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各有各的殺手鐧 !!

太皇太後薨了?

焦玉的一句話如同天際悶雷,一炸響,入耳的人紛紛一怔,好半晌都回不過神兒來。

趙綿澤定在當場,一動不動。

晴嵐瞄他一眼,暗中鬆了一口氣,看著麵前緊閉的房門,不敢上前,不敢相勸,更不敢吭聲兒,隻能靜觀其變,尋思他若是放棄進房,轉身離去才好。

冷寂中,焦玉頓了一下,低低道,“陛下,如今宮中已是亂成一片,要不要先行回宮處理?”

趙綿澤目光涼涼的,遲疑一瞬,再次落在房門上。

“來都來了,怎麽也得見一見小七。”

“來都來了”是一句極是魔力的話,它簡單的四個字,卻可以說服很多人的不情願。在“來都來了,看一眼又不費事”的心理狀態下,無人再相勸。趙綿澤也不給人相勸的機會,猛一把推開房門。

“來都來了,那就進來坐吧。”他腳未邁入,屋子正中的床帳裏卻傳來一道有氣無力的聲音。似譏笑,似調侃,又似怨念,卻清柔得聞之若醉。

趙綿澤身軀微微一僵,但他隻停頓一瞬,便再次邁開了步子。沒有回應,更無斟酌,徑直站在了床榻前約摸三尺遠,方才低低出聲。

“是,來都來了,皇後也不願一見?”

帳簾迎風微拂,裏麵的人靜了一下,又是一笑。

“陛下還真是不怕天劫?來一趟魏國公府,自己差一點性命不保不說,如今連太皇太後都應了劫。你若再執意見我,就不怕再出些什麽事端來?”

她這句話換了往常說來,肯定無人相信。但眼下趙綿澤遇襲若說有人刻意,那太皇太後的死,卻是事實。所以,不管趙綿澤信不信,反正旁邊的人是信了。第一個上前阻止的人是何承安,他額頭滴著汗,鞠著身子的樣子極是謙卑,聲音也有濃濃的怯意。

“陛下!皇後娘娘說得極是在理。天劫一說,不可小覷,反正您與娘娘的大婚也沒幾月了,不如先回宮,處理正事為上。”

“你怕?”趙綿澤冷了眼,聲音陰霾。

“奴才……不,不怕。”何承安說不怕,可怎能不怕?要知道先前那一隻冷箭離他近幾寸的距離而已。一不小心,那提前應了“天劫”的人就是他了。他榮華富貴還沒來入及享,才不想平白無故就歿了命。

“嘿嘿,奴才賤命一條,死傷不懼。隻是憂心著陛下的龍體康健,才請陛下不要……”

“閉嘴!”

趙綿澤怎會不了解這廝的脾性?尤其如今,他人都走到了床前了,夏初七越是不想見他,越是推托,他越是心底生疑,越是想要證實。

大抵是太皇太後的死,加上今天的遇襲,再加上夏初七的拒絕,讓他耐性用盡,甚至連多餘的一句話都不想再說,猛一把揮開何承安的手便大步過去,走到夏初七的帳前,抬手便要撩帳。

“趙綿澤!”夏初七直呼其名,聲音冷厲,“你要做甚?”

“皇後百般推諉,不肯見朕。既如此,朕隻好自己動手了。”

冷冷一哼,他沉著嗓子說罷,突地撩開帳子。

可帳內的情形卻與他的想象不太一樣。帳子裏的女人躺在**,像是沒有穿衣服,白皙的兩邊削肩**在外,除了麵色稍稍發白,頭發略微淩亂,樣子稍帶憔悴之外,並無任何異常。更為緊要的是,雖然她身上蓋著被子,但被子並不厚,身體曲線一眼可見。腹部平平,與消息上說近八個月的身孕也不太相符。

看他怔住,夏初七笑著捋了一下頭發,又提提被子,打了個哈欠。

“我習慣了**,讓陛下見笑了。”

再看一眼她**在外的肩膀,趙綿澤目光微微一深。夏初七見狀,嬌聲一笑,“可我即便**有罪,陛下想要責罰,這般不請自入,撩帳窺視,會不會也有損帝王威嚴?”

