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初五,長安城內出現一件怪事。

在長安,人人都知道德村古玩店的老板是個精打細算的守財奴,但就在這一天的正午,這古玩店的老板忽然善心大發,在古玩店門外派米贈衣,而且凡是超過五十歲的老人,一律慨贈白銀十兩。

十兩白銀不算太多,但長安城裏超過五十歲的老人卻不少。

誰也不知道這老板為什麽會突發慈悲,人人都是嘖嘖稱奇,甚至有人說:“今天太陽準會從東山掉落下去。”

到了黃昏,太陽依舊還是日落西山,而古玩店門外的窮苦老弱卻越來越多了。

又過了兩個時辰,負責派米贈衣的夥計宣布:“都派完了。”

“白銀呢?我娘今年八十五歲,行動不便,所以叫我來領取。”

一個滿臉泥垢的小夥子叫道。

一個夥計望了他一眼道:“閣下尊庚?”

“我不叫尊庚,我姓方叫方孟海。”

“放屁!俺是問你幾歲!”

“噢,是十九歲,還差三天就二十歲可也!”

夥計冷冷一笑道:“就算你二十歲好了,而你娘卻八十五歲,豈不是她在六十五歲那年才把你生下來?”

方孟海一怔,還沒有回答,周遭的人已為之哄然大笑。

方孟海暗叫一聲“糟糕”,再也不好意思混水摸魚,唯有灰頭土臉的溜掉了。

天上有星星,雖然星光疏落,但看來卻還是十分明亮。

方孟海跑到一間客棧旁邊,沒精打彩地躺了下去。

他抬頭望著天上的星星,忽然長長的歎了口氣,喃喃道:“老天爺,我還欠九兩銀子就可以得償所願了,但你怎麽總是不肯幫我一把?”

他這句話才說完,立刻就有一塊石頭從天而降,而且不偏不倚,正向他的嘴巴掉落下來。

方孟海吃了一驚,急忙伸手去抓,總算他出手不慢,那石頭立刻給他抓在手中。

他正要怒聲呼喝,忽然發覺手裏抓著的並不是石頭,而是一錠銀子。

這一錠銀子,少說也有二十兩!

他傻住了!

他這一輩子之中,從來也沒有遇見過這樣的事情。

“是誰把銀子亂拋?”他大聲叫道。

但四周空****的,街上連一個人也沒有,他連續叫了幾聲,客棧裏才有個大漢走了出來怒道:“是那個龜雜種灰孫子臭王八在大呼小叫,打擾了大爺喝酒的雅興?”

方孟海見他一出口便傷人,心中大是憤怒,便道:“你這殺千刀的倒路屍,怎配談什麽‘雅興’二字?”

那大漢更是無名火起三千丈,立刻一拳向方孟海迎麵打了過來。

方孟海冷冷一笑,右手輕輕-撥,居然輕描淡寫地就把大漢的拳頭撥開。

那大漢一怔,做夢也想不到這個年輕小夥子竟能撥開自己的拳頭,而也就在他這一怔之間,臉上已重重的挨了一拳。

這一拳打得真不輕,那大漢登時滿麵血漿,仰天便倒下。

方孟海冷冷一笑,說道:“你想怎樣打我,我就怎樣回敬給你,你說公道不公道?”

但那大漢已昏過去,再也無法出聲回答。

方孟海得意地一笑,但接著卻又捧著那錠銀子,為之眉頭大皺起來。

這銀子到底是誰的?難道是老天爺聽到自己的埋怨,所以特派財神爺爺來幫忙一把?

他抓了抓腦袋,怎樣也想不出一個所以然來。

不久,那大漢已悠悠轉醒,方孟海不願意再跟這種蠻橫酒徒瞎纏下去,隻得匆匆走了。

夜已漸深,街上越來越是冷清清的。

方孟海在街上溜了幾個圈子,來到了一條黑沉沉的巷子裏。

忽然間,巷子裏有人在笑。

方孟海怔住,他以為這巷子裏絕不會有人,誰知巷裏不但有人,而且那發笑的人還是個女子。

這女子的笑聲很好聽,就像是銀鈴一般清脆悅耳。

方孟海怔了一怔之後,接著便掉頭而去。

在這夜深時候,巷裏有人,而且又是個女人,準是個不怎麽正經的路柳牆花。

方孟海並不歧視這種女人,但也不想接近她們。

但他剛掉頭走出兩步,那銀鈴般的聲音又已傳進了他的耳朵:“你不記得那隻母蜘蛛了?”

