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9 章
紫星宮四處尋找尹瑉瑉,但是沒有找到。眼看祭台已經搭建完畢,而西盡愁也離杭州越來越近了,但是尹瑉瑉,卻依然沒有任何消息。她被江城藏得好好的,就躲在背街的一間客棧裏,本來她可以一直這樣躲下去,直到紫星宮放棄尋找。
但是,尹瑉瑉卻選擇了自己回到紫星宮。
理由很簡單,因為她覺得西盡愁會來紫星宮救她。
如果她不留在紫星宮,她就不能在見到西盡愁。
現在的尹瑉瑉,已經什麽都不怕了,甚至就算她被紫星宮殺死,她也不怕。她隻是希望可以見西盡愁一麵,希望看到西盡愁來救她。即使救不了也無所謂,隻要知道他還想來救她,這就夠了。
尹瑉瑉主意已定,江城怎麽攔也攔不住,後來竟說要和她一起回紫星宮。
尹瑉瑉說他太傻,怎麽也不同意。
江城說他已經被逐出天翔門,哪兒也去不了。但尹瑉瑉卻突然掏出一個東西,放到江城手裏。江城接過來,打開手心一看,竟是——玉鴻翎!
尹瑉瑉淡淡道:「你被逐出天翔門,隻因為你丟失了玉鴻翎。我現在把玉鴻翎還給你,你回你的天翔門。」
留下這句話,尹瑉瑉轉身就走,江城拉她不住,反被劈了一掌。
無論江城在身後怎麽喊她,尹瑉瑉終究沒有回頭。
回到紫星宮後,尹瑉瑉沒有見到紫坤,而是被紫乾攔在了門外。
紫乾說紫坤身體不適,不見任何人。
「連我也不見?」尹瑉瑉覺得不可思議。
紫乾不回答她的問題,話鋒一轉道:「如果你是真心回來,就不要再在祭典之前逃跑。」
「我知道。」尹瑉瑉點點頭,轉身要走。
然而就在這時,突然聽見不遠的地方傳來幾聲慘叫!
尹瑉瑉下意識地循聲望去,竟看到一個再熟悉不過的身影。
她第一次見到他是在六年前,那個時候她的毒鏢差點要了他的命;他第一次對她說『不要讓我再看見你』是在一年前,那個時候她差點殺掉嶽淩樓;然後他們幾次相遇,又幾次分離,直到幾個月前在雲南,她告訴他——她要嫁人了。
如果一切可以那樣結束多好?
如果她可以忘了他,可以不去想他,可以放下他,可以去尋找新的幸福。她一定不會變成現在這樣。每當想到西盡愁時,尹瑉瑉會難受,但是每當她再次見到他時,卻不受控製地想要和他在一起。
西盡愁也看見了她,從馬上跳了下來。
而尹瑉瑉卻呆呆地怔在原地,雙眼直直望著西盡愁,眼淚決堤一般湧了出來。一切就像是做夢一樣。他為了她回來了,他為了她回到杭州,他還會來見她,他還會來救她?——這一切,都像是做夢一樣!
西盡愁一把摟過了尹瑉瑉,下巴磕了磕她的腦袋,心中的石頭總算是放下了。
「還好你沒事……」
他淡淡地這樣說著,那一刻讓尹瑉瑉覺得,即使是死也無所謂了。
紫乾的聲音突兀地響起,把尹瑉瑉從夢幻之中拉回現實。
她睜開眼睛,隻見他們已經被侍衛包圍。隻眨眼工夫而已,就好像所有侍衛全都聚集到了這一處!她和西盡愁被層層人牆圍在中央,連逃生空隙都沒有。
紫乾道:「祭台已經搭建好,兩個祭品也到齊了,今天真是個好日子……姐姐,你說是不是?」
話音一落,門扉拉開,紫坤被紫震抱著走了出來。
「是啊……」紫坤附和著紫乾的話,淺淺一笑,雙眸之中眼神深邃了不少,隻聽她低聲道,「既然萬事都已俱備,那麽今天——就是我們紫星宮的祭典!」
紫乾一聲令下,侍衛們已齊齊出動!