什麽“**有罪”?她完全是在拆東牆補西牆。

趙綿澤心裏有怨,但聽她魔音一般的奚落聲,蹙著眉頭,臉上也略有一些發燒。不管如何,他是一個有良好出身受過良好教育的皇族男子,大半夜闖入姑娘的房門,強行拉開帳子本就不是君子所為,如今想看的東西沒有看見,反倒讓夏初七給揪住了小辮子,著實狼狽。

“既然陛下來都來了,太皇太後的事也不想管了,那便先在外頭吃口茶等著,容我更了衣裳,再來相陪如何?”夏初七此時強撐著虛弱的身子,自是不想與他久談。笑著激將完他,又扭頭看向臉色灰白不均的鄭二寶。

“二寶公公,怎的不懂事?”

“啊”一聲,那貨還在發傻。

夏初七嗔怨一瞥,“陛下都來了,還不請出去吃茶?”

鄭二寶這時方才從恐慌中回過神,目光從她癟掉的腹部收回來,長籲了一口濁氣。

“噯!奴才省得,這便去——”

“不必了。”趙綿澤打斷了他,目光一閃,負手背轉過身去,麵向著門口,低低道,“朕這便回要宮去了,皇後身子不好,便在府中將息著吧,往後,不要再隨意出府,以免生事。”

靠!生事的人,分明就是他吧?

見他拂衣要走,夏初七唇角一翹,突地叫住他,“陛下等一下。”

她嬌聲一喚,趙綿澤便如同被貓兒抓了心,迫不及待地回頭。

“何事?”

夏初七噙笑的目光看向了桌案。桌案上的一個檀木托盤裏,有今兒晚間趙樽過來時帶的幾條青綠黃瓜,翠生生看著格外惹眼。眼珠子骨碌碌一轉,她似笑非笑地道,“那幾條黃瓜都是新鮮的,我托人去摘的,陛下帶回去用罷。”

趙綿澤目光一凝,不明所以。

她眉目一揚,嗬嗬一笑,又道,“宮中珍饈佳肴不少,黃瓜實在是尋常俗物。可到底是我的心意,陛下就收下吧?若是您吃不著,宮中妃嬪那樣多,總有吃得著。即便妃嬪們也吃不著,但總歸用得著。畢竟僅憑陛下一人之身,即使有心,恐也無力,難免疏於關照六宮。不能日日前去,送幾條黃瓜安撫,也是聖心恩澤。”

文縐縐“喳喳喳”說了一堆,等她說到最末,趙綿澤才總算懂了她的意思。

微眯著眼,他看著麵前一本正經的女人,有些不敢置信。

這樣的話,普天之下,除了楚七,恐無他人爾!

想了想,他低頭笑了笑,轉頭看向何承安。

“收下,回宮送給娘娘們。”

“是。”何承安抹了一腦門兒的冷汗。

夏初七的肚子沒有孕相,宮中之事也確實急迫,趙綿澤沒有再耽擱,領著人匆匆出了楚茨院,便離開了魏國公府。夏初七目送他的衣角擺出門檻兒,緊攥的拳頭方才鬆了開,長長吐了一口氣,癱倒在了**。

好險!

先前在地下堂裏要死要活時,她還怨懟她那小閨女為何偏生要選擇這個時候出生。如今再一想來,她家這個小寶貝,是世上最懂事貼心的孩兒了。

她的出生,是保護了她的爹娘啊。若不是她提前出生,哪怕再多等幾個時辰,恐怕也將釀成大禍。若不是趙樽搶了先機,搞掉了太皇太後,今兒之事恐怕也不容易這般善了。

一切都是天意。

隻是,道常大師說“兒生母死”,如今女兒出生了,她卻沒有事,還好端端的活著,女兒也好好的,是不是代表她生女兒沒事,生兒子才會有事?

