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免戰牌出
二月二,龍抬頭,這終是無法避免的一天。
偌大的西榮國各地,大雨傾斜,白花花的一片籠罩了整整一天一夜。雨後,萬物皆洗,不少地方甚至還發起了洪水,呼啦嘩嘩,連人臉都被泥沙衝成了淡淡的昏黃。
一天一夜,梨霜不知疲倦的坐在小梅花自己的客房裏,酒菜皆備,自己跟自己下棋。
淡淡的風,潤潤的空氣,清清的水滴,嫩嫩的新芽·······
“霜兒?你,在嗎?”堯無雙當然知道梨霜在裏麵,隻是,那個淡淡的吻——摸摸嘴角,他突然有些難以確定梨霜如今的心緒,“雨已經停了,外麵如今還沒什麽動靜。”
“那又怎樣?”拈起枚棋子,梨霜喝了口酒,“等會兒有人就該來了,你不躲躲?”
“你會幫我?”
“不會。”許久,堯無雙終是悶悶的回答,再一眨眼便已消失不見。
哼,冷聲笑著,梨霜看著堯無雙的背影卻覺得一陣好玩兒,看眼不勝不敗的棋局,她幻出一縷生之靈氣,靜靜的,任它在精致的客房流動,劃出溫暖的弧度。
倏爾,“將軍,人帶來了。”玄說著,麵無表情。
“出發!”
午時,梨霜便率著五百平川軍,二十個黃和玄洪荒到了花城,恍然昨日啊。
“末將見過將軍。”韓北威自然是出城相迎,連帶著花城城主也來了。
“嗯,事兒辦好了?去看看。”這事兒其實打從梨霜離開花城就吩咐了,不過從極北府回來後有了更好的設想,吩咐人送過去,梨霜這幾天一直跟陳元帥飛鴿傳書著,和海忠天等一批將領合計著這件事,眼下,她大搖大擺的過來驗收了。不過,越遙會先打哪兒呢?真期待。梨霜更期待他能直接打花城,這樣······
午時,太陽高懸,因為下雨的緣故,今日的太陽看起來分外清淡,影影綽綽,好像有人在半空中掛了張皮影,今天的太陽走進了皮影戲中似的。空氣當然也是濕潤的,淡淡的草木香,連花城突然增高的城門也不例外。城下,大片的空地,修長的樹木。
“你說越遙會不會在今天夜裏偷襲?”站在城牆上,梨霜冷不丁的問出聲來。
“屬下不知。”按道理應該會,可越遙按道理昨晚上應該會呢,不照樣沒來?命周圍侍衛退下去,韓北威站在梨霜身後,也是看著城下,城下不遠處的樹林,是機會,也是危險。
“這幾天有人來這兒自薦沒有?”
“沒有。”
“這樣啊。聽說你對陣法挺精通,當年我四叔差點兒栽到你手上?”陳四老爺對陣法當然比不上韓北威精通,梨霜發現,也不知是有意無意,自己的大伯,父親和四叔對陣法都說不上特別精通,當然三叔是完全不懂了,父親梨霜從未見他用過,四叔估計壓根兒就不讓學,不然當初她讓四叔看萬夫莫開的時候那眼神兒陌生的,連她這個門外漢都不如,看的最後四叔實在沒辦法了,才一臉羞愧的說他自個兒天生缺一竅,陳老元帥不讓學。真要如此,能把生意做得那麽好?其實大伯當年倒是用過幾次,自然也說不上多高明,可惜早亡了,也不知到底是怎麽死的。
“這,不瞞將軍,四將軍當年驍勇善戰,軍中無人能敵,末將自幼則精研兵法,與打鬥一道,不如四將軍。”
“你是說我四叔跟你比起來就是一莽夫?”梨霜頓時樂了,她以前剛見到殘廢的四老爺也是這麽感覺的,不過這麽多年下來,她突然的,對當年的陳老元帥,非常好奇,生不逢時啊,她要早出生個五六年·······
“那照你這麽說當初我父親剛被越遙用火油圍起來他就該出去救人了········聽說將軍最早任職安淩?”
