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鬼打牆 破!

死寂一般的墓室之中,呼吸聲可逆。

繞著舍利塔走完了七圈,看著並沒有任何變化的墓室,眾人都呆立原地,沒有動彈。

他們從沸水湖進入一千零八十局開始到現在,每過一關,那一位可愛又可恨的“盜墓賊”元昭皇太後,都會用她不合常理又趣味十足的問題來給他們指引。而且每一關都會有不同的墓道可供選擇,大家也已經習慣了這樣的思維模式與闖關模式,冷不丁碰見這塔殿內什麽也沒有,自然都懵圈了。

“這可怎麽是好?”

有人低聲在問,夏初七沒有聽見,但她把同樣的疑問拋給了趙樽。

“趙十九,我這個學霸沒有題可做了,怎麽辦?”

一個隊伍得有一個主心骨,趙樽無疑是最重要的一個。

不僅因為他過人的智慧,還在於他曾經帶人闖過前殿八室的九宮八卦陣。

趙樽沒有馬上回答她,隻安撫的瞥她一眼,便靜靜走到那兩個手捧機關模型的侍衛身邊,仔細觀察了片刻那個不會說話的機關模型,他抬起頭來時,目光微微一涼。

“進入塔殿,已接近一千零八十局的末局。由這一關開始,機關模型上再無指引。”

“啊!”

墓室內,響過一陣淺淺的抽氣聲。

沒有提示,沒有指引,也便是說,真正的危險來了。

可讓人覺得不可思議的是,不論布置了多麽危險的機關,她總得亮出招兒來,旁人才好見招拆招,這般什麽都沒有,連危險都無……是要讓人怎麽做?

夏初七摸著下巴考慮一瞬,見無人吭聲兒,登時腦洞大開。

“我記得前殿由生室出關時,須得給太祖爺的雕像磕三個響頭。嗯,依我看,這個什麽清遠大師或許正是元昭皇太後極為熱愛的……情人。所以,這貨在與太祖爺雙宿雙飛睡在陵墓裏的時候,害怕寂寞,又把她的情人給弄了進來。嘖嘖,其心可恨啊。肯定是讓咱們拜完了她的正牌男人,還得再拜拜她的情人。”

說罷她自以為很有道理的點點頭,掃向眾人。

“我分析得如何?”

眾人:“……”

夏初七當他們默認,指了指舍利塔正前麵的一個和尚浮雕。

“諾。拜吧,磕頭,一人來三個,磕足了數量,說不定機關就開了。”

看她真的要過去磕頭,憋了一口老血在心頭的道常和尚又“阿彌陀佛”了。

為了替自家祖師爺正名,他擋在了夏初七麵前,待她不悅地瞪來時,他道:“女施主,清遠大師乃佛教高僧,修其行,播其德,一生未娶,長住寺廟之中,譯經、講經、撰述……弘揚佛法,他老人家豈會與元昭皇太後有苟且?死者已矣,女施主切勿妄言,損及祖先聲譽……”

夏初七盯著老和尚一抖一抖的長胡子,瞥了瞥嘴。心道:人家兩個有沒有奸情,難不成還能告訴你這個大和尚?再說了,這都多少年以前的老皇曆了?那個時候發生過什麽事兒,鬼才知道啊?

總而言之,依她猥瑣得極為高端大氣的智商來看,“盜墓賊”把這個清遠大師的舍利供奉在此,還設在這樣艱難的一關,還不給提示出去的墓道,那便是有鬼,一定有奸情。

“原路返回吧。”她正腹誹著,趙樽突地攬了攬她的腰。

呃一下,夏初七轉頭,看見他淡然的麵孔。

“既是前方無路,何不退後?”

趙樽的說法,得到了眾人的一致認同。

在整個塔殿裏,隻有他們進來時的那一條墓道。

在他們說話的時候,侍衛們已經把整個塔殿的角落都找遍了,沒有找到出口,也沒有發現任何的機關,不回頭出去可怎麽整?

