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病,是想出來的!

“定安侯中毒了!”

隨著孫正業這一聲呐喊,原本就因北狄使臣之死而霧霾籠罩的京師城,再次添上了一層濃重的陰雲。奉天門,皇城邊,天子腳下,竟然有人敢在眾目睽睽之下給定安侯下毒,此事自是非同小可。

人心惶惶不安,人群竊竊私語。

很快,陳大牛就被人就近抬入了太醫院救治。

在太醫院裏,陷入短暫昏『迷』的他醒過來一次。可眼神渙散,麵『色』煞白,身子抽搐得厲害,乍一看上去,無異於一個瀕臨死亡之人,在無奈的掙紮。

“侯爺!”趙如娜心髒緊縮,撲過去喚他。

他黝黑的臉上,帶著不正常的青紫,似乎聽見了她,他眼珠轉了過來。可剛張了張嘴,還未及回答,便再一次暈了過去。趙如娜睜著一雙驚恐的眼睛,僵在了那裏。耳朵裏“嗡嗡”直響,脊背上冷汗直冒,看著身邊人來人往,看著太醫們忙前忙後,腳上卻虛軟得無力站立。

“長公主……”綠兒趕緊扶住她,“您先去那邊坐坐。”

“不!”趙如娜虛弱地抬了抬手,“我在這看著他。”

“您在這做不了什麽。”

“誰說的?”趙如娜看著奄奄一息的陳大牛,『摸』了『摸』頭上他臨走時親手戴上的發簪,無力地笑了一聲,“都說定安侯懼內,不是嗎?我在這裏看著,他才不敢去死。”

她是長公主,這裏就她最大。

她不樂意走開,誰又能奈她何?

在搶救的過程中,她就一動也不動,站在離床三尺的地方,微垂的眸子,看不出悲苦,隻眼睫『毛』顫動間,隱隱可見一抹絕決的悲苦。

幸而太醫院裏的人都是有數年行醫經驗的醫者,幾個人碰頭合計一陣,扳開陳大牛的嘴巴,用筷子卡住,用生油、金銀花、黃梔子、茅根還有豬血為他灌服,折騰了足有一個時辰,才總算消停下來。

“張太醫,他怎樣了?”趙如娜手足僵硬,聲音竟哆嗦一下。

張太醫是太醫院裏最擅長解毒的千金妙手,看著趙如娜急切的樣子,他花白的胡子抖了一下,緊張得抹了一把汗,方才訥訥道:“回長公主話,侯爺所中之毒名為鉤吻,此物劇毒。可『迷』走神經,刺激心肌,若非救治及時……恐怕這回難保一命。”

頓了一下,他又道,“可眼下命未護住,但侯爺……”

趙如娜看他臉『色』有異,心裏不免發冷。

“如何,你快說!”

張太醫額頭直冒冷汗,“恐是對身子有所損傷。”

趙如娜冷了聲,“此言到底何意?”

張太醫搖了搖頭,目光有些閃躲,“還不好說。每個人對鉤吻毒素的反應不同。如今隻盼侯爺能早日醒來,便是萬幸。”籲了一口氣,他垂下眼皮兒,樣子是想開溜,“老臣這便下去開個方子,一會熬湯為侯爺灌服。”

張太醫下去了,屋中眾人麵『色』各有不同。

鉤吻又名斷腸草,是一種千古聞名的“殺人放火”必備良『藥』。這種毒發作起來很快。若是陳大牛行杖刑之前服用,不會等到那時才發作。故而很容易推斷出,那鉤吻之毒應當是陳大牛挨了軍棍之後,皮肉開裂,毒從軍棍上傳入肌體,導致他中毒的。

“長公主殿下——”看著趙如娜通紅的雙眼,一直沉默著在邊上的顧懷,突地皺了皺眉,走上前去,低聲勸慰一句,“侯爺貴人貴命,不會有事的。您節哀!”

趙如娜麵『色』一變,猛地抬頭看他,“你說什麽?”

