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才現出魚肚白色。

曉色朦朧中,四道人影快速地登上一座山峰的絕頂,那是附近十多座山峰中最高的一座山峰。

這四道人影就是嶽小玉、布狂風、布大、布二等四人。

絕頂上已經有一個人在等著,這個人就是遊出海。

遊出海當然也長大了,長得跟嶽小玉一樣的瀟灑、健壯。

嶽小玉一把握住遊出海的健腕,搖撼道:“遊出海,這下子你是遊上山了。”

遊出海呲牙咧嘴大嚷道:“救命呀!我的手腕快被你捏斷了!”

嶽小王連忙鬆手歉笑道:“抱歉!老子高興得忘了形……”

遊出海道:“高興得忘形還幾乎捏斷我的手腕,如果不高興的時候,我遊出海豈非要嗚呼哀哉完蛋大吉外加永不超生……”

布狂風打斷他的話道:“夠了,小叫化,說正經事吧!”

遊出海已正式成為丐幫幫主諸葛酒尊的徒弟,叫他“小叫化”,倒也是名正言順。

遊出海胸脯一挺,道:“是!”

布狂風道:“這兩天中,天狼穀中有沒有新的情況?”

“有,昨天有一條大魚被送了進去。”

“是誰?”

“神通教教主的女兒萬大小姐。”

布狂風轉向嶽小玉道:“這條魚雖然不能跟令師相提並論,卻也不算小子。”

嶽小王道:“老子有同感。”

布狂風道:“到目前為止,咱們已能確定,被囚於天狼穀中的高手,除令師之外,還有神通教的萬大小姐和丐幫的一位八結長老,隻要這三位解救出來,則敵消我長,對咱們好處多多。”

遊出海道:“可是,萬大小姐可不是咱們的朋友呀!”

布狂風道:“萬大小姐雖然不是咱們的朋友,卻是天恨幫的敵人,敵人的敵人縱然不能成為咱們的朋友,至少可以幫咱們消滅敵人的力量,是不是?”

遊出海道:“這是說,咱們今宵也要將萬大小姐解救出來?”

布狂風道:“順水人情,又何樂而不為。”

嶽小玉道:“好一個順水人情,天恨幫與神通教的火拚,已鑼密鼓緊,即時展開最後大決戰,到時候,天恨幫一定以萬大小姐的生命為要挾,向神通教討價還價,在節骨眼上,萬大小姐突然出現,那真是妙哉又絕哉!哈哈哈……”

布狂風道:“話是不錯,但真正的關鍵,卻在你小子身上。”

嶽小玉一楞,道:“我……”

布狂風道:“如果你小嶽子今宵不能順利完成任務,問題就多多了。”

嶽小玉啞然一笑,一拍胸脯,道:“沒問題,本宮主天降福星、百靈嗬護,任何險阻,保證迎刃而解。”

說到這兒,才苦笑著歎口氣,道:“對了,天狼穀到底是他媽的什麽樣子?老子還沒有看到呀!”

天狼穀是一個形勢奇險又奇絕的峽穀。

就像一口碩大無比且不規則的井,四周峭壁千仞,占地百畝方圓,卻隻有一條通道。

那條唯一的通道,長達五裏,最寬處也不會超過三丈,不到正午見不到陽光。

像這樣的通道,與其說是通道,倒不如說是某一位法力無邊的神仙,興之所至,一刀砍出來的缺口更為恰當得多。

像這樣的通道,說它可以一夫當關,萬夫莫敵,那是絕對可信的。

所以,天狼穀絕對是易守難攻的絕穀。

天狼穀本來是沒有名稱的,自從天恨幫偶然發現,將它做為囚禁敵方高手之所後,特別飼養了一群青狼,**出來做為助手,因而名之為天狼穀。

現在,這群青狼已繁殖到數以百計。

數以百計的青狼,並不等於數以百計的武林高手。

但任何一位武林中的絕頂高手,要想突破數以百計的青狼陣,卻也絕非易事。

天險加上狼陣,再加上人的防守,說天狼穀固若金湯,是未免過於誇張了些,但說它是易守難攻的絕地,那是毫無疑問的。

口口口

布狂風抬手向右前方一指,道:“由這兒數過去,第一與第二座峰頭之間,有一個小小的峽穀,有沒有看到?”