不進則退……這是人的慣性思維,也是無奈之舉。

然而,很顯然元昭皇太後也考慮到了這一點。等他們一行數十人從原入口退回來時,走過一條不算太長的墓道,卻發現……前方的墓室還是那個塔殿,根本就沒有任何的變化。

也就是說,他們走著走著,又繞了回來。

“這……怎麽回事?”

眾人的心裏,已升起了一股子涼氣。

帝王的墓室大多都會有機關,機關之巧也各有不同。

但是這個元昭皇太後的機關巧術,顯然已是登峰造極。

猜測不到,眾人的目光都慣性的落在了趙樽的臉上。

在這裏,除了他之外,其餘人對機關之術一無所知。

趙樽眉頭緊蹙著,走向那一座乳白色的舍利塔,觀察片刻,身子沒有動彈。

墓道裏的涼風吹了過來,冰冷冷的,入肌透骨,夜明珠幽幽的光線似乎也更涼了幾分。每一個人都安靜著,像被冰霜凍僵在原地,整個塔殿裏死一般的寂靜。

此情此景,令人不寒而栗。

沒有人是不怕死的。

尤其是在無路,前途又未知的情況下,都會恐懼,會緊張。

“再繞塔七圈,回頭再走一次。”趙樽突地低壓了聲音,吩咐眾人像先前那般繞著舍利塔而行。

“你確定這不是在無端的消耗體力?”東方青玄走近他,鳳眸略帶嘲意。

“若不然呢?”趙樽回頭,淡淡看向他俊美的臉,眉目疏冷,“大汗倒是想一個好法子?”

東方青玄哼一聲,垂著左手,右臂輕輕倚靠在舍利塔上,盈盈而笑著掃視一圈眾人,“繞便繞吧,繞完了出去,橫豎還是要轉回來的,不如我就在這裏等你們?”目光落在背著晴嵐的陳景身上時,他臉上笑意加重,“旁人還好,尤其是駙馬爺,背著這麽一個大活人,走來走去的,那可得受累了。”

關係不和,全靠挑撥?

趙樽掃他一眼,冷笑聲中,語氣極是篤定。

“大汗確定這一間便是先前那座塔殿?”

他話音一落,不僅僅是東方青玄,旁人也都紛紛側目,不解地看他。

“難道不是?”

“自然不是。”趙樽疏冷的眉梢輕輕一揚,在眾人詫異的目光中,他撫了撫腰上長劍,指向身邊的塔基,冷靜地分析道,“在第一次繞圈的舍利塔殿中,我離開之前,曾用刀鞘在底座上劃了一道標記。但是在這個舍利塔殿裏,卻並無這樣的標記。”

說到此,他勾了勾唇,看向東方青玄。

“難道大汗以為,標記也會消失?還是這裏有鬼?”

“鬼”字在任何時候,都能產生驚悚的效果。

更何況,這是在陰颼颼的陵墓裏麵?

眾人汗毛一豎,看著確實一模一樣的舍利塔殿,隻覺渾身陰嗖嗖有些發涼。

趙樽一哼,“故而,我斷定,這並非先前那一座。”

沒有人能不佩服趙樽的心細,在先前出那塔殿時,誰也沒有想到應該做一個這樣的標記,可他卻先做了。單從這一點上……大家都服氣他了。尤其是夏初七,原就愛得緊,有了這番,趙十九的形象在她心裏更加高大起來。

她湊上前,膩歪著笑問:“也便是說,在這座陵墓機關裏,有好多間塔殿,也有好多個看上去一模一樣的舍利塔?”

趙樽眉目微斂,看她時,目光柔和了不少。

“具體有多少,我也未知。但諸位可以設想。在我等退出那一座塔殿之時,是往相反的墓道方向走的,中途便無轉角,墓道連接的距離也不算極遠,在這般情況下,要走回到同一個地方,怎麽可能?”