方孟海陡地呆住,腦海裏忽然閃過一個人的影子。

“丹楓!你是丹楓!你一定是樓丹楓!”他臉上泛現起興奮的笑容,然後馬上回頭向那巷子走了進去。

巷子裏忽然發出了光,那是燭光。

在燭光之下,他看見了一個漂亮的少女。

少女在笑,而且笑得很甜,很愉快。

雖然這裏隻不過是一條黑暗的陋巷,但她看來卻像是置身在春光明媚的花園裏一樣。

她姓樓,叫樓丹楓,是方孟海從前鄰居的朋友。

那時候,他們的年紀還很小,直到方孟海十歲那一年,他們終於分開了。

那一年,方孟海的娘親病死了,父親接著卻出家做了和尚。

在他父親出家之前,方孟海拜了一個江湖隱士為師,既修練文才,也苦練了武學。

十年了,方孟海的師父叫他下山,叫他出去外麵闖一闖。

方孟海興奮極了,立刻遵照師父的命令,準備在江湖上闖出一番功業。

但這一番“功業”應該如何闖法?

方孟海的師父沒有說,而他自己也是不甚了解。

兩天前,他來到了長安,到了今天深夜,更遇上了童年的“小紅顏知己”樓丹楓。

□□□

樓丹楓長大了,眼睛比從前更清澈更明亮。

但她臉龐的輪廓還是沒有改變,笑起來的時候頰上還是有著兩個可愛的酒渦。

“你怎會在這裏的?”方孟海詫異的問她。

她嫣然一笑,撥了拔背後長長的秀發,道:“我在長安已經三年了。”

方孟海眨了眨眼道:“你娘呢?”

樓丹楓笑道:“她也搬到了長安,還開了一間藥局。”

方孟海“哦”了一聲,道:“長安是大地方,她老人家在這裏開設藥局,生意一定很不錯了?”

樓丹楓道:“生意是挺不錯的,但我娘好像一點也不在乎。”

方孟海道:“你又怎知道她不在乎了呢?”

樓丹楓道:“我是她女兒嘛,她高興不高興,在乎不在乎,除了我之外,還有誰會更清楚?”

方孟海微微一笑,道:“你說得對,嗯,這麽晚了,你在巷子裏幹什麽?”

樓丹楓道:“等你。”

“等我?”方孟海奇道:“你怎會知道我一定會來到這條巷子裏?”

樓丹楓道:“你昨天晚上,不也是睡在這裏嗎?”

方孟海更感驚奇道:“你又是怎會知道的?”

樓丹楓道:“我在前天晚上,就已看見了你。”

方孟海“啊”的一聲,道:“怎麽不叫我?”

樓丹楓道:“因為那時候你很忙。”

方孟海眉頭一皺,道:“我很忙?我忙些什麽?怎麽連我自己都不知道?”

樓丹楓淡淡一笑,道:“那時候,你正在跟一個老人下棋,地點就在土地廟的門外,對不?”

“對!對!”方孟海拍了拍腦袋,說道:“原來你在那時候已經知道我在長安了!”

樓丹楓笑了笑,道:“本來,我是認不出你的,但和你對弈的老人,卻忽然說了-聲,‘方孟海,這一局你又輸掉啦!’所以我加以細心留意,哈,這才終於認出真的是你。”

方孟海苦笑了一下,道:“和我下棋的是錢公公,他棋藝很高,我不是他的對手。”

樓丹楓道:“輸贏是不打緊的,隻要你肯苦練,總有一天可以反敗為勝!”

方孟海搖搖頭,道:“下棋這種事,對我來說是半點也不重要的,輸了就是輸了,我絕不想刻意加以苦練,來求取反敗為勝的戰果。”

樓丹楓想了想,點頭道:“海哥哥,你說得很對,而且輸給‘九省棋俠’錢有多,也不能算是什麽恥辱。”

方孟海吃了一驚,訝然道:“什麽?那錢公公就是‘九省棋俠’?”

樓丹楓掩嘴一笑道:“你不知道嗎?”

方孟海拍了拍額角,苦笑道:“我若知道他老人家就是鼎鼎大名的棋俠,就不敢在他麵首班門弄斧了。”

樓丹楓悠然一笑,道:“我倒想知道,你怎會跟棋俠下棋的?”

方孟海歎了口氣,道:“那都是我貪心之過。”

“貪心?”樓丹楓一楞,“你從前似乎並不是個貪心的人。”

方孟海又苦笑了一下,道:“連出家人都很難戒除貪念,我這個凡夫俗子又怎會完全沒有半點貪心之想?”

樓丹楓沉吟片刻,點點頭道:“不錯,我也是很貪心的。”

方孟海奇道:“你貪什麽?”

“貪吃。”樓丹楓眼珠子骨碌地一轉,過了半晌接著又道:“還有貪睡。”

方孟海聽得為之啞然失笑。

“不許你笑我!”樓丹楓立刻鼓起了香腮道:“你再笑,我以後再也不理你了。”

方孟海忙道:“不笑!不笑!”

樓丹楓凝視著他,道:“你跟錢棋俠對弈,又和貪心有什麽關係?”