“我是想勸公主……”

“閉嘴!”不等顧懷說完,趙如娜壓抑到極點的情緒便暴發了。向來溫雅的她,說話一直細聲細氣,這一次,真是難得的發怒,語速亦快得驚人,“你是想他死嗎?什麽叫節哀?顧太醫若是連人話都說不好,就不要隨便張嘴。不張嘴,沒有人當你是啞巴。”

“長公主……”顧懷見她如何關心陳大牛,心裏一沉,便想要申辯。

“讓你閉嘴!沒聽見?”趙如娜剜他一眼,打斷了他的話,耍著長公主威風,一拂袖便走了開去,不再多看他一眼,隻吩咐緊張得一直搓手的周順。

“趕緊備車,把侯爺抬回侯府去醫治。”

周順剛應了一聲“是”,那坐在案幾邊的張太醫眉頭就打了一條褶皺。

“長公主殿下,侯爺仍在昏『迷』,留在太醫院裏,有臣等醫護是最好的。”

“不必了。”趙如娜冷著臉,並不解釋,回頭看向周順,“抬人。”

周順“噯”了一聲,屁顛屁顛的下去了。

孫太醫寫方子的手頓住,隨即長長一歎,不再說話。

自打趙綿澤繼了帝位,這趙如娜的身份便水漲船高,不可同日而語。但她平素為人謙遜,極少擺公主架子,如今這樣一發威,再也無人吭聲。沒多一會,馬車便準備好了,周順幾個抬著尚未蘇醒的陳大牛上了馬車。

趙如娜提著裙裾,跨上馬杌,瞥向綠兒。

“去魏國公府裏,請七小姐。”

綠兒心裏一喜,眉頭打開了,“噯,奴婢這便去。”

對於如今的趙如娜來說,陳大牛的『性』命比她自己的命還要緊。試想一下,打五十個軍棍都能把他打得中毒,她如何還放心把他留在太醫院裏繼續診治?而且,單從醫術上來講,她最信得過的人,還是夏初七。

趙樽為了避免瓜田李下,並未跟著人群去太醫院。

今日來這裏,他並非專程為了看陳大牛挨打,而是因為趙綿澤差人傳喚說“有事相商”。故而,在陳大牛被抬入太醫院時,他隻吩咐丙一跟上去,自己卻未耽誤太久,徑直入了宮中正心殿。

沒有想到,除了趙綿澤在殿內等他之外,還有一個北狄太子哈薩爾。兩個男人皆是芝蘭玉樹的美男子,一身燕閑之服,隔著棋盤入座,麵帶笑意,像是相談甚歡。見到趙樽進來,趙綿澤抬起溫潤如春的眸子,唇角帶笑的招呼。

“十九皇叔來得正巧,朕正與哈薩爾太子論棋。”

趙樽行禮坐下,懶洋洋地『揉』著太陽『穴』,“想不到哈薩爾太子,也是博弈高人?”

“不敢當,不敢當。”哈薩爾朗聲笑道,“本宮素來仰慕中原文化,少年時曾在南晏遊曆多年,不僅熟悉南晏的山山水水,對這棋道也悟得一二。可皇帝陛下這一局棋,真是難得一見的精妙之局,實在罕見,今得一觀,甚幸,甚幸。”

說到此處,他有意無意的瞄了趙樽一眼。

“隻不知到底是何方高人所布?”

趙綿澤緊抿著唇,並未回答。趙樽眼波微動,卻答非所問。

“定安侯在奉天門外出事了,陛下可知?”

趙綿澤點點頭,麵上並無太多波瀾,“朕剛接到消息,已命人去了太醫院。”

趙樽淡淡撩他一眼,似是也不怎麽在意陳大牛的傷情,目光若有似無的落在棋枰上,隨口問道:“陛下還在思量這棋局呢?仍不得破?”

趙綿澤目光一緩,落在他臉上時,像是在笑,可那笑意卻未達眼底。

“十九皇叔一直喜好博弈,為何獨對此局沒有半分興趣?”

趙樽黑眸微微一涼,麵無表情地回答:“過往之事,記不太多,對棋也是如此。”

“嗬嗬。”趙綿澤目光挪開,再次停留在棋枰上,聲音略有一些笑意,“今日朕找十九皇叔和哈薩爾太子過來,是為過幾日的『射』柳之事。另外……”遲疑一下,他的聲音不大,卻足夠一語驚人,“也是為了梓月皇姑的終身大事。”

趙樽目光微閃,與哈薩爾的視線在空中交錯擦過,皆未說話。隻聽得趙綿澤猶自笑言,“北狄使臣在重譯樓被殺,影響了兩國的睦鄰關係,朕極是不安。這兩日一直在思量解決之道。思來想去,自古姻親關係最是牢靠,梓月皇姑二八芳華,溫端賢靜,哈薩爾太子貴為皇儲,乃今後的北狄君王,二人最是般配。朕有心促成這樁姻緣。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像是早就預料他會有此一說,哈薩爾眉頭微微一蹙,聲音還算平靜。

“怕是要辜負陛下的美意了,我已有意中人,此生除她之外,不想另娶。若是陛下能把她賜我為妻,自是感激不盡,北狄與南晏的邦交關係,亦是不會受到影響,豈不是皆大歡喜?”