瞬間隻見一片劍光閃爍,把人眼都晃得發痛!
西盡愁一把拉過尹瑉瑉,翻身上馬,韁繩一拉,隻聽黑馬一聲長嘶,揚起四蹄正要衝出眾人的包圍。然而就在這時,突然有幾道白光閃過,竟一下絆倒了馬腿。
隻聽黑馬一聲悲鳴,西盡愁抱著尹瑉瑉摔下馬背!
剛想從地上爬起來,誰知一抬頭,就看見兩個熟人站在正前方。
——月搖光和青炎。
剛才絆住馬腿的白線就是他們兩人放出的。
西盡愁護住尹瑉瑉,後退兩步,雙眉壓低,暗叫不好。因為月搖光和青炎突然出現,他想帶著尹瑉瑉突出重圍必定困難重重。
然而最令西盡愁想不到的事情,卻發生在下一秒。
從月搖光和青炎身後,竟走出一名白衣人!
白衣人未曾說話,隻是一個冷漠的眼神斜睨而來,就已經令西盡愁好像萬刃剮骨般的痛!
……嶽淩樓?
「你為什麽會在這裏?」西盡愁下意識的聲音已經出口。
自從紅葉死後,他們就再沒有見過麵。
西盡愁不敢去見嶽淩樓,因為他知道他恨他。
就像現在這樣,僅僅是他望著他的眼神,就已經可以把西盡愁殺死好幾次。
「因為今天的祭典,我也算是一個主角。」
嶽淩樓麵無表情地回答了他。
西盡愁還沒反應過來他話裏的意思,突然隻覺手腕處傳來一陣劇痛,好像被什麽肉眼看不見的絲線纏住了般!不僅是手腕,就連腳踝和脖子,都被那種看不見的絲線纏住!
西盡愁強忍住難以呼吸的痛苦,扶住了懷中的尹瑉瑉,但尹瑉瑉的情況和他完全一樣,好像被什麽東西勒住了脖子似的,呼吸困難。
看不見繩子突然勒緊,西盡愁的雙膝一顫,單膝跪地,要把劍插入土地,才能勉強站起來。他艱難地轉頭,看見紫坤右手結印,嘴唇也翻動不停,好像在念著什麽咒語。
突然隻聽一陣鈴鐺的雜響從四麵八方傳來!
幾乎同時,祭台四周的火壇瞬間竄起火焰。
天空驟然變色,一片陰雲籠罩。
西盡愁和尹瑉瑉同時發出慘叫,他們的身子竟飛了起來,被那根看不見的繩子拉上了祭台。
祭台上畫著一個奇異的圖案。西盡愁和尹瑉瑉被扔在了那個圖案中心。身子剛一落地,圖案上就升起一陣青煙。青煙越變越濃,竟好像無數鐵爪,抓住了西盡愁和尹瑉瑉的身體,不讓他們離開祭台。
——這就是招魂術。
先把尹瑉瑉和西盡愁用咒符困住,然後再用咒語把他們兩人的魂魄從身體中招引出來,最後再移如第三個的人的體內匯合。
紫星宮的祭台分為兩個部分,一個是招魂台,一個是移魂台。
西盡愁和尹瑉瑉被困招魂台,然而就在離他們不到十步遠的地方,有個高出台麵半丈餘高的台子——那就是移魂台。
被咒符束縛住的西盡愁,掙脫不出那些繚繞的青煙,他勉強睜眼,竟看見一抹白色的身影從眼前經過!目光追隨著那道白影……他竟看見他走上了移魂台!
西盡愁的雙瞳在那一刻驟然放大,他想衝過去拉住他,但他卻被咒符困住寸步難行。
聲音艱難地從喉嚨中發出,即使隻是一個字而已,也幾乎用盡西盡愁的全身力氣。
「淩……樓……」
伸手想去拉住他,叫他不要上去,然而剛伸出去的手臂,卻立刻被一股青煙纏住!西盡愁的身體就像一個被割斷了提線的木偶,筆直地倒在招魂台上。他咬緊的下唇已經沁出血來,他在濃煙之中掙紮著抬起了頭,他隱約看見嶽淩樓就坐在招魂台上。
他向他爬去,但背上卻沉重得像壓了一座山!