“是,末將當年在安淩做過校尉和守將,也是那時,和四將軍共過事。”
“安淩的兵器和北華的兵器比起來如何?”說起來梨霜這十幾年最恨的地方就是安淩,當年要不是她一時心癢跑去安淩看人挖鐵,也不至於被二師父關到個洞裏不分男女不分老幼的生生煉了五天生鐵,那累的呀,那麽大塊鐵愣是被自個兒一錘子一錘子砸好的。
“上等兵器足以匹配,若是量產,達不到。末將前些日子特地派人暗中調查了一番,又向郡守投了拜帖,如今最上乘的也大批生產威力也隻到北華兵器一半。”
“哦?還有呢?你就做了這兩件事兒?”梨霜也沒想到,自己還能當伯樂。
“末將和其他幾位同僚在周邊幾府分別調查了些小作坊,可以達到的人極少,不過集中一處倒可以裝備上幾百人,隻是,那些人的出身,末將不敢擅做主張。”
“所以找我,出了事兒我背黑鍋?”梨霜冷笑。
“末將不敢。”
“你做的很好。就跟那些鐵匠一樣,能力足夠,就是不知道信不信得過。周圍這幾個府的將軍對我的金劍令什麽態度?”
“末將不知。但將軍吩咐的事情都已做了,其中北三府柳笙柳將軍完成的最快,末將不及。”
“鳳雲清,”這名字起得,“鳳將軍過來了?”
“鳳將軍鎮守主城,率領五千各城守兵。”
“哦,這麽說來每個大府也不這麽說來每個大府也不一定隻有兩萬人了?”
“是。按照慣例各城會招收一些士兵,或一些捕快立下大功有誌從戎但府中守兵暫無空缺的,但依照西榮國律,各大府守兵最少需兩萬精兵,小府一萬,五郡本是八千,但前年楓王爺向陛下提議增到了兩萬,不過多餘的由當地太守管理,所以名義上是八千。如今中三府各城加起來共有七千人,剩餘兩千是年前新招的,正由鳳將軍按照將軍要求的訓練,不過短期內怕是難以上戰場。”
“這樣啊。花城民風如何?”
“我聽這名字總感覺這裏花多,如今看來這兒比國都還暖的早,想必這兒的人也被熏陶的很有禮貌了?”
“聽說花城的涮花特別地道,將軍以為如何?”一身素衫,梨霜負手站著,仍是看著腳下的城牆。
“還,好。”韓北威這時候已經僵硬了,看眼身前那纖纖的身影,他剛睡醒般的看眼天邊西斜的涼涼的太陽,做夢吧,他和陳將軍竟然站在城牆上一直說到了傍晚,大部分還跟戰事無關。“將軍?”
“報!北華溫孤林和祈淵褐木極於今日午時率領十萬大軍向護梁城開戰,護國將軍麾下劉永,祈安年率兵出征,大敗而歸。”
“·······將軍?”看眼梨霜巋然不動的身形,韓北威不自覺的開了口。
“護梁城丟了?”聲音裏竟有份欣喜。
“沒有,”小兵臉上不由一陣古怪,怯生生的看眼韓北威一臉的詢問,他又道,“海少將軍突然出現,在城門上,掛了免戰牌,北華便退兵了。”
“就這樣?”怎麽可能,要真這樣,當初的啟辰府直接掛一免戰牌,還會丟?
“是。”
“你,下去吧。”見梨霜還沒有主動開口的意思,韓北威看眼城下,拱手,“還請將軍賜教。”
“我怎麽知道。想來是他們聽過我表哥的大名,害怕了吧。”
“········”韓北威到希望是真的,到時候直接等著竇川把兵練好了再和北華人一絕雌雄,不過,平川軍,當真能敵得過連射營?
“好歹那九萬多人我也訓練了幾天,你對他們就那麽沒信心?”笑笑,梨霜轉過身,接著,“我那幫兵太不知天高地厚,隻好讓別人教教他們怎麽當兵。至於北華退兵·······我前天就命人收集火油了。”
“哎,我可沒受賄啊,那都是皇上賞的錢。”
“將軍英明。隻是如今地上皆濕,怕是到了晚上就失效了。”
“所以海少將軍去了啊。對了,辰糧郡那個韓將軍,你以為如何?”