輕輕“哦”一聲,趙綿澤唇角牽出淡淡的笑。

“不知太子殿下心許何人?”

“原韓國公府的郡主李邈。”

他的話轉得太快,趙綿澤微微一愣,隨即笑了,“韓國公獲罪處決時,雖說臨安公主一家四口得皇爺爺大赦,可他們在前往汝南的流配途中出了事,臨安公主與駙馬都尉皆病死他鄉,韓國公府的兩位小姐,也不知所蹤。不知太子何時……瞧見了這位郡主?”

提到李邈,哈薩爾眉目生波,哈哈一笑。

“偶然一見,已是傾心不已。陛下可否成全?”

趙綿澤頓了頓,笑了,“若是尋得到人,自是應當。”

這一句回答得很是敷衍,可誠意也是有的。

如今北狄的使臣死在南晏,過錯一方算是南晏朝廷。所以,哈薩爾提條件的資本自是大了許多。可趙梓月的親事雖被哈薩爾四兩撥千金的推托開去,但趙綿澤顯然並未死心。不待趙樽與哈薩爾吭聲兒,又一次笑道。

“梓月皇姑早已及笄,年歲不小,也該許人了。既然與哈薩爾太子無緣,那朕便隻好在『射』柳之日,另為皇姑擇一佳婿。十九皇叔,你以為呢?”

趙樽眸子微眯,看著他,淡淡一笑,“陛下所言極是。”

他回答得太過幹脆,反倒讓趙綿澤有些吃驚。

靜默一下,他才笑開。

“十九皇叔也同意,那就更好了。『射』柳之日,朕便為皇姑選婿。”

夏初七沒有想到事過一天,自己又來了定安侯府。

上一回侯府老太太是假病,這一回陳大牛卻是真病。

侯府裏頭,因了定安侯中毒昏『迷』,籠上了一層厚厚的愁雲慘霧。

老太太向來最喜歡這個小兒子,如今他平白的遭受這無妄之災,她自然要把這筆帳算到了趙如娜的頭上,一邊哭著兒子,一邊數落媳『婦』兒,“兒啊!你說你好端端的去,怎就不能好端端的回?這都是作的什麽孽啊,俺老陳家咋的就惹上瘟神了啊……”

一把鼻涕一把淚,老太太吸著鼻子,泣不成聲。陳大牛他嫂子也在邊上煽陰風點鬼火,恨不得把趙如娜給生生撕成八塊。屋子裏一陣低低的嗚咽聲,隻有趙如娜一人沒有表情,更是沒有哭。她一聲不吭,沉默地坐在床沿,一張雪白的臉蛋兒上,兩隻眼睛都深凹進去,彌散出一抹濃濃的悲傷。

“兒啊!你若有個三長兩短,娘怎麽活得下去啊…俺的兒啊……娘要是早曉得會有今日,那會子哪怕是去死,也要把你拽回青州府去,不留在這裏受妖精『迷』『惑』,無端端斷送了『性』命……”

眼看這把火又要燒到趙如娜的身上,門口卻傳來一道笑聲。

“老太太這罵起人來,中氣十足,看來病是好了呀?”

一聽這半譏半諷的聲音,屋子裏便靜默下來。

尤其是曾氏,不僅閉上了嘴,還情不自禁的縮了縮肩膀。

夏初七瞥著她,語氣尖酸,無半分客氣。

“咦,嫂子也病了?發癲癇?”

曾氏的臉一下子漲得通紅,期期艾艾道,“俺……沒有。你趕緊給俺大牛兄弟瞧病吧,辛苦你了,又跑一趟。”

夏初七陰陽怪氣的冷笑一聲,領了晴嵐和鄭二寶進來,大剌剌往床邊兒走,一邊走一邊道,“這世道,欺軟怕硬的主兒見多了,卻真沒見過欺得像你這般白癡的。不知道人家是長公主啊?不知道分分鍾都會要你的腦袋?虧得你披了一身光鮮的人皮,滿肚子怎麽藏的都是汙穢?”

