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聊城的那間客棧之中,尾隨著對方下得樓來,帶棄在客棧的大堂內隨意選了個座位,又喚過夥計點了幾樣酒菜,便靜心凝神聆聽那數人對話。

對方共計有八人,此時正圍坐在相鄰的兩張桌案旁,一邊喝茶一邊閑聊,似乎也在等候夥計上酒菜。

靜靜的聽著對方那數人的閑聊,突然之間,一道熟悉的聲音傳入了帶棄的耳中。

乍聞得那道隻存在於少時記憶之中的熟悉聲音,一慣波瀾不驚的帶棄,心中頓時激**了起來。旋即麵上**漾起一陣笑意,起身行了過去。

待走到其中一桌近前,激動的望著對麵那道並沒有被歲月改變多少的熟悉身影,帶棄親切的喊道:“朱英老師!別來無恙?”

原來,那道身影正是當年春申君黃歇莊園之中的親信門客朱英。

那時,帶棄尚還年少,曾偷習了對方的一套得意拳法,並屢得對方的教習指點。

聞聲,朱英詫異的站起身來,仔細的打量著帶棄,過了好一陣,方才大喜道:“棄!你是棄!果然是長大了啊。意想不到,此時此刻在異國他鄉還能遇見你,真是造化神奇啊!”

當下,朱英便上前熱情的把住了帶棄的雙臂。

此時,旁邊一人已知情識趣的讓出了一席座位。朱英又邀請帶棄落座,於是,二人坐了下來,熱絡的暢談起來。

當帶棄談及了春申君黃歇最終被令尹李園謀害之時,朱英痛心疾首的自責起來。之前,自己明明知道野心勃勃的李園隱藏得極深且報複心極強,卻沒有極力的去說服春申君提早防範。

接下來,雙方在言談之中又提及了春申君之女楠兒。帶棄便趁機介紹道,如今楠兒已是魏國大梁慶宮之主,並被魏人尊稱為楠夫人。

聞得楠兒便是那慶宮之主,朱英不禁愣住了,旁邊的其餘數人也是一陣麵麵相覷,場麵隨之漸漸的冷落下來。

沉默了良久,朱英向著帶棄問道:“棄,請直言相告,你此次來到聊城,究竟所為何事?”

“老師,實不相瞞,我此番前來,乃是因為之前慶宮的一批貨物在濮陽附近,被一群江湖上的好朋友擄掠了。”

微微一笑,雙目直視著朱英,帶棄神情坦然的說道:“魏國還沒有哪個勢力敢下這個手,思來想去,隻有跑到齊國境內的周邊數城探查一二了。”

朱英聞言,微微側首,將目光朝著同席之中的一位廋弱老者悄悄望去。

二人對望了數眼,那位廋弱老者又輕輕咳嗽了幾聲,望向帶棄道:“不知這位小兄弟此刻有沒有什麽眉目,或許我們能夠幫上一些忙也不一定。”

隨著那位老者開口,朱英正式為帶棄介紹道:“棄,我來為你介紹一下,這位是澹台一鳴老先生,乃是一位宗師之境的高手。其他這幾位都是其弟子親友,也都是江湖中一等一的好手。”

聞言,帶棄立時抬手抱拳,向著那位廋弱老者及其他在場眾人行了一圈禮,嘴上卻說道:“久仰久仰,失敬失敬,在下帶棄見過諸位好朋友。對了,卻不知陶然莊的莊主申屠小乙兄弟可在此間。”

旁邊的一條粗壯大漢聞聲急忙站起身來,定定的望著帶棄,神情疑惑道:“在下正是申屠小乙,之前我們好像並沒有會過麵吧,你怎麽會知道我呢?”

“哈哈!”帶棄大笑道:“在下之前的確是沒有見過你,不過,陶然莊莊主申屠小乙的大名,在下可是久仰了。”

聽了二人看似沒頭沒腦的一番對話,在場眾人隨即慢慢的醒悟了過來,隻見那位廋弱老者狠狠的瞪了那申屠小乙一眼,又望向了一側的朱英。

沉默了片刻,朱英苦笑一聲,側首朝著帶棄問道:“你是怎麽知道的。”

“慶宮的所有護衛都是我麾下所屬,其實力已可比肩名震天下的‘魏武卒’與‘虎賁之士’,雖然不敢妄稱天下無敵,但也可以稱得上是出類拔萃了。能夠在他們手上擄掠貨物,豈是一般的勢力所為。”

帶棄神情平靜的緩緩說道,又抬首環視了在場的一眾強者一眼,淡淡的道:“魏齊兩國的一眾大勢力,彼此之間都知道些根底,無緣無故的怎麽會去動慶宮的貨物。隻有那些流竄於江湖之中的強者勢力,才會偶爾興起,聚集起來臨時幹那一票。”

言罷,帶棄微微眯起雙目,笑望著眼前眾人。

“那你怎麽知道我們此刻會待在此處?”

朱英一陣疑惑不解,旋又恍然大悟的道:“莫非是陽城君?”