“勇猛過人,善於謀略,隻是太過武斷,不聽人言。”
“正好,讓我表哥收拾他。”梨霜頓時放心了,要是一個個的都像韓北威這樣那得操多少心?這樣的人對戰或許省心,可要是對政策一個不理解那破壞力比敵人更危險。於海忠天而言,對付一個武斷的更適合他。“天晚了,走,吃飯去。”
“將軍請。”
“嗯,我剛才看了一下,你那些東西都備齊了,這裏地勢也不錯,等會兒我給你留張圖,按上麵的安排,但切不可大意,不要以為無人能破,明白?”邊大步走著,梨霜四處瀏覽,想一句說一句的但保證一字一句讓人理解。
“是。”韓北威的眼珠子立刻發亮了,衛邊府,豬才想不到那兒去。
“嗯,四萬人布置那玩意兒正好夠了,你不是還有兩千新兵嗎,讓他們跟平川軍一塊兒訓練,順便你也參考參考,對了,那個鳳將軍我會調過來,反正在主城也沒事兒,你們一塊兒好好合作。不求打敗,但一定要守住,明白?”
“是。”
“行了,你先吃飯去。”這時候正巧也到城牆拐角了,兩人的衛兵都迎了上來。“我跟平川軍交代幾句,黃三,把人找齊了,吃了飯就走。”
“無妨,再說了我又不帶那麽多兵,沒事兒的。”擺擺手,梨霜興致勃勃的去見平川軍。
說是交代,其實也算是第一次的親密接觸,因為打從把他們領回來梨霜就一直放任成名自個兒捯飭,一是她實在沒興趣看這幫陰謀下的產物,二是真要完全信任還得收服,麻煩,三是,她怕受影響,然後用訓練平川軍的法子訓練她那十萬人,四是,她其實很想看這幫士兵一臉崇拜的跟隨海忠天時竇川的表情。一定很刺激!
“我的話,都聽明白了?”毫不吝嗇的放出內力,梨霜笑眯眯的看向五百零一個漢子,配上她英氣的眉眼,怎麽看怎麽平易近人。
“是!”
“很好。記住,你們如今是護**,我不求你們為我帶來多大的名聲,我隻求你們能教會西榮士兵如何做一個真正的士兵,並且,在危難之際能夠保護他們,堅持到西榮大軍的到來,可能做到?”
“能!請將軍放心。”洪亮的聲響,半邊已低的斜陽。
北三府,中三府,下三府,三府依次相連。其中北三府與北華接壤,下三府在中三府東南方向,其後便是西榮國都,也就是說,保住了北三府和中三府就是保護了下三府,也就保護了西榮國都很重要的一個、北華人個、北華人最易進攻的一個方位。所以,梨霜的下一個目的地是,北三府。
柳笙便是北三府的守府將軍,剛到三十歲的模樣,無家世五錢財,從名字上就能看出來,說不定小時候還賣過藝!如今嘛,三十歲的人坐著四十歲的人該做的位子,有沒什麽大的功績······相貌自然是白白淨淨,瘦瘦的說不上多好看,但很文氣,很紮眼,以至於梨霜眼一睜就能從一大堆大頭大腦中認出他來。
“卑職見過護國將軍。”
“嗬,好厲害的部下!”在馬上笑著,梨霜掃視一眼眾人,“我好像沒說我要來吧,怎麽著這是,有人能未卜先知?”話卻是冷的。
“啟稟將軍,卑職是聽聞柳將軍說得。”北三府外城城主倒是不客氣。
“柳將軍?那本將再此多謝關心了。去城門!其餘人留下,柳將軍跟來,還有,我的部下還沒吃飯,勞煩城主了,洪荒,你們跟過來。”這兩人提前吃了。
北三府既和北華接壤,地域自然受了北華的特點,空曠,遼闊,蒼茫,連雨後的北三府都是如此的粗獷。外城城牆自然是按照該有的規格,高大,結實,威嚴,灰藍的牆身泛著濃濃的煙塵氣息。士兵們按照規矩站著,整體比花城的士兵高了一個個頭。
命洪荒暗處把守,梨霜看不見白天可以看見的隱隱草原,隨意掃視著高處懸掛的暗紅的燈籠,姿態隨意,滿麵含笑。
“屬下知罪。望將軍責罰。”柳笙微一抱拳,雪白的盔甲在夜色下顯得極為純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