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安內攘外
梨霜突然就沒心情去打探了,眸光微凝,她麵色突然地平靜,閉目,隻覺得熱氣突然地鋪天蓋地而來,無論如何,籠罩住了她的全身。梨霜的身形不由一晃。
“怎麽了?”
“沒有。”微微擺手,梨霜睜開眼睛,心口卻隱隱的發疼起來,好像,卻又不像,隻是,她的眉毛不自然的蹙起來,上麵沁出了細細的汗珠兒。
堯無雙趕緊抓住了梨霜的腕子,似有些欣喜,他探完後卻是一驚,倏爾哭笑不得道,“你瞧你,非要躺在這兒睡覺,大熱天的,中暑了吧?”
中暑?梨霜不由得笑笑,跟著,倒了下去。眼前,一片昏黑。
入夜,清月朦朧,小梅花裏,低低溫暖的談笑聲,若有若無的江湖氣。
小梅花三樓,最尊貴華美的雅間裏,淺色茶椅,偏裏的木床精雅細致,淺紗淡淡,在稀少的夏風中勾起漣漪。漸漸地,露出了漣漪中那眉目緊閉,容顏清雅,隻套著一身白色薄紗裏衣的女子,墨發披散如天上散不去的烏雲。
“少主,清露帶來了,這是歸靈散。”墨衣的短衫少年在珠簾外的磚瓦地上彎腰行禮,容顏平靜。
“嗯。”木床邊白衣的男子聞言立刻站起,頃刻間便接過了兩個玉瓶,“在外麵守著,每人半個時辰。出去用飯的時候順便探探外麵如何了。”
“無雙,”這時,床內忽然一聲細細的呢喃。
“好了,終於醒了!”堯無雙聞言一喜,眉目瞬間笑開了花,“阿琴,你先出去吧,我瞧瞧霜兒。”
“是。”堯琴聞言也是一喜,倏爾平靜,頃刻間不見了身形。
“無雙!”梨霜有些不耐煩,隨即翻了個身,雪白的紗衣隨之緩緩散開,露出雪白光滑的脊背,纖細婉轉的腰。她咕噥著,眸子卻並且睜開,隻是呢喃,下意識的去抓堯無雙的衣袖。
“你,”堯無雙趕緊遞過去左手,再一探脈,眸光不由一暗,卻還是抱起梨霜,任她靠在自己的肩上,左手輕輕地出來,揭開剔透的玉瓶,手指纖纖,將剔透的玉液連同土褐色微香的粉末拌勻,齊齊塗到梨霜的太陽穴上,眉心,脖頸和背脊。“霜兒?”忐忑,他卻還是試探性的叫了一聲。
“嗯。”梨霜答應著,朝堯無雙懷裏蹭了蹭。
“你,這,”堯無雙隻得歎口氣,塗好玉液和粉末,他替梨霜穿好衣服,捋了捋她的亂發。朝著空無一人的屋中低喊,“任慕顏。”
“怎麽了?”一柱香後,任慕顏現出了身形。
“白鶴先生到哪兒了?”
“他找不到神仙前輩。”皺了皺眉頭,任慕顏有些遲疑,“師父的狀況當真嚴重?我瞧著她的氣息很充沛。”
“可她一直未醒,而且,”卻不再說下去,堯無雙有些疲憊的擺擺手,“你出去吧,霜兒的武藝我已盡數教了你,好好練習。”
“可萬一神仙前輩也沒辦法呢?”
“不會。”
“師父說過,世上什麽都有可能。”
“沒有這種可能。”
“可······我的意思是,可以用我的血,我是鳳主,取出我的心頭血,可以救師父。”眸光微微的濕潤,任慕顏低聲說著,毫不猶疑。
“然後呢,等霜兒醒來為了護你丟了性命?”堯無雙眼裏滿是嘲諷,接著冷笑,平靜的道,“若是我知道救了你會是這般的結果,我一定會在初見你的時候一劍殺了你,可這世上根本沒有未卜先知,就算有,就算有·······”堯無雙突然笑了,是啊,就算能預料到梨霜會為了救任慕顏而武功盡失盡而累至昏迷,又能如何呢?那的確是他的霜兒,卻不是他一個人的霜兒,永遠,都不是。
“你,”
“出去,不想對不起霜兒,就自己長本事,免得下次她還得費盡心思救你。”下次?若是,霜兒再不醒來呢?堯無雙的呼吸忽然緊了緊,這樣的事情,暈倒後幾天致死的事情,自己是少主,堂堂鎖堯山的少主,怎會不清楚?隻是,隻是,低頭,他纖細的手指跳動,輕輕撫上梨霜的麵頰,這世上,的確什麽都可能,包括,以命抵命。
事情最終卻沒有堯無雙想的那麽嚴重,就在梨霜說話的第二天淩晨,她就醒來了,一切,如常。
“霜兒?”低喚,堯無雙猛地撲了過去,將梨霜攬入了懷中,很緊,很緊。
“咳,噗!咳,咳!”