帶棄含笑不語,依舊以目光靜靜的望著在場眾人。

望著麵上神情一片雲淡風輕的帶棄,朱英心中一動,忽然驚異的問道:“棄,你如今的修為到了何等境界?”

“你猜。”帶棄輕輕笑道。

聞言,在場眾人不由齊齊一愣。

那位廋弱老者細細的思索了片刻,突然神情震驚的道:“明知道我們至少有兩位宗師高手,你還敢獨自尋來,莫非,莫非你已邁入到了大宗師境界?!”

不置可否的望向了朱英,帶棄依然含笑問道:“卻不知老師究竟遇到了何種為難之事,居然幹起了這等營生。如有為難之處,此刻向我說聲便好了,如今的我,多少有了點身家。”

沉吟片刻,又長歎了一聲,朱英無奈的解釋了起來。

原來,那朱英原本是越人,在辭別春申君之後便徑直返回到了家鄉。

因預見到天下間即將發生戰亂,為躲避兵刀之禍,又於兩年前,說動了族中的一眾長輩,舉族遷徙至了魏齊兩國交界的大河岸邊,某處與世隔絕的隱秘之地,悄悄的隱居了起來。

豈料,兵禍未至,天災降臨。先是旱災蝗禍接踵而至,緊接著又是大河泛濫的水患。災禍連接之下,連續兩年顆粒無收,整個家族每日裏消耗甚大,早已是坐吃山空。

兼且,隱居之地附近的山野居民也是受災嚴重,急需救助。於是,久居山林的朱英便尋思著重出江湖,謀點財路。

數月之前,朱英於齊國的某處偶遇了當年的故友澹台一鳴。其時,澹台一鳴正率了一眾門人弟子遊曆江湖。一番言語交談之下,二人於偶然之間想到了這麽一出。

恰巧澹台一鳴有一弟子,正是那陶然莊的莊主申屠小乙。言及魏齊兩國交界之地,自近期始,有大股的商旅通行。觀其貨運規模,隻需幹下一票,便可以保證一眾人十數年內衣食無憂。

當下,一眾人一番細細合計,便決定幹了。

隨後,便發生了之前那批慶宮貨物被劫掠一事。

但因那批貨物規模著實太大,為避免牽扯太多而露出一些蛛絲馬跡。眾人又是一番商議,決定找一位大勢力的買家做個一錘子買賣。

澹台一鳴與朱英對齊國的一眾勢力並不熟悉,那申屠小乙也是沒有門路。恰巧朱英於偶然間獲悉那陽城君正避禍於齊國,便主動尋上了門去。

經過一番初步磋商,雙方約定在聊城再具體接洽。誰知道,陽城君與慶宮一方竟是合作者。

細細聽完朱英的一番敘述,帶棄沉吟了片刻,真誠說道:“朱英老師,依我之見,不如這樣吧,你先們將那批貨物交出來。待我們將貨物交付之後,得了錢款,便勻出一部分,記在我的名下,購買一批糧食物資交與你運回去救急,不知老師意下如何?”

澹台一鳴與朱英此際心中亦是明白,帶棄竟然敢獨自一人前來尋找他們,肯定是有恃無恐。

再說,他們此刻都已然露出了痕跡,慶宮一方真要是翻臉對付他們的話,他們亦是討不了好去。

如今,帶棄給了他們一個台階下,並且明確的提出願意事後提供相應的幫助,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當下,二人點頭齊聲讚同。

此時,酒菜也漸漸的開始上了,於是,一眾人又和和氣氣的坐了下來把酒言歡。

酒過三巡,帶棄又提出建議,可以先行接觸那陽城君,商談那一應采購糧食物資的具體事宜。待之前為公子負芻運送的那批貨物一交接,時間卻是正好。

眾人聞言,自是欣然讚同。

次日,眾人匆匆吃過早飯,便一齊前往了陽城君所居住的鬆柏居拜訪。

那鬆柏居乃是聊城首屈一指的豪華客棧,裏麵還有整座整座的庭院以供出租,那陽城君便是租住在了其中的一處院落。

陽城君乃是一位麵目和善的圓臉中年大漢,聞得慶宮大統領親自來訪,急忙出來迎接。待得見到帶棄與那朱英等人行在了一起,心中頓時揣測出了所有的一切。

眾人寒暄了一陣,便落座品茗,帶棄將先前的事情簡單的做了一番解釋,又將話題轉入到了糧食物資的采購事宜。

明白了一應前因後果,陽城君當即拍板,相關事宜便由他來完全包辦。屆時,帶棄隻需支付市價一半的錢款,其餘部分由他來負責籌措。

如此,既對帶齊賣了個好,又算是對朱英的一種間接補償。一時間,眾人皆大歡喜。

認真商議了一番,眾人決定,隨後便由各方各自派出人手著手辦理相應的各項事宜。

其中,由申屠小乙帶人負責送返貨物,又另外遣人替帶棄通知仲孫卯聚集人手準備接收貨物,以交付公子負芻一方,並留下人手接應從楚都趕來的公羊高一行。

陽城君,則派出屬下大量得力人手,辦理一應糧食物資的采購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