方孟海說道:“因為我看上了一把短劍。”

“一把短劍?”樓丹楓也是奇怪道:“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方孟海道:“錢公公有一把好劍,長僅尺許,但卻鋒利無匹,我很喜歡,於是便向錢公公直說了出來。”

樓丹楓道:“錢公公怎麽說?”

方孟海道:“他對我說:‘這短劍是不能賣的,但卻可以送。’我聽了不禁大是泄氣,心想:‘就算送也絕不會送給我。’但錢公公接著又道:‘你我隻是初次相識,老夫自無雙手把短劍奉送之理。’我道:‘無功不受祿,即使公公肯送給晚輩,晚輩也不能接受。’”

樓丹楓點點頭,道:“你說得對!”

方孟海道:“錢公公看見我麵露失望之色,便道:‘送雖不可,輸卻無妨。’我不懂他的真正意思,便追問下去,錢公公笑道:‘你要這把短劍,大可以跟老夫下棋,隻要你能勝我一局,老夫就認輸,讓你成為這把短劍的新主人。’我聽見了很是高興,道:‘但我若輸了又怎樣?’錢公公道:‘每局棋五兩,你說怎樣?’那時候我身上有一百二十兩銀子,除非一口氣輸二十四局,否則隻要有其中一局殺敗對方,那麽他這把短劍就是我的了。”

樓丹楓冷冷一笑,道:“這倒是便宜得很。”

方孟海臉上一紅,誰知樓丹楓接著說道:“大占便宜的人並不是你,而是錢棋俠!”

方孟海一呆,半晌才道:“他那一把短劍,絕不止值五兩,甚至絕不止值一百二十兩!”

樓丹楓冷哼著說道:“就算那一把短劍值十萬兩,他這樣跟你賭,還是大占便宜的,因為你根本就沒法子可以羸他任何一局棋!”

方孟海初時大不以為然,但接著平心靜氣一想,卻又不得不承認道:“你說得不錯,我已一口氣輸了二十幾局,不要說是贏他,就連和棋也沒出現過。”

樓丹楓道:“你若能和九省棋俠戰成平手,那才是怪事!”

方孟海歎了口氣道:“連和局亦求不得,想羸他是難比登天啦!”

樓丹楓道:“你還剩多少銀子?”

方孟海赧然道:“差不多輸光了。”

樓丹楓道:“輸光就輸光,為什麽去冒充窮人?”

方孟海的臉更紅,訝然道:“你在古玩店門外看見了我?”

樓丹楓噘嘴-笑,神氣地道:“當然是看見了,不然又怎說得出來?”

方孟海幹咳一聲,道:“我知道那是很不對的,但若不是這樣,我就沒法子籌足十五兩銀子去買錢公公的短劍。”

樓丹楓兩眼一瞪,道:“什麽?錢棋俠願意以十五兩銀子把劍賣給你?”

方孟海點點頭,道:“不錯。”

樓丹楓道:“他不是對你說,那短劍是不賣的嗎?”

方孟海道:“本來是不賣的,但他老人家後來卻又改變主意了,說隻要十五兩銀子就肯把短劍割愛。”

樓丹楓冷冷一笑,道:“這分明是存心作弄!”

方孟海道:“何以見得?”

樓丹楓道:“你有錢的時候,他怎麽說也不肯把劍賣給你,但等到你身上的銀子已輸得整不多幹幹淨淨,他才改變主意願意平沽,這豈不是故意來一套‘賤物鬥窮人’嗎?”

方孟海沉吟半晌,道:“也許不是這樣的,我們萬萬不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嘎!你把我當作是小人了?”樓丹楓的眼睛-紅,連嘴也扁了起來,道:“既然這樣,把銀子還給我!”

“銀子!什麽銀子?”方孟海想了想,恍然悟道:“那錠銀子是你拋給我的嗎?”

樓丹楓道:“不是我還有誰?難道你以為真的是上天派財神爺來幫一把嗎?”

方孟海歎了口氣,道:“老天爺從來就不會幫助真正倒黴的人,否則這世間上也不會有這許多貧苦大眾了。”說著,把那錠銀子掏了出來,交回給樓丹楓。

樓丹楓接過銀子,臉上的神情更是氣憤,說道:“你真的不要?”

“銀子本來就是你的,正是無功不受祿,我又怎能白白接受了它?”

樓丹楓氣得臉色發白,突然右手一揚,把那錠銀子遠遠拋掉。

方孟海吃了一驚,叫道:“你幹嘛把銀子拋掉了?”

樓丹楓冷冷道:“銀子是我的,我喜歡怎樣便怎樣,誰能管得著?”