夏初七略一遲疑,點點頭。

不管機關再巧,那也是科學,不是迷信。

在這麽大的地方,不可能有那麽強大的機關托著整體運轉。而他們先前走的,卻一直都是直線。想要沿著直線繞回原地,除非他們走出的是一個大大的圓形。但是,要想神不知鬼不覺的做到這一點,那麽中間便需要一條長長的墓道方能做到。

可先前走過的墓道,不足二百米,萬萬做不到。

“那元昭皇太後的目的,就是為了讓我們在裏麵繞?”

有人低聲在問。

“廢話!若不是讓你繞,難不成她還由著你去撬她的梓宮?”

有人嗤之以鼻。

“唉,先前還以為元昭皇太後是一個有趣的女人……”

有人表示遺憾。

“如今她也是一個有趣的女人……不是男人。”

有人無奈的苦笑。

“可現在……該怎麽辦?”

終於,有人問出了一個最重要的關鍵。

“吃點東西,繼續走!”

趙樽沒有向他們解釋太多,淡定的語氣回響在浮躁不安的空間裏,有著安寧人心的作用。人在危險的麵前,恐懼感往往來自於自己的內心,隻要有可以依靠的人,有可以解決的辦法,神經便會鬆懈很多。

補充能量的時候到了,陳景小心翼翼的把晴嵐放了下來。

塔殿裏沒有基石,也無人敢坐到“清遠大師”的身邊去,晴嵐也被他放坐在了地上。屋子裏的眾侍衛,紛紛取出攜帶的幹糧和水,開始分配、充饑。幹糧大多都是不易腐爛又能耐餓的饃饃。晴嵐接過自己的一個,想了想,掰開一小塊兒,把剩下來的大塊兒塞到了陳景的手裏。

“陳大哥,我沒走路,也不餓。你吃。”

陳景微微一怔,如何不知她的心思?

隨著入陵的時間加長,他們的食物正在減少。

盡管昨兒瘋老頭兒逮了好幾條蛇來充饑,但對於接近上百人的隊伍來說,那也是杯水車薪。如今還不知何時能出去,她這是不想他餓著,把自己的食物省給他吃呢。

“晴嵐姑娘,你不必如此。”陳景與她相好了,但稱呼仍是未改。

他怔忡片刻,把手上的饃饃又塞了回去,見晴嵐皺眉不接,歎了一口氣,又起身去點燃了一個火把,從侍衛那裏拿了兩個硬邦邦的饃饃來,在火上烤軟了,烤熱了,方才遞給夏初七一個,把剩下的一個遞給了晴嵐。

“我們都是糙老爺們兒,吃啥都成。婦道人家,身子金貴一些,更是餓不得。”

聽了他的話,夏初七沾了晴嵐的光,平白得了“好處”,隻朝她笑笑,啃得毫無壓力。

可晴嵐心裏的情緒則是不同了。

感動、激動、心痛、喜歡……各種亂七八糟的摻和在一起,五味雜陳。

“陳大哥,委屈你了。”

他的心意,她不忍不受,終是把烤軟的饃饃喂入了嘴裏。

“不委屈。”陳景坐在她的身邊兒,眼風掃了靜默的趙樽一眼,道,“這些年跟著殿下,什麽苦沒有吃過?這原也算不得什麽。再說,我小時候家境不好,挨餓受凍的日子更是沒少過,如今已算是苦盡甘來了。”

晴嵐的成長環境與他不一樣。

當年他落魄之時,她還是將軍府的小姐。

如今他貴為駙馬,加爵封侯,她卻成了一個丫鬟。

想到身份上的落差與門弟的不匹配,晴嵐苦澀一笑。

“……但願往後,都是苦盡甘來。”

陳景一愣,不知自己勾起了她的傷心事,咬饃饃的嘴一停。

“還是不能下咽?或是傷口痛了?”

晴嵐揉了揉眼睛,看著他,突地閃過一抹衝動。

“陳大哥,有些話……我想問你。”

“嗯。”陳景點頭。

晴嵐是一個安靜柔和的女子,很少會去細究某一件事情,尤其是她與陳景之間的感情,還處於曖昧的萌芽階段,有些話題她更是謹慎小心,生怕觸摸到不能觸摸的東西。故而,半垂下眸子,她的聲音便有些支吾。

“那一日在嘎查村,我見你突然回頭,看著王妃……那個眼神兒,似是極為喜愛她的……你對我……究竟是怎樣的一種……一種感情?”

