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必理這才悠然一笑,道:“俺曾點了你的啞穴,就算你向俺瞪眼,也是應該的。”

舒一照這才恍然大悟,不由嘿嘿冷笑,道:“難怪鮑老五沉靜得出奇,原來剛才變了啞吧!”

鮑正行沒有回敬他兩句,卻道:“計大師和李堡主的說話,真是古怪之極,不知道那是什麽意思?”

豹娘子突然開口,沉聲說道:“他們兩人說的暗語,外人自然會有一頭霧水之感。”

鮑正行“哦”了一聲,隨即道:“明人不說暗語,古有明訓,計大師這般行藏,卻不知道還算不算是個正人君子?”

沈必理立時瞪著他,臉上的表情仿佛馬上又要點住他的啞穴。

鮑正行隻好閉嘴,接著隨手抓了一塊又厚又大的年糕塞進口腔裏。

計神工跟著李不不向“不大不小廳”後麵走了過去,過了一盞茶時光左右才走了出來。

常掛珠早已等得不大耐煩,連忙問道:“到底怎麽啦?”

計神工道:“你能否不問?”

常掛珠一楞,道:“不問又怎知道一切?”

計神工道:“欲知一切,跟著我走便可以了。”

常掛珠道:“走往哪裏?”

計神工道:“我走往哪裏,你們便走往哪裏。”

鮑正行立時目光大亮,道:“你是說我們?”

計神工淡淡道:“你若喜歡留下,自然是不必離開的。”

鮑正行忙說道:“俺不留下,俺不留下!”

計神工道:“事不宜遲,咱們速速出發可也!”語畢,帶領著眾人向“不大不小廳”後麵進發。

□□□

在“不大不小廳”的背後,居然有一座用大理石砌成的水池。

水池的水很淺,但卻很混濁,李不不首先跳了進去。

水才及膝,眾人皆莫名其妙。

常掛珠首先問道:“你這又是幹什麽的?”

李不不笑了笑,道:“這水池底下,有些奇妙。”話猶未了,水池邊的一堵高牆,突然從中間裂了開來。

眾人又是一怔。

隻見這一堵牆已緩緩地一分為二,中間出現了一道僅容一人通過的窄門。

嶽小玉立時明白過來,忖道:“李堡主跳進池裏,原來是用腳來踩動機關括掣,旁人若不懂得,隻怕在這裏待上一年半載,也未必能夠打開定道暗門。”

隻聽見鮑正行問道:“這道暗門,可以通往什麽地方?”

計神工道:“現在你最好不要問。”

常掛珠也問道:“咱們是不是要走過去?”

計神工道:“怕死的就不要走。”

常掛珠一拍胸口,大聲道:“你看俺像個怕死之徒嗎?”

計神工淡淡一笑,道:“看來不像,但實際上也許真的很怕死!”

“計老前輩太小覷咱們江東五傑了!”常掛珠忽然地哼了一聲,首先昂然大步向窄門走了過去。

鮑正行道:“小心機關!”

常掛珠道:“縱然萬劍穿心,俺也不怕。”說完這兩句話之後,人已經穿過窄門。

但他才走了兩三步,馬上又倒退了回來,鮑正行眉毛一揚,問道:“是否中伏啦?”

常掛珠怪眼一翻,道:“難怪人人都說狗嘴長不出象牙,你少說兩句不吉利的廢話行不行?”

鮑正行道:“當然可以。”

“俺也知道他一定可以。”舒一照眨了眨眼,道:“老五每天最少要說一千句不吉利的廢話,就算少說兩句,還有九百九十八句可以噴將出來,那自然是半點也不打緊的。”

鮑正行“嗤”了一聲,卻沒有反駁過去,隻是回頭問常掛珠,道:“老大,幹嘛退了回來?”

常掛珠道:“因為裏麵黑得緊。”

鮑正行道:“黑得緊,是不是有個黑衣人正在磨墨,所以黑上加黑了?”

常掛珠道:“裏麵一片潦黑,就算有八萬九千個黑衣人在裏麵磨墨,俺也沒法子瞧得見的。”

鮑正行“哦”了一聲,道:“你不是曾經說過自己目光如炬,有夜視能力嗎?”

常掛珠一怔,道:“俺什麽時候這樣吹噓過?”

鮑正行道:“在十二年前的一個晚上,那一晚你喝了五斤高梁、三斤女兒紅、四斤米酒、六碗茶、八碗清湯、一湯羹豆漿,還有半斤雞蛋加鹽煮成的滾水……”

白世儒咳嗽一聲,說道:“我明白了,那是老大醉後之言,如此倒是作不得準的。”

鮑正行道:“你又錯了,他是在那天上午說的。”

白世儒一呆,說道:“既然是上午說的,那麽那天晚上他喝酒的事又何必提起呢?”