閉上眼,她百思不得其解。

趙綿澤從魏國公府回到含章殿的時候,宮中紛亂未止。太皇太後已由孫嬤嬤等幾位近身的侍人換上了壽衣,正安詳地躺在**,麵色平靜,看上去並無痛苦,算得是壽終正寢。

打從趙綿澤記事時起,他這位皇祖母待他就是極為親厚的。在他的心中,皇祖母仁厚寬和,賢德端方,跟著皇祖父日夜操勞,為國為家,實在是世間不可多得的奇女子。如今突然離世,他想起近段時間以來她的循循善誘,不免肝腸寸斷,情不自禁飆出了幾滴孝孫之淚。

“皇祖母,您怎的就這樣去了?不等見上孫兒一麵……”

“主子啊!奴婢……索性也隨了你去才好……”孫嬤嬤侍候太皇太後的時間最長,也忍不住跟著痛哭流涕,呼天搶地。

一時間,殿中哭聲陣陣,嗚咽聲聲,好不哀婉。

蘭子安抹著眼淚兒,托了一件孝服,走上前來。

“陛下,太皇太後得見佛祖,已然賓天,請陛下服孝。”

“嗯”一聲,趙綿澤哽咽著點點頭,由著何承安和蘭子安侍候著換上了孝服,奔至床邊,對著太皇太後的遺體再一次低低嗚咽。帝王之淚,引得殿中悲慟萬分。

好一會子,看時間差不多了,蘭子安吸著鼻子,躬身諫勸。

“陛下還請節哀,太皇太後大行已去,但身後之事還未安頓……”

經他這麽一提醒,趙綿澤像是方才想起似的,回頭看他一眼,讚許的點下頭,啞著嗓子道,“皇祖父重病在床,久居乾清宮,朕一人肩著江山社稷之重,正想要多多聆聽皇祖母之教訓,她老人家就先行了一步。諸位愛卿,遭此禍事,朕心甚亂,如此,太皇太後身後之事,就有勞諸位了。”

“陛下節哀,臣等萬死不辭——”

含章殿內跪了一地的文武百官,山呼萬歲不止。

表演性質的作秀完畢,孝子賢孫們經過半盞茶的工夫討論之後,把擬好的數十個太皇太後的諡號都呈給了趙綿澤。

“請陛下定奪太皇太後尊號。”

一個尊貴的女人,一生富貴榮華享盡,最後的榮譽都賦予了一個諡號。

趙綿澤眼圈通紅,拿起草擬的諡號一一看完,提起案上禦筆,勾出一個“孝聖恭憲仁肅慈惠莊和敬天承德皇太後”交給了蘭子安。等他領命退下,方才拿手指撐著額頭,悲痛萬分地哽咽出聲。

“太皇太後大行,天下舉哀。傳朕旨意,擬八百裏加急文書通告四海,曉諭藩王。命安王、寧王、湘王、吳王等火速回京奔喪,令在京的秦王、晉王、肅王偕同治喪。各部、院、寺、司、府及各地大小官員,在大行太皇太後治喪期間,不得娛樂,不得歌舞,不得婚嫁,不得慶壽,不得……違者嚴懲不貸。”

末了,他圍視一圈,又哀容滿麵的一歎,補充了一句。

“為太皇太後舉喪,用兵實為不吉不孝。傳朕旨意,從即日起,無朕之口諭及詔書,不論京畿內外,各大營、衛、所均不許調動一兵一卒。違令者,以通敵叛國罪論處。”

這一道前麵妥妥的全是例行公事,後麵補充的一句來得甚為蹊蹺,卻也嚴重。從另外一個方麵來說,趙綿澤很明顯提高了警惕,也實實在在地反應了他這個經洪泰帝二十多年悉心培養的新君,一副溫文爾雅的外表下,其實有一副鐵腕政治的心腸。

眾位臣工各有各的任務,紛紛跪拜退下準備治喪之事,隻有趙楷一人留了下來。他恭順地立於丹墀之下,扛手稟報。

“陛下,魏國公府的刺客有眉目了。”

“說!”趙綿澤隻有一個字,神色哀痛。

趙楷看一眼左右,欲言又止。趙綿澤眉頭一皺,抬手擺了擺,等何承安和焦玉等左右侍候之人都退了下去,方才溫軟著嗓子,有禮有節地道,“六叔請說,到底何人所為?”

“回陛下,臣將在魏國公府擒獲的賊人押入大牢,連夜進行了審訊。但臣萬萬沒有想到,他們口中呼著主公,其實卻是……”趙楷拖著聲音,瞄他一眼,遲疑一瞬才補充道:“……是秦王的人。”

似乎也沒有想到刺客會是趙構的人,趙綿澤略有一些吃驚。

“此話當真?”

趙楷不答反問,“難不成陛下以為是……晉王?”