陳景眉目微微一沉,放下了握著饃饃的手。

看他不答,晴嵐心裏一窒,有些後悔自己的小心眼兒。

“我隻是隨口問問,你……可以不回答的。”

“沒什麽。”陳景又抬起了手來,啃了一口幹饃饃,語氣很正常,“那一日,你不是就躲在王妃的氈帳後麵?”

晴嵐微微一愣,驚詫地想了片刻,情緒終於變成了驚喜。

“兒女情長!英雄氣短啊!”夏初七瞥向趙樽,似笑非笑的一歎。

她坐的距離,其實聽不見晴嵐與陳景的小聲兒對話。

可一個耳朵聽不見,還會唇語的人,有時候也是有優勢的。

一字不落,她全給看明白了。當然,趙樽,自然也看明白了。

他道:“阿七,你可知罪?”

夏初七哼一聲,“敢問青天大老爺,奴家何罪之有?”

趙樽語氣略有酸味兒,“差一點毀了一樁大好姻緣。”

“哧”一聲,夏初七掐他,“講不講理?”

“不講。”趙樽冷冷一哂,“往後,仔細點待你家爺,少去瞧旁人,多生事端!”

不得不說,趙十九吃味吃得很沒有道理,但夏初七偏生就喜歡這樣傲嬌無恥的他。低笑一聲,她撲了過去,緊緊束著他的胳膊,把身子偎了過去,小手在他身上胡亂的撩動著,眼睛卻一眨不眨地盯著他。

“好,我往後隻瞧你。我電,我電,我電不起你……”

“……”溫香軟玉抱滿懷,小女人還在撩他,趙樽身子微微有些發熱。

可四周都是人,他又能做什麽?

輕咳一聲,為免被旁人瞧見,他拉住她的胳膊。

“起來坐好,眾目睽睽之下流氓,你也不害臊。”

“此言差矣!”夏初七借著幽幽的夜明珠光芒,看著他豐神俊朗的臉,心裏**漾著,使勁兒向他放電,語氣卻滿是調侃,“奴家是在光明正大的耍流氓。”

這個婦人……

趙樽無奈地摁住她的手,把她拉扯起來。

“好了,出發——”

“靠!”低低嚷了一聲,沒有吃到豆腐的夏初七服了。

“差評!……扣分五十。”

“爺不從。”趙樽低笑,趁人不備,在她唇上啄了一口。

抬頭時,他又恢複了平靜無波的麵色,牽著她的手走在前麵。

“阿七,爺是在一本正經耍流氓。”

夏初七沒有聽見他的話,昏暗的光線中,也無人看見他們的小曖昧。

一行數十人,又一次開始了長長的行走。

他們從墓道退出來,又再次進入一個相似的舍利塔殿。

如此周而複始,循環往複,走了約摸一個多時辰後,好多人都疲憊了,甚至於有的人已經產生了絕望的情緒。火把幾乎燃盡,帶來的食物也消耗的差不多了。最為關鍵的是,沒有方向的道路,未知的一切,反複的兜圈兒,都是很容易消磨人意誌的東西。

這樣的機關陷阱,考驗的不僅是人的智力,還有耐性、韌性和心態。

“太詭異了!來來去去都在這裏轉圈兒。”

在又一次進入墓室,看見那相同的舍利塔後,夏初七撐著腰身,也感慨了。

晴嵐覆在陳景的背上,心痛他的辛苦,要下來。

“陳大哥,你放我下來吧。”

“無事!”陳景阻止了她,目光卻看向夏初七,“莫不是鬼打牆?”