鮑正行微笑道:“提提也不妨,好讓大家都知道,咱們的老大酒量是如何的驚人法。”

白世儒皺了皺眉,欲言又止。

這時候,忽然有人提著燈籠出現,那是睡覺堡的四個青衣武士。

常掛珠連忙討取了一盞燈籠,瞧了好一會才說道:“這燈籠很好,俺又再進去可也。”

四盞燈籠不算多,但卻已很足夠。

原來大窄門的背後,是一條又長又窄的地道。

這地道婉蜒曲折,也不知道是通往到什麽地方去的。

嶽小玉一直走在小惡女的背後,而小惡女卻不斷地照顧著豹娘子。

嶽小玉隻覺得小惡女身上散發出陣陣幽香,聞者甚感舒泰,不由暗暗歎道:“女兒家終究是女兒家,這小惡女雖然有時候凶惡得緊,但平時也是香氣襲人,很是要命的。”

想到這裏,忽然回頭望望背後一人。

在他背後跟著的是遊出海。

每當遊出海望著嶽小玉和小惡女的時候,臉上表情總是有點怪怪的。

□□□

在常掛珠的“帶領”之下,眾人走了足足整個時辰。

鮑正行早已說話多多,這時候忍不住又道:“這條地道長得厲害,好像沒有盡頭似的。”

舒一照道:“如此工程,真乃宏偉之極,正像是那條萬裏長城一般。”

白世儒應著道:“但即使是萬裏長城,也會有盡頭的。”

舒一照道:“但這地道若真的沒有盡頭,豈非慘哉之極耶?”

白世儒道:“天下間任何地道都會有盡頭的,你不要胡說八道。”

鮑正行搖頭不迭,道:“老三言之差矣!差矣之又差矣!”

白世儒冷冷一笑,道:“哼!何差之有?”

鮑正行道:“天下間絕大多數地道都有盡頭,那是不錯的,但有些地道,的確沒有盡頭,就算你走一輩子以至三十輩子,還是走不到盡頭的。”

白世儒“呸”了一聲,道:“荒謬!天下間哪有這樣的地道?”

鮑正行道:“不是沒有,而是你孤陋寡聞,沒見識過而已。”

白世儒道:“你少弄玄虛,總之,我不相信。”

鮑正行道:“你敢不敢跟俺打賭?”

白世儒正想說道:“當然敢。”嶽小玉卻搶先一步,道:“白三哥絕不可賭。”

白世儒奇道:“為什麽不可賭?”

嶽小玉道:“因為你若賭了,隻會輸絕不會贏。”

白世儒大不服氣,道:“你怎知我非輸不可,難道連你也認為天下間會有一條地道是永無盡頭的?”

嶽小玉道:“倘若地道是圓的,那就會永無盡頭了!”

白世儒這才恍然,鮑正行卻在大呼不止,怪聲叫道:“嶽宮主何以壞了俺的財路?這蠢書生若跟俺賭,這下子非要他輸得身家清清白白不可!”

常掛珠在前頭聽了,不由喝道:“咱們是同生共死的好兄弟,怎可以自己人騙自己人的財物。”

鮑正行“呃”了一聲,笑道:“這不是騙,是賭-”

常掛珠冷笑道:“十賭九騙,所以賭也就是騙。”

鮑正行卻歎了口氣,道:“怎麽這地道總是走不完的?”

舒一照皺皺眉,道:“難道這就是圓的地道嗎?”

“唉呀!這可乖乖不得了!”鮑正行吃了一驚,道:“莫非這條地道,居然是個陷井乎?”

常掛珠在前麵叱道:“別疑神疑鬼,這些話若是被李堡主聽見了,豈非沒趣之極?”

鮑正行苦著臉叫道:“俺這兩條腿更加沒趣了。”

常掛珠冷冷一笑,道:“若太沒趣,最好馬上將之砍掉下來。”

鮑正行道:“不砍!不砍!一砍下去,隻怕九輩子也出不了這條地道。”

舒一照歎了口氣,道:“但現在這條地道好像越來越圓了,咱們是否真的在兜著圈子走來走去?”

“少放庇!”常掛珠在前麵沉聲道:“俺已看見了光。”

“什麽光?”

“星星光還是月亮?”

“也許是眼光光……”

“放屁!”常掛珠叱喝了一聲,道:“俺看見的是燭光!”

“一支燭光?”

“不!最少有一百支以上。”常掛珠的聲音顯得相當興奮。

漸漸地,跟在後麵的人也看見那些燭光了。

他們終於通過這條漫長的地道,來到了一座氣氛沉肅的大殿內。

這殿堂很寬敞,但布置卻很簡單,除了中間有兩座銅爐之外,四周空****的,隻有在一張長達兩丈的石桌上,燃點著一百零八根蠟燭。

在石桌後麵,坐著了兩個蒙麵人,他們除了露出眼睛之外,連雙手也戴上了黑皮手套。

這兩個蒙麵人的頭罩都是黑色的,但所穿著的衣裳卻有所不同。

左邊一人全身金黃大袍,雖然蒙住了麵,也給人有著一種極具威嚴的感覺。

而右邊一人,卻是五短身材,穿的是一襲粗布藍衣褲。

常掛珠從地道鑽出來之後,劈頭第一句便問道:“兩位是什麽人?”

金黃袍蒙麵人幹咳一聲,緩緩道:“拿來!”

“拿來?”常掛珠莫名其妙,道:“拿什麽來?”

