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對抗之始

一隻飛鳥,潔白的翅羽,自北而來,在天與地之間,飄遊。

一支拐杖,修長英朗的明潔,自南開始,在火與血的西榮國,行走。

一把短劍,鋒利,尖銳,無來無往,在明亮的的燈光中,現出。

一柄長劍,光明,細膩,以衣為裝,在青山綠水間,微漾。

很平靜,卻又很紛亂的,西榮。

“九少爺!”

“嗯,你下去——二姐?衛統領,二姐出來啦!”陳輕言剛打開信紙一角,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將軍武藝高強,足智多謀自然會平安無事。”

“嗯,我這就派人去告訴二伯母。等等,那,四叔呢,這信兒,誰送來的?”

“是,通信兵。四老爺,並沒有消息傳來。”

“這樣,你先下去吧,帶領大家好好練兵。”緊緊拽著信紙,陳輕言不知怎的心裏一跳,快步進了後院。

然後,他見到了一個熟悉而陌生的人,太子妃,陳梨雪。

一身玫紅色妃袍,發髻高挽,金簪斜斜,珠翠環繞,眉間,添得卻不是喜氣。也是,妹妹失蹤,國家危險,理解理解。

陳輕言於是什麽也不多想的就進去了。

“輕言拜見太子妃,見過二伯母。”

“輕言,你是三叔的庶子?”語調微尖,陳梨雪看眼陳輕言質料普通的衣飾,眉眼微蹙,“你來做什麽?”

“沒有!二姐姐好好地,如今去了極北府,正和北華太子打仗呢。”

“打仗?”

“北華太子?”連忙又好好坐下,陳梨雪看眼陳江氏,“娘,您聽見了,妹妹沒事,還好好地。”

“娘!輕言,這事告訴過祖母沒有?”

“還沒有。”

“那就快去吧,我和娘親隨後就來。”

可想而知,這消息自然引起了一番驚濤駭浪。

介於陳梨雪回來了,陳家三房的人也盡數到場,一個個圍著陳老太君坐好。

“那,輕言,夫君他·········”陳留氏見陳老太君沒說話的意思,隻得問出聲。

“還,沒消息。不過四嬸,四叔是生意人,來往自然有他的渠道,想來不會有事的。您,先別擔心了。”

“聽說這段時間老四一直在教你兵法?”冷冰冰的開口,陳老太君看向陳輕言,目光筆直。

陳輕言自然是有些忐忑的,試探的看眼陳三老爺,他趕緊低下頭去,“是。輕言愚笨,辜負四叔教導。”

“既然如此,你今天就離開吧,前往戰場,陳家子弟,到了這個年紀也該進去了。”仍是要死不活的語調,陳老太君說著,看向陳輕言。

“娘!輕言,輕言他還這麽小。”陳三老爺卻先急了,“再說如今又不缺兵將。”

“不缺,不缺會被人壓著打?”冷哼,陳老太君恨鐵不成鋼的說,“怎麽,你不爭氣還不許自己的兒子爭氣?”

“我,”

“輕言,你可願意?”

“我,輕言願意,隻是,姨娘病重,做兒子的理應看顧,而且四叔也吩咐了,命輕言把守門戶,輕言,不敢有違。”即使不抬頭陳輕言也能看清陳沈氏的表情。

“陳家家將眾多,守門戶的不缺你這一個,至於你姨娘,她一個妾,平日裏又有丫鬟伺候,你去又有何用?下午拜過祖祠將諸事交托了,明天一早便去吧。”

“是。”陳輕言突然就不知道該笑還是該哭。去是必須去的,可這一去,怕是有的人——卻也隻得前去。

於是便去吧。第二天拜過祖祠,陳輕言帶著十名侍衛,一名自幼貼身侍候的小廝平安,一身布裳低調的出了國都,當然該知道的人還是知道了。

“少爺,您放心吧,衛都統一定會照管好姨娘的。”

“嗯,我們,去莫開府。”

一行人消失的,卻所有人都未能察覺其蹤跡。

陳輕言既然跟梨霜學了武功,言行間自然也熟知那些關於隱匿行走的門路,甩開幾個對他們特別關注的,陳輕言當真一路北上,半分不移一點兒不偏的帶著十一個侍衛直直向著莫開府而去。

