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一起待著
按說以堯鉞的性子進了軍營哪怕是行軍路上也是一臉好奇的,而且還特意被梨霜叫到了隊伍跟前,與他一直仰慕的海少將軍為伍。但是,一身耷拉,他蔫不拉幾的騎在剛發下來的戰馬上,一身的頹廢氣息,卻還竭力保持著該有的家教,身板兒挺得筆直,雙目直視前方。
為了加快速度,陳元帥挑了相對陡峭的銘山另一方的條小路,以他的眼力自然看出身旁這個清秀的少年(堯鉞平時看上去也就二十多歲。)已然疲憊之極,他不由得麵露讚賞,問,“茯先生懂武藝?”
“啊,您叫小人茯苓就好。”為這什麽先生抖抖身子,堯鉞笑笑,“嗯,小人常年上山采藥,山上危險,自然就學了些防身的。”
這當然是一段插曲,卻又不能算是一段插曲,起碼,它為堯無雙日後贏得陳元帥的支持奠定了一個良好的基礎。
行軍路上自然是一片寂寞,但卻也有些聲響,就在馬蹄抖抖,人行兩行的過程中,隊伍在三天後的一個上午到達了延民府,首府。
百官相迎,自然是一片場麵上的熱鬧,梨霜這時候卻已經和堯鉞帶著平川軍直奔護梁城而去,這麽些天,她可不相信有些人什麽事也沒做。
“我們去住軍營?”
對呀,梨霜這時候才想起來堯無雙已經在小梅花裏了,看這幾天忙得,拍拍腦袋,她看眼成名,“你們先去軍營報道,我稍後就來。”然後,等兩人單獨進了小梅花的雅間,梨霜一臉憤怒地看向堯鉞。
“怎,怎麽了?”
“是不是堯無雙一來你就走?”大不了讓無敵屈尊扮演茯苓就是,要麽沉青,反正這兩人都通醫術。這麽一想梨霜也就不生氣了,一臉笑意,“我突然想起來,我上次似乎在這兒看見了堯無雙。”
“放心吧,我會安排。”終於能把人趕走了。梨霜覺得,換做堯家其他人她或許無所謂,可眼前這個特殊的人,在這樣的特殊時期,簡直就是一定時炸彈。
“好,那能不能多待幾天?”
“我,我是偷偷跑出來的,沒地方可去,回去了就受罰,你說,罰就罰吧,要是罰也挨了還沒學到知識········”
“隨便,反正我可告訴你,那幫人要是再來刺殺你我可不管。”
堯無雙這時候自然還沒走,剛要出門,就見著麻杆兒猛地閃到了他跟前,大聲,“我,我有事兒跟你說。”手裏還拿著兩張畫卷。
麻杆兒現在,很糾結,或者說自從梨霜再創奇跡救陳家軍於火油後畫像開始滿天飛並偶爾的飛到了他手上後就一直這樣,這個人,跟師父怎麽長的那麽像呢?可要真是師父,師父,還有那個棠兒。上次師父已經親口承認了,他,是女的,如今又有個女將軍,可仔細一看,他以前應該也見過這位陳二小姐的,要真是師父,怎麽一點兒感覺都沒有呢?可要不是——不論如何,當初既然能找到西榮國都去,麻杆兒不相信堯無雙不知情!
“小東家請。”溫文一笑,堯無雙看眼那兩幅畫卷,眸子不由閃了閃,讓出身來,“小東家急切前來所為何事?”
“嗯,你,你看。”咬了下嘴唇,麻杆兒將兩幅畫展開,畫上的兩個人自然都是梨霜,一個是一身粉衫,當年楓王妃初嫁時的粉梅容顏,另一幅則是他師父的大照,藍紋水素衫飄飄灑灑,墨發碧玉簪半束,紫木葫蘆斜斜而墜,神情,怎一個俊字了得!一指那副粉衫的,麻杆兒問,“堯少主,您知不知道,這畫中人是誰?”