嶽小玉道:“看是看到了,但距離太遠,看不清楚。”

隔著一座峰頭,距離自然是太遠了一點。

盡管他們站立處比那峽穀高了一大截,可以居高臨下,一覽無遺,但視覺上總是不夠清晰。

布狂風由懷中取出一根黑色鐵管,以管的一端就著左眼向天狼穀瞄了一下,道:“用這個,像我這個樣子,就可以看清楚了。”

那鐵管長約八寸,有點像吹火棒,但兩端都有光滑又透明的東西。

嶽小玉接過鐵管,照布狂風的樣子向天狼穀瞄了一陣才笑嚷道:“妙哉!好一根吹火棒。”

布狂風道:“現在,可以看清楚了?”

嶽小玉道:“是的,看得好清楚,好清楚!整個天狼穀就好像在我眼前…有房子、行人、樹木,還有狼,好多好多的狼。”

布狂風道:“仔細看,將我就地形圖所說的一切比對一下。”

嶽小玉道:“我正在比對,唔……不錯,完全一樣。”

布狂風道:“東南麵那較矮的峭壁,就是你入穀的通路,你要特別注意。”

“我已經注意到了。”

“還有,通路和相關的位置,更要特別記好,免得晚間行動時,忙中有錯。”

嶽小玉忽然嚷叫道:“我看到我師父了,還有萬大小姐和一個老叫化,他們都好像很不錯呀!”

布狂風苦笑道:“他們除了功力被封閉,失去自由之外,是很不錯。”

嶽小玉忽然放下那根鐵管,歎了一口氣。

布狂風笑問道:“令師和萬大小姐他們,在幹什麽?”

嶽小玉懶洋洋地道:“他們好像是在散步。”

布狂風道:“呼吸一下清晨的新鮮空氣,倒也不錯。”

嶽小玉一跺足,恨聲道:“王八羔子的恨帝,你做的壞事已經夠多了,還要折磨我師父,等我抓住你時,老子一定也將你折磨個三年五載的,然後將你大卸十七、八塊,丟到荒山去喂狗、喂狼、喂他媽的野豬、兔子……”

布狂風打斷他的話,道:“小嶽子,你這樣叫嚷,恨帝又聽不到,而且兔子也不吃肉,還是省點精神,留待晚間行動吧!”

嶽小玉訕然一笑,並將那根鐵管還給布狂風,道:“布大哥,這到底是什麽玩意?”

布狂風道:“這是一個商人由波斯國帶回來的,有人叫它千裏眼,也有人叫它魔筒。”

嶽小玉道:“比較起來,還是‘魔筒’二字比較……比較好一點。”

遊出海插口笑道:“我卻認為,還是你小嶽子叫的吹火棒最好。”

布狂風好像忽然想起什麽似的,道:“小叫化,我要你準備的東西呢?”

遊出海道:“全部準備好了。”

布狂風道:“長繩呢?”

遊出海道:“已藏在那峭壁頂的附近。”

布狂風道:“還有那什麽……什麽丸呢?”

遊出海笑道:“那不叫什麽什麽丸,叫雞飛狗跳狼奔豕突丸。”

嶽小玉撫掌大笑道:“妙哉!好一個亂七八糟得一塌糊塗的名稱。”

遊出海道:“其實‘雞飛狗跳狼奔豕突’八字中,隻有‘狼奔’二字才是真的。”

“這是說,是一種驅狼專用的藥丸。”

“也不是驅狼,是辟狼,狼一聞到那種味道,就不敢接近,所以,正確的名稱是辟狼丸,就如同辟毒、辟水的寶珠一樣。”

“那是什麽人研製出來的?”

“那當然是你師父的兒子,你的世兄,號稱神醫的公孫咳的傑作了。”

布狂風道:“小叫化,別發高論了,東西帶來沒有?”

遊出海道:“不但東西帶來了,而且,連人都帶來了,你瞧!”

遊出海邊說邊向山下一指。

朝陽普照,居高臨下看得很清楚,隻見三裏外的山坡上,一個青衣人以輕靈的步伐,如行雲流水似地,正快速爬升。

布狂風好像有點不信地,道:“那就是神醫公孫咳?”

遊出海道:“如假包換。”

布狂風歎了一口氣,道:“真想不到,神醫公孫咳還具有這麽高明的身手!”