方孟海怔怔的望著她,半晌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忽然間,燭光熄滅,樓丹楓突然“啊”的一聲叫了出來。

在黑暗中,方孟海感覺有幾條人影,正以飛快的速度急掠而至。

“丹楓!”方孟海吃了一驚,急忙伸手想拉住樓丹楓。

但他的手還沒有觸及樓丹楓的衣衫,黑暗中突然精光暴閃,一把鋒利的鋼刀“刷”地劈了過來。

這一刀又快又狠,而且招數詭異莫測,方孟海雖不怕死,卻也無法不閃退了兩步。

再不怕死的人,也不能無緣無故白白的送死。

就在這刹那間,他已感覺得到,樓丹楓已落入別人的手裏。

樓丹楓的武功怎樣,方孟海暫時還是不大清楚的,但從黑暗中突然掩殺而來的,肯定是經驗老到的江湖高手無疑。

天上有星光。

星光雖然微弱,但方孟海卻已看見,樓丹楓已給一個全身裹柬著黑色衣裳的人擄走。

那黑衣人的輕功,極是超卓,才一眨眼間工夫,便已躍過了一道丈來高的牆頭,消失得無影無蹤。

方孟海又驚又怒,想拚命追去,卻又給一把鋒利的鋼刀逼得透氣不過,正是泥菩薩渡江,自身難保,又怎能把樓丹楓救回來?

而揮刀攻向方孟海的黑衣人,也可算是一位武功卓絕的武林高手了,他連揮數刀,以為一定可以把方孟海斃誅刀下,想不到連連狠攻之下,都給方孟海閃避開去,也不禁為之十分驚奇。

其實,以方孟海的功夫,絕不比這黑衣人稍弱,但對方攻其不備,而且一上來更占了先機,所以才屈居下風而已。

那黑衣人見屢攻不下,知道對方也不是弱者,當下不再纏鬥,耍了一輪虛招,急急撤身而退。

“慢走!”方孟海大叫。

但那黑衣人卻走得更快,方孟海追了片刻,已消失了他的蹤影。

方孟海臉色驟變,氣得連連頓足,忽見街角有人搖搖晃晃地走了過來。

方孟海定睛一看,急忙上前叫道:“錢公公!我在這裏!”

原來這個走路一搖一晃的人,正是“九省棋俠”錢有多。

這時候,錢有多手裏捧著一壇女兒紅,滿身酒氣地望著方孟海,忽然嗬嗬一笑,道:

“來得好!來得正好,咱們來吃一大白,不醉不歸!”

方孟海眉頭大皺,道:“現在不是時候,請恕晚輩無法奉陪!”

錢有多怫然不悅,道:“喝酒又何必分什麽時候?總要喝得高高興興,那就萬事皆通也矣!”

方孟海跺了跺腳,道:“晚輩有個朋友給歹人擄走了,若不把她救回來,不要說是喝酒,便是瓊漿玉液,晚輩也是無心品嚐。”

錢有多揉了揉眼睛,道:“光天化日之下,誰敢為非作歹?”

方孟海歎了口氣,暗忖道:“現在乃是黑得不能再黑的晚上,他卻當作是光天化日,真是醉得一塌糊塗。”當下不再和他說下去,匆匆施展輕功到處找尋樓丹楓。

但這時候街上已空空****,那裏還有樓丹楓和那些黑衣人的影子?

方孟海越找越急,忽然背後有人輕輕歎了口氣,道:“盲頭蒼蠅這四個字聽得多了,但直到今天才知道是怎樣的混帳東西!”

方孟海悚然一驚,回頭望去,立刻就看見了錢有多的臉。

錢有多是個鼻子紅紅,頭發如亂草般的糟老頭,他雖然不是個叫化,但一身衣著隻怕也和叫化子差不多了。

這個糟老頭,原來就是“九省棋俠”,方孟海以前曾經聽師父屢次提及,想不到一進入長安就遇上了這位風塵異人。

錢有多弈棋本領高明,方孟海是已經領教過的,但卻沒想到,這個看來已醉得天昏地暗的老人,他的輕功竟然猶在自己之上。

錢有多顯然一直都跟著方孟海,但方孟海卻完全察覺不到。

隻聽見錢有多又慢條斯理地喝了一口酒,然後良久才道:“在長安找人,倘若有老夫幫忙,機會一定可以提高。”

“可以提高多少?”

“一倍!”

“一倍?”方孟海道:“這是怎樣計算出來的?”

錢有多悠然道:“你有幾隻眼?”

方孟海說道:“有兩隻,你也是一樣的。”

錢有多道:“對了,咱們兩個人加起來,總共就是四隻眼了,所以機會肯定可以增加一倍!”

方孟海為之啼笑皆非,道:“前輩,還有別的方法沒有?”

錢有多道:“老夫雖然叫錢有多,但錢財方麵,一直都是少得可憐,唯一多多的,卻是計謀!”

方孟海道:“原來前輩是智多星,那就要向老前輩多多請教了。”

錢有多道:“首先,老夫要知道,被擄劫的是何許人也!”

方孟海立刻回答道:“那是一個少女,姓樓芳名丹楓!”