“少爺,那萬一你說的話被人聽見了他們追來了呢?”臨到莫開府的前一晚,一行人坐在家客棧的拐角,命一個侍衛去買點星紀,平安在陳輕言身邊兒待著。這一行人自從開始便扮演著商賈的身份,皆是平民打扮,一人背個鼓鼓囊囊的小包,稱呼間皆是按照排行演化而來,隻有平安一直改不過口,還因為第一次出遠門而滿臉好奇。

“那便聽天由命嘍。我是九哥。”孩子氣的笑著,陳輕言喝口店主人自己釀的甜米酒,端正坐著品著菜肴。

“哦,少,九哥啊,我再要盤兒饅頭去,你今天一直沒怎麽吃。”

“哎,聽說了沒有,昨個兒,陳將軍又展神威了,隻用了五百人就滅了北華太子十萬人馬。”陳輕言住的客棧自然極為高級,來往客人也是很多,點菜買酒,一個個就著火爐將初春傍晚的寒氣去掉,還饒有興致的說上兩句。

“真的?那兒打仗呢你怎麽知道?”

“我一個商家說的啊,那夥計,前幾天剛去銘織郡進貨,就繞道走得那路,今天中午剛回來,這會兒正在他家炕上睡得香呢,也是聽銘織郡的商人說得。”

“那麽厲害?”

“那是,聽說前些日子更厲害,一個人,單戰北華十大名將,除了北華那什麽太子,武功,全給廢了,還有一個胳膊給卸了,那疼的呀,當場嗷嗷的直叫喚。”

“當場?你聽見啦?”書生樣的男子忍不住插話,語帶調侃。

“這不是,聽說呢嗎,一個男人家的當場被個女人卸了胳膊那可不得羞死?聽說,聽說啊。”

“那麽厲害,哎,你說陳將軍這回該上星府的名誌錄了吧,特級點星紀都有了好幾回了。嘖嘖,咱西榮終於也出了個被人推崇的了。”

“去,亂說,咱西榮本來就有世人推崇的,最早的,啊,神仙大夫,還有,太子,棋王爺,後來去了名號的那個,啊,啊。”

“那算什麽,太子和棋王爺都是花錢買的,神仙大夫雖然厲害,可也不過是住在西榮,誰知道他是哪國人?孫鐵嘴都不敢妄下斷言。不過,護國將軍,倒真有可能有名誌錄,按說陳將軍這年紀,嘖嘖,到時候不就是六絕了。”

“對呀,這可是實打實的,而且陳將軍好像還比其他幾位小上幾歲,這個可厲害!”

“各位各位,請看,新一期名誌錄!護國將軍陳梨霜!”客棧本來的說書先生終於不甘示弱了,一個猛子跳上看台,他高揚著本外表光亮,字跡雋秀的小冊,揮揮灑灑,他拖長著音調,“啊,請看,神仙大夫之徒,陳老元帥的孫女,陳將軍!”

“嗬嗬,二姐姐可真厲害。”一旁的陳輕言早笑的不知鼻子不知眼了,踉蹌著喝口米酒,他瞟一眼平安,“安哥兒,你可全聽見了?”

“嗯,小的下次告訴二小姐去。”

“九弟,點星紀買回來了。還有名誌錄!”這時,出去的侍衛又回來了,將眾人再次帶入了新的**。

翌日天剛亮,陳輕言便和其他人整好一切,向著戰爭中被封閉的莫開府前進。

莫開府,是西榮唯一一座整體呈長方形的郡府。自古形成,廣受世人矚目卻是自陳老元帥在外城擺開萬夫莫開大陣而始。

外城,嗯,這是個微妙而又久遠的詞語,說起來也是相當的麻煩。

西榮各郡府本是沒有外城的,隻是一座城池一座城池的分布,而自西榮建國起,西榮國每代帝王就總會麵臨一個問題,外敵入侵。有時候是北華,有時候是東盛,或者南興,甚至有一年極北之地摩族人竟也打來了,就那麽不到十萬人的國家。其實也不怪他們,西榮建國初人並不多,兵力也不強,卻該死的,占據了整個絕冥大陸最好的地方!辰糧郡優質的玉米麥田,平山郡大量的麥田水產,寶藥郡起伏的山地,豐富的藥材,銘織郡大量的桑葉,領先各國的織布。(安淩郡還沒開發,刺繡技術也沒發展。)還有,黑彪馬,竹葉青,美人拜月,榮山清流,北嶺風光·········

應敵應敵,於是海家每代元帥都免不了勞碌的命。第五代海家元帥自然也不例外,但他顯然比他那些祖宗都要聰明的多,命人劃開各府道路,上書皇帝,加強西榮個郡府防守,並,建造更高大,更厚實的城牆!