“鬼打牆?”夏初七撇了撇嘴。

鬼燈牆這事兒在千百年來的口口相傳中,被老百姓添了許多的神秘色彩,聽見便能令人毛骨悚然。夏初七小時候也從老人嘴裏聽過,還曾經為此糾結和驚恐了很久。但後來看《射雕英雄傳》的時候,她在網上看過一個分析的貼子,有人說桃花島主黃藥師布的那個陣,便是一個典型的“科學鬼打牆”,說明白一點,便是布置一些地麵標誌物,給人假象,讓人混淆,讓人迷路。因為,人的行走方向主要是依靠標誌物來完成的。

也許這些舍利塔,便是標誌物。

可是,趙樽分明已經用標記進行了識別,為何仍不得破?

意思就是……元昭皇太後這貨,比桃花島主還要厲害。

為了緩和緊張的氣氛,她咳了咳,瞥向趙樽,“趙十九,你比黃藥師如何?”

趙樽麵色不變,淡淡看著舍利塔,“黃藥師何人?”

夏初七為了調節氣氛,笑得極為得意,“一個風水先生,你不識得的。”

不識得如何比?那不明顯廢話麽?可趙樽卻未動聲色,隻是淡淡牽了牽嘴唇。他便是這樣的人,即便在這樣逼仄的空間裏,仍舊可以雍容高冷,雲淡風輕的應對任何緊張的事情。

“唉!”夏初七道,“我要有你的心態,便好了。”

趙樽俊朗的麵孔微微一緩,唇上帶笑。

“阿七,我有法子了!”

在同樣的地方轉了近兩個時辰之後,又累又餓的人,聽到這句話會有怎樣的反應?

雀躍、興奮、崇拜、恨不得以身相許……的目光,一束束落在趙樽的身上。

夏初七更是扯住他的胳膊,雙眼冒著晶亮的星星。

“趙十九,我太崇拜你了,快說。”

趙樽把手緩緩覆在她手背上,捏住,握在掌心,無聲的問:“多少積分?”

都這個時候了,還想到積分?

夏初七看怪物似的瞥著他,無奈的堅起兩個根頭。

“二百!”

“五百!”趙樽淡淡道。

“成交!”

見她應得咬牙切齒,趙樽眉光微閃,似是笑了笑,方才漫不經心地掃了一圈好奇不已的眾人。可他的視線,最終卻落在還在看塔殿頂端的瘋老頭兒,眉心幾不可察的一蹙。

“我能想到法子,得感謝這位老人家。”

感謝他?感謝這個瘋老頭兒。

眾人一瞬便安靜了,目光全是不可思議。

“是。”趙樽很肯定的回答,又淡淡瞥向東方青玄,“大汗會把他帶入陵墓來,自然比我更清楚,這位老人家一定曾經入過皇陵,而且走過這些路。雖然他的腦子……似乎有些問題,但是人本能的反應還在。從入殿一開始說‘顏色’,到甬道上有蛇……我便注意到了。”

“哦?他是怎樣提示你的?”東方青玄含笑問。

“你沒見他看著墓室的頂子?”趙樽淡淡回答。

頂子?夏初七看完趙樽的唇形,心裏一窒,與眾人的做了同樣的動作,齊刷刷仰著腦袋望向了墓室的頂子。可實際上,每一個墓室的吊頂都極高,以夜明珠微弱的光線,根本就沒法子看清頂子上有什麽。除了一片陰影,還是陰影。

“趙十九,我咋看不到東西?”

“這樣自然看不見。”趙樽靜靜立於原地,回頭看了一眼眾人,慢慢走到舍利塔的底座,蹲身撫了撫他自己刻上的一個標記,好一會兒才起身道,“像這樣的舍利殿,一共有十六個,分別位於一個圓上的十六個方位,如同一個風水局。”

稍頓,他又道,“這一間,正是初始那一個。”

夏初七四周看了看,眼睛瞪得老圓,“那怎樣才看得見墓頂。”

趙樽指了指石碑上的刻字,“按上麵的指引,所有人圍成一圈,繞著舍利塔走。”

“我去!”搞了這麽久,中間做的,不都是無用功麽?