那一刻,西盡愁才知道嶽淩樓話中的意思,知道那句『今天的祭典,我也是主角』的意思!
——他要去當聖血麒麟的寄主!
就像三百年前的鬱辰銘那樣!
西盡愁猜得一點也不錯,乾坤兩人最後為聖血麒麟選定的寄主——正是嶽淩樓。畢竟在所有人當中,他的血是最接近聖血麒麟的。
那天蕭辰清殺尹瑉瑉時,被嶽淩樓和月搖光撞見,其實並非完全偶然。
因為那個時候的嶽淩樓,已經做好成為聖血麒麟寄主的打算,所以他才會前去紫星宮的駐地,而在中途,正好撞見了蕭辰清而已。
西盡愁揉碎似的聲音,也隻有他自己一個人才能聽見。他還在艱難地向前爬行,他想把嶽淩樓那個移魂台上拉下來。但這短短兩三步的距離,對他來說,卻好像遠如天涯。
祭台之下,乾坤兩人雙手結印,正反相對。
隻聽他們低低念了一聲:「招魂。」
祭台之上突然就騰起幾道紫色的光線,把西盡愁和尹瑉瑉包圍其中。西盡愁趴在祭台上,身體蜷縮成了弓形。體內好像有什麽東西被喚醒了似的,在蠢蠢欲動。
西盡愁還是向著嶽淩樓的方向,他不要他成為聖血麒麟的犧牲品。
但是嶽淩樓卻好像什麽也聽不見,什麽也看不見似的,他就那樣寧謐地坐在祭台之上,默默等待著祭典的進行,等待著聖血麒麟的靈魂,在他的體內——合二為一。
隨著西盡愁的一聲大吼,漫天紫光交錯,把嶽淩樓包圍了起來。而一旁的尹瑉瑉,也發出了淒慘的□□,她被那一團團的瘴氣纏住,牢牢地固定在招魂台上。而西盡愁自己的身體,也好像快被撕碎似的。他清楚地感受到什麽東西從身體內部陡然膨脹起來,好像要衝破他的外殼似的。
——難道這就是聖血麒麟寄托在自己身上的半條魂魄?!
西盡愁無法多想,耳邊是尹瑉瑉一聲比一聲尖利的慘叫。要強硬地把靈魂從體內抽出來,那種痛苦,不是一般人能夠承受得了的。
「瑉瑉?……」西盡愁趴在招魂台上,艱難地回過了頭。
而尹瑉瑉,早已抱頭蜷縮成了一團。她的身體邊緣,都已浮現出白色的煙霧,隱約就像靈魂一樣。
「瑉瑉!」西盡愁朝她大聲喊去,「壓住它,不要讓它從你身體中出來!」
雖然西盡愁也不知道失去半條魂魄以後,尹瑉瑉的身體到底會怎樣,但他憑直覺認為——突然喪失一半靈魂,一定不是一件好事。
「不行……西大哥……我不行……」
尹瑉瑉□□著,她沒有能力壓住住體內正翻騰著向外溢出的魂魄。
然而就在這時,乾坤兩人又變換了一個手勢,結出一個更加複雜的手印!
似乎是感受到那股念力越來越強,西盡愁抬頭向乾坤兩人的方向望去。與此同時,乾坤兩人也正好睜眼,六目相對的瞬間,西盡愁竟被他們目光中射出的那幾道精光震懾!
乾坤同時喊出了這一個字,陡然狂風襲來,西盡愁隻覺體內那股噴然欲出的力量又加強了很多倍!身體好像快被那股力量撐碎一般,西盡愁再也壓製不住,狂叫了出來!
突然,隻見一股血柱噴出!