嶽小玉老氣橫秋地說道:“這叫作虎父無犬子啊!”

“瞧你這德性……”

笑鬧中,遊出海取出辟狼九來,布狂風、布大、布二和他自己每人一粒,其餘都交給嶽小玉納入懷中,道:“進入天狼穀後,就由你分配了。”

嶽小玉聳聳鼻子,道:“這辟狼九聞起來,倒是很舒服呀!”

遊出海笑道:“如果你聞著不舒服,那就大大的不妙了。”

辟狼丸隻有狼聞著才不舒服。

如果人聞著也不舒服,那麽,這個人豈非變成狼了!

嶽小玉怔了一下,才嚷道:“好一個小叫化,看我擠出你的蛋黃來……”

遊出海身形一閃,已躲在一個人的背後,大嚷道:“神醫救命呀!”

果然,這個人就是剛剛上得山頂的公孫咳。

公孫咳含笑點頭,以示招呼,並向嶽小玉道:“小嶽子,我幾乎不認得你了!”

嶽小玉笑笑道:“小嶽子是長大了,公孫大哥卻是風采依舊。”

公孫咳道:“老啦!老得多了。”

嶽小玉道:“不老,不老!一點都沒有變……”

遊出海插口笑道:“小嶽子,現在,不擠我的蛋黃了吧?”

嶽小王道:“蛋黃可以不擠,但必須趕著你遊下山去!”

遊出海道:“將我趕下山去,還有誰陪你進入天狼穀會?”

“有我!”接口的是公孫咳。

這次救人的計劃,布狂風事先有過最嚴密的安排。

這安排是兵分兩路,嶽小玉、遊出海二人由峭壁上以長繩垂下去,布狂風、布大、布二等三人則由正麵的天險通道進攻。

布狂風等三人是明攻,也是佯攻。

嶽小玉等二人是暗渡。

這算是“明修棧道,暗渡陳倉”之計,也算是“聲東擊西”之計。

由布狂風等吸引住對方的注意力,嶽小玉等出其不意由天而降,自可收事半功倍之效。

等嶽小玉解救乃師公孫我劍、老叫化和萬大小姐等人之後,再循通道由內向外衝殺,內外夾攻之下,通道中的天恨幫中的人,就隻好引頸受戮了。

當然,辟狼丸也是很重要的一個環節。

如果沒有辟狼丸,憑三、五個人的力量,即使功力再高,對付好幾百頭餓狼,累也會累個半死的。

口日口

布狂風一楞,道:“你要怎樣?”

公孫咳道:“不怎樣,我的意思是,由我陪同小嶽子下穀去……”

遊出海嚷叫道:“不,不,不!說得好好的,怎麽又變卦了!”

公孫咳道:“說得好好的是布公子,我公孫咳可並沒說過同不同意呀!”

遊出海道:“沒說過什麽,就是默認,默認也就是承認。”

“小叫化,求求你別橫扯,好不好?”公孫咳歎了一口氣,道:“諸位為了解救家父,苦心策劃,冒險犯難,這份隆情高誼,我公孫咳永銘心底……”

遊出海截斷他的話,道:“我不要你永銘心底,隻要不搶我的生意就行了。”

公孫咳苦笑道:“小叫化,你好意思害我做一個不肖子?”

遊出海一怔,道:“這個……”

公孫咳正容說道:“我是家父的兒子,小嶽子是家父的徒弟,解救家父,我跟小嶽子都是義不容辭,責無旁貸。”

遊出海苦笑著歎了一口氣,道:“這麽說來,小叫化隻好讓賢了。”

公孫咳展顏一笑,道:“好,這才是我的好兄弟,諸位都是我的好兄弟。”

布狂風接口說道:“很好,就這麽決定,現在咱們下山去,養足精神,以便晚間大顯身手……”

口口口

今夜,濃雲密布,星月無光。

這是最適合夜行人活動的好天氣。

無月無風的夜。不但很幽暗,也很寂靜。

萬籟俱寂中,一支信號火箭,由通道中衝霄而起

那是向天狼穀示警,已經有強敵入侵了。

信號火箭的衝霄而起,像春雷驚蟄,死寂的天狼穀中,刹那之間活躍起來。

警笛聲、腳步聲、狼嗥聲,鬧成一片,卻並未點燃燈火。

這情形,對於由峭壁頂端,沿絕而下的嶽小玉、公孫咳二人而言,真是天助我也!