他這樣反問一國之君,其實有些逾越禮製。但趙楷素來與趙綿澤親厚,又是他的心腹之人,手上帶著一支與趙綿澤身家性命息息相關的大內禁軍,兩個人的關係到了這樣的地步,比之他人確實親厚了許多。

趙綿澤沒有點頭,也沒有反駁,隻是臉色微微一沉,轉了話題。

“六叔,朕有一件事,要你去做。”

“陛下隻管吩咐。”趙楷低下陰沉的眉目。

“太皇太後大行,京師防務尤其重要……”趙綿澤沉著聲音,說了好大一通關於京師防務的事情。就在趙楷以為他真的隻是關心皇都安危之時,他卻眉頭一皺,麵上添上一分說不出來的殺機,寒了聲兒道:“借此機會,設卡清查,昨夜京師可有幼嬰出生?一旦有的嬰孩,全部查實身家父母,一一報來。”

趙楷微微一驚。

“是。”

這一日是洪泰二十七年的七月十九,也是趙樽與夏初七第一個女兒出生的日子。這天晚上,京師發生了許多的大事。

比如建章皇帝前往魏國公府遭到刺客伏擊,差一點殞命於此。比如太皇太後因疾薨於含章殿南殿,宮中一時大亂。又比如,太皇太後大行之後,京師城一片唏噓騷亂,許多個日夜都未消停。長街深巷,酒樓茶肆之中,無一處都活動著禁衛軍的身影。他們目的性不明確,就像炸營一般,到處設卡戒嚴,甚至入宅敲門。

百姓紛紛猜忌,此舉與太皇太後的死因有關。卻無人知曉,個中真正的實因。

據後世不入流的野史學家姒錦記載,自這一晚起,狼與狼之間的殊死較量,再一次掀起了**。乃至延續數年,其慘烈之態,其驚心動魄,令人扼腕長歎。

黑幕下的如花酒肆,燈燭俱滅。

夜風拂過酒肆的後院,飄來一股股清醇的酒香。

酒香過處,那是神鬼俱寂。在那一條耗費了趙樽不少工時的酒窖裏,此時燈火通明,冷風蕭瑟而下,將地下室裏的陰冷與潮濕,合著酒香,添上一抹詭譎異常的氣氛。

寂靜之中,酒窖裏的幾個人謐靜著,沒有吭聲兒。

這時,“吱呀”一聲,地窖的木門拉開了。從台階之上,急匆匆卷下來一人,他身著一襲藏青的袍服,腰上佩刀,一臉凝重之色。

“殿下,幸不辱使命。”

酒窖裏居尊的軟椅上,坐著一個雍容風華的男人。他正是“初當爹”的晉王趙樽。他冷寂著臉,懷裏抱著一個已然熟睡的小嬰兒。小嬰兒臉上的皮膚粉嫩嫩、紅撲撲又皺巴巴,一看便知是剛生出的稚子。而晉王的臉上卻是一種即緊張又緊繃的表情,一雙手臂僵硬著,以至於那個嬰兒不像是被他抱著,卻像是被托著——被他緊緊托著的一件寶貝。

“殺了?”他問。

陳景緩緩走到他麵前,瞄一眼小嬰兒翕動的鼻息,鬆了一口氣,目光方才投注在他冷峻的麵上,再次行禮,語聲肅然。

“是!因了一個不得不殺的理由。”

他先前得到的命令,隻是利用太皇太後讓趙綿澤速速返宮。趙樽在命令裏沒有說“不殺”,但確實也沒有下“殺”的命令。認真說來,陳景的行為算是自作主張。他深知趙樽最討厭這樣的人,目光不免閃爍。

“卑職擅自行動,請殿下降罪!”

趙樽眉頭狠狠一蹙,抬起頭來,巡視著他的臉。

“既然是不得不殺,那殺了便是當殺!”

他這話有些繞口,但陳景卻也聽懂了,殿下並沒有多少責備他的意思。緊繃的心思微微一鬆,他沒再猶豫,從懷裏取出一個東西,單膝跪地,呈了上去。

“請殿下明鑒——”

------題外話------

今天家裏有點事,寫得晚了,更得也少,請妹子們見諒。

明兒爭取多更,麽麽噠——愛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