“樓丹楓?”錢有多忽然吸了口氣,道:“她是不是有個娘親開藥局的?”

“對了,就是這個!”方孟海道。

“他XX的,你怎麽不早點說?”錢有多突然生了氣起來,怒道:“樓姑娘若有什麽閃失,老夫就把你這個臭小子碎屍萬段!”

方孟海吃了一驚,苦著臉道:“晚輩有什麽地方做錯了?”

錢有多哼了一聲,道:“這丫頭老是喜歡闖禍,這一次又不知開罪了何方神聖了?”

方孟海瞧著他,試探道:“前輩對丹楓姑娘很熟識?”

錢有多道:“像她這種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老夫看見了就眉頭大皺,嘿嘿!真是他XX的乖乖,越熟識越不得好死!”

方孟海道:“前輩若不肯救她也就算了,無須還加以咒罵。”

錢有多“唉”了-聲,道:“老夫幾時咒罵過她了?這丫頭,她什麽都不喜歡,就隻喜歡跟蜘蛛一起玩耍。”

“蜘蛛?”方孟海一呆道:“是什麽蜘蛛?”

“什麽蜘蛛都有!”錢有多緩緩道:“在她的蜘蛛屋裏,最少有幾百種不同的蜘蛛,有些差點和我的拳頭不相上下,真的巨大得驚人!”

方孟海道:“在很久以前,我們曾經為了一隻蜘蛛而吵架,想不到事隔多年,她還這樣喜歡蜘蛛,而且還比從前更變本加厲。”

錢有多笑了笑,道:“她曾經對我提及過你們之間的小故事,那一次,你們同時發現了一隻有毒的蜘蛛,你要把它殺死,但她不同意,於是兩個小鬼頭就吵罵起來了。”

方孟海道:“到最後,還是她贏了,我終於放過了那一隻毒蜘蛛。”

錢有多道:“蜘蛛雖毒,但最毒的其實是人心。”

方孟海道:“心腸惡毒之輩,遲早必遭天譴。”

錢有多道:“說是這麽說,但隻怕未必真的如此。”

方孟海道:“前輩有辦法可以找丹楓回來嗎?”

錢有多道:“沒有辦法。”

方孟海立時露出了失望的神情,錢有多接著卻又哈哈一笑,道:“男子漢大丈夫,怎可如此急躁?老夫雖然暫時沒有什麽辦法,但卻可以碰一碰運氣呀!”

方孟海苦笑了一下,道:“是不是又像盲頭蒼蠅一般,到處亂衝亂闖?”

“當然不是亂衝亂撞。”錢有多道:“長安城說大不大,說小也絕不算很小,倘若單憑亂衝亂撞,恐怕撞十年八載,也找不到丹楓回來。”

方孟海道:“但前輩剛才不是說要碰碰運氣嗎?”

錢有多道:“碰運氣並不等於亂碰亂撞,亂碰亂撞十居其九會碰壁,但碰運氣卻是有的發矢,雖然不一定中的,但最少也知道發在何處,並不是瞌著眼翹高屁股亂放二十九,你懂不懂?”

方孟海苦笑一下,說道:“這句話懂是懂了,但卻不懂得前輩準備怎樣去碰運氣?”

錢有多道:“你聽過‘長安閻王’這個人的名號沒有?”

方孟海搖搖頭道:“沒聽過。”

錢有多道:“這也不能怪你孤陋寡聞,就算是許多在長安長大的人,都不知道長安閻王到底是何許人也。”

方孟海忙道:“前輩一定知道他是何許人也了?”

錢有多嘿嘿冷笑道:“這家夥的一切,老夫自然知道得清清楚楚,因為我就是他的師兄。”

“噢,原來如此。”方孟海吸了一口氣,道:“前輩何以忽然要提起他?”

錢有多冷冷道:“你可知道,老夫這個師弟是幹什麽買賣的?”

方孟海皺了皺眉,道:“請恕晚輩愚昧,無法加以猜測。”

錢有多道:“他姓易,叫易無天,除了金銀之外,什麽都不放在眼內。”

方孟海道:“那又怎樣?”

錢有多道:“他開了一間古玩店,生意不太好,也不太差,但這幾年來,卻暗中賺了好幾萬兩銀子。”

方孟海奇道:“賺了就是賺了,怎麽說是‘暗中賺了’的?”

錢有多道:“因為他根本就不是賣古玩賺錢。”

方孟海道:“不是賣古玩賺錢?那麽他這幾萬兩又是怎樣賺回來的?”

錢有多道:“殺人!”

“殺人?”方孟海吃了一驚道:“你的意思是說,易無天是個殺手?”

錢有多道:“既是殺手,也是個殺人掮客。”

方孟海倒抽了一口涼氣,道:“難怪他被稱為長安閻王了。”

錢有多道:“但在一般人心目中,他隻不過是一間古玩店的老板。”

方孟海心中陡地一動,道:“易無天開設的莫非就是德村古玩店?”