一切都好像在那一刻停住,沒有任何聲音發出。
紫光減弱,瘴氣消散,天空陰霾的顏色也漸漸退去……
然而血還在流,止也止不住。
慢慢的,紫坤閉上了眼睛,她的身體向後一仰……
紫乾衝上前去,伸手想抱住她。但紫乾的手臂和紫坤的身體輕輕擦過,並未抓住。隨即隻聽一聲鈍鈍的響聲發出,紫坤筆直地倒在了地上,在她身體周圍,騰起了一圈淡淡的煙塵……
紫乾撲倒在她身上,抓住她的肩膀拚命搖動,他要把她搖醒。
然而紫坤卻始終沒有睜開眼睛,她寬大的袖子已經被血水浸透,而且血依然泉湧一般向外流淌,不到一會兒,就匯聚成了一個小窪。紫坤的身體浮在血浸的土地之上,一動未動。
這時,在場其他人還是沒有動,不僅是身體,就連他們臉上的表情,也還停留在前一秒鍾。
他們根本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隻仿佛覺得在招魂術進行到最後一個階段時,從紫坤的手臂上突然噴出一股血柱,隨後一切異相都消失了,風止了,天明了,但是紫坤……她卻向後一仰,慢慢地、沉沉地,倒了下去……
紫乾突然站了起來,指住祭台上還沒爬起來的尹瑉瑉,「是她!是她當日刺了姐姐一刀!」
話音一落,立刻就有護衛湧上祭台,想要擒獲尹瑉瑉。而尹瑉瑉全身刺痛,連站都站不起來,就更別說是逃了。
西盡愁搖搖晃晃地勉強站了起來,但誰知剛走出兩步,膝蓋就一下跪倒在地。隨即整個身體都軟了下去,他和尹瑉瑉一樣,都已經筋疲力盡,連爬的力氣都沒有了。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事發太突然,祭台下,月搖光走到紫乾身邊,低頭問道。
然而紫乾並沒有回答他,隻是抱著陷入昏迷的紫坤,不停流淚,喃喃念著:「姐姐……姐姐……」
「我問你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月搖光的語氣突然一變,隻聽『唰』的一聲,他竟拔劍指住了紫乾的脖子!
見月搖光無禮,紫震正要上前,卻突然隻覺喉嚨一涼,隨即耳邊就傳來青炎的聲音:「不要亂動,小心你的腦袋。」
紫震不屑地一笑,駢起手指,嘴唇翻動,念起咒來。他是南洋紫星宮司雷的護法,擁有招雷引電的能力,區區青炎他並不看在眼裏。
青炎不動聲色,既未攻擊,也未退縮。
隨著紫震的那句咒語,隻見晴天之中,竟有一道霹靂劃過!
月搖光的手一抖,扭頭朝那道閃電望去。然而幾乎就在同一時刻,隻聽『撲』的一聲,竟是紫乾吐出一口血來!
「主上!」見紫乾吐血,紫震也大驚失色,正要撲過去,卻被青炎製住,無法動彈。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月搖光也不太明白。
為什麽紫震使用妖術的時候,紫乾竟會有不良反應?
「這是反噬。」青炎猜測道,「所有術法都有反噬作用,並且術法越強,其反噬作用也就越強……我以前就覺得奇怪,為什麽紫星宮可以掌握那樣高強的術法,卻從來沒有受到反噬?但直到今天,我終於明白……」
整個祭場都很安靜,就連那些正準備去抓捕尹瑉瑉的侍衛,也都停止了動作,靜靜地聽青炎講著。
「紫星宮並不是不會受到反噬,而是他們懂得怎樣轉移反噬。剛才,就是司雷之力的反噬,被轉移到了紫乾身上。」
「怎麽會這樣?」
月搖光尋思起來,低頭望著一語不發的紫乾。看他的表情,似乎是被青炎說中了。