好像一切都如此一行動的策劃者布狂風所預期,天狼穀中的防守者,都將注意力投向已經發出旗花火箭的通道方麵。

因此,嶽小玉、公孫咳二人潛入穀中之後,竟然沒有被人發現。

嶽小玉、公孫咳二人沒被人發現,但他們卻發現了對方的人,也發現了不少的青狼,而青狼也好像發現了他們。

青狼發現他們的不是眼睛,是鼻子。

公孫咳研製出來的辟狼九果然很管用。

狼的鼻子很靈敏,老遠就聞到辟狼丸的氣味而像老鼠見到貓一樣,夾著尾巴遠遠避開。

嶽小玉、公孫咳二人所發現的人,是一棟小木屋外的警衛,那棟小木屋、也就是他們此行的主要目標。

因為,那就是軟禁公孫我劍、老叫化和萬大小姐的地方。

嶽小玉、公孫咳二人都以全速衝向那小木屋。

當他們距小木屋還有十來丈距離時,那警衛已發現了他們,而沉聲大喝道:“什麽人?”

“要命的……”

嶽小玉話到、人到、指到,那警衛已應指而倒。

由於那警衛最初的一聲“什麽人”,已引起不遠處的叱問聲。

隨後趕到的公孫咳促聲說道:“小嶽子,我在門口擋一擋,你進去救人,先救我爹就可收事半功倍之效了。”

“老子知道……”

公孫我劍已由一個小房間中緩步而出,笑笑道:“人是長大了……”

老叫化、萬大小姐也分由另兩個小房間中走了出來。

嶽小玉一麵向老叫化、萬大小姐點首示意,一麵替乃師解開封閉功力的穴道,一麵截斷乃師的話聲:“師父,小嶽子人長大了,倚馬神功也練得七、八成火候了……”

公孫我劍也截斷他的話,道:“可是,狗改不了吃屎的習慣,還是一開口就老子什麽的!”

“師父,您得多多包涵,這就叫作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呀!”

“師父心裏怎麽想,你知不知道?”

嶽小玉咧嘴笑道:“知道,師父一定是在想師娘……”

話沒說完,屁股上已挨了一腳,同時,萬大小姐忍不住媚笑道:“你們這一對寶貝師徒,可真好玩,來!先給姑奶奶解開穴道,待會有賞……”

嶽小玉連忙雙手連搖,道:“不,不,不……,男女授受不親,本座也不懂替女人效勞……”

門外傳來公孫咳急促語聲道:“小嶽子,大批強敵趕來了,你還在廢話連篇……”

嶽小玉揚聲道:“沒關係,天塌下來有本座頂著就是。”

公孫我劍已在開始替老叫化解穴。

嶽小玉向一臉苦笑的萬大小姐扮了一個鬼臉,又向乃師擠擠眼睛,道:“師父,萬大小姐的這份美差,老……”

“老子”二字,幾乎又脫口而出。

公孫我劍一麵替老叫化解穴,一麵笑問道:“還要師父賞你一記踢股功?”

大門外已發出叱喝聲,金鐵交鳴聲。

嶽小玉一麵向外走,一麵笑道:“您就是賞我一百記踢股功,萬大小姐的這份美差,我還是禮讓給您了……”

嶽小玉一走出小木屋,慘呼聲和人體倒地聲隨之此起彼落。

萬大小姐聽得悠然神往,一麵自語道:“這小滑頭的手腳倒是夠辣的……”

這時候,老叫化的穴道也已經解開,公孫我劍卻好像沒有替萬大小姐解開被封閉功力的穴道的打算。

萬大小姐嬌嗔地道:“笑公爵,你是怎麽啦?”

公孫我劍笑笑道:“不怎麽呀!我很好。”

萬大小姐道:“那你還不趕快給我解穴?”

公孫我劍道:“比照一個替一個解穴的先例,現在該輪到老叫化替你效勞了。”

萬大小姐氣得杏眼圓睜,道:“你……可惡!”