鮑正行“哼”了一聲,瞪著常掛珠道:“你這一問真是多餘。”

常掛珠一怔,道:“你已經知道了答案?”

鮑正行道:“怎會不知道,他這句話的意思,當然就是:‘拿命來!’”

常掛珠吃了一驚,問道:“為什麽要‘拿命來’?”

鮑正行說道:“不是‘拿命來’,難道是‘拿頭發來’或者是‘拿腳趾甲來’嗎?”

眾人都是聽得眉頭大皺,沈必理早已忍耐不住,倏然出手,又點了他的啞穴。

常掛珠登時臉色一沉,目注著沈必理道:“你這是幹什麽的?他說什麽幹你什麽事,為什麽要點了他的啞穴?”

原來常掛珠是“江東五傑”之首,他看見鮑正行給人點了啞穴,不禁為之生氣起來。

沈必理見他不高興,也不為己甚,立時出手把鮑正行的啞穴解了。

鮑正行立刻“吃吃”怪笑,望著沈必理道:“哈哈,可不可以繼續說……”話猶未了,“啞穴”忽然又給人點住。

這一次,點他啞穴的人,居然是常掛珠。

常掛珠冷冷一笑,道:“沈總調度點你啞穴,其實是沒有半分錯的,但由俺這個老大來出手,卻是他媽的合情合理得多了。”

嶽小玉在心中暗暗好笑,忖道:“怪人怪事層出不窮,這常老大倒也妙絕得緊呢!”

這時候,那個穿金黃袍的蒙麵人又幹咳了一聲,道:“拿來。”

常掛珠正想說話,計神工已站了出來,朗聲道:“令牌在我這裏。”

眾人一望,隻見他手裏拈著一塊紫青色金牌,約莫有手掌般大小。

計神工說完那句話之後,右手輕輕一揚,手中令牌便在半空之中徐徐地移動,直向那蒙麵人身邊“飄”了過去。

白世儒首先忍不住喝采道:“哇!好內力!”

金黃袍蒙麵人接過令牌,仔細地瞧了半晌,然後又把令牌遞給另一個蒙麵人。

藍衣蒙麵人比金黃袍蒙麵人瞧得更加仔細,更加認真。

足足過了一盞茶之久,這藍衣蒙麵人才把令牌放在懷中,然後說道:“這令牌是真的嗎?”

常掛珠笑了笑道:“兩位瞧了這許久,當然是真的。”

藍衣蒙麵人冷哼一聲,從頭罩裏透射出來的目光凜凜生威,常掛珠討了個沒趣,隻得沉默下來。

那金黃袍蒙麵人卻輕輕地歎了一口氣,道:“從計大師手裏交出來的令牌,就算是假的,隻怕也很難可以辨認出來。”

言下之意,分明是說計神工雕造手藝天下無雙,就算是雕造贗品冒充,也是易如反掌之事。

計大師沒有生氣,反而嗬嗬一笑,說道:“這位兄台真是太褒獎我這個老頭兒了……”

金黃袍蒙麵人道:“這不是褒獎,乃是實話實說。”

計大師道:“咱們已來到這裏,但不知道這是什麽地方?”

金黃袍蒙麵人道:“桃源驛。”

“桃源驛!”計大師道:“是否從此地出發,很快就可以到達金殿?”

金黃袍蒙麵人道:“可以快,也可以慢。”

藍衣蒙麵人接著道:“快則一瞬間即可到達,慢則十年八載,甚至是窮一生之力,也未必可以到達目的地。”

計大師道:“聽兩位兄台之言,似乎根本就不相信令牌是真的。”

金黃袍蒙麵人搖了搖頭,道:“計大師此言差矣,就算我們不相信這塊令牌,也該信任大師。”

計大師淡然一笑,道:“謝謝兩位看得起我這個老頭兒。”

藍衣蒙麵人道:“諸位既已到了桃源驛,就該放下所有兵刃。”

常掛珠臉色一變,道:“這是什麽道理?”

藍衣蒙麵人道:“桃源驛乃桃源金殿前的哨崗,無論是誰想進入桃源金殿,都必須把身上所有的兵刃,以至暗器全部解除。”

常掛珠道:“就像是武當山下解劍崖的規矩?”

藍衣蒙麵人點了點頭,道:“正是這樣。”

常掛珠麵露狐疑之色,忍不住問豹娘子,道:“是不是這樣的?”

豹娘子立時怒叫起來,道:“胡說!桃源金殿從來都沒有這種規矩,這兩個是什麽人?”

她是桃源金殿中人,她這樣說,人人無不為之麵上變色。

計神工登時發出一聲怒叱,道:“好大膽的狗賊,竟敢在這裏裝神弄鬼!”

常掛珠也怒聲道:“李不不呢?哼!這狗東西存心陷害咱們,非要找他算帳不可!”

計神工道:“這不關李不不的事!”

常掛珠道:“是這個姓李的家夥把咱們引到這裏來的,怎能說與他無關?”