聽她這般嘰歪,屋子裏的氣氛更是緊張萬分。

人人都不敢惹她,隻趙如娜輕“咳”一聲,偷偷朝她擠眼睛。

看了看趙如娜,夏初七“恨其不爭”地扯了扯嘴皮,帶氣兒的拂她一下。

“你啊!邊上去。”

趙如娜哭笑不得,輕輕挪開,“行,姑『奶』『奶』,你息息火。”

夏初七剜她一眼,坐在床前繡凳上,為陳大牛把著脈,麵上情緒明明滅滅。

“那太醫說得沒錯,是中了鉤吻之毒。”

“可有解?”趙如娜緊張得手心都是冷汗。

夏初七眉頭緊蹙著,看著她搖了搖頭,“無解……”拖長聲音,她眼見趙如娜麵『色』發白,嘴唇都嚇得抖了起來,方才莞爾一笑,眨了眨眼,“傻瓜,逗你玩呢。有我諸葛小神醫在,哪裏有解決不了的疑難雜症?”

趙如娜鬆緩了一口氣,嗔怪的笑。

“你這『性』子真是,這都急死了,你還在開玩笑。”

“正是因為急死了,所以才要開玩笑嘛。”

夏初七歎了一聲,撐著粗碩的腰身,出去寫了方子,交給綠兒去抓『藥』煎熬了,這才把趙如娜拉過來坐下,笑得臉都開了花,“得了,美人兒,不要愁眉苦臉的了,大牛哥會沒事兒的。相信我。”停頓一下,她看著趙如娜臉上的愁雲,又嘟嘴一樂,“隻不過,這事一出,你婆家又得擠兌你了。”

“擠兌便擠兌吧。”趙如娜微垂著眸子,“婆婆天生便會擠兌兒媳『婦』的。”

“噗”一聲,夏初七笑不可止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得了吧你。不是我說,娜娜,一個人『性』子溫順是好的,溫良恭謙都是美德。可一味謙讓,人家便會騎到你頭上來。這世道,弱食強肉,就這麽簡單。你若是聽我的,沒事就耍耍橫,你看他們怕你不怕?”

趙如娜被她的言詞逗笑了,“這都什麽時候了?還耍什麽橫?虧你想得出來。”

“嘿嘿!這不是教你麽?”夏初七也笑了。

“行了,七小姐,奴婢知錯了。”趙如娜玩笑一句,眉頭又一次蹙了起來,“楚七,侯爺他真會沒事嗎?那太醫院的孫太醫說……鉤吻之毒,實難清除。”

“真的,千真萬確的真!”夏初七拍著胸口打了保票,似是又想起來什麽,“娜娜,說來鉤吻乃是劇毒之物,若是有人誠心要害大牛哥『性』命,何必這般做派?把毒放在軍棍上,一點一點滲入體內,見效極慢。若是直接吞食,定是活不成命了。”

“你的意思是說?”趙如娜目光滿是狐疑。

“我可什麽都沒有說。”夏初七嘿嘿一樂,“要不然就是那人想不出沒有更好的法子,或者沒有別的法子能接近他。要不然……此事就沒有咱們以為的那樣簡單。”

“表妹說得對。”

這時,一道清越的嗓音傳入耳朵。

等夏初七回頭看時,隻見元小公爺邁著優雅的步子,緩緩步入屋內,一張風流倜儻的麵孔上,斜挑的丹鳳眼璀璨如同星辰,端得是難得一見的俊美男兒。隻可惜,他脖子和臉上有好幾條長短不一的淺淺抓痕,看上去有些滑稽。

夏初七哧的一笑,“今日一見,表哥別樣風采?”

“見笑!見笑!”元祐不太正經地笑著,漫不經心地坐了下來,先詢問了一下陳大牛的情況,方才告訴夏初七道,“表妹,方才聽你那麽一句,我便想到了一件事。你說巧不巧,那應天府衙的仵作在驗屍之後稟報,重譯樓裏死的那個巴布,也是中了鉤吻之毒……”

“也是鉤吻?”夏初七訝了一聲。

“對。”元祐重重點頭,“也是鉤吻。”

夏初七眸子微微一眯,心裏暗自吃驚。

不過短短兩天時間,一個重譯樓,一個奉天門;一個北狄使臣,一個南晏重將;一個死,一個傷。若說這中間有什麽聯係,似乎有點兒牽強。若說這中間毫無關係,仿佛又隱隱有那麽一點點貓膩。

如今北狄與南晏正處於和談的關鍵階段,和與不和,對於整個天下的局勢來說,都極是敏感。故而,這一次,殺害北狄使臣從而影響兩國和議的事兒,有很多人或很多國家都有可能來做。但毒死陳大牛,在軍棍上使壞,似乎就有一點說不過去了。