老叫化插口笑道:“大小姐,他們師徒倆都不敢跟漂亮的女人打交道,還是讓我老叫化來服務吧!老叫化雖然髒兮兮的,一顆心卻是幹淨得很,而且已經老得對女人連想一想的興趣都沒有了……”

萬大小姐頓足怒聲道:“你……你有沒有完?”

老叫化道:“完是還沒有,不過,既然你萬大小姐不愛聽,老叫化也就隻好不說啦!”

“那你還不趕快動手?”

“沒有得到萬大小姐的許可,老叫化天膽也不敢唐突佳人……”

“你不能淩空解穴?”

“對,對,對……老叫化真是越老越迷糊了。”

老叫化開始淩空揚指,替萬大小姐解穴。

外麵,慘呼聲越來越激烈,還夾雜著一陣陣令人頭皮發炸的狼嗥聲。

老叫化周侗,是丐幫的八結長老,在丐幫中,不論功力和聲望,都不遜於丐幫現任幫主諸葛酒尊,但他平常卻以玩世不恭的姿態遊戲風塵,極少過問丐幫中的事務。

真氣恢複運行之後的萬大小姐,連謝都不向老叫化謝一聲,卻向公孫我劍冷笑道:“你還在這裏乘涼風,真沉得住氣!”

公孫我劍含笑說道:“對我那寶貝徒兒和兒子,我都絕對信得過,為什麽不能沉住氣,走!咱們一起去外麵瞧瞧熱鬧去!”

口口口

由正麵進攻的布狂風、遊出海、布大、布二等四人,在布狂風的率領下,已攻入通道的中心點,也就是那天險通道的二裏半處。

那是整條天險通道中最寬的地方,形成一個十五、六丈方圓的“廣場”。

那也是天狼穀防守的重點所在。

在前段的一半通道中,憑布狂風的神勇,幾乎是有如疾風掃落葉,通行無阻,跟隨的三個助手,也幾乎沒有用武之地。

現在,他們不能不暫時停下來了。

防守這個中心點的,除了領頭的一個跛子、一個獨眼龍功力最強之外,還有八個像八座鐵塔似的紅衣大漢。

像前段一樣,一馬當先的布狂風一舉就宰掉兩名紅衣大漢。

但接下來的獨眼龍和跛子的聯手攻勢,卻使戰況陷入膠著狀態。

這也就是說,以二對一的獨眼龍和跛子固然奈何不了布狂風,布狂風也沒法再越雷池一步。

無獨有偶,剩下的六個紅衣大漢也是以二對一,分戰遊出海、布大、布二等三人,殺得難解難分,也難分勝負。

雙方激戰百招以上,仍然難分勝負之後,布狂風忽然大喝一聲:“停!”

在狹窄的通道中,布狂風的這一聲大喝,有如仲夏沉雷,震得所有的人都虛晃一招,縱退丈外。

那跛子搶先問道:“為何叫停?”

布狂風道:“閣下二人是布某生平少見的高手,但布某人卻還不知道二位的尊姓大名……”

那跛子冷笑道:“你想知道咱們的來曆?”

布狂風道:“是呀!雙方知道來曆之後,不論是你們殺了我,或者是我殺了你們,在閻王麵前,都有個控告的對象。”

那跛子道:“大爺同意,你先報名!”

這是雙方各有打算的胡扯。

布狂風方麵,他本來的目的是佯攻,能夠順利攻人天狼穀中固然是更好,攻不進去而浪費精神,那是不劃算的。

所以,目前他必須作省力的打算,拖延時間以待嶽小玉得手之後,由裏麵殺出來,來一記“夾殺”!

那破子方麵,由於對手太強,沒有必勝的把握,也不想作無謂的犧牲,能不費力而守住關口以待穀內來的援兵,又何樂而不為。

布狂風的回答很簡單:“布狂風。”

那破子漠然地道:“小有名氣,見麵更勝聞名。”

說布狂風隻是小有名氣,實在太沒道理。

“小有名氣”跟“見麵更勝聞名”連在一起,不但不調和,也不太通順。

布狂風本人倒沒什麽,遊出海卻“呸”了一聲,道:“不通,不通!簡直是他媽的狗屁不通之至……”

布狂風向遊出海搖手製止,一麵向對方笑問道:“尊駕一定是大有名氣的人了?”