錢有多點點頭,道:“對了,就是這一間!”

方孟海道:“易無天既是長安閻王,何以突發善心,做起善事來?”

錢有多冷冷一笑,道:“其中必然大有文章,老夫早就想查個究竟。”

方孟海皺眉道:“前輩要查究此事,那是未嚐不可的,但跟樓丹楓的事,卻似是風牛馬不相及。”

錢有多搖搖頭道:“那可不一定。”

方孟海道:“何以見得?”

錢有多道:“據老夫所知,樓丹楓的娘親,跟易無天是有點過節的。”

方孟海道:“是怎樣的過節?”

錢有多道:“樓丹楓的父親,在三年前給人行刺斃命,是一支從背後而來的霹霹銀針,就把他殺害了。”

“凶手是誰?”

“唐相。”

“唐相?”方孟海一凜,道:“莫不是在蜀中唐門號稱‘銀手飛銀針,毒掌藏毒劍’的唐十五公子?”

錢有多點點頭,道:“不錯,唐相也就是唐十五公子!”

方孟海吸了一口氣,道:“唐門後起之秀,聽說以唐相最毒最絕最要命!”

錢有多道:“唐相殺人,那不是奇事,但他這次行刺樓丹楓的父親樓準,卻是受雇於人的。”

方孟海道:“唐相並不窮,他不會為了錢而殺人!”

錢有多道:“那又不然,一個人再有錢,也不會覺得白花花的銀子討厭。”

方孟海動容道:“若真的是為了錢,數字-定不少!”

錢有多道:“這個當然。”

方孟海道:“但樓伯伯的命,真的很值錢嗎?”

錢有多道:“老夫現在還不能確實,但值得唐相出手去殺的人,一定絕非泛泛之輩。”

方孟海道:“前輩認識樓伯伯?”

錢有多道:“咱們是二十多年的老朋友了,但近十幾年來卻很少見麵。”

方孟海忖道:“丹楓若知道錢公公和她父親是好朋友,一定會對錢公公客氣得多。”

錢有多歎了口氣,又道:“樓準死後,樓夫人就帶著女兒到長安來了,這兩母女才到長安定居不久,樓夫人便去找易無天。”

方孟海說道:“是為了樓伯伯遇刺之事?”

“不錯!”錢有多緩緩地道:“因為樓夫人聽到了一個傳說,說唐十五公子曾經和易無天見麵,而且時間剛好就在樓準遇害的前兩天!”

方孟海道:“那證明了什麽?”

錢有多道:“這傳說若是真的,那麽易無天極可能會知道這件凶案的真相。”

方孟海沉吟半晌,道:“樓夫人何以不向唐相那方麵著手追查?”

“唐相死了。”

“死了?像他那樣精明厲害的高手,怎會忽然死掉?”

“是滅口,殺人滅口!”

“滅口?”方孟海道:“是易無天幹的?”

錢有多道:“不是易無天,但卻一定和易無天有關係。”

方孟海想了想,道:“我明白了,一定是雇請殺手的人,要殺唐相滅口!”

錢有多道:“但這其中卻有一個很矛盾的地方,那人既要滅口,為什麽不把易無天也殺了?”

方孟海道:“也許易無天根本就不知道那人是誰。”

錢有多道:“若連易無天也不知道,唐相就更不知道了,那麽,那人根本就無須殺唐相來滅口。”

方孟海沉吟半響,道:“也許唐相在行刺樓伯伯之後,發現了某種秘密,而這秘密,是連易無天也不知道的!”

錢有多目光閃動,道:“對!你這種推測極有可能是事實。”

方孟海吸了口氣,道:“那麽我們現在該怎麽辦?”

錢有多道:“唯一之計,就是去找德村古玩店的老板易無天,他極可能和這件事有關連。”

方孟海道:“對,就這麽辦。”

□□□

德村古玩店門外的街道,平時是冷清清的,但今天晚上卻擠滿了人。

這些都是老弱婦孺和貧苦人家。

他們都在渴望黎明早點降臨,尤其是有資格領取十兩白銀的老人,他們的心情是倍加焦急的。

方孟海和錢有多沒有往人群裏擠,他們繞了一個圈子,從古玩店的後院潛了進去。

後院內一片沉寂,而方孟海卻隱隱覺得這裏有無窮殺機。

錢有多悄悄在他耳邊道:“你的鼻子靈不靈?”

方孟海一怔,道:“普普通通,比不上狗。”

錢有多道:“但老夫的鼻子,卻連狗都比不上。”

方孟海道:“前輩嗅到了什麽?”

錢有多道:“血腥氣味,但不怎麽濃,隻是淡淡的。”

方孟海道:“淡到怎樣的程度?”