夏初七揉了揉酸澀的腰,翻了個大白眼兒,“趙十九,為什麽早不這樣做啊。”

趙樽淡淡瞥她,哼一聲,“你家爺是人。”

夏初七不解,“嗯?”

他道,“不是神。”

更何況這是一件關乎到近百人性命的事,若不是經過深思熟慮和反複求證,他又如何能隨便實施?睨著夏初七扭曲的臉,他拍了拍她的手背,“開始吧。”

又一次列隊,排成行繞著舍利塔。

隻不過,這一回,無人再去觀看那個故布迷陣的舍利塔……他們都已經快要看吐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一眨不眨地望向頭頂。

大抵是人轉著繞圈子,便啟動了設置的機關,隻見在夜明珠照耀下,這不知是什麽材質造成的墓頂,似乎與鏡子的原理一樣,下麵圍著轉圈的人影,竟印在了頂上……夏初七視線不太好,瞧不太分明,但在繞到第七圈結束的時候,她卻驚得夠嗆。

隻見墓頂的上方,突兀地出現了一個“幻燈片”似的圖案,上麵還有字兒。

“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萬物以‘有’而在,‘有’以‘無’而生。”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大大的“土”字。

那個古怪的畫麵一閃而過,不過還是被許多人捕捉到了。

可看是看見了,啥意思?

夏初七七瞥向道常,“大師,何解?出口在哪裏?”

“阿彌陀佛!”道常道骨仙風地喊了一聲佛號,花白的頭發上似乎都沾上了仙氣,可他說出來的話,卻差一點雷死了夏初七,“老衲不知。”

“你……”夏初七牙根有些癢,“白念那麽多經。”

受了鄙視,道常不以為意,“一言參差即千裏萬裏,難為收攝。老衲不敢打誑語。”

夏初七眼皮兒往上一翻,還是把希望寄托在了趙樽的身上。

“爺……你老可有發現?”

“萬物以有而在,有以無而生……”趙樽淡淡道:“出路便在無路處。”

有了他的話,眾人又興奮了起來,夏初七更是滿眼愛慕。

東方青玄似是受了刺激,看著趙樽時,目光略有不善。

“那麽請問殿下,哪裏是無路之處?”

趙樽回道,“四麵八方都可以有路,這舍利塔內,卻是無路。”

這樣也行?東方青玄挑了挑眉梢,笑吟吟的麵孔上,頗為輕閑。

“殿下好生詭譎的辨識,那你且說,這舍利塔內,如何有路?”

趙樽薄唇一挽,淡淡道,“我若向你這般笨……早另外投胎去了。”

“……”這話損人忒毒,東方青玄斜著他,變了臉。

冷笑一聲,趙樽解釋,“大汗以為我先前每到一處舍利塔,為何非得讓大家繞塔七圈?因為在眾人繞舍利塔轉圈祭奠清遠大師的時候,每一次都會在墓頂上方出現一個字。十六個圖案上的字組合在一起,便是:十六登科,禪名邁古。一朝往生,指向樂土。”

十六登科,禪名邁古。一朝往生,指向樂土?

相傳清遠大師十六歲登第,考中進士,乃是一個赫赫有名的大才子,生得又是風流英俊,後來為什麽會做了和尚,又為什麽會在這裏為難他們,曆史上的版本很多,但卻沒有任何的正史記錄,並不可考。

……可這些,與尋找出口有何關係?

夏初七相信趙樽的判斷,卻辯不出此中貓膩,心急得很。

“趙十九,到底什麽意思?”

趙樽沒有回答她,隻是牽著她的手,慢慢走向舍利塔,靠近了舍利塔前方清遠法師的浮雕,手指一點一點挪動到他栩栩如生的十指手指上,撫了一會兒,終於停在他左手中指的地方。

“看見沒有,每一根手指上,都有一句刻得極為細小的佛謁禪言,而這一根指頭上的禪言,便是‘萬物以有而在,有以無而生’。出口在這一間,也剛好對應了那十六字祭語的藏頭四字——十禪一指。”

“呼”一聲,眾人嘩然抽氣。

不得了啊!太不得了!