那破子道:“中原武林之中,老夫談不上名氣,但在南海,朱鐵拐和獨眼方,都比你布狂風在中原武林的名氣還要響亮得多。”

布狂風道:“哦,失敬,失敬!”

口中說得好,但語氣和神色之間,卻沒有一點失敬的味道。

獨眼方插口怒聲道:“你敢輕視老夫!”

“不敢!”布狂風笑笑道:“布某人平常連三歲幼童都不敢輕視,對橫行南海,殺人如麻的兩個海盜頭頭,又豈有輕視之理。”

一經報出姓名,布狂風就知道對方的來曆、足趾。這兩個海盜頭頭,在南海的名氣,的確是很響亮的。

朱鐵拐冷笑道:“憑你們四個小輩就想攻人天狼穀去,簡直是自不量力!”

布狂風笑問道:“你怎能斷定咱們隻有四個……”

這時,裏麵的通道中,正傳出刀、劍相碰聲和慘呼聲,而且還越來越近。

朱鐵拐臉色一變,道:“天狼穀中,已經有你們的人?”

布狂風含笑反問道:“難道不可以?”

不遠處傳來嶽小玉的清朗語聲,道:“天狼穀已經冰消瓦解,放下兵刃的可以免死!”

喊殺聲、兵刃相碰聲、慘呼聲都沒有了,代之的是兵刃丟下的“匡啷”聲,和越來越近的腳步聲。

布狂風沉聲說道:“諸位也該做明智的抉擇了!”

朱鐵拐、獨眼方二人慘然一笑,互望一眼,然後,朱鐵拐向那六個紅衣大漢沉聲喝道:

“丟下兵刃!”

那六名紅衣大漢也慘笑著互望一眼,卻沒有人丟下兵刃。

朱鐵拐怒聲道:“你們膽敢抗命!”

“是……”

其中一人首先丟下兵刃,其餘五人也紛紛跟進。

就當六件兵刃紛紛丟下的“匡啷”聲中,朱鐵拐、獨眼方二人忽然一齊以左掌擊碎自己的天靈蓋而雙雙“砰”然倒地。

這兩個海盜頭頭,人雖然死了,右手卻仍然緊握著兵刃沒有丟下。

嶽小玉忽然像幽靈似的冒了出來,居然很莊肅地歎了一口氣,道:“臨死不屈,死得夠壯烈,而且死前還為手下人著想,雖然是海盜頭頭,卻不失為血性漢子……”

布狂風苦笑著截斷他的話,道:“小嶽子,別發高論,咱們還得急趕一百八十裏路哩!”

公孫我劍訝問道:“為何要急趕一百八十裏?”

布狂風道:“咱們必須在明天日落之前,趕到大別山萬鬆林去。”

老叫化接問道:“老弟台,你還沒說明為什麽呢?”

原來嶽小玉、公孫咳二人解救公孫我劍、老叫化、萬大小姐等三人之後,一路衝殺,根本沒空說明目前江湖上的動態。

目前,雙方會合之後,也沒工夫客套,布狂風就提出要急趕一百八十裏,因而引得不明就裏的公孫我劍等人追根究底。

布狂風苦笑道:“天恨幫、神通教的火拚訂於明晚在萬鬆林做最後決戰,如果咱們不在明天日落前趕到,錯過這場大熱鬧,豈非太可惜……”

公孫我劍、老叫化二人總算大致了解了一些情況而雙雙。哦”了一聲。

萬大小姐被囚於天狼穀才不過兩天,對外間的情況自然早就知道,但由於這幾天來的意外遭遇,使她幾乎忘記乃父跟恨帝訂期決戰的事了。

因此,目前一經布狂風提起,她心中一驚之下,立即歉笑道:“抱歉!諸位,我先走一步……”話沒說完,人已飛奔而去。

布狂風聳聳肩,道:“咱們也走吧!不明白的地方,邊走邊談……”

口口口

萬鬆林。

萬鬆林不可能剛好是一萬株鬆樹,可能不足一萬株,也可能超過一萬株,甚至是兩萬株、三萬株……

放眼看去,滿山遍野都是鬆林,起風時,更是鬆濤起伏,濤聲如潮,賞心悅目,壯觀之極。

天恨幫跟神通教的決戰地點,就在穿越萬鬆林的官道旁。

這真是一個好屠場殺人的屠場。

一片廣達百來畝的斜坡上,綠草如茵,卻沒有一株鬆樹,地勢也頗為平坦。

天恨幫跟神通教的血戰,已進行了足足一個時辰。

從未末到申末,太陽已經快下山了,雙方的屠殺才好像已近尾聲。

場地上,如茵綠草染滿了鮮血,慘不忍睹的屍體至少在兩百具以上。

那都是雙方組合中的菁英。

像這樣的武林大屠殺,敗的一方固然是冰消瓦解,勝的一方也必然是元氣大傷的慘勝。

這真是何苦來哉!

