不像吃力的樣子,便靠到了他的肩膀上,隻覺得從哥哥身上傳來溫暖的感覺,讓他忍不住貪戀地靠近。
“哥哥,要是我們可以一直這樣就好了。”他小聲說。
“隻要你想,哥哥可以一直抱著你。”
蔡仲青不由失笑:“那豈不是累壞了哥哥?我不是這個意思,是想,是想……要是哥哥成親以後,還能這幺對我,就好了。”
李文思聽到他孺慕之意無限,心中稍有不滿,沉默了一陣,道:“哥哥一輩子對你好。”
“哥哥胡說,嫂嫂自是比我還重要的。”蔡仲青自是不信,嘻嘻哈哈笑著,捶了他的肩頭一下。
李文思道:“你別亂動。”
“嗯?”
“你動得我……會很累。”
蔡仲青將信將疑,隻得乖乖靠在他身上,任由他抱著。
李文思歎了口氣,雖然蔡仲青現在瘦了,他手上托的時候不經意擦過他的臀部,也似乎沒有當初的手感,可是對他來說,還是誘人得不行。想要的人在自己身上磨磨蹭蹭,試問哪個男人受得住。
蔡仲青卻是怕讓他累著,連話都不敢多說,靠在他身上。他大半夜被叫醒,實在沒睡夠,現在又有些少年心性,無憂無慮,便越發地渴睡,李文思的欲火還未消退,蔡仲青便又睡著了。
李文思擔心吵醒了他,腳步越發緩慢。
路邊隱約聽到溪水潺潺,冬天的早晨,霧氣氤氳不散,南方的景致讓人從心底溫柔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