「也許可以這樣解釋……」嶽淩樓不知何時已經從祭台上走了下來,來到月搖光身邊,接著青炎的話繼續講了下去,「乾坤兩人存在的目的,本應該是為了幫聖血麒麟承擔反噬作用。但是現在聖血麒麟的本體並未蘇醒,蘇醒的隻有力量而已。所以乾坤兩人把聖血麒麟的力量分別給了六名護法,而他們自己,便為那六名護法承擔反噬。但是現在……紫坤身受重傷,本應由兩人來承擔的反噬,變成由紫乾一人承擔……所以,剛才驚雷乍響之時,他才會因為負擔過重而吐血……」
聞言,月搖光和青炎都露出『原來如此』的表情。
唯獨紫乾,用怨恨的目光瞪著嶽淩樓,似乎懷恨他揭穿了事情的真相。
「既然如此,你們到底想怎麽樣……」
紫乾認命似的低下了頭,但他緊緊抱住紫坤的手,卻沒有放開。他可以感覺到紫坤的體溫正在漸漸下降,情況越來越危險。但他又不敢把自己的擔心顯露出來,怕被落井下石。
「不想怎樣,隻想告訴你一件事……」
嶽淩樓走近紫乾,抬起了他的下巴,目光和他對視著,無比清晰地告訴他,「現在要殺你,實在太容易了!」
說著嶽淩樓微一運氣,瞬間一陣微風拂來。
紫乾臉色大變,低頭咳嗽了幾聲,竟又咳出血來。
道理很簡單,因為嶽淩樓也是紫星宮護法之一,所以隻要他微一運用司風之力,其反噬就會撲到紫乾身上,令紫乾難以承受。如果嶽淩樓要殺紫乾,實在易如反掌。
「這真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嶽淩樓沉吟著,眼神一沉,變得蔭翳,他已經紫乾產生了殺意。
然而正在這時,月搖光卻收起了劍,他並不打算殺紫乾。
「為什麽?」嶽淩樓問。
「你忘了花獄火了麽?」月搖光提醒道,「無論是我還是你,花獄火之毒都沒有徹底解開……如果他們死了,也許我們一輩子都無法解開花獄火之毒。」
「況且!」月搖光截斷嶽淩樓的話,「況且他現在根本不堪一擊……不足為患……」
「你真的這麽想?」嶽淩樓不信。
「乾坤兩人怎樣處置暫且不論,我隻想問你——那兩個人要怎麽辦?」月搖光右手一抬,指向了祭台之上的西盡愁和尹瑉瑉兩人。
嶽淩樓順著月搖光手指的方向後頭一望,視線匆匆從西盡愁臉上滑過,下意識地咬了咬嘴唇,但最終還是甩手離開,隻留下一句:「要殺要剮隨便你!」
紫星宮的祭典沒有成功。
他們本想把西盡愁和尹瑉瑉體內的麒麟魂重新合並在嶽淩樓體內。但就在招魂的最後關頭,一股血柱從紫坤手臂噴出噴出,她舊傷突然複發,倒地不支。
隨後形勢頃刻逆轉,月搖光挾持紫乾,青炎也控製住了紫震。
紫星宮三名護法,一個昏迷,一個重傷,一個有力使不出。剩下的蝦兵蟹將,也都亂了陣腳,不知道該怎麽辦。最後還是紫乾下令,讓他們聽從月搖光的吩咐,事情才算暫時安定下來。
紫乾會這麽做,並不是他真心向月搖光認輸,而是他全副心思都掛在紫坤身上,不想分心與月搖光為敵。
幾日前,月搖光和嶽淩樓找到他們,嶽淩樓自願成為聖血麒麟的寄主。
隨後青炎、沈開陽和庭閣也找到這裏,昔日的北極七星有一半都聚集在一起了,所以憑現在紫星宮的實力,根本無法抵抗北極教。
與其強硬抵抗,造成不必要的損失,不如暫時保存實力,寄存於北極教之下。
帶著這樣的想法,紫乾向月搖光低頭,被其軟禁。
紫乾抱著紫坤幾乎沒有溫度的身體,被鎖在一間廢棄的地下室裏。地下室的條件並不差,打掃幹淨,並且放置了床榻和桌椅。除了光線有些暗,空氣有些濕冷以外,是個清靜的好地方。紫乾把紫坤放在床榻上,蹲在她的身邊,一遍一遍地喊著『姐姐……姐姐……』
希望她能聽見,希望她能睜開眼。
