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水郡竹筏

西榮昭帝三十一年六月十日,北華,西榮兩軍交戰於北嶺中圍,西榮諸軍前後分明,有條有理。北華士兵慷慨激昂,士氣高漲,兩軍大戰之激烈,北嶺綻開紅花萬朵。

六月十二日,西榮將軍竇川越過北嶺,直取七星,擊敗北華小將薛畫羅後直奔啟辰府,與此同時西榮陳元帥大破北華六皇子麾下軍隊,將六皇子一行圍在了啟辰城。

六月十三日,數千名北華騎兵突然出現在啟辰城下,以堪比絕淩騎的優勢強行進城,將陳家軍一眾擋在了城外。同時杜思麗突然在北安關出現並出擊,攔住了陳輕言的步伐。

六月十四日,陳輕風大敗北華太子華瀾,率領土行軍眾人聯合陳輕言,將杜思麗等一萬人團團圍在了北安關偏北的一座荒山。

“要說這最厲害的,老朽以為當屬討伐大帥。諸位,莫看這位大帥最近一直沒有正臉出現過,可能以五萬人馬生生拖得北華主將及麾下十萬人馬留在北嶺不能回援,當真是厲害,奇女子!”逐漸熱鬧的南興水郡,小梅花梅開二度,人來人往,一片的繁榮興茂。大部分人都圍著那精致的高台坐著,聽那台上那藍衣的老者胡吹亂聊,好不精神。

“哼,那也不過是在那蠻荒之地叫得上名頭,若論及雲太子,還有她站腳的地方?”無論任何地方,砸場子唱反調始終為廣大觀者的最愛。

所以連原本聽得津津有味麵色神往的都轉過頭了。

“不錯,再強也不過一個女子,何況那越遙先前不過一個無名之輩,也就是西榮那等地方才被打的毫無還手之力。”

“倒也有些理,不過,那陳家大帥從前還是楓王妃呢,依楓王的風貌,陳大帥容貌也差不到哪兒去,那越將軍未必打不過。”說話的是一副讀書人的打扮,白衣清爽,倒也看的過去。

“哈,兄台妙人。”頓時,周圍細細笑了一片。

“看官,您若憋不住了去外麵說,肆意妄為將來連累了小梅花,可莫說沈家不容你。”台上說書的老者身子微顫,卻還是冷哼著道,又有些幸災樂禍的看了眼那說話的讀書人。

“陳齊魯,你管的倒——啊呀,誰打我?”

果然。陳齊魯看眼那白衣人頓時“自由”的頭發,上麵幾片墜飾似的茶葉時低低一笑,卻沒出聲,拱手衝那人行了一禮,“看官,無論如何,那畢竟是陳家大帥,還是提防禍從口出的好。”

“哼,我看是你搞的鬼吧,當心被郡守大人知道了拿你是問,一心誇大西榮人的厲害,倒真讓人懷疑你的動機。”

“客官隨意。”陳齊魯隻冷哼了聲,隨即站起身衝眾人遙遙一禮,道,“今日便說到此,明日再來,諸位,歇好。”

“好。”台下卻還是默了默。

陳齊魯自然不會在意,下了台從樓梯上去,一柱香後便到了水郡城最大的小梅花中最隱蔽且最精致的雅間,停下,敲門。

“進來吧。”梨霜無聊的轉動著杯盞,抬頭看了眼身前那一身正經,“陳齊魯,你膽子越來越大了,都敢給沈連城招仇家了,嗯?”這老頭子,一段時間不見越來越精神了。

“不敢。一切按著家主的吩咐行事。”

“嗯,你歇著去吧,隨意就好。”梨霜哼哼,“沈家的事我不想知道,也跟我無關。”

陳齊魯是跟著麻杆兒一塊來的,當初招攬到他,梨霜也隻是為了給麻杆兒個幫襯,所以直接讓麻杆兒決定了陳齊魯的行蹤,卻不想麻杆兒這小子有膽色,竟然將陳齊魯帶到了南興。南興!那可是陳齊魯的大本營。

“你在西榮,對討伐軍當真什麽也沒做?”輕身飄下,堯無雙忍不住問,麵色明顯的懷疑。

“要不你去看看?”梨霜打了個哈欠,看了堯無雙一眼,“我餓了,你吃不吃飯?”

“隨你吧。”笑笑,堯無雙有些不能理解,“你的意思是說如今那裏帶頭的是十一皇子?”