口口口

“屠場”上正有四個人在舍生忘死地拚命砍殺。

神通教主萬層樓身邊,隻剩下三個人。

天恨幫主恨帝身邊,也隻剩下八個人,情形雖然比萬層樓好一點,但如果這“好一點”

就算是勝方的話,也隻能算是慘勝。

萬層樓一臉冷漠,看不出他心中的感受。

恨帝卻更加看不出他心中的感受,因為,他戴著金色麵具。

口口口

惡鬥中的四人已變成四具死屍,而且死的方式也很奇特這邊兩個的刀砍下對方的半邊腦袋,那邊兩個的劍卻刺入對方的左胸。

那情形,就像是活得不耐煩了,雙方約定由對方來殺死自己一樣。

萬層樓歎了一口氣,緩步而出。

恨帝也歎了一口氣,迎了上去。

雙方在丈遠處停下來。

恨帝好像是苦笑了一下,道:“你我有親自拚一場的必要?”

萬層樓道:“不親自拚一場,誰算贏家?”

恨帝道:“贏家當然是我。”

“就憑你目前比我多五個人?”

“還憑我掌握著你女兒的生死!”

“我說過,我不相信我的女兒會被你劫持?”

恨帝道:“信不信由你,我不但劫持你的女兒,還早就劫持了公孫我劍和周侗。劫持公孫我劍和周侗,我就可以控製血花宮和丐幫,現在我已經是武林中的當然盟主,如果你我罷戰言和,你女兒成為我的貴妃,你也成為我的老丈人了……”

萬大小姐忽然射落乃父身邊,冷笑道:“太陽才下山,你就夢話連連了!”

恨帝身子一震,道:“你……你……你……,是怎麽出來的?”

如果揭下他的金色麵具,那臉色一定是很夠瞧的。

萬大小姐又冷笑一聲,道:“不但我出來了,公孫我劍和周侗也都出來了,而且……”

她故意賣關子,話說一半又停下來。

恨帝連忙接問道:“而且怎樣?”

萬大小姐道:“不用說了,你馬上就可以知道。”

轉身拉著乃父的手,嬌笑道:“爹,咱們找個地方涼快涼快去……”

不由分說,強行拉著萬層樓快步離去,剩下的三個高手也亦步亦趨。

恨帝怒聲道:“萬丫頭,到底是誰放你出來的?”

“你還是問老子吧……”

話落人現,嶽小玉有如玉樹臨風般卓立原先由萬層樓所站立的位子上。

緊接著,公孫我劍、周侗、布狂風、遊出海、市大、布二等七人也相繼出現,靜立嶽小玉的背後十來丈遠。

恨帝冷笑道:“你是誰?”

嶽小玉仰臉悠悠地道:“本座乃血花宮宮主嶽小玉是也。”

公孫我劍拈須微笑,道:“這小子……”

恨帝好像楞了一下,道:“你就是嶽小玉?”

嶽小玉仰臉如故地道:“嶽小玉就是老子我。”

“孤家囚禁在天狼穀的人,是你放出來的?”

“這碼子事,雖然老子隻不過是跑跑龍套,你也可以找老子討回公道,隻要你夠本事就可以。”

恨帝冷笑道:“乳臭未幹,胎毛未脫,也敢強行出頭!”

嶽小玉也冷笑道:“少廢話,見不得人的東西,今宵本座要替慘死在你手中的無數冤魂討還血債,亮兵刃!”

一聲清越龍吟,他自己已首先亮出倚馬神劍。

恨帝瞳孔收縮,目光中殺機畢露地盯著嶽小玉,徐徐地拔出腰間長劍,也徐徐地說道:

“你的長輩既然忍心讓你前來送死,孤家就成全他們吧!”