“你,沒事吧。”堯無雙隻得慌忙鬆開,抓緊梨霜的腕子,細細,把脈。
“沒事兒也被你勒死了!好啦,你看我這樣子,像有事兒?你,怎麽了?”梨霜這才注意到堯無雙的異常,“我睡了多久?”
“三天。”
“·······”梨霜,梨霜忽然撲了過去,狠狠掐住堯無雙的脖子,“你,你這個該死的,怎麽不知道叫我啊?”
“我,我叫你你不起來啊。”堯無雙一個踉蹌倒下去,直接歪在了木**。急急分辨,他的眼淚都被梨霜掐出來了——是真掐,惡狠狠地,用那細嫩的手掌,纖細的手指。堯無雙呼吸不由得一滯,卻是,眸子一滯,他看著梨霜身上飄動的薄紗衣,衣衫下那雪一般的肌膚,以及,以及,不知不覺,梨霜整個人已趴在了自己的身上······堯無雙隻覺得鼻腔一熱,一瞥,瞥見了淡淡的紅,已紅到了自己的白衣上,極是刺眼。
梨霜忽然眯了眯眼睛,跟著一把扯下那短染血的衣襟,遞到堯無雙跟前,冷聲問,“這是什麽?”
“你說呢?”堯無雙隻顧著聞梨霜身上的香氣了,享受的閉上眼睛,他唇角彎彎,整個人已翻身而起,將梨霜壓在了身下,一掌,瞬時散開了兩人的白衣。
細紗淩飛,素錦飄灑,紛紛,在淺色的紗帳裏下起了南國的雪花。
屋頂上,任慕顏隻得無奈的起身,掉頭而走。
此時,眾軍早已集結,到達了金華城——竟然出人意料的一致。
“師父,”躊躇,任慕顏終是看向了一直慢騰騰吃菜的梨霜,“西榮軍已經集結了。”
“等著,我又沒說五天後我一定出現。”喝著酒,梨霜看了看打從出房門就一直不說話的堯無雙,“你還去不去?”
“怎麽了?”
“這次估計有很多江湖人過來,很多我都打不過,而且眼睛很尖。你確定要去?”
“眼睛很尖?”堯無雙冷笑了一聲,“那便讓他尖好了,且瞧瞧他們能尖到何處。”
“你,怎麽啦?那幾個人你認識?”
“不過空有一身武藝罷了,為人,說不是東西都抬舉了他們。”
“嗬嗬,這好像是你第一次這麽說別人吧。我還真想見見。”
去了營地,自然是一頓棍棒夾擊,尤其是海仁祥,對梨霜,當真照顧。一一接過,梨霜巡邏了大概布置,又在城前的護山迷蹤陣裏走了一圈兒,果不其然,碰見了柳笙,一身銀鎧,還是洗不淨那股子嫵媚勁兒。
“柳笙見過大帥。”柳笙巡邏也習慣了不帶人,躬身行禮,他神色倒還恭敬。
“嗯。聽說上次你落井下石做的不錯。以後,有事兒記得不要找本帥。”
“·······”柳笙不由愣了一下,跟著才回過神道,“大帥這是何意?柳笙身為北三府守城將軍,自然聽從大元帥號令,有事也要向大帥稟告,大帥如此命令,柳笙惶恐。”
“那要不要本帥替你把話傳給皇上?”冷哼,梨霜毫不客氣,“明人不說暗話,本來本帥還瞧著你有幾分作為,如今,日後你的事本帥不會管,你若不服,隻管向皇上稟報。”
“大帥這是何意?”柳笙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神色嚴謹,他低聲,“按大帥的意思,末將便該棄北三府於不顧,專注陳家軍安危麽?”
“不知道。不過在本帥眼裏柳將軍當真聰明,不然為何單憑知道本帥去了寶藥郡就估計本帥死了呢?這份聰明,說是能上測天機也不為過,柳將軍,要不要本帥替你向皇上引薦?”
柳笙的身形頓時晃了晃,卻還強自鎮定道,“世上能從藥王派手裏安然而出的怕是隻有大帥一人了吧,柳笙從前不過為大帥舍生忘死感歎,有何過錯?想來陛下也是為大帥感歎吧。”
“原來柳將軍很佩服我啊,那本帥更要為柳將軍提供方便了,也好讓陛下知道本帥的辛苦,柳將軍,你說是不是?”