“不,是杜仲和程仲他們。”梨霜說話間已經在茶幾邊那一疊白紙上寫好了菜名,直接扔到茶幾下麵看似結實堅固的籠子裏,梨霜輕輕踢了一下,很快,輕飄飄的紙片就滑向了樓下。

“這東西,不會是你命人做的吧?”堯無雙坐到梨霜對麵,麵色有些古怪。

“沒,是曾管事想出來的,我當時隻是提了點兒意見。那老小子如今好像做了沈連城的管家,看著不怎樣其實了得的很。”梨霜有些眉飛色舞,“哎,說起來幾年不見,也不知道平姐兒的手藝如何了。”

“你若想去便去瞧瞧吧,這幾日不是無事麽?”

“不要。又不是沒吃的了。”斜身靠在堯無雙身上,梨霜懶洋洋的眯上眼睛,嘟囔,“我困了,要睡一會兒。”

“嗯,飯來了我叫你。”

水郡位於南興國朝北大密林以北地帶,外連南興邊境,內接通往南興國都唯一的陸路,在南興也算得上有名。自然可知這經濟並不如何了,但地形奇特,全郡放眼皆是水,外城卻一片平坦,陸路暢通。

水來水往,水郡的一切如今看起來都是賞心悅目,輕悠悠的水流緩緩,碧藍藍的天清爽,纖細的蘆葦枝微晃,自水郡外城的女媧河流入,蜿蜒纏轉,過盡木屋高樓的一路向南,出了水郡便與南興其他數十條河流一齊匯入女媧河主幹,直入朝北大密林。

翠竹筏,逛遍水郡上下美景必不可少之物品。

“可我怎麽聽說是蘭麝舟呢,若是平常的舟船也行。”堯無雙好奇的看眼那麵相還算齊整的竹筏子,抬眸看向梨霜,也是一身的白衣,簡單地繡竹圖案,卻出奇的耀眼,明朗。

“要不你坐船,我們乘竹筏子?”梨霜眯眼一笑,看眼堯無雙無奈的臉色她這才笑道,“船是到處可以坐的,可竹筏子卻是水郡特有,別處地方即便有也有些髒,也隻有水郡的水才能讓人生出乘竹筏子的心。”歪頭一笑,梨霜輕飄飄落到了竹筏子上,回頭一笑,“走吧,乖徒弟。”

“是。”任慕顏趕緊低下了頭,心神微晃,抬頭眼裏還是散著些癡迷。她急忙退後一步,給堯無雙留了位置。“堯少主,您先請。”至於白鶴,打死他都不會走自己前麵,所以正規規矩矩的站在後麵,看向自己的眼裏明顯的疑惑。任慕顏不由咧嘴一笑,白鶴,還真隻是長了幅精明人的臉。

這一切,梨霜很不巧的看在了眼裏。眉眼含笑,她看向堯無雙,看眼他見自己看過去後明顯的不自在,忽然便笑出了聲。

“怎麽了?”堯無雙聲音裏明顯的惱火。

“你呆在那兒,等我抱你上來?”

“霜兒!”堯無雙卻忽然對任慕顏和白鶴一拂袖,“你們去另一條竹筏吧。”那竹筏雖然寬闊,可霜兒明顯準備了兩條,卻打算和任慕顏坐一條竹筏,真是——兩個大男人共遊水郡麽,虧她想得出來!

堯無雙此時卻忘了,他與堯鉞諸人曾經鎖堯山的種種,以及,梨霜此時亦是一身男裝,她的男裝還很少有人認錯!

堯無雙發起怒來還是很有派頭的,起碼白鶴沒有如往常一般的忠心護主,而是乖乖的和任慕顏一起上了另一條竹筏,反正任慕顏也是男裝,也沒有人認出來。

事情於是就這麽愉快地解決了。

梨霜忽然笑了,詭異的上下打量眼堯無雙,她看看四周逐漸繁茂的人群,站到堯無雙跟前理了理他的外衫,抬頭看著堯無雙道,“你知道南興最發達的產業是什麽?”

“這水著實不錯,我們放任自流吧。”堯無雙轉過了頭,一掌,迫的竹筏在水上**漾開,遠遠地,避開了任慕顏和白鶴,順手拋過去枚竹笛,他看眼任慕顏道,“有事了吹哨子。”而後回身,猛地將梨霜抱進了懷裏,直接吻了上去。

“·········”好吧,梨霜臉紅了,微一掙紮,她隻得回身抱住堯無雙,含糊不清的說,“無,無雙,別。”

“為何?”堯無雙的聲音更像輕哼,他有些氣惱的扯開了梨霜的發帶,胡**揉她的長發,抱得愈發緊密,“你不是很喜歡麽?”