當今天下,除了北狄之外,大晏的周圍還有數個小國,比之大晏的地域遼闊,國力強大,那些小國土地貧瘠,國力資源相差甚遠,一向隻求穩定發展。這些年由於北狄與南晏的戰爭,這些睦鄰們還算相安無事。但從另一個角度來說,也正是因為北狄與南晏數十年來不斷的戰事,他們才能求得偏居一隅的安穩。若是北狄與南晏就此和議,那麽這些小國的日子就不甚好過了。

欺不過強的,就欺弱的,那是人『性』所致。

夏初七想,那些小國也有可以蠢蠢欲動。

這是自從晉王回京時的“金川門之變”以來,京師城裏最不平靜的一段日子。

幾乎一夜之間,便謠言四起,有的說,是北狄內『亂』,朝中兩派各有紛爭,這才派人毒殺了使臣。有的說,是南晏趙構一派的頑固份子,不願趙綿澤得以安枕無憂,這才做下這些事。也有的說,朝廷已經下了命令,正在秘密調集各路兵馬,火速開向北狄與南晏邊境,很快這戰又要打起來了。

不過,外行看個熱鬧,內行看個引導。到底是怎麽回事,永不會有人知道。

此事的硝煙未滅,五月二十二那一天,京師城的茶樓酒肆裏,又多了一個熱鬧的話題——梓月公主要在『射』柳之日招選駙馬了。

這梓月公主是洪泰皇帝的小女兒,據說長相嬌好,又是適婚年齡,招選駙馬自是不奇怪,可在這個節骨眼上招選,即使大晏官方不說,民間亦有私自揣測,隻道是為了把梓月公主許給北狄太子哈薩爾,算是南晏給北狄使臣被殺一事的最好台階。

『亂』世傳謠,盛世也傳謠,這種事兒無人追尋真相,隻圖一個熱鬧。

民間傳得沸沸揚揚,朝廷也在籌備“『射』柳”。

據聞,原本端午的『射』柳,這一回被安排在了五月末。

好些天來,夏初七都沒有再出魏國公府,隻是從梅子嘴裏,零星的聽說了一些外間的傳聞。聽來聽去,眾說紛紜,令她不免為梓月擔心,為李邈擔心。越是擔心,越發覺得這困於“牢中”的日子,實是度日如年,想想過去的漠北,想想過去的遼東,真不知比眼下精彩了多少倍。

平凡如螻蟻,尊貴如皇後。

若可選擇,若可得自由,她寧願選者前者。

孕期越來越長,趙樽卻一直未見,就這樣無聊的日子,一晃便到了洪泰二十七年的五月二十七。如今她肚子慢慢大了起來,已經不好再出楚茨院了。而陳大牛也醒轉過來,她也沒有借口再出去。

魏國公府很美,楚茨院更是精致。

可她真的膩味了。

她在等趙樽,一直在等,一直在等。可左等,右等,等得心思都煩躁了,他還是毫無動靜。她隻是一次次的聽人說起,他與烏仁公主關係極是親密,他時常去宴賓院探望烏仁瀟瀟,他領她去了如花酒肆,他又領她去了如花酒肆,他還領她去了如花酒肆,他再領她去了如花酒肆……一男一女,沒事去酒肆裏喝酒,到底他要做什麽?

女人的心病,都是想出來的。

她一日比一日煩躁,心裏都酸出餿味兒了,趙十九還沒來。

那一種念得到,聽得到,卻見不到的感覺,簡直抓心撓肺。她不想去想他,可腦子裏的他卻像生了根,怎麽也摒除不去。哪怕她閉上眼睛,麵前也會出現他會心的微笑,或是一次打趣的貶損。每一個畫麵裏,都是從他那一雙眸子開始,瞧得她恨不能『插』上翅膀飛出去。

這晚上,翻來覆去的折騰好一會,她氣咻咻地扯過被子蒙上臉,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窗台上,小馬和大馬的“咕咕”聲沒有了。

窗戶外,竹林裏的風聲也沒有了。

夜,落入了無邊無盡的蒼穹中。

不知過了多久,她耳朵裏突地傳來一道低低的“咚”聲。

她原就睡得不太熟,倏地驚醒。

夜,仍是靜靜的,什麽也沒有。

她豎起耳朵,仔細聽了片刻,那聲音似乎是從床下發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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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姑娘小媳『婦』兒們,祝三八女神節快樂。

吼吼,最近卻狀態不佳。嗯,過了這一陣,我會盡量調整,多謝姑娘們的辛苦追文。

最後,月票君還是必須求的。有票子的妹子,放入二錦的碗裏,一起下鍋煮,煮得個香噴噴,意濃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