柳笙的臉,頓時白了。“屬下聽憑大帥吩咐,萬死不辭。”他猛地跪下去,驚得遠處的士兵都身子顫了顫。
“行了吧,狐狸和狗本帥還是分得清的。本帥要求不高,隻要你這段時間不出幺蛾子,本帥不會為難你。倒是,本帥那位海三表舅,還請將軍照顧了。”
“是。”柳笙卻抬頭猛地看了梨霜一眼,跟著麵色一變,迅速的低下了頭,“大帥之命,柳笙萬死不辭。”
“那你將皇上放到何地?”梨霜猛地就一腳踢過去,直直將柳笙嘴角踢出了血,“混賬東西,回去閉門思過。”罵罵咧咧的,她在那些士兵眼中出去,下了城門。
剛走了幾步,卻碰到了,海忠天。
“參見大帥。”低頭行禮,海忠天麵色平靜,倒看不出所思所想。
“表哥快起來吧。”梨霜笑了笑,“飛淩軍都布置好了?”
“嗯,一切就緒。”慢慢的起來,海忠天看了梨霜一眼,狀似無意的問,“你方才去見柳將軍了?”
“嗯,怎麽了?”
“那人心思深得很,你,小心些。”
“哈,我還當表哥是過來興師問罪呢。”梨霜頓時笑了,眉眼彎彎,她一派清閑得道,“如今我可放心了。”
“你,三叔他······我從前以為他是個明白人。”
“表哥明白梨霜的難處便好。至於其他的,我們還是想想幾日後的作戰吧,其他的且先放一放,反正梨霜在軍營裏待不長久。”笑吟吟的說著,梨霜隨意打量四處整齊地營帳,聲音清越,“表哥以為如何?”
“好!你放心吧,若是再有——霜兒,你且放心,無論如何,表哥不會害你的。”海忠天聞言一笑,眸光,卻微微暗了暗。“前陣子太子妃和梨玉表妹被抓了,聽說是你救出來的,你,去了寶藥郡?”
“嗯,當初去的急,又是機密,未曾告訴表哥,表哥見諒。”
“罷了,你是大帥,我,隻是,到底是誰讓你去的,皇上,還是,楓王爺?”緩緩說著,最後三個字似乎浪費了海忠天極大力氣,他的唇角發白,麵色漸漸地變幻。
“表哥覺得那地方很危險?”
“嗯。雖然那地方十多年前才興起,可便連郡守王爺,也輕易不踏藥山一步,你,你這樣,是楓王爺吩咐的?”
“是不是有關係麽,不論如何,梨霜這不是好好的回來了麽?”
“這,倒是。”海忠天的眸光不由一暗。
“表哥後來見到姐姐沒有?那天我們出來的急,後來我受了傷,等好了姐姐已被古洛派人接走了,她如何,精神可好?”
“我也未曾見著,隻聽說她和梨玉表妹精神不濟,如今還在國都裏靜養,你沒派人打探?”
“旁人說的再細總不如自己親眼看到吧。”
“這倒也是。”海忠天不由得也笑了。
海忠天是戎馬世家出身,身上貴族子弟的毛病雖然不少,可真本事還是有的,尤其是行軍打仗,雖然年輕,可整個海家軍也就海仁祥足以比肩。
和海忠天合計了會兒兵力分配,如何布置,後幾日詳細的練兵後梨霜又巡邏了一圈兒討伐軍,再看幾份關於陳家軍的軍報後便草草收拾,回了小梅花。梨霜到底是個女子,眼下軍營裏人多,住在配備的營帳裏自然不便,而且保不準哪天海仁祥就給她送個美男······況且,這幾日的小梅花,當真,有意思。
晚上的小梅花,燈火通明,高談闊論,熱鬧便連國都的過年也不及。梨霜走進去,一身男子裝束,又抹黑了臉,倒未曾引起太大的注意,一路直達,就到了自己的雅間。
“姑娘,今天又來了三個夥計。還按以前的規矩辦?”剛推門坐下,管事的便進來,低頭問。
“不,讓那四個夥計競爭,一個月為限,幹得好留下,幹不好直接走人,一個月內沒工錢。那些工錢賞你了。”
“是。”管事頓時樂滋滋的走了,還是亂世好啊,掙得多。
“你還知道回來?”堯無雙自然在房裏坐著,在珠簾後提筆寫著什麽,他抬頭看眼對麵的梨霜,“舍得你那位表哥?”
“舍得,有什麽舍不得的,為了堯無雙,什麽都可以舍得。”沒好氣的說著,梨霜伸手捏了捏堯無雙的臉,“以前怎麽沒發現你醋勁兒這麽大呢?說,你那些寬容大度跑哪兒去啦?”
“被你給吃了。”慢條斯理的站起身,堯無雙順手整好茶幾,瞥了眼有些呆滯的梨霜,有些好笑,卻挪耶的道,“怎麽了,無霜少俠?”
“我還想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