“我,可我不喜歡被人圍觀,你願意當小白鼠啊?”梨霜使勁兒推著,奈何!她隻能低吼,無奈的揪住了堯無雙的耳朵,“信不信,你再不停止,我,我就,”

“好!”聲音裏卻是滿滿的喑啞,堯無雙縱身一躍,倏爾,在竹筏邊濺起大片水花。

竹筏,頓時無主,隨波而流。

大街上的人,齊齊打了個寒噤,然後便是理所當然的竊竊私語。

“好了,師父也許有別的事,”任慕顏死活不看白鶴,輕咳一聲,她感受著麵部肌膚的滾燙,還算自在的說,“正好我有些事不懂,想要向先生請教。我們走吧。”

“是。”

然而,直到天黑了堯無雙和梨霜也不見人影。

依著梨霜的吩咐回了小梅花,任慕顏剛進自己的房門就看見一把明晃晃的劍衝自己戳了過來,氣勢磅礴,周圍的家具卻完好如初。她趕緊下意識的閃身,然後抽出護身軟劍就刺了回去。

雙劍相交,人影晃動,幾招後任慕顏才看清和自己相鬥的竟是一個少年,和自己相仿的年紀,一手劍法使出來卻幾乎趕上了梨霜的氣勢!

任慕顏不由得一呆。

“怎麽,這才幾招就不行了?”麻杆兒冷哼,卻不停手的又一劍使了出去,眉眼發乎尋常的冷靜。

“你才不行了。”任慕顏頓時有些怒了,她自拜梨霜為師以來一直極為用心,連梨霜都誇她悟性好速度快。任慕顏嘴上雖一直謙虛,可心裏卻是很驕傲的,畢竟有梨霜這樣的師父,又有鳳主那樣看似高貴的身份。可如今,冷冷看了眼前那個漂亮小子一眼,她展開長劍,再次纏鬥了上去,同時暗暗掏出了匕首。

“就你也想學師父的絕招?”麻杆兒對任慕顏的舉動自然看的清楚,他譏諷的看了眼任慕顏,忽然一手將長劍甩了出去直直震上任慕顏提劍的虎口,跟著足心一點,頃刻間竟滑到了任慕顏的身邊,長指,輕輕一點·······

“你!”任慕顏,眼睜睜的,感受著自己的僵硬。她不由得咬了咬牙。

“打啊,怎麽不打了?”麻杆兒笑笑,得意的咬著嘴唇道,“哼,就你這幅樣子,真該讓師父把你逐出師門,丟人!”

“你,你是,麻杆兒?”任慕顏嘴角微抽,她實在很好奇這個奇葩名字的來曆,尤其是,還安在這樣一張臉上,這臉,怪不得,還真適合進花樓啊。

“放肆!師兄的名諱是你能叫的?”麻杆兒直接就戳上了任慕顏的大穴,無傷害,致疼痛。那個疼啊,麻杆兒含笑看著任慕顏明顯抽了一下的身子,道,“再亂說話,我便廢了你的武功。”

“師兄不是不承認慕顏麽,又為何要慕顏稱你為師兄?”

“門中事情一切由師父做主,還用我教你?”麻杆兒冷笑,跟著看了眼四周,“我去巡視,你好好站著吧。”說著就要抬腳出去,然後,他忽然定住了身形,“你,”手上,暗暗地用力。

“行了,不用了,我和阿青聯手都敗了,你又能撐得了多久?”明顯受梨霜影響,棠兒無奈的笑笑,看了眼側對門口僵硬站著的任慕顏,一笑,“這就是姐姐新收的徒弟?”

“哼!”麻杆兒還是對著白鶴掏出了長劍指向了任慕顏,抬起了下巴,“要打就打,我跟他們不認識,少拿來威脅我。”說得,正是看似正常的站在白鶴兩側的沉青和棠兒。

“師兄可真有本事。”任慕顏頓時笑了,有些鄙視,又有些佩服,她卻是一拂手,頃刻間,不見了身形。

“你,”棠兒頓時瞪大了眼睛,看眼明顯也被驚住了的沉青,她正要說話,就覺得肩膀一鬆,那原本牢固的禁製竟已解開,跟著就見道藍衣的人影落到了自己跟前,低頭,恭敬一禮,“晚輩任慕顏,見過棠師叔,青師叔。”

這時候,月正懸天,清清淡淡,水郡裏的女媧河卻正是熱鬧的時候,精致小船,走貨木筏,華貴大船,一道道隱約的波痕劃過水麵,漾出一道道隨意完滿的弧線。

卻有暗啞低沉的聲音,在蘆葦深處無人駐足的地域,精致的翠竹筏上響起,明明清澈,卻無端的讓人想起奢華,旖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