“你不知道?可她還說你是她的徒弟呢,莫非她在和我說笑。”眸光一暗,堯無雙定神看向那幅已經泛舊了的細絹畫幅,手法還算高明,筆墨精細,起承轉折,愈發顯得畫中女子容顏清麗,神采雅儀。而畫中人唇角的那抹笑意,很美,很靜,很熟悉。那樣的笑容,即便作畫者可能無中生有,但那樣的風情,當年一定存在。
“徒弟?她,她是········”麻杆兒低頭仔細看著,有些語無倫次,呼吸也不穩了,“你,你說她真的是我師父?我師父,我師父是陳梨霜?”怪不得,怪不得——可,為什麽不告訴我啊。麻杆兒於是哭喪著臉走了。
其實這事兒也怪不得梨霜,因為梨霜讓麻杆兒見過自己真正的臉,有時候所謂易容,藥物之類的東西抹上去壓根瞞不過麻杆兒,所以,無論是梨霜的男裝,女裝,麻杆兒都見過,之所以到現在才懷疑,是因為,麻杆兒,他對男女性別不敏感,但他看人的時候一般都是看性別。所以,即便當初他見到和梨霜長得一模一樣甚至很多地方都很相像的棠兒他也不會上趕著叫師父。而他之所以這樣分不清人的性別,是有著很深遠的原因的。
麻杆兒走了,傷心的連那兩幅畫也忘了帶了。
“小東家,那邊的雅間有人找您,指名道姓的,說請您找個人。”
“哦,”遲鈍的回答,麻杆兒遲鈍的走過去,怪不得,老板會讓自己來這兒········撇撇嘴,麻杆兒耷拉著腦袋推開門,抬頭,“你,你,你你你你,你到底是誰?”
“你說呢?去,把堯無雙給我請過來。”含笑,梨霜喝口酒。
“我,你先跟我說,你是誰?陳將軍還是,是,”?陳將軍還是,是,”麻杆兒突然看見了堯鉞,“你怎麽把他抓來了?”
“再廢話一句我把你逐出師門。”
“哦。”麻杆兒一溜煙的不見了。
然後,堯無雙一溜煙的飛了進來,眸光平靜,“三哥,陳將軍。”
“十七,坐。”堯鉞友好的給堯無雙安排了地方,討好的笑容配上他那張一本正經的臉怎麽看怎麽滑稽。
“看見了,具體事情你們慢慢商量,我去隔壁歇一會兒。”看眼堯無雙,梨霜就覺得他忽然有些奇怪,有些不同········到底是哪兒不同呢?呸,跟自己有什麽關係。她大搖大擺的走了,還不忘衝門口的麻杆兒招招手,“好酒好菜多上點兒。”
“怎麽了這是,我臉上有花?”見麻杆兒一直怯生生的盯著自己動也不動,梨霜終於忍不住了,真不愧是天生的和尚命啊,瞧這份忍勁兒。
“師父,我是不是特別蠢?”
“沒啊,還好吧。放心,我是故意根據你的缺點兒這樣做的,我的身份,說出來了,麻煩!明白?”
“缺點?”
“你敢說你沒有?”斜瞥一眼,梨霜突然想起件事兒,“對了,這裏這幾天天氣如何?”梨霜突然覺得自己的信息網,還真不是一般的匱乏。
“前天下了,很小。師父,你是不是需要人手?”
“嗯?”
“老板來信兒,說我新培養的那批侍衛給你,星府的信息網,他手裏有備份,已經跟我搭上線了了。老板還說讓我留下來幫你,你要有什麽事兒跟他說一聲,他幫你辦好。師父?”
“哦,”仿佛沒看見麻杆兒眼裏那一片光亮似的,梨霜淡淡的喝口酒,吃口菜,才說,“等會兒堯鉞的事處理了我就回軍營和大哥匯合,你想留在這兒也行,但我沒要求你出受手,你半分也不能活動,明白?”
“你想沈連誠出事?你是商人,就幹自己該幹的事兒,別人的事情別跟著瞎摻和,這是規矩,懂不懂?”
“那就好。”自顧喝著,梨霜忽而抬眉一笑,“你不會是因為我一直瞞著你所以生氣了吧?”
“沒有,隻是,師父,你想不想當將軍?”
“那是我的事。拿我當師父就好好地陪我吃飯,然後好好窩在這兒,誰來都不許出頭。還有,跟沈連誠說一聲,別太張揚了,就他那點兒錢人家不惦記才怪。”叨叨,梨霜看眼麻杆兒欲言又止的嘴唇不由敲敲他的腦袋,“怎麽,你師父我在你眼裏這麽沒用?”