計神工沉聲道:“李堡主隻是負責看守這條地道的入口,至於桃源驛裏發生了什麽變故,他也是完全無從知道的。”

常掛珠冷笑道:“但俺還是覺得此人可疑!”

計神工哼了一聲,道:“這麽說,連我這個老頭兒也很值得可疑了?”

常掛珠道:“俺可沒這麽說……”

計神工道:“嘴裏不說,心裏這麽想也是一樣的。”

常掛珠給計神工罵得臉色鐵青,卻又不知道該怎樣去反駁,而就在這時候,在地道出口之處,突然有一件東西拋了出來,眾人定睛一看,居然是一個血淋淋的人頭。

“李不不!”鮑正行首先怪叫起來。

舒一照詫異地望著他,道:“你怎麽又可以說話了?”

鮑正行一怔,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真正原因。

原來常掛珠的點穴功夫,遠遠不及沈必理,加上鮑正行驟然看見人頭飛滾而至的情景,不禁為之毛骨悚然,這一驚之下,反而加速了內功運行,於是在不覺間又衝開了被點住的啞穴,但這時候,他可不可以說話,大家是一點也不會關心的。

每個人的目光,都隻是集中在那顆血淋淋的人頭之上。

那是李不不的腦袋。

在不久之前,這人還是談笑風生的,但忽然間卻已身首異處,死得不明不白。

接著,又有一人從地道裏直射而出。

那是一個和尚,爽快和尚!

□□□

爽快和尚直射出來的時候,他的身影十分古怪。

他不像是個人,而是像一杆筆直的鐵槍。

他也不是自己這樣標出來,而是給人用軟索緊緊綁著手腳,然後從地道裏直扔出來的。

當他給人扔出來的時候,他還能夠說話。

隻聽得他大叫了一聲,道:“天恨可惡可殺”

但是他隻能叫出了這六個字,一把刀柄上雕鑄著金骷髏的飛刀已射入了他的麵龐。

□□□

飛刀是從金黃袍蒙麵人衣袖裏射出來的。

他出手極快,快得沒有多少人可以看得見。

但嶽小玉居然看見了。

他一直注意著這兩個蒙麵人,所以能夠看見他怎樣出手。

連他自己都有點驚奇,自己的眼力怎麽好像比從前銳利得多了。

爽快和尚臉上中刀之後,幾乎立刻就死。

但他所說的幾個字,仍然在眾人的耳朵裏**漾不已。

“天恨可惡可殺”

天恨!

居然又是天恨中人逼殺而來了!

隻見爽快和尚仆倒在地上,兩眼圓睜,一臉既驚駭又憤怒的樣子。

他是憤怒遠超驚駭的。

群豪也是一樣。

“禿驢!”沈必理怒喊著道:“你怎可以在這個時候,在這個地方呢?”

爽快和尚沒有回答,他活著的時候為人爽快,死也死得爽快。

那金黃袍蒙麵人卻笑了,他的笑聲陰森之極,簡直不像是人的聲音。

“誰?你們到底是誰?”沈必理把倚馬神劍從鞘裏抽出來,一臉殺氣衝天的樣子。

金黃袍蒙麵人沒有回答。

地道出口處,終於又出現了另外一群人。

這一群人總共是八個,分別穿著紅、黃,紫、白、黑、青、杏和灰色的緊身衣裳。

這八個人之中,有一個是女子,她穿的是一襲紅衣。

這紅衣女子高髻雲發,臉龐雪白而清秀,是個二十出頭的人間絕色。

但另外七人,卻個個相貌猙獰,容顏醜惡,其中有兩人還滿臉刀疤,又有一個是天生的駝子。

那駝子身形最矮小,但他年紀卻是最大,他看來最少也已六十歲。

當計神工看見這八個人的時候,居然打了一個嗬欠,道:“我道是誰,原來是‘幽冥駝王’聶九公來了。”

他說得輕描淡寫,但豹娘子的臉色卻立刻變了。

“聶九公!”豹娘子聲音裏忽然充滿了怨毒的恨意,道:“你終於來了!”

那老駝子也斜著眼瞧著她,看了半晌,才陰惻惻地笑道:“你不是豹娘子嗎?怎麽弄到這個地步,連一隻招子也不見了?”

豹娘子冷笑一聲,道:“不要說廢話,你是不是想找我家主人報仇?”

聶九公眼中發出了冷厲的寒芒,道:“別裝模作樣,慕容老人已死,這件事早已傳遍了整個江湖,老夫又怎會去找一個死人來報複?”

計神工冷然道:“這也沒有什麽困難的,隻要你也掉進黃泉裏,就一定可以找到心目中的仇人!”

聶九公吃吃地笑起來,道:“計大師,你已經老了,還在江湖上爭鋒比勝,隻怕會力不從心哩!”

計神工悠然一笑,道:“憑你這種道行,就想激怒我這個老頭兒嗎?”

聶九公道:“我隻覺得你太多事,正是活到一百歲還不知道自己幼稚天真。”

計神工又是哈哈一笑,道:“我是幼稚天真,但你呢?你認為自己是個什麽東西?是真正的天才?還是個自以為是的白癡兒童?”