錢有多說道:“流這些血的人,可能隻是割傷了手指,但卻也可能連命都已丟掉。”

方孟海一怔道:“怎會相差得這麽厲害?”

錢有多道:“倘若流血的地方是在要害,或者是練功者的死穴,那麽隻要流出很少量的血,已足以致命。”

方孟海道:“這話也不錯。”

錢有多說道:“倘若殺人者是絕頂高手,那麽被殺者會連這一點血也不必流出來。”

方孟海道:“不流血的殺人功夫?”

錢有多道:“不錯,例如用重掌、硬拳、內家指力都是如此,甚至用劍鋒殺人,也不一定會使死者流血。”

方孟海駭然道:“有這等事?”

錢有多道:“當然有,例如‘笑公爵’公孫我劍的‘內裏追魂劍’,就可以做到這個地步。”

方孟海“哦”一聲,道:“公孫前輩是武林名宿,他老人家的大名,晚輩是早已聽聞多時的。”

錢有多接著說道:“公孫我劍的內裏追魂劍,其實並非可以使人不出血而死,隻不過出血的地方不在體外,而在體內而已。”

方孟海“晤”一聲,道:“難怪這劍法稱為內裏追魂劍了,真是厲害之極。”

錢有多道:“江湖中奇人異士多如恒河沙數,公孫我劍固然厲害,但卻也不是天下第一高手。”

方孟海道:“那麽天下第一高手又是誰?”

錢有多道:“暫時很難說,也許根本沒有人能成為天下第一高手,須知武功之道,往往有相生相克的情況出現,比方甲可以打贏乙,乙又可以打贏丙,倘若用這種方法推算,那麽甲就一定可以擊敗丙有餘了,但武學之奇,往往也就奇在這裏,等到甲、丙對陣之時,說不定丙會擊敗了甲,而且還會遊刃有餘,這就是相生相克的道理了。”

方孟海聽得不住點頭道:“前輩說得甚是,晚輩聆聽得益不淺。”

錢有多笑了笑,道:“這是題外話了,咱們且先進去看個究竟再說。”

當下兩人潛入古玩店中,不消片刻,已在一條走廓之內發現了一個人。

這人衣著華麗,臉上有顆黑痣,他斜斜立在一道欄杆旁邊,兩眼露出了驚懼絕望的神情。

“這人是誰?”方孟海吃了一驚。

“不出所料,果然有人死了。”錢有多歎了一口氣,說道:“這個人就是易無天。”

隻見易無天的咽喉上,沁出了一絲鮮血。

鮮血已幹,但是卻也不算幹得十分透徹。

方孟海看了-會,不禁吐出一口氣,道:“凶手的劍好快!”

錢有多冷笑道:“若不是第一流的快劍,又怎殺得了長安閻王?”

方孟海歎了口氣,道:“連長安閻王都給人殺了滅口,這下子又該怎麽辦?”

錢有多說道:“當然是要再追查下去的!”

方孟海道:“我們還可以去追查的人是誰?”

錢有多道:“殺易無天的人!”

方孟海目光一閃道:“前輩已知道是誰殺了易無天?”

錢有多道:“不知道。”

方孟海為之一陣泄氣,道:“既然連凶手中誰都不知道,又怎樣追查法?”

錢有多道:“去找樓夫人!”

方孟海道:“你認為樓夫人會知道許多我們不知道的事情嗎?”

錢有多點了點頭,道:“不錯。”

方孟海道:“既然這樣,我們馬上去找她。”

□□□

樓夫人的藥局,距離德村古玩店並不很遠,地點卻顯然旺盛得多了。

雖然現在已經是夜深時分了,但在藥局左側,還不時傳來陣陣猜拳行令的聲音。

那是一間酒家,是長安城內最著名的長樂樓。

方孟海本來一直都沒有饑餓的感覺,但到了長樂樓門外的時候,他忽然就覺得有點饑腸轆轆了。

錢有多望了方孟海一眼,忽然道:“是不是想喝點酒?”

方孟海搖頭不迭,道:“不,晚輩很少喝酒。”

錢有多道:“那麽以後就要多點磨練,以免給人瞧扁了。”

方孟海心中大奇,忖道:“莫非不懂喝酒的人,在江湖上就會給人瞧扁了?”

他想了又想,覺得這是沒有什麽道理的,正待追問,錢有多忽然拉著他走到一旁,道:

“長樂樓今晚有點古怪!”

方孟海一怔道:“有什麽古怪?”

錢有多道:“猜拳行令,本屬尋常之事,但老夫卻認得其中一人的聲音。”

方孟海又是一楞,道:“前輩認得這聲音是誰的?”

錢有多臉色沉重,道:“是一個極厲害的大魔頭,他有兩個外號,第一個叫‘茹毛飲血鬼獨夫’,另一個叫‘六親不認斷腸人’!”

方孟海大吃一驚,道:“是飲血峰血花宮宮主練驚虹?”