然而沒有……什麽都沒有……紫坤的雙目依舊閉著,神情還是那樣安寧……沒有一點蘇醒的跡象……
紫乾擦幹的眼淚又流了出來,「你說過要我留在你的身邊,我也答應了你……但是,你為什麽卻不理我,為什麽不睜眼,為什麽不說話?……姐姐,我們要在一起,你說過的……你明明就說過的……」
潮濕的地下室裏,隻能聽見紫乾抽噎的聲音,還有水滴滲漏的聲音……
顯得那麽淒涼。
那天夜裏,已經很晚了,嶽淩樓依舊沒有睡著。
他睜著眼,頭腦非常清楚,清楚得可以聽見窗外的一切風吹草動。所以,當那個人從窗口翻進來的時候,他並沒有多大的吃驚,隻是理了理頭發,從**坐了起來。
窗戶依舊敞開著,夜風從那裏灌了進來。
「有點冷。」嶽淩樓對來人說。
然後西盡愁關上了窗。
但是嶽淩樓卻告訴他:「會冷不是因為風,而是因為你。」
風隻會讓皮膚表麵涼下來,但是西盡愁,卻可以把嶽淩樓的整顆心都凍結起來。
這種連心髒都被凍結的滋味,嶽淩樓已經嚐過很多次,他也嚐怕了。
第一次是在水寨。
嶽淩樓殺紫巽,被水寨封堵追捕,最後在陳曉卿的幫助下,好不容易逃了出來。但船行不到一刻鍾,西盡愁卻突然決定跳河遊回水寨。原因是讓尹瑉瑉一個人留在水寨太危險,他讓嶽淩樓等他三個時辰。
但是嶽淩樓卻等了他三天,他沒有回來。
直到第五天,嶽淩樓等來了紫星宮的船,船上還有——尹瑉瑉。
尹瑉瑉放火燒船,嶽淩樓差點死在那場大火之中。無路可逃之下,他選擇跳河,好在被衝上了水蛇島,保住一命。
那個時候在河水之中,即使河麵燃燒著怎樣的熊熊大火,但嶽淩樓都感覺不到一絲溫度。所有的知覺,隻能傳達給他一種訊息,就是冷——徹骨般的冷。
他無法忘記當日西盡愁離開的時候,對他說的三個時辰。
但他沒有回來,直到最後——也沒有回來。
第二次是紫星宮的祭典。
嶽淩樓看見他鮮血淋淋的出現,看見尹瑉瑉因為他的出現而覺醒,一線天下的寒潭沸騰了。
也就是在那一天,月搖光潛入潭水之中,確定了聖血麒麟的存在。
那個時候,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那沸騰的寒潭之下,幾乎所有人都去了青神寨。所以,幽河寨就格外冷清。
冷清得可以天空婉轉的鳥鳴,還有風吹草輕微的聲音。
因為花獄火突然毒犯,嶽淩樓全身滾燙,難以動彈。
然而視線卻穿越了灌木的枝葉,讓他看見西盡愁和尹瑉瑉被人救起,讓他看見西盡愁摟著尹瑉瑉離開。
那一刻,就好像有無數冰雹,劈頭蓋臉地打了下來。
身體滾燙的溫度已經消失,隻感到很冷很冷……隻是冷……
——如果西盡愁要救尹瑉瑉,就不能讓他再就嶽淩樓。
嶽淩樓知道,所以他忍住了一切。
他沒有叫,沒有喊,沒有動,沒有發出任何聲響,沒有弄出任何動靜。
他就隻是那麽趴在地上,看著西盡愁離他越來越遠,直到遠得再也看不到為止。
第三次是在雲南。
紅葉在嶽淩樓的刀下自殺的時候。
嶽淩樓無法忘記西盡愁甩開他的手,也無法忘記西盡愁抱著紅葉離開時的背影。無論自己在他身後怎樣喊,怎樣解釋,怎麽乞求著他的信任……
但西盡愁,卻始終沒有回頭。
「即使天打雷劈,我也不會再相信你,嶽淩樓,你已經無藥可救。」
西盡愁最後說出的一句話,就像是一把刀,斬斷了很多連在他和嶽淩樓之間的東西。
嶽淩樓無法忘記那天他隔著眼中的蒙蒙水霧,望見的天空,那就是他和西盡愁之間的距離。
天地雲泥的距離。
插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