聶九公的臉色立刻鐵青。

但他很快又恢複到原來的樣子,冷然道:“今天我很高興,很高興可以遇上武林中最混帳的老怪物!”

計神工沒有回應他,卻望著已然氣絕的爽快和尚。

爽快和尚死了,而且在死之前,首先給人用軟索綁緊著身子,然後又給人當作鐵槍一般從地道裏筆直飛射出來……

當然,最致命的一擊,還是那一柄飛刀!

“唉!爽快和尚,你是不是死得太不明不白了?”計神工輕輕地歎了口氣。

聶九公就在他歎氣之際,忽然揚手攻出一刀。

刀是軟的,它一直卷在聶九公的衣袖裏。

“霍”地一刀,刀光有如電光石火,但計神工卻從刀鋒之下輕輕飄了出去。

聶九公也不去追擊,隻是左手一揮,和他一起出現的白衣人和黑衣人已雙雙出手,分從左右夾擊計神工。

計神工倏地大喝一聲,道:“報上姓名來!”

白衣人道:“無姓!”

黑衣人道:“無名!”

計神工冷笑道:“原來不但是無主孤魂,更是無名無姓之野鬼!”

黑衣人應聲道:“人在江湖,姓名不重要……”

白衣人緊接道:“最重要的隻有武功!武功!”

“說得好!”計神工衣衫一抖,兩袖獵獵震動,道:“但你們的武功,一點也不好呢!”

黑衣人不相信,立即反手連環劈出了九刀。

白衣人也不相信,手中的一對短鋼叉交錯出擊,晃眼間已經左五右八攻出十三招。

計神工都避了過去,他在快刀和鋼叉狂攻之下,輕易地揮出了兩掌。

計神工這兩掌,看來輕輕柔柔的,全然沒有半點霸氣。

但這兩人,卻突然麵色死灰,額上冷汗狂滴如雨。

聶九公麵上也同時一陣抽搐,現在,他總算見識過了計神工的“手斧”。

□□□

江湖有四大師,名氣最響亮的就是眼前這位“鬼斧大師”計神工。

既然號稱“鬼斧”,他當然是有一柄斧頭的。

其實,計神工之所以被稱為“鬼斧”,除了他的確擁有一柄鋒利的“鬼王板斧”之外,最重要的還是他的“手藝”。

計大師能雕刻最上乘的工藝品,直至如今仍然把江湖中人弄得瘋瘋癲癲,神不守舍的“玉山羊”,就是出自這位“鬼斧大師”之手。

“鬼斧大師”計神工,這個外號連帶名字在內,也著實含有“鬼斧神工”的意思。

計神工的“鬼王板斧”,在江湖上的兵器中固然是堪稱一絕,但這十餘年來計神工已沒有把它帶在身上。

他已不必再用“鬼王板斧”。

現在,他若是對付敵人,隻憑一對肉掌已很足夠。

他這對肉掌,在凝聚內力之後,就是斧,鐵一般的“手斧”!

計大師手斧一出,黑衣人立斃,白衣人也同樣活不下去。

“好武功!”那紅衣女子忽然嫵媚地一笑。

計大師驀然回頭,冷然地望著這笑盈盈的絕色麗人,道:“你也知道這是好武功嗎?”

紅衣女子又笑了,笑意猶如春日豔陽下**漾著的碧波,她道:“我的武功雖然不怎麽好,但卻還可算是個識貨的人。”

計大師悠悠地道:“你走吧!”

“走?”紅衣女子“咯咯”而笑道:“我還沒有死在你的手斧之下,為什麽要走呢?”

計大師雙目忽然射出厲光,聲音沉實有如擊石,道:“等到你中了我的手斧,你還能走得了嗎?”

紅衣女子柳眉倒豎,接著卻又嫣然一笑,道:“能夠死在江湖四大師之一的手裏,那是小女子的殊榮,至於走得了還是走不了,已是半點也不重要。”

計大師沉著臉叱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終日跟著‘幽冥駝王’,遲早會累了你這一生!”

紅衣女子淡淡一笑,道:“你弄錯了,不是我跟著老駝子,是老駝子總是跟著我。”計神工目光悠地一轉,直瞪著聶九公,想看看他有什麽反應。

但聶九公連半點反應也沒有,好像根本沒聽見這位紅衣女子的說話,又仿佛已經默認下來。

嶽小玉越瞧越奇,心想:“這女子是什麽人?總是離奇莫測似的。”

計神工幹咳兩聲,突然間問聶九公道:“你可曾想過,你這個人是越老越不長進了?”

聶九公還是默然無語,而臉色如鐵一般。

紅衣女子卻在這時候站在聶九公的身邊,語聲輕柔地道:“慕容老人是否曾經把你害得好慘?”

聶九公立時一聲怒叫道:“這已死的老匹夫,殺了老夫兩個徒兒,一個寵妾,還把老夫的‘天駝金載’毀了!”

紅衣女子道:“這算不算是欺人太甚呢?”

聶九公忿然道:“當然算!”

紅衣女子道:“所以,你應該報仇!報仇!誓報此血海深仇,對不?”

聶九公道:“當然對!但慕容老人已死了!”