錢有多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道:“倘若老夫的耳朵不是出了問題的話,這猜拳行令之人,一定就是他。”

方孟海臉色一陣發白,道:“前輩曾經見過練老魔?”

“見過一次。”

“在什麽地方?”

“羊牯坑。”

“羊牯坑?這地方的名字好古怪。”

錢有多道:“這名字就算有點古怪,也比不上羊牯坑的主人那麽古怪。”

方孟海奇道:“一個山坑,居然也會有什麽主人嗎?”

錢有多道:“這並不是一個尋常的山坑,而是一個充滿奇珍異寶的山坑。”

方孟海一怔道:“山坑居然也會有奇珍異寶?這倒是聞所未聞的怪事。”

錢有多歎了口氣,道:“你以為羊牯坑的主人是個羊牯嗎?”

方孟海道:“我不知道,但住在豬棚裏的總不見得會是聰明的猴子或者凶猛的老虎吧!”

錢有多道:“豬棚裏也許不會有猴子和老虎,但卻有可能會有狐狸。”

“狐狸?”

“不錯,而且還是最狡猾的一種。”

“狐狸住在豬棚裏又有什麽好處。”

“豬太臭,豬糞更臭,而這種臭氣,正好可以掩蓋了狐狸的騷味,使鼻子最靈的獵犬也無法把它找出來。”

方孟海點點頭,道:“亦是道理。”

錢有多道:“且說那羊牯坑的主人,表麵上看來真是一條又肥又大的羊牯,但真正做了羊牯的,往往都是那些想向他打主意的人。”

方孟海“啊”一聲,道:“這也不錯,正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用這種方法來對付江湖上的敗類,那是最好不過的。”

錢有多卻忽然臉色一沉,道:“你是不是故意在氣老夫?”

方孟海一呆,莫名其妙地道:“晚輩豈有此心?前輩何出此言?”

錢有多瞪了他一眼,但過了片刻之後,臉色卻又漸漸緩和下來,道:“唉,老夫知道,你不是有意這樣說的,因為你根本就不知道,當年在羊牯坑裏所發生過的事。”

方孟海又是呆了一呆,道:“當年在羊牯坑發生什麽事情了?”

錢有多沉吟了片刻,才慢慢的道:“在十年前,老夫已被江湖上的朋友譽為‘九省棋俠’,無論對黑白子或者是象棋,都有極高的造詣,有一天,老夫在洛陽城外遇見了一個肥肥胖胖的富商,當時,他在五裏亭外獨自下棋。”

“獨自下棋?”

“不錯,世間上有許多孤寂的人,往往會用這種方法,自己跟自己對弈。”

“這可乏味極了。”

“但也可算是-種樂趣。”

“那富商的棋藝怎樣?”

“當時,老夫跳上了一棵大樹上暗中看,發覺他的棋藝實在不差。”

方孟海道:“不差到怎樣的地步?可以和前輩一較高下嗎?”

錢有多道:“當時,我恨不得他肯跟我賭棋。”

方孟海說道:“這麽說來,這胖子的棋藝,和你老人家相比,還是差了一大截了?”

錢有多道:“當時我認為是的。”

方孟海道:“莫非這胖胖的富商,其實是真正的棋藝高手?”

“你說對了。”錢有多歎了口氣,道:“但他故意掩藏實力,使老夫以為羊牯就在眼前!”

方孟海道:“你後來跟他賭棋?”

錢有多道:“是的。”

方孟海道:“你贏了?”

錢有多道:“有贏有輸。”

方孟海道:“你已盡力?還是故意相讓?”

錢有多道:“當然是故意讓他,否則他很快就會輸得索然無味了。”

方孟海道:“照這麽說,他根本不是前輩的敵手。”

錢有多道:“那時候我的想法和你一模一樣,我故意又贏又輸,是想放長線釣大魚。”

方孟海道:“他上釣了沒有?”

錢有多道:“上釣了,我們弈棋的賭注越來越大,他還把我帶到他的家裏一決高下。”

方孟海道:“你沒有懷疑對方也是個放長線釣大魚的高手嗎?”

錢有多道:“一點也沒有懷疑過。”

方孟海道:“為什麽?”

錢有多道:“因為當時我以為自己一定可以把對方玩弄於股掌之上的,而且我根本就不是什麽大魚,隻是一條光棍。”

方孟海道:“後來怎樣?”

錢有多道:“那家夥輸得很慘,一口氣輸了八局。”

方孟海問道:“那麽,前輩贏了多少錢?”

錢有多道:“最初四局,我們隻賭一千兩,但到了後來那四局,賭注已增加至一萬兩。”

方孟海舌頭一伸,道:“前輩連續贏了他八局,豈不是總共贏了他四萬四千兩了?”

錢有多點點頭,道:“不錯,當時,老夫已心滿意足,有了打退堂鼓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