“沒有。師父,這雪花魚是才出的新菜,您嚐嚐。還有梅花釀,這幾天就快出窖了,您記得回來拿。”
隔壁,堯鉞哥倆兒很快就談完了,並相當迅速的達成了共識——留下,堯鉞去當茯苓,堯無雙在此地編錄雜記無雙。
“想好了?”坐低斜高,梨霜很有威嚴的看向堯無雙,誰厲害聽誰的嘛,堯家規矩。
“是,不知,可方便?”
“不知道。反正他要被人殺了我可不負責收屍。行了,走吧。”
“啊?”堯鉞剛才光顧說話了。
“去軍營,給你安排地方。”梨霜心裏突然有點兒發怵,不知道幾天不見,她手下那批小兵會訓練出個什麽花兒來呢?對,今天練兵!
無敵一直都在暗中看著大校場山那幫士兵,礙於無法正麵訓斥並且他也不會,他一見誰偷懶便扔出個石子砸下去,弄得好幾個士兵提前退了伍,殘了,然後繼續麵不改色心不跳的砸,反正旁人也發現不了。懶洋洋的倚在大校場後麵那片營房暗角裏,無敵手裏的是金貴無比的,燒刀子,最醇的那種。
“大哥這幾天一直在這兒?”笑著,梨霜坐到無敵身邊,看了眼他微白的臉色,“怎麽了?醫不自醫?”
“你回來就好。城門口的火油我看過了,估計在下次雨就毀了,玄那兒有各地的情況,你去找他要便好。至於我,我一日一夜沒睡,臉色會好?”涼涼的說著,無敵看眼梨霜,又低下了頭。
“大哥,要不我給你封個官兒吧?既然你決定留下來。”梨霜隻能灰溜溜的說著。
“不必,麻煩。況且你身邊也沒個得力的暗侍。”
“這樣啊,那大哥你先去休息吧,我來看著。我在小梅花開了三間房,對了,我新帶回來的茯苓,那人是半個大夫,暫且先讓他和我們一起。”
“好。”
“大哥慢走。”怎麽了這是,出去了一趟········好一會兒,梨霜才勉強摳出個詞語來形容無敵的狀態,無精打采,隻是還顯得有些蒼白。
兩國之戰進行到這時,北華還有四十五萬人馬,十萬歸華靖在後方安撫已占領地區,溫孤將軍帶領十萬人馬圍攻護梁城,越遙率領二十萬人馬蹲在邊十城附近,剩下五萬則被個少年將軍薛畫羅領著在莫開府附近耀武揚威。西榮境內,人馬自然較多些,隻是如今能調出來的隻有陳家軍經過戰火洗禮後的近二十萬人,梨霜那十萬人和部分人馬約在一千到兩萬不等的守將和將軍。最少的當然是海忠天,區區一千人。其實越遙,不算!平川軍如今是梨霜的。就這麽精打細算起來,西榮總共也勉強有個四十萬人,量不及就算了,士兵的質量更是一個天一個地。
個地。
梨霜頓時覺得,文武雙全的武將都是無敵賤!海忠天和陳家人除外。
隻是,事在人為吧。
檢閱完士兵梨霜大概還是滿意的,給了獎勵和新的指標,梨霜腳步放慢,緩緩地,向著小梅花走去。其餘的人都被她拐遠了,身邊隻個堯鉞不得不留著。
“冬盡春來,照這個勢頭過不了幾天就會下大雨,到時候無論是從邊十城還是護梁城,再不濟就從莫開府,無論哪個地方兵首先就不夠,你不會········”叨叨,堯鉞忽然被自己的猜測激得熱血沸騰了。
“你以為我是你啊,平白的給自己添堵。”
“那怎麽辦?陣法本來就要求很多,尤其還要對付這麽多人,難不成你大發神勇,把人全宰了?”
“陳家軍不是有那麽多人嗎?你當初幹嘛不把他們帶過來?這樣起碼人數上湊了個齊啊,沒準兒到時候······”
“你閉嘴!”緩步而行,梨霜不緊不慢的啜口酒,“再說就給我滾。”
“我!那不是好奇嘛,要不走快兒點兒,大晚上的晃**,你也不怕——我不說了。”
“害怕你不會先回去?”
“我,我這不是擔心嗎?我好歹是個男人,你,一個姑娘家的,大晚上——啊!”堯鉞隻覺得黑影一閃,屁股一疼,他整個人已高高的飛上了天,然後,直直的,以不可挽回的趨勢麵向大地,親吻。他不由得深深地,閉上了雙眼。這樣的母老虎,哎,他不由得想起了堯無雙那張,清純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