紅衣女子道:“慕容老人雖死,但他的女兒還在。”

聶九公倏然睜目,聲音淒厲地喝道:“誰是他的女兒?”

紅衣女子冷笑,忽然從腰間拔出一把尺。

那是一把很罕見的銀尺。

在這一把銀尺的中間,一邊鑲著碧玉,而另一邊卻鑲著七顆又圓又大的明珠。

紅衣女子拔出這把銀尺,接著對小惡女遙遙一指,道:“她叫慕容蝶蝶,是慕容老人的小女兒。”

“哦?小女兒?”嶽小玉心中一動,忖道:“這麽說,她還有兄長或是姊姊了?”

聶九公突然發出一聲仰天狂吼,然後兩眼有如毒蛇筆直盯著小惡女。

小惡女卻不怕他,也衝前兩步,目光冰冷地盯回過去。

聶九公喉嚨裏發出低沉的嘯聲,聽來就像是豺狼一樣地恐怖。

嶽小玉卻突然搶在小惡女前頭,對聶九公喝道:“駝背老烏龜,你是吃不飽還是滿肚王八臭屁放不出?好端端的為什麽向人家兩眼直瞪!”

聶九公一聽之下,隻覺得腦門轟然大炸一般,全身血液直往上衝。

他憤然極了,憤怒得連頭上的毛發也為之根根豎起。

“乳臭未幹的小子,你……”

“放你祖奶奶的豬屁!”常掛珠豈甘寂寞,也迅速搶前粗聲粗氣地喝住聶九公,道:

“這位嶽宮主,乃飲血峰血花宮主人,幾時輪到你這種煮熟彎背死寸蝦言出不大大的不敬!”

鮑正行見老大罵得興高采烈,自然也是不甘後人,立刻緊接著扯直嗓子叫罵:“他媽的巴拉子王八羔直娘賊嗚希共花拉臭蛋的驢,滾你祖宗九十九代半!”

舒一照奇怪地望住他,道:“你到底在罵什麽鳥?”

鮑正行一拍腳膛,“吃吃”怪笑道:“什麽鳥都罵。”

便在此時,聶九公已發出一聲鋪天卷地的巨喝,又駝又矮的身形同時暴長,撲起。

刀光急閃,如匹練破空。

他出刀如電,全力向小惡女展開了衝殺。

就在這刹那間,一人倏地出手,衣袂閃動地攔住了聶九公這一刀。

聶九公不理,刀勢潑辣地攻出,但是他才攻出一刀,咽喉已被一隻可怕的手捏緊。

這一捏的時間極是短暫,但眾人都已聽見聶九公“啊”了一聲,叫了出來。

聶九公就隻是這麽“啊”聲叫了一下,整個人就立刻崩潰了。

刀光已完全消失,但那駝背的身軀有如斷線風箏般,給一股大力揮甩出去。

隻聽“砰”然一聲,聶九公的曲背重重撞在牆壁上,然後就七竅流血,硬直直地跌倒在地上。

他隻劈出一刀,就已敗了、死了。

殺他的人,也隻是用了一招武功,而這一招武功,看來甚至不像是武功,隻是像個造陶瓷的師父摔破一隻燒壞了的瓷瓶那樣。

這人比聶九公還老幾十歲。

他當然就是“鬼斧大師”計神工。

□□□

計神工在舉手投足之間,就已先殺了“幽冥駝王”聶九公。

嶽小玉不由大聲喝采,道:“真乃絕世高手也!”

金黃袍蒙麵人卻冷笑一聲,道:“小嶽子,你是不是又想拜這一個絕世高手為師了?”

嶽小玉揚了揚眉,道:“本座已拜師在‘笑公爵’公孫先生門下。”

金黃袍蒙麵人冷哼了一下,道:“公孫我劍算得上什麽!”

計神工立時道:“我這個老頭兒雖比嶽小玉師父癡長逾二十歲,但若論武功,卻是以公孫先生優勝多矣!”

金黃袍蒙麵人瞳孔中露出了倔傲光芒,“嘎”聲笑道:“人貴自知,你這幾句話倒是說得半點不錯的。”

計神工清脆地拍了拍手,說道:“我已活了九十歲,還有什麽事情是看不開的。”

“看得開!看得開!”金黃袍蒙麵人陰沉地奸笑著道:“既然你什麽事情都看得開,就不該直到現在還跟這群亡命之徒混在一起!”

“亡命之徒?”沈必理臉上眉肌抽搐著道:“你說我們是一群亡命之徒?”

金黃袍蒙麵人緩緩道:“不錯,若說得老實一點,你們不但是一群亡命之徒,簡直就像是一群喪家之犬!”

“放屁!放屁!”鮑正行掄拳跺腳,扯直嗓子罵道:“來來來,俺先跟你這個蒙頭蒙臉連屁也一並蒙掉的烏龜王八大戰三百回合!”說著,縱身向前跳出三步,向金黃袍蒙麵人擺出了挑戰的架式。

金黃袍蒙麵人猛然抖手,隻見他手中精芒一閃,鮑正行立刻“啊呀”一聲,仰天翻倒下去。

常掛珠大吃一驚,倉皇地叫道:“老五,你怎麽了?”