他們除了佩服元昭皇太後機關之巧和心思之靈外,更多的是敬佩趙樽竟然有如此縝密的心思,從進入舍利塔墓室的第一時間,便已經考慮了各種有可能發生的問題……若不是他,又如何能解得這般深奧之局。

讚美的言辭太多,已顯浮華。

眾人隻拿崇拜的眼神兒看著他,包括那些兀良汗的兵卒。仿若天地萬物在他麵前,都低矮上了幾分,而他平淡的麵色和疏遠的目光裏,釋放出來的光華,竟是讓人不敢直視。

沒有人說話,東方青玄目光微閃,卻毫不避諱的誇讚。

“晉王殿下,果真厲害。”

“不如大汗。”趙樽淡淡的眸子,掃過他的眉眼,“聰明者無須自己動手,隻要會用人即可。大汗正是此類人。”

“哈哈”一聲,東方青玄笑容擴得更大。

“好說好說,看來我的心意,殿下都知。”

他笑聲未絕,趙樽已轉過頭去,他的手指摸索著,不輕不重地摁下了浮雕手指上的啟動機關……那嚴絲合縫高大舍利塔,在一陣機括的“咣咣”聲裏,基座處竟然一點一點挪了開來。下方,露出一個一丈見方的出口。

但凡舍利塔,基座的下方,便是地宮。

也就是安放舍利子的所在。

出口顯形,眾人的好奇心被吊到了極點,視線也凝在了那一處。

東方青玄的笑聲也止住了,目光媚氣而幽靜。

基座下麵光線很暗,夜明珠根本照不見。

火把又一次燃了起來,借著它忽閃忽閃的光線,眾人一驚,紛紛呆住了。

隻見在下行的石階上麵,堆放了好幾具一動不動的屍體。有的斜躺在石階上,有的靠在旁人身上,姿態各一,動作也各有不同。其中有兩具屍體,與旁人有些不一樣,男的身上穿著堅硬的鎧甲,腰上挎著烏黑戰刀,女的黑發長長,頭顱微垂著,靠在他的肩膀上,兩個人緊緊相擁,十指相扣,像是從容的共赴死亡。

他們的樣子,像是情侶或是夫妻……

恩愛的姿態……令人唏噓不已。

興許是盜墓賊為了保護自己的陵墓,在地宮裏頭搞有防腐一類的東西,那幾具屍體雖然死去的時間較長,但身上的衣物和皮膚組織除了略顯陰暗無光之外,竟然還沒有完全損壞掉,借著火光,依稀可以辨別麵容。

不是舍利子麽?怎麽會有這麽多屍體?

眾人錯愕,霎時靜止著,一動也不動。

時間仿若凝固了一般。

夏初七緊緊抿著唇,看著那幾具屍體,身上全是雞皮疙瘩。

這些人……難不成也是盜墓的同行?

有本事闖入到舍利塔殿這一關,按理說來他們應當很厲害才對,為什麽又枉死在了這裏?

瞧著那一對夫妻的樣子,她突地有些惋惜。

沒有辦法,誰讓她是天生的顏控呢。那男人長得麵目英挺,身姿頎長,極是俊氣,女人隻瞧得見一點側顏,但也大體可見眉清目秀,身材曼妙婀娜,定然是一個沉魚落雁的美人兒。而且,他兩個的穿著也不似普通人家。

……咦,好像不是中原人的衣著打扮?

她詫異著分析,摸了摸下巴,眼角餘光隨意一掃,便捕捉到了東方青玄顫歪的影子。

那是一種她從未有在他身上見過的失態模樣兒。

他臉上沒有了一慣的笑容,眉頭緊蹙著,唇角顫抖著,雙腿像是站立不住似的,晃悠了一下,右手趕緊扶著身側的舍利塔。可即便是這樣,他也沒有堅持住,雙膝一軟,竟是硬生生地跪了下去。

------題外話------

錯字先傳後改!

美膩的小媳婦兒們,感謝你們給二錦投票,初吻獻上,莫要嫌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