雖然語含輕視,但目光中卻可以瞧出來,他一點也沒存輕視之意。

嶽小玉“哦”了一聲,道:“對了,本座還有話要問你。”

恨帝冷笑道:“有屁快放!”

嶽小玉道:“保持一點恨帝的風度,好嗎?”

恨帝哼了一聲。

嶽小玉道:“你這個恨帝,是不是真的?”

恨帝道:“這回,絕對是真的。”

“很好,看劍!”

一劍當胸刺出。

嶽小玉的劍勢很緩慢,就像真的要對方“看”清楚他的寶劍一樣。

但緩慢中卻有著難以形容的沉穩,好像那柄寶劍已變成一座山,向對方徐徐地壓下去。

恨帝使的也是一柄少見的寶劍,他取的好像是守勢,他防守的方式也很奇特……長劍平伸,劍尖對著嶽小玉的劍尖。

嶽小玉的劍勢雖然緩慢,緩慢得比蝸牛的爬行速度還要緩慢,但畢竟還是在動。

恨帝卻是什麽都沒有動,好像連呼吸都停止了,如果不是他的目光中放射著無限的殺機,不明內情的人一定以為那是一尊石翁仲。

沒有風,沒有任何聲音,但有一股子看不見、摸不到的無與倫比的壓力在擴張。

這股無與倫比的無形壓力,連遠在十丈之外觀戰的公孫我劍等人都覺得有喘不過氣的窒息感。

驀地

“叮”的一聲,雙方劍尖相觸,爆出一蓬火花,恨帝退了一大步,嶽小玉卻圍繞著恨帝快速地繞起因子來。

嶽小玉隻是繞圈子,沒有發劍攻擊。

但行家都了解,嶽小玉不攻而已,一出手必然是要命的絕招。

公孫我劍、布狂風二人更是心中明白,對付像恨帝這樣的絕頂高手,一切劍術中的絕招甚至包括禦劍術都不一定管用,但他們也了解,精靈古怪的嶽小玉,一定會贏得這一場武林中難得一見的生死之戰。

嶽小玉越繞越快。

恨帝沉穩得有如一座山,更像一尊石翁仲。

“叮、叮、叮!”

嶽小玉開始發劍攻擊,但不論他由那一個角度攻擊,恨帝的劍尖都在等著他。

幾乎是第十二次的“叮”聲發出的同時,忽然有了驚人的變化。

隻聽“砰”然一聲巨響,恨帝踉蹌前衝,一直衝了九大步,還是拿不住樁而跌了一個“狗吃屎”。

而且,跌倒之後,竟然沒有起來,甚至好像也沒有起來的意思。

嶽小王高興得大笑三聲,道:“師父,小嶽子這一記踢股功,沒有丟你的人吧!”

原來恨帝是挨了一記踢股功。

善泳者溺於水,一位武功高深莫測的黑道巨擘,卻敗在一記最平凡,且用來懲罰頑童的踢股功上,而且還敗得很慘,豈非異數?

不過,也隻有像嶽小玉這樣的頑童,才使得出這種匪夷所思的怪招來。

站在恨帝的立場,是不是有陰溝裏翻船之感呢?

公孫我劍忽然沉喝一聲,道:“小子,當心!”

恨帝已坐了起來,徐徐抬起左手……

嶽小玉戒備著,心中暗忖:“這老小子搞什麽名堂……”

恨帝的左手忽然加速拍向自己的麵具,“霍”地一聲,仰身倒了下去。

神秘而又恐怖的一代條雄,就這樣結束了他罪惡的一生。

但他死了還不肯讓人知道他的真正來曆。

他那自絕的一掌,幾乎擊扁了整個腦袋,那金色麵具就嵌在那有如一堆爛肉的扁腦袋中。

像這情形,誰還能辨別他是誰呢?

嶽小玉沉思了一下,忽然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

遊出海搶先問道:“明白了什麽?”

嶽小玉道:“這老小子一定是白道中大有名氣的人,為了維護他原有的俠名,也為了保存他家人的麵子,這自然是最好的辦法了。”

遊出海點點頭道:“有道理,有道理……”

嶽小玉道:“老子說的,當然有道理。”

公孫我劍歎了一口氣,道:“從現在起,江湖上該可以平靜個三年五載了!”

(全書完)