隻見鮑正行臉色蒼白,但卻突然又“骨碌”地站直了身子,道:“俺沒事。”

常掛珠一怔,金黃袍蒙麵人卻登時“咯咯”地笑了起來。

他手裏有一柄刀,刀柄鐫刻著形態可怖的骷髏頭。

常掛珠臉色鐵青,忍不住怒聲道:“為什麽不發刀?”

金黃袍蒙麵人道:“他配嗎?”

常掛珠道:“爽快和尚又怎樣?”

金黃袍蒙麵人道:“這禿驢也同樣不配,但我最討厭和尚,所以縱然他不配死在這種飛刀之下,我還是把他殺了。”

常掛珠怒道:“這是狗屁不通的廢話,也隻有你這種人才說得出來。”

計神工卻搖了搖頭,歎道:“你也別太生氣了,這個人,我老頭兒自有辦法對付。”

金黃袍蒙麵人冷冷一笑,道:“你若想在這裏逞強,那是不自量力。”

計神工道:“老頭兒並非誌在逞強,隻不過想把不速之客從這裏趕走。”

金黃袍蒙麵人道:“你說錯了,不速之客並不是我們,而是他們這一群亡命之徒、喪家之犬。”

計神工冷冷地逼視著這神秘的蒙麵人,道:“你的飛刀很好看,但為什麽一直都不向我這個老頭兒發射?”

金黃袍蒙麵人淡淡一笑,道:“你想知道真正的原因嗎?”

計神工道:“隻要你說,我當然會洗耳恭聽的。”

“理由簡單極了。”金黃袍蒙麵人道:“因為連你也不配!”

說完後麵這句話,蒙麵人又把飛刀緩緩地放入懷裏。

沈必理光火了。

他驀地大吼一聲,道:“你是說,連計大師那樣的高手也不配接你一刀?”

金黃袍蒙麵人發出了詭異的笑聲,道:“是的,他的確不配!”

“連他都不配,天下間還有誰配?”沈必理也笑了,笑聲中充滿了憤怒之意。

“當然有人。”金黃袍蒙麵人沒好氣地道:“在這武林之中,最少還有一個人,值得我用這把飛刀把他擊殺。”

“你說的這個人是誰?”

“菊癡。”

“葉上開?”沈必理的瞳孔倏地張開,臉上每一寸肌肉都在抽搐著。

他顯然是在震怒之中。

金黃袍蒙麵人的聲音聽來更是詭異幾分,他道:“雖然無論是誰,都可以死在我的飛刀之下,但真真正正配得上這種飛刀的人,上天下地,古往今來,也許就隻有菊癡葉上開而已。”

沈必理忽然笑了。

他這一笑,恍似已在一瞬間怒氣全消,代之而起的卻是不屑的譏諷。

“你是什麽人?憑你這點跑江湖賣藝的技倆,居然敢說出這種荒謬的話來?”

金黃袍蒙麵人沒有開口回答。

但他卻取出了另一件事物,那是一塊鐵牌,牌上鑄刻著兩個字。

這兩個字是:“恨帝!”

“恨帝!”沈必理身子一震,道:“你就是天恨幫的頭子恨帝?”

金黃袍蒙麵人淡淡一笑,良久才道:“你這次說對了!”

“對你娘的狗屁!”常掛珠陡地發出一聲巨喝,身如怪鳥般向這蒙麵人直撲而來。

金黃袍蒙麵人紋風不動,計神工卻把常掛珠攔住。

“別動!你不是他的對手!”計神工老實不客氣地說。

常掛珠把密底算盤用力一抖,氣呼呼地道:“生存死亡不是問題,最主要的還是先要挫一挫這烏龜王八的狂氣!”

計神工冷冷道:“你若一上來就死在他的手下,他的狂氣隻會更加厲害!”

常掛珠叫道:“別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

計神工道:“他們的威風,是絕對不會長久的。”

恨帝吃吃一笑,道:“計大師,你也該出手一試了。”

計神工道:“試什麽?”

恨帝說道:“試一試銀月夫人的銀玉尺!”

“銀月夫人?”計神工瞳孔收縮,沉聲道:“誰是銀月夫人?”

那紅衣女子悠然道:“我就是。”她在微笑,手中一柄銀玉尺也在這時候出手。

計大師氣定神閑,同時輕歎了一聲,道:“你還那麽年輕,為什麽已經是銀月妖王的女人?”

銀月夫人沒有回答,身形展動輕盈有如翩翩蝴蝶。

但她的身子在挪動時,已有一種無聲無息的殺氣,向計神工掩蓋過來。

計神工卻連眼睛也不轉動一下,他采取以靜製動的戰略,完全不惱不火,整個人就像是一團棉花。

銀月夫人的殺著已連連不絕地使出。她手裏的銀玉尺不斷攻向計神工,而計神工卻隻是一味閃躲,並未還手。

銀月夫人的微笑已化為比冰還冷的冷笑,道:“你怎麽不殺我?是殺不了?還是舍不得向我這個纖纖弱質下手?”