西榮以前自然也是有城牆的,將原有的圍牆大刀闊斧的圍了一圈兒,加厚幾米,並很人性化的在城牆距離城池之間建造了一間間上好的石屋供守城士兵居住——百年的遷移,這城牆自然越發高大,建的過程中自然免不了發生搶地皮的摩擦,而且也為了照顧到風餐露宿的士兵,西榮帝他爺爺,當年的西榮皇帝大手一揮,索性在西榮個郡府建起了外城!外城,自然是指城池與城牆交界處那塊地皮。

其他郡府的外城倒是一直馬馬虎虎命名的,唯有莫開府外城的命名——東外城,西外城,南外城,北外城。長方形嘛,外城也整齊規劃,叫起來方便,走動也不會迷路。

如今,陳輕言到達的,正是莫開府南外城。

靜,寧靜,看不出什麽的安靜。風,輕輕。這座寫滿陳家人開始的興衰的城池,高大的城牆上看起來空無一人。

“這地方我早先打聽過了,一直沒有人守,可一旦硬闖,人就沒了。”侍衛中較為老成的說著,語帶擔憂,“我們還是,回去吧。”

“回去?”神情微晃,陳輕言看眼寂寥的莫開府城牆,城牆上不知哪年落下的風沙。“好。”這一處關卡,過去,是必然。

各人各法,陳輕言如何進入莫開府就不細談了,總而言之,一堆人數不多殺傷力也不強的士兵是不可能戰勝一堆武功高強還很會動腦的人的。

隻是,莫開府又豈是簡單地士兵把守?

陳輕言在客棧聽到的消息自然是真的,除了一小部分被人惡意誇大。

損失十萬兵馬,北華太子的氣焰更低了,全軍士氣也愈發低落,每一次行動都斟酌著,似乎多看一會兒就能看出是否有詐。可就是沒有撤兵。

老天,極北這塊兒冰雪地到底有什麽好呢?仰天長歎,梨霜不由起了幾塊兒雞皮疙瘩,難道又是因為那什麽民族情懷?

五十一個矮個兒們的訓練是順利的,竇川和宋曦如今訓練的也不錯,陳輕風那幾百個人組成的軍陣更是在日益擴大,不斷加強訓練強度中,整整四十萬大軍整日昂首挺胸,得意洋洋,士氣高漲——雖然那十萬人被滅和他們基本沒多大的關係。

至於那十萬人是如何被滅的,嗬嗬,極北冰寒,極北冰寒!

“二姐,父親來信了。給你的。”

“哦。”坐在板凳上看化雪在雪地上蹦躂,梨霜看眼陳輕風鋥亮的腦門兒,低低笑了聲,展開,信紙。很俊朗的字,很整齊的排列,有點兒緊張的內容。

“怎麽了?”

“四叔,離家出走了。”

“什麽?”

“小點兒聲行不行?”揉揉被震得發麻的耳朵,梨霜瞪眼陳輕風,好笑,“他都那麽大的人了,出去轉一圈兒怎麽了,看你急的。”

“四叔的武功比你高,再說了他一生意人,到處認識的朋友多能出什麽事兒?倒是,輕言,不是好好地祖母把輕言趕出去幹什麽啊,還不提前通知。”話說得雖衝,梨霜卻是一臉的平靜,和,玩味。這算是,上鉤了?

“輕言,誰啊?”

“你弟弟啊,就三叔那個孩子,排行第九。你不知道?你不會連輕雲是誰都不知道吧?”

“怎麽可能,他不是三叔的孩子嗎,小小年紀可愛的要死——那個輕言,那不是學文的嘛,怎麽,一介書生這出去,二姐?”

“我也不知道。不過臨走前我倒是教了他一套劍術,應該夠自保吧。哎呀也別多想,好好留心就是了,我估計爹也就是怕他們萬一過來人生地不熟的不過他們肯定不過來,大冷天的,行了,去訓練吧。”

“二姐,我知道他們去了哪裏。”突然的平靜,陳輕風也不笑了,眸光深深,聲音微苦。

“嗯,哪兒?”

“莫開府。”低聲說著,陳輕風潔白卻結實的拳頭,已攢成了一拳,莫、開、府!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