計神工幹笑道:“倘若連你也算是個纖纖弱質,那麽天下間的弱質女流就未免太可怕了。”

銀月夫人道:“但你現在卻真的舍不得下手,為什麽?為什麽?”她的聲音又忽然變得十分溫婉,眼神裏卻流露出狡黠的光芒。

嶽小玉心中暗暗叫道:“這個什麽銀月夫人,真不是個好東西,但計大師為什麽不屑向她施以致命的反擊?”

他實在無法明白個中原委。

但在他身旁的沈必理,卻把戰情看得十分透澈。

計大師的武功,隻比銀月夫人強而不弱!

但計大師與銀月夫人交戰之際,卻一直受到恨帝的牽製。

隻要計大師真的出手,立刻就會遭受到銀月夫人和恨帝的前後夾擊。

這還不算,在恨帝身邊,還有一個不知底蘊的藍衣蒙麵人。

這藍衣蒙麵人雖然身材矮小,但在計大師的感覺裏,這人絕不簡單。

最少,這藍衣蒙麵人絕不會比恨帝稍弱半籌。

這麽樣的一個人,實在深不可測,實在極其可怕。

計神工自然不是貪生怕死之徒,但他也不想吃敗仗。

不想吃敗仗,那是人之常情,尤其是眼前這一仗,已經不單隻關係他個人的勝負榮辱,也同時關係到這裏所有人的生與死。

計神工心裏這樣想:“我絕不可以敗,更不可以死,否則其他人也會完了!”

他這種想法,是偉大的,也是至勇至義的。

也正因為他有這種想法,所以這一戰他必須相當謹慎,萬萬不容有失。

可是,他這種想法,卻也令他陷入了險境。

真正牽製著計大師的,也許不是藍衣蒙麵人,也不是恨帝,而是銀月夫人。

因為倘若不是銀月夫人在這裏,計大師早已向恨帝和藍衣蒙麵人出手。

但勿論怎樣,計大師的形勢,著實是殊不樂觀的。

這一點,沈必理也已看出,所以,他不等形勢再變,已揮劍加入戰圈。

他一動手,對方穿黃衣、紫衣、青衣和杏色衣裳的殺手也一湧而至。

常掛珠睹狀,自然也不肯閑著,於是一場混戰終於在桃源驛裏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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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必理帶來的一批武士,他們的武功也相當不弱。

連沈必理都在拚命,這些武士當然紛紛亮出了兵刃,誓向強敵惡戰到底。

嶽小玉和小惡女站得極近,遊出海也在側邊。

嶽小玉擔心豹娘子眼睛初瞎,會給敵人殺個措手不及,便對小惡女說道:“咱們三個緊緊護著豹姨,誰敢挨近過來,咱們就把他剁成肉醬!”

小惡女還沒回答,豹娘子已嘿嘿冷笑道:“你少擔心豹姨,多擔心點自己好了。”

話猶未了,一個刀疤惡漢掄著一柄生鏽大刀,沒頭沒腦的向豹娘子直砸下來。

豹娘子聽聲辨影,反手就是一杖擊向那惡漢的胸前,但她雙目失明不久,單憑聽聲音揣測敵人的方位,實在是很靠不住的。

所以她這一杖去勢雖快,但杖梢隻能在那惡漢胸前擦過。

惡漢見她兩眼巳瞎,這一杖又捏拿得不怎麽準確,登時生了輕慢之心,冷不防小惡女從側邊殺出,一劍刺爆了他右眼。

嶽小玉哈哈一笑,拍手叫道:“這一劍刺得好,最好連了的左眼也一並刺瞎,讓他無法再欺負別的瞎子!”

“胡說!豹姨不是瞎子!”小惡女尖叫起來,道:“她心明如鏡,比誰都看得更深更遠更清楚!”

嶽小玉給她一罵,才知道自己說錯了話,忙道:“是我一時糊塗,小惡女姊姊休怪!”

他把“小惡女姊姊”這幾個字拖長來說,而且語氣很是古怪有趣,小惡女雖在悲怒交集之中,卻也不禁為之一陣失笑。

那惡漢給小惡女刺殺了一隻眼,更是凶性大發,驀地一招“殺氣如山”,刀勢淩厲十足地向小惡女直逼過來。

但他這一刀隻攻出了一半,一根渾鐵禪杖已直戳他的心窩。

是豹娘子出手殺了他。

惡漢中杖後痛苦地倒下,他臨死前的一句話是“好凶辣的瞎婆娘……”

小惡女臉色煞白,不等他再說下去,又再伸手一劍刺穿了他的咽喉。

這時候,沈必理、常掛珠、白世儒、舒一照和鮑正行等人,已陷入了極艱險的苦戰之中。

沈必理武功最高,而且又有倚馬神劍在手,銀月夫人碰上了他,自然不怎麽好對付。

計大師本與銀月夫人支手,見沈必理加入戰圈,便悄然退了開來。

他不想隨便殺人,尤其是女人。

所以,沈必理代他接下了銀月夫人,計大師是很合意的。

他寧願與恨帝和那個神秘的藍衣蒙麵人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